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月夜。
朱子仪看了一眼那仿佛亘古不变的圆月,随意挥动一滴月液投入水面之下。
在不知所谓的吸取月液无数次后,浑身透彻如水晶般的浑圆珠子再也吸取不了半点月液,而青蚌也无法存留半分。
而且每当天际第一缕阳光袭来,这些月液便如冬雪般瞬间消弭一空。
故而朱子仪也就将这些月液一一分给礁石上下的生灵们。
不过,曾经第一次将一滴月液飞入螃蟹,使得那只可怜的螃蟹炸成粉尘后,朱子仪再也不敢直接将这些月华精炼的月液给予生灵。
在朱子仪的控制下,那滴月液径直飞入礁石下的海水之中,无色的月液浸染海水之中后,却绮丽得将化为淡淡银白色。
而早就迫不及待的生灵们赶紧凑上去一顿吸取。
海星的外表皮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淡红色晶簇,仿佛一块巨大的红宝石。
那两只佛手浑身上下如纯金一般,模样如同佛陀掐指拈花一般,甚至仔细观察,还真如手一般有着细密的手掌纹路。
泛着亮银色,一堆如同磨盘一般的是曾经那些螃蟹,不仅个个长得巨大,连曾经的青黑色蟹壳也转变成了银色,还有繁复的花纹印刻在上面。
海胆缺长得越来越不像海胆,似乎是觉得分与它们珍贵月液的朱子仪模样好看,也一个个将密布身上的尖刺藏了起来,光洁不见一丝凸起,如一颗颗黑珍珠,在月光之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不过最让朱子仪头疼的是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豆丁鱼们,它们竟然在吸取了月液之后,疯狂的繁衍生息。
方圆几里的范围呢,一大团黑云状的豆丁鱼们肆无忌惮,占着数量优势,它们不仅敢和礁石生灵们争夺月液,甚至还极度的排斥其他外来海洋生物。
在月液的助力下,曾经伴着礁石生长的珊瑚们已经扩张了数百倍,将曾经孤零零的礁石打扮的分外妖娆,其间还零零散散,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海洋生灵的残骸,这便是那些看似无害的豆丁鱼们的杰作。
厚重的龟壳,狰狞的鲨鱼骨架,还有数十米长的海蛇长骨等等,不过好在珊瑚盘踞其上将这些包裹了个完完全全。
不然此地早已经炼狱景象,而且豆丁鱼们也将珊瑚礁作为了自家的领地,不说外来的,就算时海星和螃蟹待得不是地方,也会被这群小家伙们群而攻之。
虽然同样吸取了月液的海星和螃蟹丝毫不惧豆丁鱼们的撕扯,却也对此无可奈何。
不知疲惫仿佛永动机一般,能整天绕着自己,让自己不得安宁。
曾经所有螃蟹和海星曾联合起来想要消灭这群烦人的豆丁鱼,甚至将其绞杀得只剩几尾,让朱子仪大呼惊奇。
可是等下一次朱子仪返回时,那密密麻麻,仿佛数量更盛的豆丁鱼们,让朱子仪汗颜一把。
而螃蟹和海星们也只能放弃这种不切实际的消灭,实在是太能生了。
就在朱子仪一滴滴将月液投入海水,以为这个月夜也将就此结束,豆丁鱼们却骚动起来。
豆丁鱼们纷纷躲入珊瑚之中,一只只哆哆嗦嗦探着小脑袋望着一个方向。
朱子仪顺势望去,只见珊瑚礁的边缘出现一只漆黑如墨的大螯,下一刻一只体长十余米的黑铁龙虾展露了全身。
只不过朱子仪发现这黑铁龙虾状况似乎不是很好,右边的一只大螯没了踪影,铁青色的体液正缓缓如丝流淌。
背上精铁般的黑甲也被撕裂了两道巨大的豁口,可以看到一些雪白肉质变成了肉糜。
头部的两条长须也折断不见了踪影,至于尾部更甚,仿佛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可以看见清晰的齿印。
黑铁龙虾无声地爬到礁石下,以他的体型可以轻易探出水面,可是朱子仪未曾见到一次这龙虾爬上过来。
看着精疲力竭的龙虾卧倒在礁石海面之下,一动也不动,朱子仪只能扶额,控制着大大小小的月液朝那些伤口处汇集。
相比于其他不曾远离礁石附近的生灵们,朱子仪现在很难常常见到这只龙虾,而且一次比一次救援,每次都是伤痕累累的归来。
想到自己好像被当成了免费大夫一般,朱子仪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亏哎。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都救了好几次了,若是就此放手,岂不是更亏。
这种仿佛开盘就套牢,一套牢就不见终日的感觉让朱子仪无比郁闷,郁闷的想要吐泡泡。
咕噜噜……
似乎是因为更强健的缘故,这龙虾能够直接吸取月液而不至于像那虚不受补的炸裂螃蟹一般。
炸裂螃蟹……
看着在月液浸润之下,龙虾背部的伤口肉芽开始生长,那缺失的螯足也生出了一只细小的螯芽,粉嫩而突兀。
至于两条长须也从根部完全断裂,将残破的老须舍弃,重新生长。
而在此期间的其余礁石生灵都不敢有所动作,静静看着朱子仪救治龙虾,生怕自己闹出一点动静让那龙虾暴起。
月夜将尽,龙虾也恢复得已经八九不离十,只不过那新生的甲质外壳还显得有些青色,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硬化。
看着这一切,口不能言的朱子仪表示自个儿很有成就感。
而还没等朱子仪再欣赏自己的杰作,青蚌很有时间观念的喷出一道水流,熟练地落入水面。
得,家长叫回家了~
……
青石村,老闵头和卧榻在床的老伴儿打了招呼出门,不理会老伴儿说的大潮夜浪大风急,老娘么难道不知道欠周老爷的鱼苗钱再过几日就到头了,可怜家里连下锅的糟米也已经见了底,近几日都是吃得鱼肉糜。
还要去县里讨药,哪处都需要大青钱,老闵头抽了最后一口海草烟,猛地呛了几口。
小心拐进一处海滩涂,干瘦的身躯推着自家那扁片板悄悄下了海。
“老伙计,今天又要麻烦你了。”
回应老闵头的只有片板吃力的吱呀声。
老闵头迎着一次又一次扑来的浪头,紧紧咬着牙关,即便是曾经村里首屈一指的海夫子,也在这种月圆大潮中从心感到有些惊惧。
海水早已打湿了全身,风正撕拉着老闵头,似乎想要把这个敢于触怒威严的凡人撕成碎片。
老闵头紧咬着牙关,睁大着那一双被老伴儿嘲笑分不清五谷的老眼。
我本来就是靠海吃饭的人,哪里用得着学那五谷,再说,自己没有半亩地,有什么用处?
约是到了地方,老闵头将一捆蛟绳绑在腰上,一跃而起,猛地扎进了海水之中。
而蛟绳长长的另一端绑在片板上,任由海浪将其推向远方。
入水的老闵头一刻不停的往海底深处游去,此时是他最为凶险的时候,若是花了大力气与海浪搏动,那么他接下来便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也许是老闵头一身海性,也或是海浪不想再为难这老头儿,没费什么功夫,老闵头就穿过了凶恶的海水表层。
老闵头心中大定,紧锁着目光投向海底,那一处泛着淡淡银光的地方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捕珠,这是老闵头引以为豪的本事,年轻时七八个同龄小伙也没有他一个捕得多,也因此娶了村里最美的婆娘。
正在海底凭本能吸取那一缕似有似乎透来月华的珍珠蚌们,不知道有一个它们恐惧了十多年的老头儿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