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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湖北告急 (13)

乡居期间,实在无聊的曾国藩又从头到尾读了《左传》《史记》《汉书》《资治通鉴》,希望从这些史学名著中找到前人处世行事的诀窍,从中借鉴一些有用的东西。然而,这些书他已经烂熟于心,并没有在重新翻读中发现新的东西。

据说,在百思不得其解中,曾国藩也想到了老庄,甚至还想到了禅学空门。但是,一个捍卫孔孟名教的朝廷重臣,一个平叛匪患的三军统帅,能从老庄消极遁世的学说中求得解脱吗?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么可笑,这表面上看似不能的事情,却偏偏可为。

因为有要遁入空门的想法,曾国藩认真阅读了以前看过但并不相信的《道德经》《南华经》等老庄的著述。这些书名为出世之学,但曾国藩重读,却为他的立身处世指点了迷津。

老庄深邃的哲理使曾国藩从委屈苦恼的深渊中解脱了出来,心境也随之开朗了许多。

从此,曾国藩变得随和,不再做一坛清水,他开始可以容忍、甚至接受浑浊,他不再是一个有棱角的人,开始学着接纳别人,行动做事变得更加圆通。

在家居的一年多时间里,曾国藩“大悔大悟”了,他发现做人处世的“真正”秘诀——大柔非柔、至刚无刚。

这一年,曾国藩46岁。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曾国藩在家居的一年多时间里,全国的战争形势发生了巨大变化。

由于太平军先是内讧,后来石达开又率领太平军精锐出走,开辟新的根据地,湖北、江西的大部分兵力都跟随石达开而去。所以,太平军在江西的防守变得异常薄弱。

湘军抓住战机,攻陷九江、瑞州、抚州、湖口、临江、武昌等地,逐渐控制了两湖、江西的绝大部分地区,开始向安徽方面进攻。

由于湘军作战有功,将领们各个都升官晋爵:胡林翼加太子少保,杨载福官拜提督,李续宾也官至巡抚,赏穿黄马褂。其他将领,也都得到相应的官衔。

消息传来,曾国藩又喜又愧。喜的是自己亲手创建的湘勇建立了辉煌的战功;惭愧的是自己过去太自视清高了,对付长毛的能人多得很,有无自己并不是那么重要。

昔日湘军的将官都升官晋爵,而在籍守制的湘军统帅曾国藩仍然是原来的侍郎官衔。想想湘军的发展史,曾国藩应该是劳苦功高的,但现实中的他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照这样下去,湘军很可能用一年半载便能攻下太平军的老巢江宁。自己建的军队,却让别人掌握着,建立不朽功业,曾国藩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品尝这苦涩的滋味。

如果世界上有卖后悔药的,曾国藩一定第一个冲上去买一大堆,他对自己非要回家守制的决定后悔莫及。他也曾想给咸丰帝上书,要求马上返回战场,但是碍着面子,拿不起写奏折的笔。这样出尔反尔,岂不被天下人笑话?思前想后,左右为难,曾国藩的心情也越来越烦躁了。

如果太平军再来一次内讧,或是太平天国突然自己垮掉了,那么,曾国藩就没有机会建功立业了。此刻,他希望太平军变得越强大越好,以便为自己争取时间重新上战场。他自己都搞不明白这种想法是不是很荒唐。

幸运的是太平军没那么脆弱,事情在朝着利于曾国藩的方向发展。

事实上,湘军在曾国藩家居的一年多时间内,虽然取得了不小的胜利,但并不是因为湘军有多么厉害,而是由于太平军的内讧、石达开的出走提供的好机会。湘军毕竟是曾国藩亲手创建的,别人很难统一指挥,他的作用绝对无人可以代替。所以,湖北巡抚的胡林翼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让曾国藩出山。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曾国藩注定不会就这么在乡村度过生命中余下的时光。不久之后,他再次获得了带兵出山的机会。

咸丰八年(公元1858年),从天京出走的石达开率二十万大军,由江西的饶州、广信转入浙江,攻占了浙江的常山、江山等地,并对衢州发起攻击。

一时间,浙江告急。胡林翼和骆秉章商量后,支持曾国藩复出。于是,湖北巡抚和湖南巡抚先后上书咸丰帝,请求起用曾国藩带领湘军援救浙江。

本来,咸丰帝对曾国藩伸手要兵权的行为极度恼火,可是现在,面对越来越紧张的形势,咸丰帝也想急调湘军奔赴浙江,可由谁统帅这只军队呢?环顾四周,的确没有合适的人可以代替曾国藩,此时正好看到胡林翼和骆秉章建议复用曾国藩的奏折,于是,咸丰帝便顺水推舟发布诏令:复起曾国藩,再次赏兵部侍郎,火速率兵援浙。

曾国藩接旨后,再也不提任何条件,便在咸丰八年六月初七日(7月17日)离开荷叶塘,赶赴战场,率领湘军同太平军作战。

经过这番痛苦的炼狱,曾国藩相信,他必能以更为圆熟的技巧、老到的功夫,在东南这块充满血与火的政治舞台上,实现自己的梦想。

安庆血战

再度出山

在家守制一年多的时间内,曾国藩对自己以往的所作所为进行了深刻反思,虽然他的信念依然是平定天下,使王朝出现盛世局面,但现在的他已经和以往迥然不同了,他为人处世的方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次出山,曾国藩没有直接奔赴浙江,而是选择了先到长沙,去见骆秉章与左宗棠,商量出师计划。

虽然曾国藩很讨厌骆秉章的为官,而且也一直没有忘记左宗棠对自己的谩骂,但他心里很清楚,只有拥有足够多的银子,才能打胜仗。为了多打胜仗,必须要讨好巡抚,所以,曾国藩便来到了长沙。

此时,四十七岁的左宗棠还是以举人的身份在骆秉章的幕府中协助办理军务,但他的名声却很高。早在三年前,在家自办团练时,就已经名声在外了

听说曾国藩要来,左宗棠感到非常纳闷,因为一向高傲、爱记仇的曾国藩怎么可能不计前嫌,大老远跑来和自己握手言和呢?

对于去年左宗棠的责骂,曾国藩还是心怀怨恨的。不过,现在讨论谁对谁错,已经没什么必要了。曾国藩决定以老子的“大柔非柔”,以屈求伸的态度处理好与左宗棠及长沙文武官员的关系。

在长沙,曾国藩完全没有架子,真诚地与左宗棠交谈,使左宗棠很受感动,于是二人又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了。

左宗棠感到面前的曾国藩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曾国藩了。的确如此,曾国藩接下来的举动让整个长沙官场都大跌眼镜。

一连几天,曾国藩坐着绿呢大轿,把长沙各个衙门都拜访了一遍。手握重兵的湘军统帅如此不计前嫌、谦恭有礼,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蔑视湖南官场的在籍礼部侍郎了。长沙官场人人都对曾国藩佩服不已,纷纷表示尽全力支持湘军,要兵给兵、要饷供饷。

这样一来,曾国藩不仅在两湖官场得到了好评,而且也为湘军解决了后顾之忧,一举两得,他开始窃喜了。

在长沙逗留十几天,随后曾国藩带着一班随员准备北进到湖北武昌。如同在长沙一样,他主动拜访大小衙门,对大小官员都十分恭敬。这样,武昌城里的官员也都表示支持曾国藩,愿意为湘军供饷供械。

曾经让曾国藩最头疼的军饷问题解决了,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他相信湘军的战斗力,拿下太平军的老巢只是个时间问题。

随后,曾国藩兴冲冲地沿江东下,再次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湘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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