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松千影苦撑起结界,这边时依与书生缠斗在一起,周围百姓不断奔逃进龙宫。黎惑从容走到被定住的县令和除妖师跟前,正欲解开定身咒,旁边又传来摇铃的脆响。
那道士望着黎惑,眼里透露出精光,就像是饿极的野兽碰见了肥美的猎物一般,他阴森森笑道:“公子,你身上有令我神不知垂涎的东西,乖乖放弃抵抗,本座定会善待你的!”
黎惑站定不语,眼中无波无澜。
“哦,还是个傲骨子,这下有趣了!”神不知举起自己的法杖,搅动气旋,而后从气旋中生成一道强劲的光球,直直朝黎惑袭去。
岂料,黎惑竟面不改色,一派从容,甚至站着纹丝不动,神不知射出的光球还未触碰到他,便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半空之中。
神不知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惊愕间,顺势就从衣袖中朝黎惑吹去一阵毒粉,黎惑周身顿时被黑气笼罩,眼见他中招,神不知面上的神情颇为得意,心想:“毒不死你!这世间除了鬼,就没有我神不知毒不死的东西!”
然而黑气逐渐消散,竟见黎惑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他迈开步伐,不徐不疾地朝神不知走去。
神不知只觉冷杀的气场扑面而至,仿佛他每靠近一步,自己身亡的危险便加重一分。慌乱之下,只得一边逃窜一边朝身后发射光球,同时快速竖起迷墙,一头钻了进去。
迷墙是一种道术,施术之人只要进入墙内,便可将自己的行踪完全隐藏,对手轻易察觉不到,而他自己却可以四处随意移动,也可以用此术进行突袭战术。
然而下一瞬,只见黎惑剑尖轻挑,自右侧将神不知从迷墙中扯了出来,他被重重摔倒在地上,同时剑压过强,他这幅肉体凡胎承受不住,登时口吐朱红,气流不顺。
望着执剑长身玉立的黎惑,神不知身体微微发抖,他用的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剑,就能有如此剑压,若是他用的是另一把,自己恐怕早已经殒命。此人的功力高深莫测,绝非普通三教中人可比拟的,他是谁?
然而他深知自己已经没有机会再弄清楚这个问题了,神不知朝在一旁和时依缠斗的书生大喊:“夫人!快!没时间了!”他说着,就想往书生的方向爬过去。
时依和书生双双望过去,只见黎惑剑尖对准神不知的心口,干净利落的刺下去,伴随着一声闷响,他的身体便被刺穿。
“神不知!”书生惊愕道。
然而神不知没再看他一眼,半昂着头,口中不停地呕出鲜血,他双目直勾勾盯着黎惑,额头上青筋暴起,忽然咧开嘴笑了,再下一瞬,彻底断了气。
他的尸身余温未消,仍汩汩地往外冒着血,向祭场中心缓缓留去。
时依心觉有些不对劲,云涡中又炸起一道金光雷,整个河岛顿时一片惨亮,随即,一个长形黑色物体自云涡中浮现,顺着云柱降落到地面。
刹那,天雷天火停了下来,云柱消散,天空的云涡也静止下来。
定眼一看,落下的东西竟是一口棺材。
书生满脸狂喜,已经顾不上旁人,迫不及待就要去开那口棺材,这想必就是他要招来的东西吧。
然而时依怎么肯让他轻易得逞,飞身上前就要阻止,眼前却忽然现出一道淡蓝色光墙——祭场中心不知何时生出一道护结来,替书生挡下了时依的攻势。
“是他的缘故。”松千影自身后缓缓走来。
“师兄,你无恙?”原本想着他撑开护结应该需要耗费不少功力,然而此刻又见他一脸云淡风轻,看样子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松千影点了点头。眼下百姓们都已经进了龙宫,黎惑也已经将县令救下,祭场上唯独余下他们几个。
原来如此,看地上那些血痕,难怪神不知死前诡异一笑,原来他是以自身鲜血为引,将这东西快速召了下来,原本恐怕还需要些时辰,但他知道自己走投无路,所幸鱼死网破。
看来这东西生前是一只相当得了的大妖,棺材里装着的应该是它尸首的某一个部位,这是三教惯用的手法之一。
大妖是轻易杀不死的,就算肉身被消灭,只要能找到合适的寄体,它们将永远能留存于世间,变成魔。
成魔的妖魂拥有庞大的力量,难以控制。因此,斩获了大妖,都要将大妖的妖体完全封印,但这样也徐亚耗费巨大的体力和灵力,所以封印者往往会将妖的某一部分割下来进行封印即可。
这样,即使后来真有人想要将妖之怨灵收为己用,只要没有找到被封印的部分,便起不到作用。
看来这伙人为了招来这只大妖,定是废了不小的力气。
而这棺材所降落的位置,正好覆盖在祭场上呈现出来的符令之上。棺身上一道黄纸符文也渐渐显现出来。
书生见了,轻轻一揭,啪地一声,棺盖开启。
待开清那棺中的东西,几人顿觉惊讶。因为那竟是一口——空棺!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书生眼眸震惊,顿跪在地上,泪水簌簌地就往下流,那仪态就像一个哭丧的女子。
时依突然想起,神不知临死前叫的那声“夫人”,心惊道:“莫非棺材里面的的真是‘他’的夫君,而他……是被另一只雌妖寄体了?”
没错,如果没有蛇母,是断不可能有这些小蛇的。但书生就是蛇母的话,他是如何将蛋下出来的呢……
时依脑中出现些奇怪的画面,而后被一声凄惨的“夫君!夫君呐!”拉回现实,幸亏自己没想很远。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书生抱着那棺材痛哭流涕:“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夫君,你究竟在哪?”
时依三人望见这幅情景,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然而四周水墙尚未化消,就证明仍然有某种力量在支撑,决不能掉以轻心。
祭场之上只闻书生恸哭的声音,那边百姓见没了动静,便谨慎探出身子朝这边观望。
见她不再有攻击众人的意思,松千影一下破开书生周围的护结,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方手帕,向他递过去:“夫人可是淮山花蝰?”
书生接过手帕,泪眼婆娑地抬起眼望他:“你知道?”
松千影道:“如果我没猜错,这口棺中原本应该躺着您的夫君——淇涧蝰蛟。”
书生稳了稳情绪,擦了把眼泪,点头道:“正是。”
百年前,桐山一带常常出没一对大蛇妖,传言他们从不加害于人,反而多次帮助迷路受困的百姓从深林中脱险,因此在百姓中得了个好名声。“淮山夫人”和“淇涧公子”便是当时百姓对他们二人的尊称。
二人乃佳偶天成伉俪情深,也深受善男信女的敬仰,山下百姓甚至为他们修建了庙宇,每天到庙里烧香的人络绎不绝,都是来盼望自己早日能寻得称心如意的另一半的人。
“想起过去与他共同度过的岁月,我总在前头跑,他总在后面追,那时日光熙和,山涧幽幽,风拂过林间树梢沙沙作响,无忧无虑,一切就像一场梦。”
她没说完,眼泪又流出来。
时依问道:“后来发生了何事?”
“那时我们一心向善,勤加修炼,盼着有一日能修成正果,载入仙家名册,然而……”
她胸中的悲恸汹涌,理了理情绪,又接着道:“有一日,来了一个人。”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