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的婚离得有些仓促,有些狼狈。别的不说,父母那一辈多年的老关系眨眼间就灰飞烟灭。更加离奇的是,离婚的当事人都能心平气和地面对了,双方父母却陷入了无休无止的吵闹与撕扯中。秋心的母亲身体不好,早些年都病退在家。经过了秋心离婚这事后,老人倒变精神了不少,每次提着篮子去市场买菜,若碰上了南家的人,少不了一番据理力争:“年纪轻轻,整天就知道玩麻将。姑娘过去,哪里能指望上享福?走离婚这条路还不是给逼的?你说孩子不懂事吧,这老的怎么就不知道管管呢?”。南砚母亲身体好,嗓门亮,每次一瞧见江家人就追上来咒骂撒泼:“一家子都是些嫌贫爱富的主,你们蛇蝎心肠,不得好死,死后还得下十八层地狱……”
当然,江家人也不赞成秋心跟温书潭来往,总感觉不是厂子里土生土长的子弟,怎么着都觉得不放心。可秋心的表现让家人相当吃惊,她不声不响,不吵不闹,就是家人谁说的她都不会听,似乎对于自己未来的路,她已经做到了成竹在胸。
离婚后的秋心跟父母一起住,没过一周她便租了房子搬了出来。这不过是个幌子,她其实搬到了书潭那里。两个人能走到一起也颇费了周折,现在也是如胶似漆,恨不能粘在一起。秋心沉浸在爱情的甜蜜里,第一次咂摸出爱情滋味的她有些慌乱,——她时时刻刻都想跟他在一起,太不可思议了。上班的时候,各忙各的,尽管同在一座楼上,秋心尽量不打扰他。她也知道,他作为厂里的中层,总有开不完的会和忙不完的事。但是,下班后他的时间就是属于她的,虽说还没有完婚,但两个人都是自由的人,并不怕别人在背后嚼舌头。但这样幸福的日子没维持多久,画皮出现了。秋心并没有当回事,觉得不过是一地鸡毛的重量,因为她的幸福可以给足她底气的。可没想到的是,最后竟是这鸡毛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秋心跟书潭在一起不过个把月,画皮便频繁地来找江秋心。开始的时候,他们热情招待,水果甜点摆上,跟着画皮的话题聊天。后来,秋心就觉得不对劲,因为画皮每次来了都不想走。有几回他们一块出去玩,坐着温书潭的车回来后,秋心已经表明自己很累了,想歇着了,可画皮竟然置若罔闻,死乞白赖地跟着他们上了楼,一屁股坐下来就没想着走。最后,温书潭旁敲侧击地告知他,明天还有重要的会,需要休息了,画皮竟然装作听不懂,依然是嘻嘻哈哈,天南地北地说着。秋心实在烦了,脸都沉下来了,可画皮对女主人的脸色也是熟视无睹。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江秋心的心里便堵了一个疙瘩。
年底的时候,江秋心被评上了单位的劳模,确实是个意外的惊喜。画皮揪住秋心,非要她请客祝贺,秋心推不过去,只好答应请画皮一家人吃饭。秋心也跟书潭商量好了,准备在饭局上,宣布他们结婚的消息。后来,饭菜都上齐了,左等右等也没等来画皮她老公的影子,饭桌上,画皮喝了很多酒,喝醉后搂着孩子的小肩膀哭得梨花带雨。秋心动了怜悯之心,尽管一百个不情愿,最后,还是让书潭把这对母子送回了家。
结婚的日子本来定在了元宵节,这天正好也是秋心的生日。书潭将自己原来的房子重新进行了装修,秋心置办各种需要的东西,两个人都忙得不亦乐乎。可让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临近婚期只剩下一周的时候,秋心的母亲突然去世了,自责加上悲痛,令秋心好长一段时间都打不起精神。自然而然,他们的婚期只好向后退。刚好这个时候,书潭的工作也有点小小的变动,他被厂里派往上海学习半年。两个人又经过一番考虑后,最终将结婚的日子定在了国庆。
温书潭在上海呆了仅三个月便回来了。这天晚上吃饭,书潭突然停在了那里,他表情很不自然地说了一句:“心,你知道我回来的真正原因吗?”秋心也愣在了那里,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一个魔鬼一样揪住了她咽喉,她怔怔地看着他,几个字很艰难地从她的齿间蹦出:“……是她?”“那个欧阳蕊,口口声声说是你的闺蜜……要我照顾她……女人到了那个份上,让男人都害怕……”秋心禁不住抖了一下,提在手中的筷子也滑到了桌子上。——可不是被人说中了,这个女人,这个女巫一般的女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要在自己的心头咬一口吗?
为了庆祝国庆,全场上下各级单位都在排练大合唱,领导干部必须参加。快到下班的时候,厂里的角角落落陆陆续续传来了豪迈的歌声。秋心盯着电脑忙了一下午,觉得头昏脑胀,加上最近嗓子不舒服,她便给领导请了假,不去练歌了。拎包走的时候,她这才想起来上班时候忘了带钥匙,只能上楼去找温书潭。虽说还未下班,但大多数人已经去练歌了,整座楼让人感觉空荡荡的。秋心听着自己的脚步声,总觉得有种诡异的声响一路跟来,她走走停停,自己被自己的多疑弄得都要笑了。待她正要拐向书潭所在的楼层时,耳边忽然就传来画皮一阵颠来荡去的发嗲声,大楼太安静了,加之这声音来的突然,一切令秋心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她停下步子,拐出的身子又折了回来,温书潭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他在锁门。忽然“哗啦”一声响,画皮手中的资料洒落一地。
“我最后再说一遍,以后这些资料,就由小唐给我汇报好了……懂了吗……”书潭背对着门站着,胳膊抱在胸前,头抬得老高,眼睛盯着头顶上那盏忽明忽暗的灯管看。
“温总……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事情,必须给您汇报……温总……奇怪了……明明刚才还在……上周您签过字的那份资金预算……”
画皮蹲在地上慢腾腾地拾资料,一边跟温书潭说着话,一边不时地斜着眼睛乱瞅。当她捡完最后一张纸,从地上站起来的一瞬间,她捡资料的那只手突然如海鸟般飞起,轻巧而无误地在温书潭的裆部摸了一把。
当天晚上,江秋心就从温书潭那里搬走了。她向单位请了一个月的假,跟朋友去了三亚,秋心需要换个环境,她想问问大海属于她的甜蜜的爱情究竟被谁给掳去了?不过一个礼拜,有关书潭的消息就传到了秋心的耳朵里:温书潭带着欧阳蕊去山上玩,车子从山坡上滚了下去,一人当场死亡,另一个人一直处于昏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