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柯看着华清坚定而紧锁的眉目，一切对于他来说貌似都不重要，包括自己的生命。
如此不要命的人，顾柯想想都一阵后怕。一不势利，二不势命。钱财不为之所动，名利不为之所服。此人要么有崇尚之智，要么忠贞不渝。
显然华清属于后者。只可惜的是，他的忠贞不渝却不用在正道上。这让顾柯头疼又难搞。
“你有什么条件？说吧！”
顾柯突然转变口气，带有些谈判性质的问道。
华清那双坚毅充满邪恶的眼神盯着顾柯一动不动，顾柯点燃一根烟送到他嘴里。华清用嘴刁过，深深吸了两口，夹在戴着镣铐的左手上。
“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你的命？”
华清缓缓向后靠去，意味深长地吐出一口烟，没说话，也没做作。
对面的房间里，一群警察焦急徘徊。华清的嘴似坚不可摧的城墙，怎么都撬不开。
顾柯又点燃了一根烟，放在嘴里。把放在桌子上的文件打开，瞄了一眼迅速又合上。
显然没了耐心。
“华清，天武团第三期特训班学生，编号9528。家中有一个瘫痪在床的妹妹和一个年过半百靠卖唱营生的父亲。我想，找到他们并不难。而你，从天武团毕业后，被一个叫巫师的人招了过去。想必，这个叫巫师的人，就是你背后的老板吧！”
在听顾柯说到他家庭的时候，华清内心波澜翻涌，甚至想要跟他妥协坦白。自从做了这个职业，生死早就置身事外，换取的无非是家庭的安宁。
错就错在，顾柯说的太多，他是被一个叫巫师的人招去不假，只是顾柯在介绍巫师的时候只提到他的名字，却没了下文。
当然，华清更清楚的是，他父亲早就不靠卖唱赚取营生。顾柯拿到的资料不过是他刚从天武团离开的时候巫师故意留下来的。
顾柯从兜里拿出之前别人给他的一张纸，上面是那人写给他的几句话，“这只是序幕。”
“这是你写的。”
华清瞟了一眼，盯着顾柯的眼睛，须臾道：“你有几天没合眼了？这样下去，恐怕顾局长身体吃不消，巫师让我给你带句话，多注意休息。”
话音刚落，顾柯脸色骤然僵硬起来。巫师怎么知道华清被抓，托他带话给他，难道。顾柯难道了两次之后，再也不敢妄自猜测下去。
所有人都以为抓到了华清，也算是撕开了案子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突破口。只是，这些好像都是被人提前安排好了一般。
“你知道我们今天的行动？”
华清抖动了一下右眼眼角，反驳道：“顾局长今天这么兴师动众，让人不想知道都难。”
顾柯若有所思地吐出烟圈，没有追问下去。这次行动除了几个跟了自己几年的兄弟们外，没人知道。
在这么一个风口浪尖上，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以每次行动，他都做过周密计划之后，然后迅速通知同事。
华清在撒谎，这是不争的事实，他的撒谎或者说他开口说话正是顾柯说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行动。华清不接这句话或许不会引起顾柯的怀疑。
可是华清接的恰到好处，前面几次都撬不开他的嘴，这次因为一句不搭边的话，他却张口想引开这个话题。
顾柯话锋一转，重复了一句前面说过的话。
“这只是序幕，什么意思？警局里有你们的人，是不是。”
顾柯试探性的去问这些沈默已久的问题。答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想知道这些事情的因果，还有作为警察的职责所在。
华清斜蔑一笑道：“你们不是有能耐吗，自己去查。”
“查，我们肯定会查的，在查到结果之前，你要是想明白了，供出你背后的老板，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会平安无事。话我就说这些，至于你接下来有什么想法，那是你自己的事情。配合我们的工作，是你唯一的活路。”
门伴随着顾柯的身影嘭的一声紧紧合上，在对面的人也心灰意冷的走出来，凑到顾柯跟前，期待着他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顾柯很敷衍地草草一句，找人二十四小时不停的看守华清，安排好这些之后，他重返李道一家。
天幕见黑的时候，一轮孤月冷冰冰的高卧在上空，俯瞰着整个贝尔斯的种种是非。
李道一的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寒酸，卧室不大，凌乱不堪。地上的血迹还散发着浓浓的腥味。
顾柯小心翼翼踏着每一步，进入堂屋，也就是李道一死亡的地方，除了白天警察标注的尸体位置，其他复归原位。
洛桑向屋梁上瞅了瞅，把电脑放在桌子上。
李道一的死，他毫不关心。
不过洛桑早在一年前就开始关注李道一的行踪。
洛桑第一次见李道一是半年前，那时候洛桑去黑市的时候，恰巧碰到李道一经过黑市。起初洛桑没有注意到他，不过李道一脖子上戴的天煞倒是深深吸引着洛桑。
在西域流行着一个古老的传说——七煞图腾，七煞分别是天煞、地煞、阴煞、阳煞、古煞、时煞、宙煞。天煞位居首位。而七煞合成的时候，上面记载的图腾可以颠覆阴阳宇宙。
只是这些都是传说，对于贝斯大学教授洛桑来说自然不信。但他亲眼所见了天煞的存在。
洛桑也纠结过，为什么李道一会随身携带着天煞。或许李道一不知道为什么，又或李道一跟自己是同道中人。然而从华清枪杀李道一的开始，洛桑更加确信自己心中猜测，李道一不过是百万势利人中的一个。
孤月透过屋顶碗口大的洞口照射在正堂之上，洛桑从容不迫的注视着屋梁上的无量符。无量符上面画的正是天煞，洛桑注目看了片刻，一股凶神恶煞之气扑面而来。
洛桑找到一个凳子，放在屋梁下面，小心翼翼地蹒跚着身体，伸手把无量符揭了下来。
无量符与普通的阴阳符没有什么区别，不过上面刻画的天煞。洛桑走到桌前，把无量符正面反过来，无量符后面隐藏着一串乱码，上面全都是用毫无秩序编码组成，排列工整，错乱复杂。
洛桑打开电脑，尝试着输入乱码，等到所有乱码输入甫毕，月光下，电脑屏幕忽然闪动了几下。里面缓慢出来一张图片，洛桑刚看到图片的一角，脸色骤然紧凑，猛然把电脑合上。
顾柯躲在后面，虽然看不到屏幕上到底是什么，但是从洛桑的表情来看，那张图片对他非同小可。看到这一幕，顾柯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只要有任何情况，他都能保证以最快的速度逮捕洛桑。
洛桑把无量符揣进兜里，余下的东西动都没动，拎起电脑，径直往门外走去。便在这时，顾柯倏然从后面跳了出来，用枪指着洛桑大喊一声“别动，把东西放下。”
闻声止歇，洛桑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地站在那。
“把东西放下，手举起来。”
洛桑把包放在地上，缓缓举起手来。他虽不像泰宗那样从天师团出来，身经百战，经验老到，但却心细如丝。
边说顾柯边向他靠近，“转过身来。”
本来温文儒雅的洛桑，此刻面无表情地转过来，眼睛直勾勾看着顾柯。顾柯凝目注视良久，忽然说道：“你是贝斯大学教授？”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在顾柯说出这句话之前，甚至是让他站在那，举起手来的时候，洛桑已经起了杀心。
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顾柯不寒而栗，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我是。”
“你来这里做什么？跟死者什么关系？”
紧张与恐惧使顾柯忘掉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那个无量符是什么意思。对他一个外行人来说，这些显然已经不重要。
“不做什么，就是路过。”
“路过？”
“是的。”
洛桑面无表情地回答顾柯提出的每一个问题，手指间却暗中抖露飞针，只需一个动作，洛桑就能够保证顾柯横尸此处。
顾柯从腰间拿出手铐，缓缓走向洛桑身后，就在他伸手欲要烤住洛桑的时候，突然觉得胸口一阵疼痛。枪从手中滑落，掷地有声，顾柯顿感浑身无力。
洛桑看都没看一眼，举步向门外走去。
三个月后，黎明划过一道惊鸿，江小楠拍拍躺在病榻上的顾柯，“起床了。”
顾柯侧了一个身，坐在床上，有些难安。
“今天天气不错。”
江小楠拉开窗帘，拎过一把椅子坐在窗边道：“你就在好好养伤，其他的不用管。对了，还有，你昏迷的这些天，警局里乱成了一锅粥，提前跟你说，省得你没有心理准备。”
“我得回去看看。”说着顾柯一撅而起，拿起衣服就要往外走。
“等等，别忘了你是一个死人，死人怎么能出去，你一出去，整件事情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我不回去主持，只会更乱，不行，我得回去。”
江小楠无耐叹了一口气，安抚道：“你不在的这些天，都是由你身边的那个李牧在主持的警局里上下事务，其他的你就放心吧。至少现在能确定的是，只要你不出现，我们就会处于主动地位。相反，你一出现，我们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动。”
顾柯止住脚步，疑惑地看着江小楠，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要让对手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他的意图发展，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这样才能知道他接下来做什么。”
顾柯似懂非懂地看着江小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