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就更加无聊了。
坐在自家门口的门槛上,听着村头的大喇叭,播道着各家的疑难怪事。
‘咳咳咳,张XXX家的猪不见了’
‘胡XXX,需要帮忙搭建水管,谁谁谁和谁谁谁去帮忙’
听着这些广播,我好几次就直接睡着在了门槛上,直到天黑后,张老头回来才将我叫醒,让我别睡在家门口,小心着凉。
有好几次,我是在炕上醒来的,醒来后便看到粗衣布裤的张老头,在那大锅灶子前没命的翻炒着,屋内的灯光可比不得镇上的灯光,昏暗得看不清人的面容。
当然,我也没看到张老头额头溢出的汗水。
这几天,他出门帮着邻居冯叔叔收割果园,一早出门天黑才回家。
我呢,没书读,也不愿意看那唯一的两本书,就是整天坐着发呆,整个人都快退化了。
冯叔叔也算有心,每次都叫张老头去他家里吃饭,张老头前几次还带上我,后来是因为怕我在家门口睡着凉,所以才推脱了回去,回来主要是把我从门槛上抱走。
至于冯叔叔家,还有一位女儿。
冯兰兰!
这小丫头,还真别说。
要是晓得她长大后如此美丽动人,当初说什么我也要让张老头去她家提亲,好歹我们也算半个青梅竹马。
虽然小时候憨粗粗的,可女大十八变,谁能料到这丫头竟会长得如此好看?
我最记得的,不是冯兰兰的模样,而是她小时候,那憨粗粗的表情。
还有...
那永远都能摔得支离破碎的碗!
第一次去冯叔叔家吃饭,冯兰兰盛了饭菜,就傻里傻气的跑去门边,靠在门上,扎着两个冲天揪,含着白米饭嘻嘻哈哈的看着我笑,弄得我很是害羞。
那一顿饭,我根本没吃着什么。
只记得,冯兰兰端着陶瓷而制的碗,傻笑时,突然‘哐当’一声。
等所有人抬起头,只看到她脚下的陶瓷碗被摔成了几块,而她停止了笑容,望着地面上的纷乱如麻,不知所措。
第一次摔碎陶瓷碗,第二次也是,也至于第三次还是!
冯叔叔脾气很好,纵然如此,也被气得狠狠打了她几下,最后没了办法,做了一个木碗给冯兰兰。
前几次只是把碗里的饭菜打倒了,到后面就厉害了,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冯兰兰,将那木碗给摔成了两半!
何止是夸张,可想而知,那碗是承受了多少,不该承受的折磨,将木碗都摔成了两半。再后来,冯叔叔干脆给冯兰兰做了一个铁碗,那时候可没空心的铝碗。
小丫头,得用钛合金碗吃饭才行...
张老头是何时给我报的名,我不晓得,只晓得那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他就叫我起了床。
穿上镇上带来的,唯一体面一点的衣服,说是让我去学校报到!
我半天没回过神,等回过神的时候,张老头已经将那压在炕边,唯一没沾染半点灰尘的书包递给了我,“给老子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
我抬头,看着张老头。
再也没有了往日那种懒散的神情,换上了一种朴实,一种宽厚。
“那你呢?”
“我?我就不去了,穿成这样,不好进校门,你自己顺着路走,半个时辰就能看那到所小学。”张老头憨笑着,拍打裤脚的尘土,尘土飞扬起来。
我急了,“我不去,我不认识路,我就在家待着!”
“你敢给老子不去,老子废了好大的心思才给你报了名,你要是不去,老子打断你的腿!”
父子俩在你一言我一语中争执了足足十多分钟,最终是在张老头手中那比手臂还粗的棍棒下,我妥协了下去,梨花带雨的出了家门,背着书包顺着小路走去。
张老头一直站在家门口,虎视眈眈的目送我,我三步一回头,走了七八分钟才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我不想在乡下读书,在镇上呆惯了,学校里小伙伴也多,我潜意识认为,乡下的这些同学,一个个都是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的坐在教室里。
我从内心不愿意跟他们挤在一起。
后来我才晓得,我错了!
电视里所表述的,是某一个地方苦难的人儿,而不是所有乡下都这么穷酸。
或许是!
但你永远想象不到,这群年仅七八岁的娃儿们,每天要翻山越岭,抄近路过河、脱鞋,大冬天冻得双脚发紫,那已经缝缝补补不成样的鞋子。
被他们提在手心,就为了奔赴一堂教育!
直到到了校门口,才将鞋穿上,体面的走入教室。
这一路,我走走停停,内心不甘愿,直到过了上课时间,我依然没走到学校,隔老远就看到了那瓦房而制的校园,一面由木杆耸立起来的红旗,就树立于瓦房的前方。
内心不甘愿,可也不想受皮肉之苦,只好埋着脑袋渐渐靠近了校园。
没有悦耳的读书声,也没有老师的批斗声,只有校门口那泥巴铺成的操场,上面坐着一个人!
对,是坐着,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一头黄发,一脸痞子气,满脸雀斑,吊儿郎当的他。
他嘴里叼着一根木签,好似享受的坐在地面仰着脑袋沐浴着乡下的晨阳,衣衫不整的模样直叫人从心底感到厌烦。
第一眼就让我看到这么一个怪物,我立刻停下了脚步,甚至不敢走入教室,就这么傻傻的看着他,他也似乎看到了我的到来,低下了头,冲着我冷眼瞟来。
他是单眼皮,眼睛很小,配合那一脸的雀斑,有一种邪气,单是看着就像极了痞子!
还是终极版!
“喂,你看着老子干嘛,再看一眼,老子揍你!”他刻意冷着声,好让我觉得他不好惹。
我?我特么正心里发毛呢!
没有所谓的礼节与谦卑,也没有嘘寒问暖的画面,我比他更横,回口就是一句,“看你咋滴!”
“哎哟,我去!”他吐掉了口中的木签,卷起那脏兮兮的手袖,就要准备与我大战一场,我也不甘示弱丢下书包。
可等他站起来后,我才晓得...
我太特么天真了,他足足高我一个脑袋,身材比我壮了不止一点。
我瞬间秒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