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二人的双脚重新踩在地面上时，吴为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一片废墟。
即使不知过了多少年，废墟上空的烟尘也没有完全消散，让此处看着更为破败。
到处都是尸体的碎块和或红色或金色的血液，而在尸块和血液中央，是三个扶刀半跪的赤膊男子。
三人身量和吴为相当，却仍能彻底杀死不少围攻他们的巨人，可见其当年的实力有多可怕！
“他们是人类。”苍轻声说道：“当年那场混战，天，地，妖，人全都参战了，无所谓同盟，只要不是己方势力全都照杀不误。”
“那场大战，到底是为了什么？”吴为不解。
“资源。”苍苦笑道：“宇宙间开辟的领土，实力低微却可以提供食物和劳力的人类或妖兽......”
“就为了这个，至于诸神混战？”
“就这？吴为，你小看了这些东西！人类和妖兽可以成为诸神的食物，可以为他们炼器炼药，可以做他们的奴仆随役，最重要的是，可以为他们蕴养领地。领地蕴养得好，信念良性反馈，诸神方能实力益上，开拓大道！”
吴为的心跳有些快。
“您是说，地球、神妖大陆......都是当年诸神的领地？”
“唔，大概是吧，”苍挠了挠头，“为师扎根于此，没可能出去开辟领地，是以不大记得这些名字，但若是有生命......大概就是这样的。”
“......这可不是好消息。”吴为喃喃。
“早就提醒过你，诸神复活，未必是好事。”
吴为缓了缓情绪，再次问道：“既然师父您当年与诸神没有利益纠葛，为何也会被人杀害？”
“旧怨而已。”苍没有多谈，转而说道：“所有势力之中，人类最弱，却又最为诸神所忌惮。你面前这三人，便是刀神姬问天座下弟子。”
说话间，苍指了指环绕于废墟内外的无形波动，继续说道：
“刀神原是姬氏部落的王，带领着他的子民繁衍生息，抵御外敌。
然而，突然有一天，天降灾厄祸患，覆灭了姬氏部落。
刀神独自救下百余人，却只能看着成千上万的子民死在他眼前。
彼时的刀神眼含血泪，挥刀向天，创下《问天刀诀》。
其刀法勇猛狂放，又含着无尽的苍凉悲怆，三刀破天而天不敢言！
以人类之躯，得神祗之号，刀神无疑是宇宙间一俊杰。
虽则现在踪迹难寻，但其弟子在刀法上的造诣也不可小觑。
此地周围的无形波动，便是这三人同敌人交战时的刀意所凝，活着全身而退，才不负你书阁之所阅。”
“师父且慢走，我手中无刀......”
苍的身影早已消失，只有声音远远传来：“太初，有一而未形。心中有刀意，手中自有刀！”
“......”
吴为张了张嘴，只能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琢磨起苍的话来。
心中有刀意，手中自有刀......
我都从来没摸过刀，心中哪来的刀意？
取出墨影，吴为认真说道：“墨影，变刀。”
“嘤？”
“变成一把刀！”
“嗯......”
墨影便秘一般使劲儿哼哼了一阵，却丝毫没有任何变化的意思。
真的有在努力的墨影不由感到颓丧，连匕身都愈发暗淡了。
它现在有点怀疑石生。
灵力如此充裕的情况下它都无法满足主人的要求，是块废石没错了！
神识相连，感受到了墨影低落情绪的吴为轻轻抚了抚刀柄，安慰道：“不是你的错，或许如师父所说，我心中还没有刀意吧。”
不过，也正如他所想，他从未摸过刀，又怎么可能会心有刀意呢？
那么......
吴为微微凝眉，使用防御符文笼罩住全身，走向距离最近的无形波动。
“嗡！”地一声，刀意猛然袭向吴为，以远远超过他的速度劈砍而来。
吴为本也没有躲避的打算，此刻他正迎着刀意而站，双目死死地盯着那把仿若实体的刀。
从刀意爆发，到刀身的每一点变化，再到击碎防御，砍在肩头的力度......吴为没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细节，即使肩部的骨骼都被砍碎，依然忍着疼痛不敢眨眼。
“嘶！”
吴为倒吸一口凉气，在伤口上撒了些药粉加快恢复速度，随即便立刻坐在原地，闭目反复回忆着刚才那一刀。
在他的脑海中，还同时出现着书阁中那本《问天刀诀》中的文字和图像。
问天十六刀，一刀一重天！
皆道人类如蝼蚁，蝼蚁安曾择其命？
一问太皇黄曾天，饥寒交迫可应怜？
二问太明玉完天，苦厄灾病何连绵？
三问清明何重天，我辈缘何为汝餐？
四问玄胎平育天，同根何必急相煎？
五问元明文举天，几时生者可安然？
六问七曜摩夷天，多少亡魂尚需填？
七问虚无越衡天，焉知人神堑无边？
八问八极蒙翳天，何以神魔不可犯？
九问赤明和阳天，大道是否拒人间？
十问玄明恭华天，吾欲诛天孰能拦？
天道不公当共挽，洒血碎骨意弥坚！
金刀披靡无可敌，气指诸神破其龛！
尔等亦如草与芥，问天刀出尽胆寒！
......
问天刀！问天之不公！问神之无情！
非有大勇气、大悲悯者很难领会刀意中的奥妙！
吴为觉得，那种对整个人类的悲悯他似乎懂，又似乎不大懂。
他固然想要诛尽魔族，可他的动机也不过是报仇罢了。
如果吴为有机会杀青珏，即使身旁围了一群魔族，他也不大可能和那些魔族缠斗。
这是他必须承认的事实。
吴为自认不坏，但救世主......英雄......从来都不在他的人生清单上。
他站起身，脑海中想着《问天刀诀》，手中拿着墨影，练起了问天第一刀。
饥寒交迫的感觉......吴为是切身体会过的。
当年那个小小的男孩，最大的梦想曾是每天早上都能吃到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喝一杯不掺水的温牛奶，当然，如果能穿上不会短了一截的衣服和裤子，冬天再有双毛绒绒的棉鞋垫，他会觉得人生达到了巅峰。
这几乎也是所有其他孤儿院小孩的最大梦想。
那时，孤儿院就是吴为的整个世界。
所以，姬问天眼中那些饥寒交迫的百姓，在吴为面前同样有血有肉，栩栩如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