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到了第六天,也就是最后一天,一切看起来似乎跟以往没什么区别。
一大早,新生们一如既往地来到操场,在教官的带领下做一小时的热身运动。
天空有点灰,下起了一点小雨,每个人都格外地认真,没有人去躲雨。
凌玄皓做着热身动作,眼睛看向队伍前面的秦葭葭,秦葭葭因为表现出色,被选为了军体拳方队的领队,负责在军训汇演时起带头作用。
热身结束后,几个人一如既往地去吃早餐,运动场的旁边停着一辆救护车,凌玄皓经过时随手摸一下车头,厚厚一层尘土。
今天的食堂里,人照样很多,这次他们并没有拖沓,一解散就往食堂跑,所以很快买好了早餐。
每个人都大口大口地咬着包子或者油条,只有秦葭葭在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吃,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额头冒着豆大的汗水,似乎精神状态不太好,而且身体抖得厉害,坐都坐不稳。
凌玄皓问:“葭葭,你没事吧?”凌玄皓问。
秦葭葭有气无力地回答:“没,没事,只是有点困,有点饿。”
秦鸣骏这时也发现了,他一脸担忧:“葭葭,是不是又没吃药了?你状态这么不好,我让教官换个领队吧!”
“不用,我,我可以的,我什么事都没有。”
“你难受就说出来,不要瞒着我。”
秦葭葭突然恼火起来:“我都说我没事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哪有那么弱!”
一旁的艾均宏着实吓了一大跳,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秦葭葭发脾气,而且还是发这么大的气。
凌玄皓不敢插嘴,他怕自己也会被火山的熔浆所波及。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秦鸣骏摇摇头,“那你自己掂量着点,赶紧把这些东西都吃下去,才会有力气领队。”
秦葭葭加快了啃包子的速度,直到挤满了鼓鼓的一嘴,再慢慢吞下去。
等秦葭葭吃完东西后,四人终于离开了食堂。
秦葭葭刚踏出食堂一步,就捂着嘴跑到一个垃圾桶前吐,秦鸣骏过去拍了拍她的背,等她吐完还递给她一张纸巾。
她擦完嘴,想往台阶下面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凌玄皓想过去扶,她自己已经站好了。
到了操场,方队开始集结,离九点的军训汇演还有一个半小时,这段时间将用来彩排。
军训方队的出场顺序先后为国旗护卫队、两个正步方队、军体拳方队、匕首操方队和棍术方队。
彩排的过程与正式汇演一模一样,而且非常的顺利,正步方队走完后,军体拳方队上场,秦葭葭似乎已经恢复了状态,领队任务没有任何差池,秦鸣骏总算对她放心了。
时间转眼到了九点,主席台上的领导已经就坐,校长讲了长长的的开幕词后,军训总指挥宣布了军训成果汇报演出开始。
国旗护卫队护送国旗后,全场肃立,升国旗,唱国歌,全场的学生们激昂地唱着,国歌的声音响彻了校园。
升旗仪式后,《分列式进行曲》响起,正步方队持塑胶步枪齐步入场,经过主席台时劈枪,齐步走变正步走,整齐划一,老师同学们纷纷鼓掌。
两个正步方队过去之后,上场的是军体拳方队,秦葭葭带领队伍上场,整齐分散,音乐响起,随着音乐打出每一个动作,第一遍结束,掌声如雷,音乐再次响起,开始打第二遍,这次刚开始,队伍突然就炸开了锅,各种嘈杂的声音响起,主席台上的老师也变得形色紧张。
上校从主席台上跳了下来,走到方队前面似乎在做什么,凌玄皓和秦鸣骏凑了过去,秦鸣骏看清后立马哭了,跪在了原地,凌玄皓也目瞪口呆,脚底像注了铅,动弹不得。
秦葭葭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脸上带着痛苦的表情,上校正在为她做心肺复苏,一下一下地按着心脏。
救护车旁的护士和医生赶了过来,把秦葭葭放在担架上抬走,秦鸣骏跟了过去,医生想让他回去队伍里,他焦急地喊着“我是她的哥哥”,医生就让他跟着走了。
救护车发出急促的声音开远,军训总指挥回到主席台,安抚了躁动的人群,示意军训汇演继续,教官选艾均宏作为新的领队,排好队伍后叫音乐开始。
凌玄皓机械地打着拳,他心里担忧着秦葭葭,军体拳结束后,他和艾均宏都离开了队伍,他用艾均宏的手机打电话给秦鸣骏,那边一直没接,过了好久,秦鸣骏才回短信过来,告诉他们在哪个医院。
他们走到学校门口时,遇到了慌慌张张的龙斯袭,龙斯袭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凌玄皓的领子。
“告诉我,葭葭去了哪个医院?”
艾均宏赶紧过来扯开了龙斯袭。
“喂,大神,我们玄皓又没有做错什么,你直接问就行了,干嘛动手动脚?”
龙斯袭放开了凌玄皓,凌玄皓舒了一口气,刚才他以为自己会无缘无故被打。
“在东极二院,跟我们走吧。”
地铁里,三人沉默地坐在冰凉的椅子上,凌玄皓心里催促着列车能开快点,最好不要停站。
到站后他们飞奔出站,凌玄皓在接诊大楼看了一下地图,然后把他们带到了重症监护室门口。
他们看到秦鸣骏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支撑着下巴发呆,眼睛红红的,龙斯袭默默地坐在他的旁边,左手搭在秦鸣骏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
凌玄皓和艾均宏也各自找了位置坐下,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再等待。
一个多小时后,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并示意秦鸣骏过去。
医生对秦鸣骏说:“你妹妹抢救及时,生命暂时保住了,但是还没有脱离危险,至于能不能脱险和苏醒,还得看后续的治疗,接下来她得住在重症监护室,你去把家长叫过来吧。”
秦鸣骏连连点头,然后医生就离开了。
秦鸣骏想进去重症监护室,护士拦住了他,他问为什么,护士跟他解释说,这是为了防止里面的病人受到感染,所以除了医护人员外一律不准进入,要看望的话可以使用隔壁探望室的探望系统。
秦鸣骏先一个个地联系秦葭葭的家人,然后走进了探望室,其他人也跟着进入。
秦鸣骏选择了秦葭葭所在的病床,然后屏幕中出现了秦葭葭的样子,她静静地躺着,脸色十分苍白,身上连接着各种仪器,氧气罩微微蒙着一层雾气,点滴管里的药剂一滴滴地流进她的静脉。
出了探望室,艾均宏低声问凌玄皓:“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有甲亢,但不知道甲亢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艾均宏打开手机:“让我查查是怎么回事,这可真让人担忧。”
“那你查吧。”
凌玄皓看着墙上的宣传画,耳朵中只剩下心跳的声音,顿时,宣传画上的内脏图案让他觉得有点反胃。
“我查到了,这应该是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
凌玄皓接过手机,那是千度百科的一个词条“甲亢危象”。
甲亢在病情没有被控制的情况下,由于一些应激的激发因素,使甲亢病情突然加重,出现了严重的危及患者健康和生命的状态,医学上叫做甲状腺危象,或简单称作甲亢危象。本病是甲状腺毒症病情的极度增重并危及患者生命的严重合并症,本病不常见,但病死率很高。
凌玄皓惊叹道:“这么严重啊!”
艾均宏双手合十:“佛祖保佑!太上老君保佑!妈祖保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到了中午。
凌玄皓问其他人要不要帮他们打饭,龙斯袭突然想到了秦葭葭应该也需要进食,他问护士,秦葭葭要怎么吃饭,护士说目前只能靠输营养液。
当凌玄皓和艾均宏各自提着两个盒饭回到重症监护室前,秦鸣骏和龙斯袭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探望室里多了一对中年夫妇,其中女人捂着嘴抽泣着。
“赶紧吃饭吧,大家。”凌玄皓把饭发了下去,“对了,小鸣,叔叔阿姨吃了吗?”
秦鸣骏接过盒饭:“还没问,先让他们冷静会儿吧,现在他们还有点激动。”
四个少年正在吃着饭,秦葭葭的父亲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些许忧郁。
“谢谢你们照顾我们家小妹了。”
“叔叔,你和阿姨吃饭了吗?”凌玄皓问。
“还没有,我现在去医院的餐厅打饭。”
“那叔叔慢走。”
“叔,等一下。”秦鸣骏叫住了秦葭葭的父亲,“医生说你来了就去找他。”
“那他在哪?”
“他在前面的那个诊室里面。”
“估计医生要午休,等下再去找他。”
时间到了下午,重症监护室的门口陆陆续续来了人。
先是来了一个年轻女子,她的长相酷似秦葭葭,简直就是长大版的秦葭葭。
秦鸣骏和龙斯袭都称呼她为“幽幽姐”,幽幽姐看到探望室里的中年夫妇,就走了进去。
然后来的是一个中年大叔,他身着笔挺的西装,也掩盖不了一身的肌肉。
大叔通过房门的玻璃看了看监护室里面,他想走进去,被秦鸣骏叫住,并指了指隔壁,大叔恍然大悟,去了隔壁的探望室。
医生午休后过来巡查,秦鸣骏赶紧把秦葭葭的父母叫出来,医生把秦葭葭的父母叫到一边,跟他们说话。
幽幽姐觉得事情可能严重了,就哭了起来,肌肉大叔连忙安慰她。
凌玄皓没有听到医生说了些什么,只看到夫妇俩的一脸沉重。
估计病情跟艾均宏查的一样,他也不好意思去问是怎么回事,怕对家属造成二次的心理伤害。
时间又一秒一秒地过去。
重症监护室门口的椅子上,中年女人靠着中年男人的肩膀,心中期盼着女儿的醒来,只要能够醒来,就基本脱离危险了。
重症监护室门口的人们,或站或坐,无不表情严肃。
现场的氛围一片死寂,还是有人耐不住寂寞,挑起了话头。
秦葭葭的父母很伤心,艾均宏不敢打扰,他就跟另外两位家属聊天,他先介绍了自己,然后询问他们的身份。
中年大叔介绍说,他是葭葭的舅舅,旁边的年轻女子是葭葭的姐姐。
艾均宏又跟他们攀谈了一番,凌玄皓没想到他还挺会聊天。
然而聊天没进行多久,一个负责秦葭葭病床的护士走了出来,秦幽幽赶紧问她妹妹的情况,护士说秦葭葭暂时还没有醒来的可能,然后秦幽幽又哭得稀里哗啦,舅舅又赶紧安慰外甥女。
龙斯袭突然起身走了,凌玄皓以为他要回去,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又回来了,只是带着些许泪痕,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秦葭葭的昏迷肯定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这时的氛围压抑到了极点,凌玄皓第一次体会到这种事情,他只有一种感觉,就是心脏一直紧张地跳,毕竟早上的时候,秦葭葭还可以在他面前吃东西和说话,转眼间就进了ICU,这让他担心地要命。
他借了个手机打电话给妈妈。
“妈,秦葭葭昏迷住进ICU了,甲亢危象真的很难救活吗?”
电话那边愣了一下:“前个星期那孩子不还好好的吗?”
“妈,你快回答问题呀,我现在担心死了。”
“甲亢危象前期如果早被发现,早被治疗的话,肯定是没事的,但是都到了昏迷的地步的话,可能会导致功能衰竭,我看过的那些严重的基本都回不来了。”
“那,那没办法了吗?”
“只能请老天爷保佑了。”
凌玄皓挂断了电话,他倚着窗户下沿,看着窗外的人来车往。
天气已经转晴,炽热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却感觉到了些许的寒意,让他直打哆嗦。
难道秦葭葭在他的生命中,难道只是匆匆的过客?
他们认识的时间才一个多月,还没有发生什么故事,就匆匆大结局?电视剧都不这么演,至少中间还要有很多跌宕起伏的剧情。
凌玄皓的心中浮现了很多成语,什么红颜命薄,什么香消玉损……
不,这一定是作者在偷懒,作者想要尽早完结作品。
凌玄皓朝空气挥了挥拳头:“想带走她,门都没有!”
突然,艾均宏走了过来:“你在自言自语些什么呢?手机拿来一下,我要用。”
“哦哦!”凌玄皓赶紧把手机还了他,然后跑回重症监护室的门口坐。
众人一直在等待,等待着希望的出现,然而希望一直没有出现。
时间到了晚上十点,四位少年在椅子上打着盹,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叫醒了他们。
凌玄皓揉了揉眼睛,是秦葭葭的妈妈,她虽然人到中年,但是美貌依旧。
秦妈妈和蔼地跟他们说:“孩子们,你们先回去学校吧,葭葭有我们在看着,明天你们第一天上课,不要迟到了。”
凌玄皓和艾均宏起身要走,但是秦鸣骏和龙斯袭想要留下。
“鸣骏,斯袭,你们也回去吧,很感谢你们对小妹的照顾,赶紧回学校吧,不能耽误你们的学业。”
“可是……”秦鸣骏还是不愿离开。
“她没事的,说不定你们下次来看她,她就能和你们说说笑笑了。”
“行,行吧!”
四位少年走出了医院,看见高楼大厦闪烁着各种霓虹,车流在马路上穿梭而过,留下了一地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