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这个在北方地区生活民众眼里的好月份,或许应是一年中最秋高气爽、气候怡人的月份,可在南方地区生活的民众眼里,却是名副其实的“秋老虎”。
眯眼看着外面热辣的骄阳,听着像有无数只蝉发出来的那“声嘶力竭”的蝉鸣声,此刻站在宿舍阳台上的筱梵,心情一如外面的那些蝉,烦燥的透顶。
已是九月的中旬,就算天气还很燥热,但往年到了这个时段,大家心情也都是不自觉会变得愉悦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再过十来天,国庆长假就要到了。
但就是在这本该让大家心情很愉悦的时间段里,有些无聊的人偏偏要生出一些无聊的事来,把自己的开心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实在可恨。
站在阳台上的筱梵脸上毫无表情,内心却一直翻江倒海,把那可恨的“肇事者”腹黑了八百遍还不解气。
“筱梵,别站在那发呆了,快进来吧,看你身上衣服都汗湿了。”耿秀从她床上的帘子里探出头来喊道。
筱梵回过神,确实,好热,感觉身上粘粘的,心情变的更糟糕了。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筱梵转过身,从阳台上走回了身己的床边。
耿秀此时已把她床上的帘子全部拉开,筱梵看她正坐起身,像是要下来。
“你这是?上面离吊扇近,比下面会凉快些的。”,筱梵出声提醒到。
“也凉快不到哪去……我下来洗个脸,躺了一上午了都。”,耿秀顺着脚踏开始爬下她的上铺,“对了,师傅是什么时候走?”
筱梵在自己床沿上坐了下来,“不知道……就这几天吧……”,咕哝的小声说道。
这就是让筱梵心情烦燥的主要原因。
前几天,筱梵也不知具体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的,车间里开始传出一些关于筱梵的师傅,也是耿秀的师傅伊梅的闲话。
闲话的内容是伊梅和车间主管胡勇好上了。
伊梅也算是老大不小的年纪,而胡勇跟伊梅年龄相当,比她大不了几岁,俩人若真走到一起,本无可厚非。
但,胡勇有媳妇,还有了一个快两岁的女儿。
筱梵进公司这几个月以来,其实有所察觉师傅和主管胡勇之间的那一丝丝不寻常,师傅伊梅平时是个行事大大咧咧的人,性子直,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但筱梵有几次无意中看到她在跟胡勇说话时流露出的那种小女生的娇羞姿态,心里就有了些许了然,当时她心里还替师傅窃喜着,毕竟师傅的年纪已早该谈婚论嫁。
但筱梵发誓,她当时真的不知道胡勇已结婚育子。
胡勇平时行事也算低调,作为一个品牌和福利都还算不错的企业的车间主管,手下管着三四百人,能力肯定是有的,三十出头的年纪,这事业也算是成功的,平常从不摆领导架子,在筱梵的印象中,他对下属最严厉的时候就是跟做错事的下属说“我不多说,相信你也已意识到错误了,自己再好好想想吧。“的时候,而就算这时候,他也并不是板着脸训斥,而只是语气里有些无奈。但不管什么时候,下属们犯的错,他都会一力承担,这样的领导,可以算得上是个好领导。
估计车间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已结婚并育子吧,不然筱梵他们进公司好几个月了,不可能完全听不到一丝丝的消息。
但公司里还是有人知道情况的,世上本无不透风的墙,纸也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所以,在前几天的忽然有一天,不知哪个无聊多事可恨的人直接把胡勇和伊梅的事捅开了,先是车间里开始私下传着闲话,没过两天,不知“肇事者“用什么方法和途径,直接把这消息传到了胡勇媳妇的耳朵里。
显然,这事就这样闹开了。
胡勇媳妇在得知这一情况后,不惜把幼小的女儿撇下,只身从老家来到了这个大都市,找到了公司领导哭诉,并讨要说法。
事情就这样闹开了,闹的公司里人尽皆知。
面对胡勇媳妇的哭诉,公司领导没办法,只得找胡勇和伊梅分别谈话,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要求这俩个均是在公司工作了十余年的元老,必须做出选择,选择其中一人要离开这贡献了自己大半个青春的地方。
很老套的处理办法,但也算是有些顾念情面,至少没有要求两人都必须离开。
伊梅是识大体的,也知道公司的意思,虽说是让他俩自己选,但很显然,公司想留下的人自然是胡勇。
所以,伊梅在沉默了一分钟都不到的时间里,就做出了决定。
“唉……“,想到这里,筱梵又重重的叹出了一口气。
“你别再叹气啦,知道师傅平常对你要特别的好,但你也不用为她感到不平,她做错事了就得要承担后果。“耿秀从洗手间里洗完脸,走进宿舍刚好听到筱梵的这一声叹息,忍不住出声说道。
“可这事也不能全怪师傅呀,说不定师傅也不知胡勇已是有家室的人呢?“
“嗤……你觉得可能吗?听说他俩是差不多同年进公司的,这样算来他们认识有十几年了,这交情,胡勇结婚她会不知道?“
“……反正,我就觉得师傅牺牲挺大的~“
“快醒醒吧傻姑娘,你别太单纯善良了,你这是对人不对事,因为那人是一直对你很好的师傅,所以你才会这样觉得,要是这小三换作是与你不相干的人,我想你会厌恶的比谁都狠。“
“我……!“筱梵词穷了。因为她明白,耿秀说的是对的。
“你客观的好好想想,抛开你对师傅的感情层面,在这件事中,最可怜的受害人是不是胡勇的媳妇和他女儿?“
这点……确实。
“我知道……我只是不能接受师傅会做出这样的事,看到她现在这样,心里替她有些不值。“
“听说胡勇也决定辞职,还跟他媳妇摊牌说要离婚,他什么都不要……但公司还没有批准,老板亲自找他谈话呢,劝他留下。“
“师傅都决定辞职了,他还辞职干嘛?“
“听说他跟师傅表决心了,说辞职后就回老家把离婚手续办了,然后去海南找师傅。“
“啊?真的吗?“筱梵嘡目,对胡勇改观了一丝丝的厌恶。
“我也是昨天听其他人说的,不敢确定消息的准确性,你可以直接去问问师傅呀。“
“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可不敢去~那天出事后去看过她,看到她哭我也忍不住哭……“筱梵心里有点戚戚然,想到那天师傅在宿舍的样子,她坐在自己床沿上,脸上是平静的,不言不语,毫无表情,也无声无息,但两行泪却像决了堤的河水,在脸上一直往下淌。
筱梵的眼眶又红了。
“得得得,你别想了,不去打扰她也好,让她自己平静平静。等她走的时候我们再去送送她就行。“
筱梵把身子往床上一躺,两眼无神的看着上方,屋顶上那一直在“吱呀吱呀“转着的吊扇,早已把她身上刚刚出的一身汗吹干。
……
踏入社会的这近半年以来,感觉已过了好长好长的时间。其实时间不长,也就短短的几个月而已,但这短短的几个月里,遇到的人太多,发生的事太多,所以才会让自己有这样的错觉。
虽然这样,但筱梵并不觉得踏入社会有什么不好,在社会这所大学里学到的东西,是以前在学校里学不到的,认识的人,看到的风景,接触的事,都是以前在家乡那个小城镇里触及不到的,最主要的,踏入社会进了单位,每月就有固定的收入,在这几个月里,筱梵已汇过两次钱回去给老妈了,虽说金额不多,两次加起来只有小小的两千块,但这已让筱梵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感,老爸老妈终于不用这么拼命赚钱了,自己不仅不需要再花家里的钱,还能少少的补贴一些,这感觉,真好!
明年哥哥骁滨就要高考了,上次打电话时听他说跟学校里的老师和老爸老妈都商量了一下,想报考军校,如果真能考上,那大学四年是全免费就读的。
筱梵知道,这很大可能是骁滨考滤到家里的经济条件,不想让老爸老妈那么操劳,那么辛苦赚钱,毕竟大学四年学费不是个小数目,所以才会做出报考军校的决定。
筱梵还记得,当哥哥在电话那头跟她提起这个事的时候,语气是平静的,
“筱梵,我可能要报考军校,如果真考上了,老爸就可以不用再去煤山上干活了,老妈也不用再利用农闲时去帮人家建房子干活,他们可以在家好好的休息休息……”
“可是哥,你不是一直想当记者的吗?以前也没听你说过你喜欢去部队啊”
筱梵初听到这消息时,有点诧异,因为她记得,骁滨不止一次跟她说过,他的梦想是当个记者,走遍世界各地,到处挖掘新闻,也可以把世界各地的新鲜事物都及时的告知家里,让闭塞穷苦的灵峡村村民不再对村子以外的事物一无所知。
“梦想以后再说,现在要先解决现实问题啊”,在电话的那边,骁滨沉声说道。
“哥,没事的,你可以去实现你的梦想,我现在不是已经进单位了吗?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可以赚钱了!你不用操心大学学费的事,真的!”
“咳……筱梵,我是经过慎重考滤,也跟学校老师和老爸老妈商量过后才作出这个决定的,没事,当记者是我小时候的梦想,现在我的梦想是当解放军。”
“可是,哥……”
“好了好了,你就别为我的事操心了,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你最崇拜的就是解放军吗?你还说你对军装制服诱惑毫无抵抗力的,不记得了?”
“我是崇拜解放军,但你不是啊……”筱梵还想极力劝说。
“你怎么知道我不崇拜?我也是很崇拜的好不好?你想想,当解放军多帅,还可以摸到枪,想想都激动!你就期待我穿军装的样子吧,哈哈……”骁滨一改刚开始的沉闷,爽朗的说道。
“哥,我觉得你还是要再好好想想,这可不是小事,是会影响你以后人生的大事……”,筱梵听了骁滨的话后,心里有些泛酸。
“想好了才决定的,没事,筱梵,你想想咱家要是出个军官多威风。不过军校的录取分数线挺高的,你帮我祈祷吧,祈祷我能考上。”
听到骁滨这样讲,筱梵知道,他已经决定好了,再怎么劝也不能改变他的想法,自己再劝,只会让他心里更难受。
现在筱梵只希望,骁滨是真的把他的梦想做了小小的修改,而他安慰自己的那些话,都是他真正的心里话。
筱梵想着心事,心里烦闷,下意识的抬起手就把放在枕边的一本书拿起再用力放下,发出“碰……”的一声响。
“哟,这是谁惹我们筱梵大小姐不高兴啦?耿秀老实交代,是不是你?”
筱梵还躺在床上,就听到伊莲那满含笑意的打趣声,有时真羡慕她,整天都心情那么的好。
“伊莲,我们师傅的事你听说了吧?你就别取笑筱梵了,她心情不好”,本站在阳台上看风景的耿笑,在听到伊莲的声音后,回转身瞟了一眼躺在床上毫无反应的筱梵,看着伊莲轻声说道。
“哦,原来是为这事……”,伊莲听后心里了然,快走两步回到筱梵的床边,一屁股坐了下来。“筱梵,其实这事你不要净往坏处想,多往好处想想,这样对你师傅来说是好事,若没有胡勇他媳妇这样一闹,你师傅还跟胡勇在纠緾不休呢,这对她有什么好处?耽误的是她自己的时间!现在这样一闹还好了,最起码能有个结果,知道以后自己该怎么办……”,坐下后的伊莲拍了拍筱梵,劝慰道。
这伊莲,别看她平时没心没肺的,关健问题还挺能抓住重点的。
“嗯,我知道……我没事。”,筱梵说着,把身子往里挪了挪,让出更大的一片地方让伊莲好坐的舒服些。
“这就对了!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好好想想我们要送什么礼物给阿柔他们小俩口吧”。
“啊……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耿秀,你准备送什么?”
经伊莲这一提醒,筱梵猛然想起,前两天阿柔就告诉过她们,这周六晚上她新交的那男朋友要请她们吃饭。
阿柔新交的这男朋友,名叫何健,同一单位的,但不同部门,湖南人,人是长的很帅气,高高瘦瘦,理着时下最流行的长碎发,跟阿柔同岁。好像是从上个月中旬开始追求阿柔,没想到阿柔的意志一点都不坚定,人家约过她两次后她就答应做他女朋友。、
按阿柔的话说,因为何健是单位里少有的帅哥,她早就注意他很久了,现在他能主动追求自己,那还不赶紧答应,娇什么情啊。
不过筱梵觉得,这何健有点不靠谱,太花心了。他的上一任女朋友,就住在她们隔壁宿舍。
不过,伊莲说的也有道理,谈谈恋爱怕什么,又不是要谈婚论嫁。
“我也不知道该什么,随便喽,想不到的话大不了包个大红包给他们。”,耿秀踱步走回宿舍,回答道。
“那不好吧?包个红包给他们这算怎么回事,又不是结婚……”,筱梵犹豫的说道。
“也是。不过我跟她交情没你们的深,我随便送点什么都行,晚点我去精品店看看,到时随便选一样送他们就好了。”
说的也是。
“要不我们也一起去精品店随便选一样送了得了?”,伊莲看着筱梵,征求着意见。
“这……”,筱梵犹豫着,自己跟伊莲一进单位就认识了阿柔,而且还很投缘,很多不懂的都是阿柔帮着弄懂的,包括适应这周围的环境等等,而且在以往的日子里,阿柔请她俩吃的饭和送给她们的小玩意也不在少数。虽说对何健没什么好感,但只要阿柔喜欢,自己也还是衷心祝福他们的。
“好,我们先一起去看看吧,不过不能选的太随意。”,筱梵想到精品店里也有挺多好的东西,说不定可以挑到一件合适的礼物。
下午四点
筱梵正悠闲的躺在床上看小说,“筱梵,耿秀,你怎么还在宿舍?”,伊莲从门外走了进来。
“不在宿舍要去哪?不是说好五点半再出去逛街的吗?”,筱梵放下手上的书,坐起身,纳闷的看着走到面前的伊莲,问道。
“我刚看到你们师傅提着行李下楼了,你们不用去送她吗?”
“什么??你没看错吗?”,筱梵大惊。耿秀也从上铺探出头来,一脸的惊讶。
“当然是真的,我还看到你们那小师姐,就是长得特别像初中生的那个,手上也提着个箱子跟在你们师傅后面下的楼呢”,伊莲瞪了筱梵一眼,敢怀疑她的视力,可恶。
筱梵知道伊莲说的那个小师姐是谁,那是已进单位有六年之久的汤敏,比筱梵年长七岁,但长着一张娃娃脸,大家都说她像个初中生。她也曾经是师傅的徒弟,不过现在在办公室做文员。
那看来是没看错。
不是说没那么快离开的吗?怎么这么急?
筱梵急急的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准备去拿外套。
“耿秀,走呀,你还愣在那干嘛?”,穿着外硕的筱梵抬起头看耿秀还愣愣的坐在上铺床上,出口问道。
“我……你确定我们要下去吗?她都没通知我们她要走,我们去送好吗?”,耿秀皱着眉头,还在犹豫着。
“她肯定是不想让我们送了,但于情于理我们都得去送一吧?”,筱梵已穿好了外套,正在换外出的鞋。
“是啊,耿秀,你们还是去送一下吧,毕竟师徒一场。”,伊莲也出声说道。
“那好吧。”,耿秀看看俩人,回答道,并从上铺跳了下来。
筱梵和耿秀急急的冲下宿舍楼,转角走到大门口,现在不是上班时间,门口站着挺多人的,有的在便利店的门前打台球,有的在IC卡电话机前打电话,有的三五成群的站着聊着天。人太多,出到门口的俩人一进竟没看到师傅的影子。
不会这么快就离开了吧?
“筱梵”,正在想着自己是不是追出来迟了的筱梵,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那是师傅的声音。
顺着声音转头往左边看去,那边也是几张台球桌,师傅正倚着其中一张台球桌站着,面对着自己,左手边放着两个大大的行李箱,右边站着那位小师姐。
“师傅……”,筱梵唤了一声,慢慢的走过去。
“这么急着跑出来干嘛?要去办什么事吗?”,伊梅脸上无比的平静,还是用以往大大咧咧的语气问着话。
“呃……没什么事,不就是出来找你的嘛……你是今天回老家吗?怎么都不跟我们说一声的?”,筱梵郁闷的问道。
“跟你们说干嘛?我又不是什么光荣的离开,别让你们跟着我一起丢人。”
伊梅眼睛扫了扫筱梵和耿秀,眼神再次回到筱梵的脸上,有些无奈的回答道。
看着筱梵这张年轻又漂亮的脸,心里感叹着,年轻真好!
而听到伊梅这话的筱梵,眼睛不受控的就开始发胀,心里直发酸。
“师傅你说什么呢,跟着你我们能丢什么人……”,不行,不能再讲下去了,再讲下去那已涌到眼眶的泪就忍不住了。
“好好,跟着我不丢人,行了吧?能不能有点出息?”,伊梅看到了筱梵眼里的泪,伸手拉了下筱梵的头发,嗔怪道。
听到师傅这话,看到师傅这动作,筱梵实在是忍不住了,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哎哎哎,你这小妮子,怎么回事?让你有点出息你还越来越有劲了啊?”,伊梅豪爽的抡起拳头,敲了几下筱梵的背部。
“我……我就是……忍不住……你说你老家那么远,你这一回去……那……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也许再也没机会见了呢……”,筱梵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说道。
筱梵心里也很懊恼,还好这张桌子附近没其他人,不然丢脸可丢大了。
“得得得,我现在只是回一趟老家而已,最多在老家呆个十天半个月,呆烦了我还是会回来这边的,放心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真的吗?……”,筱梵满脸的不相信。
“真的真的,比珍珠还真!行了,赶紧把脸擦一擦,别让我们跟着你一起丢人行不?”,伊梅嗔怪的说道。
看着伊梅脸上的表情,好像说的是真的,而且她情绪好像也不错,那说明这事她已经想通了,这样就好!
筱梵心里想着,心情开始晴朗起来,破涕为笑。
“羞不羞啊你,这么大人了……”,伊梅送出手,擦着筱梵脸上还残留的泪,笑着骂道。
脸上虽然笑骂着,但心里是暖暖的,真不亏是自己最投缘的徒弟,也是自己最疼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