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子圭兄,你二人先让诸君安静下来,聚到此处。义兄,你也把剩余的一同都拉过来吧。”马钧转身对三人吩咐道。
“诺!”三人施了一礼,大步而去。
马钧又转身对蒋奇道:“义渠,你之前跟人对赌,不是弄了个铜锣吗?带过来没?”
蒋奇不明就里,疑惑不解的问道:“带过来了,就在庄园之中,主君可是要用?”
“是要用,”马钧点点头,“这几日太过忙碌,竟然连旗鼓都未备上,明日你取些银钱,去集市中买两个大鼓,再去铸一个铜钲,以作进退。至于今日,且先用铜锣吧!”
“是,”蒋奇说完,飞也似的向着庄园跑去。
在鞠义、张成、杜典的驱使下,场中安静了许多,但仍然不成行伍,乱糟糟的站做一团,仍旧打闹嬉笑不止。
“肃静,铛、铛”蒋奇随着马钧找到一个台上,大声吼了一声,然后便是敲响了铜锣,台下顿时安静了许多,再也无人乱动,只是抬头看着台上的马钧、蒋奇二人。
“诸君,请安静一下。”马钧扫了一下台下众人,然后抬手压了压了声音:“我听闻: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之人。诸君皆是三辅豪杰,必有不为他人所知的才能。也许是才能出众、也许是勇武豪桀,若是等到锥处囊中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今日无论是刀剑、矛戟、膂力、弓矢、手搏、骑术,但自觉出色者,勿论出身良家子、游侠儿,还是宾客附徒,皆可上台自荐,只要有才能,马钧不仅会奖赏钱粮,而且会授予什长、伍长,哪怕是队率也未尝不可,不过仅限于今日,明日大家伙可没功夫在耽误了。”
马钧此言一出,不仅台下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连张成、杜典几人也是面色一变,不知在想些什么。至于史兴、蒋奇、剧仲几人则是大喜过望,跃跃欲试。唯有鞠义先是疑惑不解,然后却是微微一笑,似乎有所猜测。
“公威,你久居边地,论起御马我自叹弗如,这骑术一项由你评定,如何?”马钧转头,看向旁边的鞠义说道。
“鞠义遵令,自当公允无私,绝不敢丝毫损伤军威!”鞠义和马钧在一起多年,早就养成了默契,在马钧开口一瞬间便想明白了,“只是这场中数百人,若是一一上场,不知要到何时!不妨由我先做个表率,后来人要是自觉相差太远的,也不用上来丢人了,还请马君应允?”
“善!”马钧点点头说道。
鞠义生在凉州,自小与羌戎为伴,骑马射箭便如吃饭喝水一般寻常。众人只见鞠义翻身上马,骏马如电,如履平地,又是手执鞍辔、倒立驰骋,又是坠于一侧,槊影翻飞。看的场中众人拍手叫好,兴起之时鞠义双手松辔去缰,两腿紧夹马腹,弯弓如月,一箭透靶。
“雕弓写明月,骏马疑流电。想不到公威的骑术如此精湛,往日是我小看了公威兄。”杜典在一旁怔怔失色,一时半刻见到鞠义下马才呐呐说道,这时候只有单边马蹬和软垫马鞍,既无双边马蹬又无高桥马鞍,只有极少数人才能飞驰骑射,单单这一手骑射便镇住了场中之人。
“子圭兄不必惊奇,公威生于凉地,能有如此骑术也属寻常。”马钧笑着解释道,“甚至有的羌戎,便是吃饭如厕也是在马背上。”
“看来真是我坐井观天了!”杜典摇摇头自嘲道。
鞠义下马,看着场中众人一片讶色,扔过缰绳:“公直,要不你也露两手?”
剧仲闻言,并未作答,反而看向马钧,见后者微微点点头,这才大步流星走了下来,随手捡起一把铁矛说道:“刀剑矛戟,尔等任意选取,但凡能在乃公手中走过十个回合,我便向主君进言,至少也保一位诸君一个什长。”
杜典等人此时哪里还不明白,马钧这是要给在场诸人一个下马威,心中隐隐有些放心。只是不知道这位一直护卫在马钧身旁,不显山不露水的壮大汉有何能耐,敢夸下如此海口。
“我来,”一名之前闹得最欢的游侠儿,这人二十四五,扎着发髻,裹着平头帻巾,一身青衣,腰悬直刃,中等身高,相貌无特殊之处,只一个鼻子较有特色,行如鹰嘴,是个鹰钩鼻。
这人也不多眼,从阑倚上抽出一柄大戟,便向剧仲刺来,只是剧仲虽然魁梧,却也灵活,侧身躲过大戟,居然就此拿住戟身,左臂一用力,竟然直接将此人给掼倒在地,然后用力一掷,长矛直接就插到了此人脖颈旁边的地上,入地七八寸之深。
这游侠儿惊恐失措,用手摸了摸脖颈,站起身来,向着剧仲作揖行了一礼,连奔带跑回到行伍之中,再也不敢闹腾。
剧仲也不抽回长矛,走到一侧的打熬力气的石锁旁边,挨个拎了拎了,皆是摇摇头走开,最后走到四五十步庄园门外,看到五六尺之长的上马石,系下衣摆,双臂轻轻搭上,然后大吼一声,竟然直接给举起来了。
“莫不是神将转世?这么大一块上马石没有一千斤,也有八百,平时都是三四个人一起搬动,这位豪杰竟然一人就给搬了起来!”须弥之间,看的众人目瞪口呆,尤其是刚才那位游侠儿更是吓得两腿打哆嗦,只是不停的念叨:“有此神力,搏杀虎豹也是轻易,我当真是胆子大的紧!”
话说,此时场下众人接连被鞠义、剧仲二人调教,已是肃静了许多,不仅无人走动,便是说话都不敢大喘气,只是呆呆的看着剧仲几人。
“诸君有礼了,在下史兴,本是扶风一猎夫,蒙主君不弃,简拔兴于山野之中。史兴无以为报,自当鞍前马后追随主君,唯有一手射术还拿的出手。”史兴得了马钧授意,一步跨出,向着众人行了一礼,突然挽起袍袖,搭上箭,扯满弓,“还请诸君一观。”
话音未落,只听的弓弦震动,矢如流星,不远处空中一只鸟雀却是扑棱了两下,直接被射穿身体,落了下来。
“彩!彩!”这几日蒋奇在跟着史兴学箭,见状忍不住大声喝道,连带着台下众人也是大声喝彩,毕竟比起冷峻高傲的鞠义,雄壮威武的剧仲,明显身高八尺、相貌堂堂的史兴更让人绝对亲近。
“嗖!嗖!”又是两箭,一箭射落了百步外随风摇摆的旌旗,一箭将倒插在阑倚上的大戟射翻。
史兴丝毫不理会众人喝彩之声,执弓于背,回身肃立马钧身后。
张成和杜典见场中数百人威服,相互对视了一眼,杜典大喝道:“尔等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简直放肆,此时还不快快上前拜见主君?”
“我等拜见主君,还请主君恕我等狂妄放肆之罪!”这次倒是整齐了许多,不管是杜典带来的游侠儿还是张氏宾客,都一股脑的趴在地上。
“诸君快快请起,”马钧心知千金市马骨的道理,这些人可是关乎立足三辅的班底。不听话,敲打敲打便可,这个“礼贤下士,招揽豪杰”的姿态还是要做足的。
虚扶起众人之后,马钧扫视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也不理会众人的疑惑,马钧独自笑了个够,这次肃然说道:“诸君可是奇怪我何故发笑?我是在为我自己庆贺,庆贺我竟能延揽如此多的豪杰壮士,庆贺诸君能够胸怀大志,与我同进共退。”
“我等愿为主君效犬马之劳,生死不弃。”张成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我等愿为主君效犬马之劳,生死不弃。”自鞠义以下,皆是俯首而拜。
“既如此,二三子且听我一言。我观诸君器宇轩昂,皆昂藏男儿也,皆是我关中虎贲士,正所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靠着欺压乡人良善而苟活,郁郁老死于乡野。”马钧话音未落,“铛”的抽出腰中宝剑,“正所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威武,威武。”声震四野,惊的空中鸟雀展翅,山林虎豹遁形。
“今鲜卑狗屡犯边界,羌人劫掠无度。我意行军威于边郡,我马钧可以承诺诸君,赏必信,罚必果,皆是生死手足,日后与子同食、与子同袍。”马钧一手举剑,一边在场中度步而行,大声说道:“若有不愿者,我也不强求,今日便可归去,我自会备上礼物相送而出。”
杜典听得心血澎湃,跟着马钧大声吼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从今日起,自我马钧以下皆是一日三练,任何人不得无故退缩,任何人只要违反军令,自有军法处置。”
“诺、诺。”
…………
《荀子·议兵》:“闻鼓声而进,闻金声而退。”
“部下有曲,曲下有屯,曲右分左右官,前后队,什伍。”――《居延汉简》
有诗曰:青骊八尺高,侠客倚雄豪。踏雪生珠汗,障泥护锦袍。路傍看骤影,鞍底卷旋毛。岂独连钱贵,酬恩更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