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黑色天花板之下的城市——这就是这个城市的全部姿态。
当人们抬起头往上看，阳光，蓝天，白云，这些，都看不到，能看到的，只是黑压压的，看起来摇摇欲坠却的“天花板”。太阳，星星，月亮，这些巨大的天体，在这个时代很多人眼中都是只存在于古老文献中的记载，可笑的成为了真实的传说。
甚至有很多孩子，根本不知道有这些东西。
虽然“天花板”封锁了人们对天空的认知，但，它也的的确确保护了城市。它让城市避免直接暴露在天灾之下，使它不被天灾侵害，使居住在其中的人民得以安居乐业。
它就是这个城市的守护神，长年来它一直悬在城市的上空，保护着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风雨不摧。
但陈天才知道，这尊城市的保护神，并不是人类建造的。早在人们在这里建立城市前，它就存在了，人们发现了这个奇迹一般的地方，在发觉到它能有效避免天灾侵害后，便在这里建立起城市。
据有能之士测量，天花板距地面有1000高，面积比城市的陆地面积还要宽阔数倍。若从高空往下看可以发现它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正四边形，在它的东南西北四个边还有四堵同样高的高墙与地面接壤，从外面看就像一个巨大的黑匣子。
“它让江城成为了一个箱庭城市。”一个哲人曾这么说过。
以人类目前的建筑技术和人力资源，根本不可能建造出如此巨大且荒谬绝伦的建筑。那么，究竟是何方神圣建造出了这神奇的“黑匣子”呢？就连去想象这点，都令人有所顾忌。
感受到来自头顶的阵阵威压，陈天才低下了头，继续在车水马龙的马路上慢慢前行。
◆
陈天才将要前往的正是陈豪曾经就读的学校，学校正门面对街道，后方是大片的居民楼，在它附近还有一条通往外县的铁路。
陈豪曾经的班主任就住在学校后面的教师居住区，他已经打电话和她说过了，她会在102号宿舍等他。
由于今天是双休日，学校里没有几个人，在和看门大爷说了声后，陈天才很轻松的便走进了学校，找到了教室居住区。
虽然今天是双休日，但教师居住区里还是有不少人在院子里活动，陈天才仔细一看，发现都是些年轻的教师，应该都还未结婚，所以无所事事吧。
出于礼貌对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陈天才走到了用红色颜料写着102的铁门前，轻轻叩击，问:“请问陈老师在吗？我是陈豪的爸爸。”
陈天才也是郁闷，他自己是姓陈的，娶到的老婆是姓陈的，儿子的班主任也是姓陈的……难道姓陈的人容易相互吸引？
“来了。”门内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几声脚步后，门打开了，一个穿着家庭便衣的年轻女人从门内走出来，微笑着说：“是陈豪的爸爸吧？来，到里面坐！”
女人看起来二十岁出头，和陈天才的侄子差不多大，长得挺漂亮，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不过……为啥一看到她就不由得脊背发凉？他倒是不怕老师，但因为陈豪在学校经常被老师叫家长，让他过来跟着儿子挨训……久而久之也对老师和办公室产生了一种畏惧感了……
不过，这间房子倒是完全没有办公室的感觉，感觉上和陈豪的卧室差不多，只是多了张茶几和电视罢了。
陈天才松了口气，走了进去。
“坐吧，我来倒点茶。”女人说着要去拿茶壶，陈天才连忙摆手说：“不用不用，我不渴。”
但女人已经把茶倒好放在了陈天才面前的茶几上。
“别客气，这都是学校送的，不值钱。”女人微笑着说，随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那，我就不客气了。”陈天才笑笑，拿住杯子。
“陈豪同学现在怎么样？”陈老师关心的问，毕竟是她以前带过的学生，还是有点感情的。
“那小子醒来后精神可好了。”陈天才呷了口茶，接着说：“刚醒来就说要去参加毕业考试，现在在家里复习。”
“……他哪里来的自信啊？”陈老师哭笑不得，陈豪可是掉下了三年课啊，现在离期末考试最多也就半个月了，想在半个月内将三年的课程补回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谁知道那小子是不是睡糊涂了。”
“不过……这一晃就是三年……时间真快啊……有机会真想去看看他。”陈老师突然感慨的说，其实她挺喜欢陈豪这个学生的，很有个性，只是……别那么调皮就好了。
“陈老师现在还在带四班吗？”
“是啊，不过，带的不是毕业班。”
“哦？为什么？”
“毕业班有专门的高级教师，我们只带一到五年级的学生。”
“哦，原来是这样。”听到这里，陈天才不禁有点失望，这样一来他就得不到更多关于毕业班的信息了。
“不过关于宝石技艺专业志愿，我们这些普通教师也有所耳闻，教育局正在搞有关方面的活动。”
“哦？那具体是什么活动呢？”
“全阶段志愿活动，现在，任何阶段的学生都可以申请志愿去宝石技艺学校就读。我班上也有两个不幸染上宝石病的学生，他们的家长已经为他们申请了志愿，今年暑假一过就可以去有关专业学校就读……”
“哦……”
“陈豪的话，我建议还是申请一下比较好，他已经十二岁了吧？”
“再过十几天就过十二周岁生。”
“那他就更应该申请志愿了，他已经掉下三年课了，再复读很耽误他的成长。千万别犹豫，现在宝石病患者的待遇已经比过去好很多了，只要去学习宝石技艺，未来也能得到一份体面的工作，还有……政府给出了这样的福利就一定要珍惜啊，陈先生。”陈老师如数家珍的说。
陈天才点头，说：“我肯定会给他申请志愿，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是吧？我今天来这里，只是想知道，这宝石技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和我们过去流行的魔法一样吗？”
虽然对宝石技艺早有耳闻，但陈天才对于这种技术还是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他对宝石技艺的认知，仅仅只有“能像魔法一样通过吟唱发动”和使用会加重宝石病的病情而已。
“陈先生对魔法了解多少？”陈老师反问。
“哦，这我倒是能回答。它是目前唯一一个被证实真实性的神秘技术，通过举行仪式来引发超自然现象。”
“没错，古时人类便发现，只要将一些物品放在一起，并集中注意力许下愿望，就有可能召唤出无形的神明完成他们的愿望，这是魔法的起源。在那之后不断有人对其进行研究和创新，最后产生了具有完整体系的魔法学，这使得魔法一度成为主流的技术力量。”
“但到了近代，随着环境的污染，物种的不断灭绝，自然界可用的魔能越来越匮乏，可用以魔法仪式的也祭品越来越少，魔法这一技术也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而宝石技艺的兴起，正是建立在这背景之上。”
“我听说过去有拿宝石当祭品的，是不是和这有关系？”陈天才问。
“没错，宝石技艺就是魔法的分支——宝石魔法的改进版本。在过去，这并不是一个流行的派系，因为可用于魔法仪式的宝石非常稀有且价格昂贵，但在天灾横虐的现在，宝石成为了一种廉价，且方便补充的魔能原料。”
“我没见过天灾，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陈老师苦笑，说：“我也没见过，这我也是从我爷爷那听到的，他曾经是一位魔法师。”
“哦，那可厉害，我听说他们那个年代的魔法师地位很高呢。”陈天才有些羡慕的说。
“虽然源于魔法，但与传统的魔法相比，宝石技艺更为现代化，平民化，它的产物遍布我们身边，比如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便携式生命检测仪，就是运用了高功率的宝石处理器。”
“那也算宝石技艺？那不是科学技术吗？”陈天才震惊的说。
“任何神秘的事物，只要得到了科学的解释，就会变成科学，就像古时骗人的魔术一样，在得到科学的解释后就没有什么神秘感了。”陈老师笑道。
“说的也是……”陈天才挠了挠后脑勺。
“所以，作为一种新兴的尖端技术，宝石技艺的发展前途可是非常巨大的，而且，有关数据表明，比起健康的人，宝石病患者在这方面的天赋更高，至于具体高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陈老师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我猜，应该和曾经的魔法一样，主要是在掌控力上的天赋吧。”
“嗯……”陈天才点头，但双手却不知觉的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但是……我听别人说，使用宝石技艺会使病症加剧？”陈天才问，这才是他最关心的，虽然已经打定主意帮陈豪申请志愿，但他还是要确认一下，学习宝石技艺对身体到底有多大的危害。
陈老师面露难色，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
“这个问题……陈先生，万物都是有正反两面的，任何技术，都是双刃剑……”
“……”
“过去的魔法也是，现在的宝石技艺也是，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了。”陈天才打断她，将茶杯放下，语气平和的说：
“这样啊……好的我知道了，麻烦老师跟我说了这么久，谢谢老师。”陈天才恭敬的道谢，毕竟对方如此耐心的告诉了他这么多，这种程度的道谢是必须的。
“不用谢，这是我作为老师应该做的。”陈老师微笑着说，笑容中满是真诚，让人忍不住对她产生好感。
“对了，陈老师，那个，怎么申请志愿啊？”
“星期一来我这里登记就可以了，到时候学校会统一发志愿书。”
“哦……谢谢老师，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陈天才带着歉意笑了笑，站起来。
“嗯，陈先生再见。”陈老师微笑着为陈天才道别。
“老师再见。”陈天才回馈给她一个微笑，转身走出了屋子。
“记得把陈豪带到学校来看看啊！”陈老师追到门口，又补了一句。
“哦！”陈天才附和着，慢慢走出院子。
陈老师目送男人离开，直到他消失在院子入口处，她才缓缓走回到屋里，坐到床上盯着自己的手掌发呆。
“唉……”
她突然叹气，用左手将右手袖子撸起来，在她那白净小臂上，几粒黑色的水晶颗粒就像雪里面的碳一样刺眼。
“就算不来学校，我们也快见面了啊……”
陈老师看着自己的小臂，如此自言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