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摇摇中,棋子被人推搡着走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截没有思维的木头,东摇西摆中随着水波向前飘动,他已不再是自己,他仅仅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可是,他又觉得自己脑子很清醒,自己完全有能力决定自己的行动啊!但此时,他分明已经被千丝万缕的乱藤缠绕住了。
胡子爷坐在炕上,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将烟袋在炕沿上磕得“砰砰砰”直响,别的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唯独棋子爸蹲在一边抽闷烟,一根接着一根。
“棋子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胡子爷屋子的那面漆黑油亮的棉帘子扯开了,棋子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大家将目光投向胡子爷。
“这……这等丑事……真是家门的不幸!我活了九十多啦!从没有听说过这种事……这分明是给咱脑门上拉屎……”
胡子爷攥着烟袋的手颤抖不已,干瘪僵直的身子如一颗枣核,因为愤怒,突然直立,可能用力过猛,胡子爷此时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然后是翻江倒海般的咳嗽声,大伙忙涌上前,搓胸,捶背,揉肩,一时乱成一团。
棋子爸脸色煞白,脸上强装笑意,
“您老别急,人都在这呢!该打该罚由着您。”
胡子爷的重孙子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嬉皮笑脸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胡子爷,
“老爷,都什么年代了,老一套早该废了。这事呀,棋子哥拿个主意就完了,你们大伙瞎掺和,真没劲……”
小伙子的话还没说完,胡子爷已经摸东西准备打他,满屋子人已将他连推带挤撵了出来。
此时婉青的心里乱极了,她猜测着各种结果,她给自己打气,无论情况怎么自己都必须坚强面对,不能让任何糟糕的境况将自己打到的。当然,她心里很清楚,棋子的家族已拒绝她了,但她可以不在乎他们,只要棋子不放弃,即刻他们就可以远走高飞,南方的那座城市才是他们幸福的港湾……棋子在乎吗?这可是男人的致命点呀!即使现在他无所谓,可她绝不原意让他一辈子都背上一个沉重的包袱,那样她将愧疚终生。
棋子妈进来了,这个善良的女人揉着红肿的眼睛,一蹶不振。婉青愣在了那里,眼睛盯着婆婆,不知道说什么好。婆婆在床边坐定,未开口,先垂下泪来。
“孩子,我们家……对不住你呀!这是哪辈子造孽了呀!本来,我跟他爸都商量好了,只要你俩好,你们一走了之,也就算了。可如今……族里的长辈……娃呀!这不怪你,都是我们造孽呀!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到我们家,如今,又说不要,这哪里是人能做出的事……”
婉青抚了抚刘海,平静地说,
“妈,您别担心,我跟棋子要去南方的。”
“只是,他们逼着我们……跟棋子脱离关系……我就这一个儿啊!就像是挖人心头的肉哇!”
“那……棋子……怎么说?”
“他还能说什么,一个大男人碰上了这事,只装作聋子哑巴,谁的头上扣了屎盆子,都不好过呀!”
婉青不再说话,默默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