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佐”
“怎么了？”
“你以前...杀过人吗？”
“杀人啊...”
恩佐轻笑了起来，觉得冷泠可能还在为之前对王耀武的事耿耿于怀，毕竟其实也只过去了一个多星期，按照白夜对他们的世界的描述来看，留下很深的阴影也是在所难免的。
“杀过”
“原因呢？”
冷泠对自己的举动相当后怕，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有那种下意识的举动，就好像所有不合她心意的东西的灭亡都应该是理所应当的。
“当时是一次深入调查，我们去的那个是巨石森林。”马蹄声也没有遮盖住恩佐回忆时声音中隐隐约约透露出的怀念“我们的任务是追查新出现的巨猿类，目击者描述中和之前观测到的品种毛色相差很大，呈现黑白色，敢在森林里抛弃保护色生存的野兽当即引起了工会的高度重视。”
“我当时大概和白夜现在差不多大，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年少轻狂，又因为在多次任务中表现得不错，刚刚被分到剑术大师的队伍中。年轻啊，自告奋勇的参与了那次任务。”
“巨石森林的中心有一块非常巨大的石头，根据记载来看，可能是天外坠落下来的，所以那块巨石周围的树木大多枯黄，再外圈的树木又比普通的长青树长得更加茁壮。”
还真是奇观。冷泠想着，不过想到这个混乱又疯狂的世界，可能这种景观比比皆是吧。
“我们一行人总共有六人，除了我和华尔兹，还有四个一起接受了委托的猎人，一整个队伍除了我以外都是六星以上的猎人，还有一个擅长长枪的七星猎人，认识的人都戏称他‘枪术大师’。呵，他倒是确实也不负这个名字，一路上的怪物他解决了绝大多数，决策也和剑术大师一样偏向稳重。”
“他很稳重，但是当时的我带着也才十五岁的华尔兹狂妄无比，一副天底下古龙以下皆为蝼蚁的样子。”
“华尔兹居然只比你小两三岁？”
从车厢里，冷泠探着头，打量着在赶马车的恩佐，他虽然论颜值确实不输华尔兹那种二十来岁的小鲜肉，但是怎么看这个满脸胡茬，头发半白，眉眼间都有难以掩饰的岁月的痕迹的人，居然和华尔兹是同辈？
“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满打满算，我今年虚岁四十一，连中年都还没到呢。”
侧过头看冷泠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恩佐颇为受挫的停下了马车。
“我们到了，下来吧。”
冷泠抱好自己的全部身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就算这时候她也不忘再仔细看看恩佐的正脸。
他们住的地方不是很大，比起之前的据点那边的帐篷小了很多，不过之前是白夜买的，等同于地球上顶级豪华别墅的，和这边确实没法比。木制的房子倒是很符合时代气息，钉在一起的木板之间还有些许间隔，倒是符合他们这边的看着就很随意的建筑风格。
进入房间看了看，基础设施一应俱全，厨房的上面悬了一根线，上面挂着一些肉干还有调料之类的东西，一大个像是鸡腿一样的东西应该就是恩佐之前提到的丸鸟肉了。这个丸鸟腿都和冷泠的腿差不多长了，不愧是让火鸡甘拜下风的鸟类。
“嗐，被你打断了，我给你做饭，顺便你可以继续留在这边听故事。”
这里的房子居然每一个都有一个巨大的箱子还有挂武器的武器架，放好自己的轻弩，再把那一背包的子弹全部放进了武器箱子，冷泠这才搬了个凳子坐到了厨房的门口，恩佐看见她还挺有兴趣，就继续讲他的经历。
“我和华尔兹天不怕地不怕的行事风格感染了除了七星那个家伙以外的所有人，大家搜索的范围圈变大了起来，两个人一组的范围也从不超过一百米的间距的三角形变成了一条间距超过五百来米的直线。”
“叫喊声都听不到的距离啊，就算打起来，被树林树丛层层阻隔着，也无从知晓。”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不出意料的一无所获。回到营地，大家也都说说笑笑的，因为没有发生特别的事，七星那个家伙也就没有再反对。”
“第二天也还是一样的剧情，一整天的搜索，除了正常的亚龙和野兽，甚至连毛都没有找到一根，所有的猿兽类足迹，也大多在追踪后发现来自于桃毛兽那群粉毛狒狒。”
“我们总共原本计划的一个星期的追踪计划也在两天下来完全没有任何发现后决定提前回去报告了，可能是目击者被迷惑，或者对方已经完全到了新的领地。”
“我们原本准备第三天搜索完后，就直接返程，开始的时候，一切都还是和第一天一样。”
“华尔兹叫嚷着无聊，于是我提议顺便狩猎一只六星级的怪物证明一下华尔兹的实力，还可以当成任务的外快。”
“作为队伍里唯一一个书士队队员，一起狩猎的结果无疑是他的英勇会被我如实的记录下来，华尔兹当时欣然答应了。”
“结果是当时我们四处寻找了好久，也没找到符合六星级标准的怪物，无奈之下，我们闷闷不乐的回程了，路上遇到了一只彩鸟。”
“可能是一直跟随着剑术大师的原因，华尔兹和我理所当然的把彩鸟当成了毫无威胁的怪物，而且华尔兹就这么冲了上去。”
“那个家伙除了臭美，太刀的技巧倒是也确实很精通。惹怒了彩鸟后，在那只彩鸟鼓起了胸口的气囊准备模仿别的怪物的叫声呼唤支援的时候，华尔兹快步冲了上去，狠狠的一刀剁在了彩鸟的气囊上。”
“跟彩鸟战斗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那个家伙的叫喊声引来了我们队伍里剩下的四个人。”
恩佐叹了一口气，右手拿着菜刀狠狠的剁开了丸鸟的腿，里面的肌肉分布均匀，让人看上去就很有食欲，再加上恩佐已经爆香的辣椒，冷泠一边好奇着恩佐第一次杀人的事，一边又忍不住的咽了一下口水。
“那个‘长枪大师’的行事风格稳健，打起来也和剑术大师一样，相当强势。在用大盾挡开彩鸟的喙的啄击之后，狠狠的用长枪贯穿了它的咽喉，本来就受了不轻的伤的彩鸟就这么软绵绵的瘫倒在了这一击之下”
“那家伙本来准备叮嘱我们两个做事要更加小心的，可惜太晚了。”
“我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轰鸣声不绝于耳，我们被狗龙群包围了。”
“没有时间设计陷阱，也没有时间喝下药物，当时飞翔爪的技术也还不成熟，我们剩下的根本就没得选。”
“几个狗龙的族群同时围了过来，我们一直在抵抗，尝试从包围圈中撕开一个口子，冲出去。”
“你还没有正式的狩猎过，你还没办法感受，那种四周全都是怪物虎视眈眈的情况。那种情况下，他们是猎人，你才是猎物。”
“没有道具的帮助，‘长枪大师’顶着厚厚的盾，在狗龙群的包围里横冲直撞，他的盔甲上沾满了牙印，被他长枪刺穿的狗龙更是比烤串还多。”
“但是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我在五个人中间被保护着，也能时不时看见一个张牙舞爪的头吼叫着，再呜呜泱泱的被打飞出去。”
“‘长枪大师’榨干了自己的每一分力气，最终我们撑到了剑术大师的增援。”
“但是等到我看见他的正面的时候，我才明白我到底犯了多大的错。”
“他的胸甲被啃坏了，有棱有角的肌肉左少了一块，右缺了一坨，颈肩的肌肉被撕下来了一大块，隐约还能看见肋骨中间还在跳动的内脏。”
“他倒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恩佐说到这里，他手上的菜也终于做好了，装进盘子里，熄灭了炉中的火，把盘子轻轻的递给了冷泠。
“他活不下来了。”恩佐苦笑着“剑术大师说的，他把他的佩刀借给了我”
“让他少点痛苦”
“你犯的错，你害死了他，你也得负责帮他减少痛苦。”
恩佐拉过一把凳子，坐下，看见冷泠端着盘子，也不动口，他自己就拿起了一块肉，塞进了嘴里面，咀嚼了一会，吞了下去。
“我当时不敢，华尔兹也不敢，他就这么躺在地上，虚弱的呼吸着，连做出表情的力气都没有了，面对死亡，连眼泪都没有留下一滴。”
“最后，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刺进了他的心脏，帮他了解了。”
“他到死都没有闭上眼睛，也可能是闭上眼的力气，都用来帮我们挡住那些疯狂的野兽了。”
“这就是我第一次杀人的经历，也是我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忘记的经历。”
冷泠终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吃了一块丸鸟肉。辣椒和盐在她唇齿间交杂着，配上丸鸟肉稍微有些柴的肉质，她的味蕾久违的感受到了香辣的感觉。
“真是残酷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