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寂寥的清晨,徐登峰正在空旷的园区里加着班,敲着代码,突然眼前就是一黑!
一股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裹挟着他,让他的意识迅速地淡去。在清醒的最后时刻,徐登峰没有慌张,只是回顾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二十多年短暂时光,总觉得还是平淡了些,为此有些遗憾。
凭借多年白日做梦的经验,徐登峰预感到自己即将穿越。他在心底暗自呢喃道:“如能重活一世,我一定要活得浓墨重彩,登峰造极!”
……
恍惚中,他好像做了个梦。
那是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一个似乎大概应该是自己的人,在高度压缩的漫长时光里过完了他的一生。有时是从空旷的大殿前路过,里头坐着自己威严的父亲,严肃得像一块先人牌位;有时是在浩荡白日下,用刀笔在空中刻画着某种神秘的符阵,他的动作始终生疏,神情专注却木讷,耳边还传来阵阵笑声,似乎是嘲笑。
更多时候,他还是倚在高楼的栏杆上,眺望黄河的波涛。他的背后偶尔会走过面目模糊的男生和女生,日复一日地拍他的肩膀、扯他的衣襟,或者淡淡地对他笑着。
最后的画面是血,像水库决堤那么多血,许多找不到来源的无形的黑刀在空中乱舞,迅速瓦解着他脆弱的防线。他心里是恐惧,恐惧到尽头成了愤怒,他听到狰狞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包围着他。他愤怒地一声大喊,然后看着某个方向,不甘地缓缓软了下去。
梦结束了。唰的一下,他睁开了眼睛,精神抖擞。
——嗯?这是什么地方?
徐登峰很想发问,但憋住了。可不能从一开始就暴露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实!
他看了看四周,只见这是一个宽敞的房间,几根暗棕色的柱子,雕花的窗户透着风,窗外远眺着群山。
几个人站在房间的另一边,其中有梦里那位威严的父亲,还有四个不认识但一看就来头不小的长辈。见他醒了,他们纷纷停下了交谈,一位两鬓花白的老奶奶快步迎上来,跪坐在榻前。
“少主,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还行,就是有点懵,可能是睡太久了吧。我这是在哪啊?”
他确信自己在梦里对这个房间没有印象,因此问这么一句,似乎也不算太突兀。
老奶奶笑了,说:“少主,你现在刚刚完成招魂,相当于是新生,有些事想不起来是正常的。这样,少主,你还能想起来你叫什么吗?”
什么?你们已经知道我是穿越者了?
徐登峰长舒了一口气,索性放松了一些。
他想这位老奶奶问的应该是“少主”的名字,便想了想,说:“我姓崔……崔……崔望?”
只见老奶奶激动地回头,和其他人一样面露欣喜。
徐登峰便告诉自己,从此以后,他就叫崔望了。
老奶奶看着崔望,指着自己,又问道:“少主,你再想想,我是谁?”
你是谁?徐登峰,哦不,崔望努力想了想,但最终只能摇头。
这一次,大家都面露失望的神色。
在没有靠近的那几个人中,一位高僧宣了一声佛号,轻轻摇了摇头。
老奶奶很快再次微笑起来,说:“少主,我是三长老啊。那边是你的父亲,我们现在的庄主长青真人;那位是三航真人,那位是执律师伯;那位是寒山寺的息灯大师,是来为你主持招魂的。少主你再想想,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是不是全力修行、加紧开窍、接手老庄主的事业、倾尽毕生心血守卫折剑山庄和潼关大阵?”
崔望不禁失笑,看来三长老是很想得到他的回答了,竟然直接把答案说了出来,无所不用其极地引导他说出这些话。
看着三长老和老庄主期待的眼神,崔望有点不忍心不点头。特别是三长老,身为长老,却这样跪坐在榻前对他嘘寒问暖,叫人心里很是温暖。
可越是这样,崔望越觉得不应该欺骗她。
而且自己不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活得浓墨重彩、登峰造极吗?如果现在点了头,自己岂不是要像前一世那样,永远做一颗平凡的螺丝钉,渐渐沉溺在自己并不喜欢的事业里、慢慢耗尽一生?那自己的梦想怎么办?就算做了庄主,还不是整天为山庄的琐事操碎了心,怎么会快乐呢?
再说这具身体的实力他也清楚,至少在符阵的技术上,他可谓毫无天赋,要不是有老庄主这层关系压着,他绝对是所有人狠狠践踏和嘲笑的对象。以这样的实力,如果老庄主真的不行了、让他接手了庄主的大位,他如何能够服众?还不是沦为长老们的傀儡,坐看不同派系为私利争得死去活来!
想到这里,崔望坐正了身子,正色道:“不,三长老,我有别的愿望,我不想接受山庄的安排。”
三长老的神情凝固了。整个屋子都沉默着,沉默中似乎有一种紧张的气氛在蔓延。
咚!一身横肉的执律师伯,忽然用手中的沉重铁刀狠狠撞了一下地面。只见执律师伯怒目道:“我就说了不应该为这小子招魂!现在好了,人活了,却变成了个白眼狼,有什么用?白瞎了多少珍奇的祭器,我的白螺杯,三航的宝贝仙鹤,三长老的神木沉香,这都是其次,关键是浪费了我们的感情!此子已非我族类,其心已变,断不能留!”
执律师伯说罢便拔刀,不想却被老庄主和三航真人齐齐挡下。只听三航真人哂笑道:“执律师兄,杀了少主,谁来接任下一任庄主呢?”
他看向执律师伯,目光如箭,道:“莫非,你想来当?”
“你……”执律师伯眼睛里燃着怒火,却也没有当即否认。
老庄主的神色愈发凝重,重重咳了两声。三长老的目光也变得冰冷。
三长老看着崔望说道:“少主,一次招魂,付出代价极大,你可知道山庄为何要为你招魂?”
看到这里,崔望已经明白了些,但还是说:“愿闻其详。”
三长老便说:“自先帝下诏以来,折剑山庄一直守卫着潼关大阵。我们这巴掌大的地方,面对黄河、背靠秦岭,往来商贾络绎不绝,虽然看似地处荒僻,但实则位置险要、责任重大。可是现在世道变了,有的人一心想学太平盟、白衣社那些入世宗派,放弃潼关,到大城市去发展,这怎么行呢?可不能让那种人坐上庄主的位置!”
三长老说着便瞟了执律师伯一眼,显然意有所指。执律师伯眼中带着强烈的怒意,说:“你,你这妇人,懂得什么!这人间正面临着旷古未有的变局,你不奋发求变图强,迟早有一天会被那些更强的门派踏平山门,又何谈守卫潼关大阵?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见,你去问问,问问那些从长安、从洛阳、从益州来的年轻子弟,谁不对这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地方颇有微词?要不是庄主压着,他们早都揭竿而起了!”
类似的争吵肯定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看庄主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就能看出来。三长老倒是心境平和,也不与他争辨,而是继续与崔望说:“如今老庄主伤重难愈,山庄里充斥的都是这等货色。我老了,三航又不通人事,还有谁能压下那帮人的喧嚣呢?只有少主了,不论实力如何,至少你的心是端正的。少主你再想想,你愿不愿意接手老庄主的事业,守护折剑山庄和潼关大阵?”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崔望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决然答道:“不,我还是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