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缘起南州
那一半财产到底有多大,说实话,我也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但是奶娘曾跟我说过的,梦家十分之一财产兑换成一百两一张的银票绝对能将启昭国国库填满,这样就不难理解蓝明绝对梦家另一半财产如此执着的原因了。
头发已经被烂鸡蛋浸湿透了,满身上下都挂着烂菜叶子。如要用“狼狈”两字来形容我现在的样子简直是对我的侮辱。
惜水被缚着绳子,不停的流着泪,一步不舍的紧跟在我身后。每每我跪下去她都想上前来扶我起来,却被身后的侍卫拉着,只得心碎的看着我不断的跪下,起来,再跪下,再起来……
我觉得,我的每一跪都跪在了她的心上。
她声嘶力竭的喊着,想让那些人闭嘴,但她微弱的声音一经出口就注定了会被那些愤怒而躁动不安的唾沫星子埋没。
可是她不心甘,依旧努力的大声喊着,“她不是,她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落进她的嘴里,听到她帮我的人开始攻击她了,她不顾,仍抱着一丝希望为我辩解,“她没有害死你们的家人,她也是无辜的,你们不要相信蓝圣羽的话……”
他们怎么会听她的劝说,在他们眼里,惜水就是我的帮凶,也是梦家的人,属于间接害死他们家人的凶手之一。他们痛恨梦家,痛恨梦无涯,痛恨我,痛恨惜水。
“走。”我回头,使出全身的力气冲惜水吼道:“你走!”
惜水摇头,泪水被她晃得满脸都是,“不,我不走。”她的眼光移到我的膝盖上,揪起眉头担忧道:“你的膝盖受伤了,再这样下去你会残废的。”
我转过身,冷眼看她,“难道要我给你跪下吗?”
“不要。”她奋力的想从身后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我低下头,暗自叹了口气,对着她,缓缓下跪,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特别沉重。
“你在做什么……”惜水哭的声嘶力竭。
蓝圣羽饶有兴趣的自珠帘后面抬起头来看我,红绡对他将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显得很不满意。
不知是谁扔了块手掌大小石头过来,目标是我的后脑。
“快躲开。”惜水尖叫道。
我闭上眼,一动不动的跪在那里,挺直身子,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周围的人顿时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惶恐的味道。可疼痛却不如预料中的那样降临。感觉有人轻轻的拍了我的肩膀,我听见惜水惊叫声,蓝凌轩。
一身雪白衣衫的蓝凌轩干净的如刚刚飘落下的雪般纤尘不染。或许是因为他高贵飘逸的气质,又或许是他白的过分的衣裳,总之是没有人再往这边丢东西了。这样的他与满地的狼藉的场景显得特别的格格不入。
确定是他后,心中的一块大石陡然落地,我抬手避过他的搀扶径自站起身来。
被拒绝的他皱起好看的眉毛,脸上不太高兴。
“跟我走。”他道,语气里是不容反驳的坚定。
我看着地上的某个虚无的点,漠然道:“如果你真想帮我的话,就带惜水走吧。”
“可我来这里是……”他欲要辩解。
我抬起头,面对他的眼打断道:“难道你也要我对着你跪一次吗?”
他抿着唇,手握紧了再松开,再握紧再松开,最后愤然朝惜水走去。转身时,他说,我知道你就是炽月。这话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得我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蓝凌轩抱着双臂站在惜水面前不停的对她说着什么,可惜水根本就听不进去,她不时的向我这边看来并拼命的对蓝凌轩摇头表示拒绝,到后来蓝凌轩索性动手将她给敲昏了抗在肩上。
“照顾好她。”在他从我身边走过时我这样对他说。
他没有说话,亦没有表示,就那样淡定的走了。
待蓝凌轩离开后,人们仿佛从一段长眠中渐渐清醒过来,继续叫骂投掷。
身后的侍卫用剑鞘捅了捅我的背,喝道:“快走!”
看着前方的路,我冷冷一笑,终有一天,我会再顺着这条路回来的,而那时的我绝不会是跪着的。
惜水说的很对,我真的会变残废,因为等我在刑部大牢门前完成最后一跪时我真的已经站不起来了。我以手撑着身体不让自己倒下,双腿不受控制的瑟瑟发抖,可恶,已经毫无知觉了,无论我再怎么努力都挪动不了一分一毫。
腿后突然被人踢了一脚,我扑在了地上,脸紧贴着地面擦过,砂纸般的地面,难以言喻的痛。
黑色描金线的靴子停在了距离我鼻尖两厘米远的地方,他抬脚踩在我的脸上,红绡在他身后幸灾乐祸的看我。
“怎么,撑不下去了吗?”他语气中带着无限嘲讽。
我转眼看向地面,暗自对自己说不许哭,不许哭,不许哭。
“这个,你不想要了吗?”蓝圣羽将休书亮在我面前。
我挣扎了两下,但除了手指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动不了。
“不能走,你可以爬进去。”蓝圣羽将脚挪开冷笑着提议。
我咬着唇,愤然以手支起身子,努力用肘带动着身子往前移动,渐渐的将蓝圣羽等人甩在身后,一道鲜红的血迹沿着我爬过的痕迹蔓延开来。
狱卒很不耐烦的在前面引路,直至牢里的最深处的一扇沉重的石门面前他才停下,从腰间取下一大串钥匙,叮叮当当的寻找了半天后才从里面寻出了一把其貌不扬的钥匙塞进锁孔,一左一右的扭动,只听“啪”的一声,锁开了,门好像很重很重,但他却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它给推开了。
“进去吧。”
我埋着头,一声不响的忍着痛爬了进去。
牢房里很暗,因为长年晒不到太阳的缘故而显得很潮,空气就像是水做的似的,感觉伸出手去都能抓起一把水来。里面很干净,并不像我想的那样到处铺满了稻草,左边靠墙的地方有座石床,一蓝灰色衣的男子静静的靠墙坐着,他双手被房顶上垂下来的两条铁链缚着。
他就是梦无涯,自从嫁出梦府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只是这场景太过诡异,我如贞子般趴在地上,身上狼狈不堪,他被铁链困在牢里,神态淡然。
“梦无涯。”我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
他抬头,看着眼下一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鬼似的人,思索了半天才疑惑道:“月儿?”
我费力的爬至床边,扶着床沿坐直了身子,梦无涯忙伸手来扶我,可是铁链的长度却不允许他碰到我。
“没事。”我扯了扯嘴角笑了,声音勉强而沙哑,“我可以的。”
他笑着看我,“月儿,你真的不一样了。”
废话,你去臭鸡蛋里滚一圈出来也会不一样的。但我清楚,他指的并不是我的外表。
“我本来就是不一样。”我依着石床坐正,“告诉我吧,那些事情。”
“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仰头看他,“关于那一半财产,我是说你答应给蓝圣羽的那一半。”
梦无涯深邃着眼看着我,“那是你的嫁妆,月儿。”
“我的嫁妆?”不是都在梦府里放着吗。
“是。”梦无涯的脸上带着浅笑,懒懒的倚在墙上,这样子像极了他在书房里依着他的狐裘软榻。
我知道他还有下文,于是保持沉默。
“这事要从蓝圣羽来南州城提亲时说起。”
他的语调平缓而渺远。
那年,一俊逸非凡的少年单身一人来到南州,与梦府门前翻身下马,他对秦管家说,他是来提亲的,敢到梦府门前说出这种话的人,他是第一个,秦管家不敢怠慢,将他引进了梦无涯的书房。
“看到他时,我很吃惊。”梦无涯道:“我没想到他来的这么快。”
少年说他叫做蓝圣羽,是启昭国皇帝的第二个孩子,凌王。梦无涯的脸上带着一般的礼节的笑,问他来这里做什么。面对着当时以财权和心计名动天下的人,少年表现出过于常人的成熟稳定,他对梦无涯说,我是来提亲的。
“我知道,蓝明绝不会放过我的,提亲,是他对我下的挑战书,他想通过联姻利用你或是梦言来控制我,还记得你曾问过我吗?你问我为什么要嫁给蓝圣羽的不是梦言而是你?”
我点点头,那段时间我确实为这件事情纠结了好久时间。
“原因就在这里。”他端详着我的脸,道:“既然他派了他最看重的儿子前来,就断然没有轻易放弃的念头,他这是先礼后兵,所以,我想叫他知难而退。”
书房,梦无涯率先打破沉默,他说,好,如果你提亲的对象是我的小女儿的话。
少年愣住了。他在来这里的路上是就听说了有关梦府小小姐得一些事情,他们都说她是个怪胎,是梦无涯在外面与一个女肆女子所生的孽种,而且长得奇丑无比。
正如外界传言所讲的那样,梦无涯真的很狡猾,竟在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出自己此次欲要提亲的对象是梦言之前就果断的提出了联姻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