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不算什么
全车的人陷入沉默之中。从他们说的话中我大概弄明白他们苦恼的事情了。首先,他们是赤雪国的舞姬,应赤雪国王的旨意至雪城表演,但貌似王指定的舞姬,就是那叫什么可姬的因为某种原因很有可能不会出演王子婚宴的舞蹈,他们现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件较棘手的事情。
天未黑之前,马车进了雪城,在一间客栈前停了下来,亦朵顶着妇人的冰山脸将她身上装着银两的荷包放在我手心里。
“我会尽快还给你的。”荷包在我手上的感觉蛮重,应该是笔不小的数目,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的。
亦朵摇摇头,附在我耳边道:“不够再来找我,我们就住这里,直到离开雪城。”
我笑笑,点头离开。我用亦朵给我的钱重新叫了辆马车将神祁抬上去。
“还不快带我去这里最好的医馆。”我对呆站在旁边的车夫吼道。车夫骤然回神,忙跳上车来哆嗦着手驾着马走了。
途中神祁醒过来一次。
“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我笑着对他道。
他疲惫的看了我一眼,又昏了过去。
“草堂?”我从车上跳下来,抬头看着面前一座类似于茅草屋似的破烂房子念道。
“对,就是这儿。”车夫道:“这就是雪城最好的医馆了,容大夫曾是王宫的御医,他的医术可好了,能起死回生……”
“行!”我打断车夫的话,道:“你赶紧去把人给我抬下来。”
我清了清嗓子,拍打门板冲里面喊话,“容大夫在吗?容大夫!容大夫……”
车夫将神祁扶了下来,见我叫了半天都没人应门便道:“容大夫可能出去了,他经常出诊的,要不姑娘等明天再来吧。”
看着神祁的血一滴一滴的自他指尖打落在地上,我坚决摇头道:“不行!”言罢,加大了力气拍门,还是没人。我不耐烦的抿了抿嘴,卯足了力气抬脚往门板上狠狠一踹,只听“卡啦,啪”两声,两扇质地相当薄弱的门板就这样悲惨的在我脚下寿终正寝了,其中一块还断成了两截。
此举吓得车夫一个哆嗦,险些将神祁抛在地上独自奔命。
“你。”我犀利的瞪了他一眼,道:“把他给我扶进来,否则我定要你变得跟这块门板一样一样的!”
“是,是……”车夫点头哈腰道。
我率先踏进院子,入眼的全是木架,做工粗糙且都歪歪斜斜的,架子上面放着好些铺满药草的隔板,稍微走近些仔细观看,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药草,我疑狐的回过头去看了眼车夫,车夫顿时像被冰冻住了似的不敢动了。
“女,女侠,有什么问题吗?”
我抬手指着院中的一间屋子,道:“扶他进去躺着。”
车夫犹豫道:“女,女侠,这,这不太,好吧,容大夫不在……”
“啰嗦个屁啊你。”我握紧拳头在唇边吹了口气,恐吓道:“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办。”
“是。”车夫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再不敢发话了。
我跟在后面进了房间,里面的摆设还算简单,左边靠墙的一面置着一排药柜,高度从地面到房顶,大概有两米的,右边放着张充当诊台的柜子,中间靠墙对门的地方则是张造型古老的桌子,两边分置一张椅子。这间房子被一道镂空的屏风隔成两间,后面就只放了一张简陋的床和一摆满了书的架子,可怜的连个放东西的箱子都没有。
人真不在。
车夫小心翼翼的将神祁放在床上,转过身来不安的看着我。
我瞥了他一眼,从荷包里掏出一小块银子给他,“你走吧,急着,如果你看见了容大夫就让他赶紧回来,否则我一把火烧了他的草堂……”
“是,是……”车夫诺诺的答应着往屋外退去,我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忙不迭的驾着车走了。
“喂!”我追到院子里,“你银子还没拿呢!”
“胆小鬼!”我暗暗骂了一声,收起银子返回屋里,取了些水替神祁清理伤口。
他身上的伤口大多都是被噬骨甲虫搞出来的,横七竖八的都是被它们爬过的痕迹,所致之处无不皮开肉绽,很像是被皮鞭抽出来的鞭痕,骇人的是那些伤痕上还布着些或大或小的洞眼,应该是被蛇咬出来的。
该死的,你不是百毒不侵吗?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醒?难道被寄生蛆爬进脑袋里面了?倒掉一盆又一盆的血红色污水,他俊逸的脸渐渐显现,只是苍白的不像样子。
我抚着他的脸,神祁,你不要吓我,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你还没有做到呢。
“是你要烧掉我的草堂!”一冷冷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我一骇,猛然回头,见是一挎着药箱留着花白胡子稍显文气的瘦弱老头,此刻他正将药箱自肩上取下来。
“你就是容大夫?”我不确定道。
他的眼绕过我而直接看向了床上的神祁,道:“我救不了。”
我愣了一下,“你不是这里的神医吗?怎么可能救不了。”
他轻描淡写的看了我一眼,无辜道:“谁说神医能救所有人?”
我心一寒,咬唇狡辩道:“你怎么知道没救,你都没有把脉……”
老头轻蔑的哼了一声,不屑道:“带他走吧,我不想有人死在我这里。”
“呵!”我冷笑了声,缓缓行至他面前,悠悠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他醒过来,否则我不介意杀了你给他陪葬,反正留你这庸医在世上也只会害人。”说着,我打开盛着腐水的小瓷瓶,一缕诡异的黄色雾气自瓶口逸出。
老头警惕的眯了眼睛,警惕道:“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我阴阳怪气的重复着他的话,道:“这是什么呢?你一定没听说过,但我可以负责的告诉你,只消一滴在落在你的身上,你就会连皮带肉带骨头的消失的无影无踪,从此人间蒸发。”
言罢,我已行至老头面前,逼视,手中的小瓶故意在他肩头微微倾斜,谁知老头却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我问道。
“小姑娘,不瞒你说,并非老夫救不了他,而是我这儿缺少必要的药材,如果你想他活过今晚的话,与其花时间在这儿威胁老夫做无米之炊,不防去将这些药找齐了,或许还能救。”
“好!”我收起瓷瓶,道:“你最好不要骗我,要知道我不只有腐水这一样东西,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你死的比这个痛苦许多倍。”开玩笑,神祁让我看的那些书上或多或少都记载着些药剂的配置方法,加上我又乐意动手实践的缘故,久而久之手头就有了不少拿来游戏的恶毒玩意儿。
老头微微笑了下,不动声色的走到诊台后面坐下,取了纸笔埋头写着什么,后将那张被画的龙飞凤舞的便笺递给我,道:“越快越好。”
我迅速瞄了眼上面列着的东西,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雪城我并不熟悉,要到哪里去买这些东西我根本就不知道。
想到这里我猛然将那张纸拍在桌上,老头被我吓了一跳。
“你去。”我命道。
“什么?”他有点懵,搞不清楚状况。
我将荷包里的银子全部倒在桌上,道:“我对雪城不熟,你去。”
“你不怕我跑了。”他拨着桌上的细碎银子道。
我点头,“怕,但没办法。”我顿了顿,补充道:“你要跑了我大不了就是信错了人死了哥哥,而你却要从此背上见死不救的包袱悔恨一辈子。”
“这些不够。”他淡淡道。
“我只有这么多。”我如实以告,但想了想后又从腰间将那副樱桃耳坠取了出来,跳崖时我就带着它的,后来因为离悠的缘故,醒来后我就将它收了起来。如今离悠不知是死是活,留着它难免不会睹物思人,徒添伤感,神祁危在旦夕,而它不过是一死物,它除了是某些记忆的载体外什么都不是。
“这个抵押给你。”我将耳坠摆在他面前的桌上,道:“这样够了吗?”
他瞄了那副耳坠一眼,突然间变了神色,再仔细将耳坠拿在手里左右端详,最后连脸色都变了。
他“唰”的一下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颤抖着手指指着那副耳坠问我,“这是……你从哪里来的?”
我翻了大大的一个白眼,“放心,这不是我抢的,是一个人送给我的……”甩甩头,尽量不让自己想起那些东西,对老头扬扬下巴,不耐烦道:“怎么,还不够吗?”
老头沉思片刻,沉重道:“足够了,你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帮你找齐这些药材。”
言罢,他即转身,但只拿了银子。
“喂,这个。”我抓起桌上的耳坠叫住他,“你忘记拿这个了。”
他没有接,只回头问我,“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吧?”
沉默,然后毫不犹豫的点头。
“好好收着。”他道:“少的那些钱我先替你垫着,以后还我吧。”
我一诧,不明白这老头怎么突然间就变了态度,既然他肯帮忙我不可能拒绝了不是。
我将耳坠攥在手里,笑道:“谢谢您的好意,很抱歉之前那样对你,我明天就去找钱还您。”
他不说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天色将暗不谙,我回到床边,静静凝视神祁的脸庞,长长的吐了口气,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