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着眼走了一会,时依嗅到一阵夹着水气的花香,小婢拿开黑绫,她眨眨眼睛,看清这是一处天然的温泉,藏在百花掩映处。
见她呆着不动,两个小狐妖就想动手解她的衣裳。
她连忙护住前胸:“哎……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奴婢春凉,这位是冬暖。姑娘请自便,好了唤我们一声即可。”说罢,她们便退了下去。
解衣入泉,水温正好,一番梳洗,杂尘尽除,时依泡的开心,不免想:若是思焕在此,再来些下酒小菜,不知道多快活。
如此想着,又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心。于是上岸更衣,由春凉冬暖领着去见风澈。
夕颜殿曼丽精巧,匠心独运,处处都散发着不同于人界的奇异景色,加上升腾起的云雾,显得此处颇具意境。
“到了,进去吧。”
春凉为她打开一扇雕刻着仙鹤的雕花木门,一进去,就看见风澈披了件松散的黑色中衣,衣襟未敞,长发披散开来,正在调香。
时依立马将视线转开,不看不看,王八下蛋。
风澈嘴角轻轻翘起,仔细打量着她:“这身衣裳甚是合身,你终于主动来找我了。”
她双手环胸,脸转向一边:“你不是早就料到了吗?”
“这么说,你同意了?”
时依内心暗啐道:“同意你个大头鬼!”
然而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但看你如何处理了。若是我同意,你就能将我朋友安全送回道门吗?”
“不会。”
时依神色皱凛,他反倒不紧不慢:“她知晓如此多的内情,你让我如何能安全将她放回去?至少也应该抹去一些记忆,或者,编造一些谎言之类的。但我父亲发现了她最佳的用处,此事我说了不算,我最多只能保全你一人。”
“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这个……你没必要知道,有多余的心思还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他说着从置物架上拿出一个小药瓶,递到他面前。
“这里面有一粒金丹,可护住你之心脉,把它服下,就能保证你不会死在冰霜千穹剑之下。”
她将药瓶接过,硬邦邦的语气中带了三分恳求:“可否让我见她一面?”
风澈半眯着眼睛看她,做了一番考虑,于是笑道:“当然,不过我劝你不要耍任何花招,因为你已经回不去了。”
时依正要离开,听到他说这句话,反倒是停了下来,认真问道:“为什么?”
风澈长袍曳地,一步步走向她,离得近,她甚至能闻得到他身上的花香。心中暗暗比较:“这股味道,比黎惑的可差得远了。”
她顿时自己吃了一惊,为何在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思去惦记黎惑?
被抓来的那晚,黎惑不在,又没有任何人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她更没有聪明一点留下蛛丝马迹,这会恐怕他还没有回到烟景满川阁吧,更别说得知她的踪迹了。
愣神间,风澈低下头来看她:“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莫非你是知道了,内心已经期待不已了吗?”
她摇摇头,不允许自己生出半分期待。漠然道:“我要知道些什么?”
“我父亲早已广发喜帖,昭告天下,十日后,将邀请一众武林人士至十二寒夜宫参加你我二人的喜宴。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仙门、道门中人。”
“什么?为什么?!”时依不解,邀请仙门中人来,是贪他们的红包,还是想看尽她们讽刺的嘴脸?
风澈这么做明显就是在断他后路,竟然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其实长久以来,与妖族中人喜结连理的凡人并不在少数,结局也皆尽欢喜完满,不少还被尘境中人传为佳话。
但风澈何许人也,妖族尊贵无双的六皇子,名满天下。他这样广发请帖,她当然也就跟着名满天下了。
问题是她并非真心实意爱着他的,如此一来,她就算日后再逃回到尘境,别人只会认为她是个弃妇,是个不忠不洁之人。
到时候说什么安安静静退隐江湖一隅?做梦!恐怕无论到哪里都会被千夫所指,甚至牵连她身边的朋友。
况且还请了仙门中人。
真是头疼,她已经能想象到若影看到她时脸上那股藏不住的鄙夷和得意了。在若影看来,妖就是妖,无论他多么美艳,多么俊朗,始终不能与人相提并论,嫁给妖更是有辱师门,会沦为天下笑柄。
她扶了扶额:“你以为他们会诚心祝福你吗?”
“这些我倒不在乎。不过,他们当然要来,不来的话,怎么能要回一直苦苦追寻的仙门圣器引霄落呢?”
时依心内顿时大悟,有意将话题往自己想要的方向引导:“你们要将引霄落还给仙门,然后留我在这里牵制着它,这种做法的确高明,不过何必弄得这么复杂?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反正又不会轻易叛逃,为何不肯让我将引霄落留在身边,助妖族大军一臂之力?”
风澈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若是你真这么想,我也可以向父亲说明,他必然喜闻乐见。”紧接着语调一转:“可是,你拿着引霄落,实在太过危险,不但有可能伤了自己,更随时会变成一个我控制不了的人,如此对妖族来说才是太过冒险,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你的王妃。”
时依不想说话,转身就要走。
“乘思焕非死不可吗?”
风澈凝眸:“我毕竟只是妖族六皇子,在我之上还有我的几位哥哥,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一切皆以妖族利益为首。”
她心灰意冷:“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有嫁给你的必要。你认为我朋友死了,我会选择独活吗?若是有一天九泉之下相见,我又该如何面对她?你倒不如痛痛快快把我杀了,也算是为仙门斩除余孽,如此人情他们一定会收。”
他忽然狠狠握住她的手腕,眼神狠厉无比,仿佛不容忤逆:“那你认为事到如今你还死得了吗?”
“试试看!”
她眼疾手快,一把扯下头发上的朱钗,随后以钗做刃,朝风澈袒露的胸口扎去。然而又差一寸,便被他拦下。
“别再做这些无味的挣扎了,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他说得咬牙切齿,似乎下一秒就会爆发。
虽无引霄落在手,动起手来她自信仍有九成胜算。掌纳风云,凝气做刃,一掌将风澈击飞。
“你……散息茶对你无效?”
“凭你一杯小小的茶水也想困住我?”
她毫不迟疑,赤手空拳与他交战。但不知为何,拳脚相交间,她渐感力不从心,再一式过后,弯腰在一旁喘粗气。
靠!这些狐狸,究竟还有多少阴招没有使出来。
风澈亦收了手:“还没玩够吗?来人!”
他一声令下,进来的已经不是春凉冬暖,而是两个彪形大汉。“将她押下去,没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