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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快门

是那个开学时迟到的女生王璐,我收好球淡然地对她说:“哦?那你叫他来我们班表演一下呗?”

何天宁跟着起哄,还把我的球要去玩。王璐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切,我哥才没那么有空呢!不过你们倒是可以去打听一下,高一七班的杨程。”

那时我并不怎么认识别的班的同学,也不知道我有没有初中同学在七班,陆明皓消息来得比我快,他通过一个老同学了解到杨程学习很好,平时自信大方,用“阳光男孩”来标志毫不为过。总之此事就不了了之,我也没想过去找杨程,不过悠悠球这项运动倒是在班里掀起一波热潮,一天之内我的球被拿了无数遍,如此疯狂的活动使上午还全新的“创世”到下午就有几个擦痕了。

潘阳有点功底,超速回收和双碟飞舞都没有什么瑕疵,何天宁则属于那种连超速回收都要学一星期的人,看着他无奈地上下交替左右手悠悠球却始终上不来的样子,我真想捧腹大笑。那天晚上我吃完晚饭被何天宁和潘阳拉着进教室,一名平时和我不太有交集的同学站在我座位旁边等我回来借他球玩,他就是后来与我并肩前行的好哥们郑烨。不过高一上学期时的他性格偏内向,不怎么爱说话。

我心想反正“创世”已经不完美了,借别人玩玩也行,爽快地从课桌下面把悠悠球拿出来递给他。我悠闲地坐在位置上打算看一波“拙劣的表演”,没想到郑烨居然会逃脱发球,几个搭线花式玩的不赖,还有几个弹跳招是我不会的。何天宁等人趁机抓住我的短板不放:“他那招你会吗?”

我气得咬牙切齿,从郑烨手中接过球,努力微笑起来说:“玩的不错啊郑同学,有兴趣一起钻研玩法吗?”

这也是我第一次仔细注视他的脸庞,皮肤上分散着几颗青春痘,比何天宁还黑一点的脸上总是油光发亮,怪不得我后来总是见他用吸油纸。微卷的刘海不长不短,而且最神奇的是,他之后每次理头发我们都发觉不出来,以至于我们以为郑烨有一种秘方能让头发停止生长。

他左手食指顶住眼睛鼻架将它轻轻扶正(这一动作后来被我们称为“郑式扶镜法”),略带羞涩地说:“好啊,正好我家里有一颗shutter,好久没有用它了。”

我听到球名大吃一惊,这颗球的中文名叫“快门”,世界冠军设计的球型,国际知名公司YYF的制造工艺赋予了它高昂的价格,这可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我曾经很想要这颗球,只是苦于性价比太低,这个价我更倾向于买一颗外镶环悠悠球。

“快门”终于在第二天中午露面,郑烨很大方地把它借给我玩,我握着“快门”,却怕自己不小心给这颗无伤的球留下瑕疵,只好把这颗完美的球还给郑烨。我们真是相见恨晚,我教他连环飘线的同时,他教我原子弹跳。短暂的教学活动吸引了潘阳他们的注意,“老潘头”从家里带了一颗黑金天焕过来,何天宁更强,直接淘宝下单了一颗玄魔并且很霸气的通知店家顺丰加急。

一连几天中午,我们都在教室的南阳台“互补”球技,平时热爱学习的陆明皓看得也手痒,偶尔抽空过来学习一两招。潘阳这个数理化大神的理论知识总是比我们到位,有一次他说:“我研究过悠悠球啊,它是一个很精密的动力系统,有一点没有做好,就会出大事。据我了解,一颗合格的线上花式悠悠球,不光精度要高,重力分布更要恰当。就像郑烨的这颗快门,它的大部分重量都集中在球体外侧的环区,但是也必须有一部分重量分布在胶圈周围这一块,不然玩球时会让球手有种坠手的感觉,进而难以增加走线速度。一颗好的悠悠球总让人感觉轻快而不失稳定。”

他的理论说法虽然精炼,但似乎并没有什么帮助,我们每次都是似懂非懂的听了半天,然后继续练球。我相信,只要有恒心,铁杵也能磨成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们的活动吵到了坐在附近的王璐,她每次都用一种轻视的眼神“瞪”我,有一次甚至说:“夏扬,你们这样练是没有用的,得找个大神来带带你们。”

我气得正想不出怼她的办法,郑烨真是“雪中送炭”,他收起球,微笑着靠在王璐旁边的墙上说:“诶,王璐,你表哥不是玩的很秀吗?你肯定也学到了一点吧,来来来,给我们展示一下,我们也可以学学你的招。”

王璐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慌张,相反,她站起身自信地向我们走过来。郑烨把快门放在手心递到她面前,没想到她轻轻一推,不屑地摆摆手说:“都以为我没有球吗,我会向你们证明我是一名合格的球手的!”

她用纤细的手指从口袋里夹出一颗银底色配有紫色溅墨的悠悠球,我见过它,鬼手的大众球K8,简约的球型看起来对上线十分有利,不知道她会玩出什么花样。王璐出球很稳,二十多秒的freestyle全是飘线技,虽然有几招可能因为紧张失误了,但总体来说还是很有观赏性的。

一个炫酷的绕手飘线收球后,她用手指快速地理一下刘海,略带俏皮地说:“怎么样,本小姐玩的还不错吧?”

郑烨看呆了,他用《老友记》里那种经典的佩服目光看着王璐并为她的精彩表演鼓掌,一边支支吾吾地对我说:“这次是我们技不如人了,夏扬你怎么回事,连一个女生都不如。”

我虽然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但并没有表现出来,不过她那几招飘线是我挺想学的,我只好含蓄地对她说:“不错啊王璐,以后我们班的文艺汇演估计都要靠你了。你那几招飘线教一下我呗,你以后有什么事我肯定第一个站出来帮你解决!至于郑烨就不用教了,你这些高难度招式这个菜鸟肯定学不会。”

我的这番话应该正好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她当即答应我一个月之内,绝对教会我这些看似复杂的飘线花式。

“你个肥仔给我站住!把我的冰红茶还给我!”是陆明皓的声音,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个大块头就扑到了我的面前。他的肉弹了两下,“风雨不动安如山”,我却被弹飞出去几米远。

我差点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小胖子面带憨厚的表情把我扶起来,陆明皓也跑过来,大声指责小胖。这个可爱的胖子就是声称“家里有七套房”的“富豪”王浩楠,他唯一爱干的事情就是吃鸡排饭,做“白日梦”。“夕阳西下,浩楠要喝奶茶”,天才学习委员刘佳畅的名句权威地证明了王浩楠的佛系精神。

一天晚上,我正慢悠悠地走进小区的大门,这天气让我真的不想骑自行车。我正抱怨着这让人难以存活的南方夏天,一辆粉红色的都市自行车从我身边擦过,它再往右一点就可以把我撞倒在地。我心想到底是谁那么缺德,连个自行车都骑不好,没想到那个自行车上的人竟然回头看了我一下,一张熟悉的面孔突然出现。

王璐停下车来“慰问”我:“怎么样,没撞到你吧?这么巧,你也住芳辰丽阳?”

“您的车技我真是不敢恭维,下次别骑那么快,把自己摔了就不好了。我家就前面那栋楼,没想到啊,你也住这里。”

“切,谁要和你住一个小区,我只是在我表哥家里寄宿而已。”说完她骑着自行车飞驰而去,我在原地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璐姐说话还是那么霸气。

夏天的校园令人闷热并感到心急火燎。我和陆明皓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小卖部却早已人满为患,我不得不怀疑这波人的吃饭速度。就算现在挤进去了,一瓶冰镇饮料也是不够喝的,“老潘头”在此时化身校园诗人,以宋词的口吻描述每个人心中的情景:“三杯两盏雪碧,怎敌他,格致高温。”

炎炎夏日,似乎只有胖子王浩楠还能坚持自己每天两瓶可乐的理想,晚自习和午自修前,我们总能看到他喝着冰饮料翘着二郎腿的可爱身影。当我们在上课把目光转向他时,他总是一副眯着眼睛怎么也睡不够的样子,上课的老师都懒得叫他起来了。

高一十门功课的作业量实在不容小觑,做完了历史地理生物,完全没有时间去理会化学物理技术。老师对我们关照有加,偶尔说一句:“哎呀你们这次考的不是很理想啊,来来来,我给你们发张提升卷做做。”

我们晚上基本写不完所有作业,只好本着“团结互助”的原则开展“区际贸易”。化学课代表朱茵坐在我左边,她每次都先解决化学。而身为历史课代表的我经常先利用下课时间把历史作业写完了。到后来,历史换化学成了每天必备的活动,有几次我在学校来不及抄了干脆让她晚上QQ里传给我,毕竟初中作业多的时候我们也是靠这种做法来保证睡眠质量的。

我实在想不出这会出什么岔子,直到有一天我交完历史作业打算回班级,在楼梯口遇到班主任习惯性地打了声招呼,她却突然叫住我,问我有没有和一个女生在QQ上传答案。我在懵圈中点头以示确认,还好老师只是以口头批评的方式结束了这次谈话。我努力思索任何细节,究竟是什么使俞老师捕捉到了蛛丝马迹。

回到教室后,我将这个消息告诉“大神团”成员,该话题的热度立刻升级。

潘阳:“这也太凶了吧,这么快就开始强权政治了吗?”

唐博文:“咱们以后抄作业得悠着点了。”

何天宁:“怕啥,不就抄了一次作业嘛,有什么好怕?”

最后,问题的焦点不约而同地汇聚到这一现象的根源——老师是如何发现我抄作业的?我唯一能想起来的是周日下午陆明皓的同桌问我要过化学作业,我当时没多想便把朱茵传给我的化学作业图片发给了他。虽说他是学习委员,但应该不会这么出卖同学吧,我当时确实是这么天真的。

然而后来经过诸多人的调查,证据终于确凿,确实是班主任委托他设的这个局。对此我只能引用《纪念刘和珍君》里的一句话并稍加修改:“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班级同学的,但这回却有两点出于我的意外:一是当局者竟会这样地“机智”,二是我们面临这样的困难竟能如此从容。”

后来班里的学习委员换成了刘佳畅,我们对这位“新官”印象颇好,他总能和我们谈笑生风,还总教我们将枯燥无聊的知识点化为简洁易懂的模块,如此一来,班级的学习氛围很快被调动起来。而之前那位学习委员,他不太合群,似乎渐渐成了一名默默无闻的学习者。

整个九月,酷热难挡,这期间最难熬的就是体育课了。烈日炎炎,我们却还要在操场上“逐梦青春”。我们一班的体育老师是有名的体育组组长吴凯,他似乎十分了解“练兵之道”,知道如何锻炼我们的意志。好不容易挨过一连几节课的长短跑混合训练,他笑着说:“嗯,大家都累了吧,接下来我们来点轻松的。”

于是,“瓜皮跳”、“蛇皮舞”轮番上场,前场还未结束后场紧随而来。我承认,一开始确实很轻松,但越玩越累,直到没有力气再次起跳。这不禁让我想起《沙海》中黎簇在汪家接受考验的桥段,我们的训练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下课铃响,我们早已气喘吁吁,“不是一千米,胜似一千米”。第二天上课何天宁猛敲我的大腿,我差点整个人从座位上弹起来。我右手握紧拳头敲打他的大腿以示还击,他疼得只能把头靠到桌子上。一般情况下,我们的痛感要一周后才会完全消失,可以想象,每一节体育课都是“冰与火”的磨练。每次格致中学硕大的操场上,我们班挥汗如雨的训练、体育老师一身蓝色运动装的笔挺站姿,总与别的班“沙滩排球”式教学成反比。吴凯不愧是体育组组长,他不光口令整齐动作有效到位,还非常自然地让王浩楠在一学期里瘦了十多斤。

初中的时候,我最快乐的时间应该就是周五晚上。组织三四个同学,去游个泳或者打场羽毛球赛,竞技的快感让我把一星期的不愉快和压力抛在脑后。到了高中,我发现叫同学出来玩已是不可能了。一是因为我搬家后住的芳晨小区离城区已经比较远了,另一方面则是由于一款叫“王者荣耀”的游戏正以近乎疯狂的速度中学生的课余时间。

在此之前,我实在没有想到一款虚拟游戏竟有如此大的魅力,从此,就连我也被带入坑。最早叫我一起玩的是何天宁,他早已玩得风生水起,段位在班里名列前茅。“天狗”不但天天向新手传授一些“超凡技巧”,还很喜欢模仿游戏中“宫本武藏”的语音,他那惟妙惟肖的动作以及投入的表情,让不知情的人随时都会认为他是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而他自己呢,仿佛已经飘飘然在游戏中随“宫本武藏”一起南征北战了。

何天宁开小号带我一步步上分,在此期间我也摸清了适合自己的英雄种类:射手。这种在后排打输出的站位令我倍感舒适,特别是像孙尚香这样的高爆发英雄,一炮下去就连对面坦克也得“抖三抖”,打脆皮就更不用说,一般都是两下带走一个。潘阳和陆明皓比我早玩一点时间,我段位到达黄金后,四个人在周末一起“开车”是经常的事。“天狗”当然自诩“老司机”,每隔几天就把最新的强势英雄和打法技巧推送给我们,打团的时候还充当队伍急先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燃战争的导火线。

King glory中的快乐生活还没真正开始,恐怖的气氛就随之而来,九月末的模拟考率先打破这场幻梦:能看得过去的只有自己擅长的科目,那些弱势项简直一败涂地,我们甚至创造了24、25这样的历史新低。真是“抬头粉笔灰飞散,现实很悲惨。”模拟考试的结果使我们不得不暂时放下手边的游戏,互相取长补短。就像王浩楠后来说的一句话:“你知不知道,什么路最难走?铁路?不是不是,套路?也不是,是绝路。但是我并不怕,因为天无绝人之路!”

九月的最后一天,我正在和潘阳他们庆祝国庆的到来,何天宁对窗外大喊:“我早已无心学习,一心只想为祖国母亲庆生!”突然陆明皓兴冲冲地从教室后门跑进来,拉起我就往楼下跑,还说:“带你去看一样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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