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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绝路求生母女居篱下 柔情惊变血泪泣鸳分

对面邱亚男买了两份报,看了半天,她忽然又一瞧手表,就惊讶地说:“现在都快两点钟了!咱们快吃点什么,再玩一会儿,就到‘平安’看电影去吧!今天的片子好,是狄安娜杜萍的《丹凤朝阳》。”随后,邱亚男就把茶房叫过来,问菊英想吃什么饭。菊英却说:“什么都可以,我也吃不了多少。”邱亚男就要了两小盘炒面,一碗汤菜。茶房走后,这里两人又谈了一会儿闲话,菜饭就端上来了。菊英吃着饭,也觉得没有什么滋味,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缘故;早晨她有点咳嗽、头晕,其实现在也好些了,但仍然是心情不安,精神恍惚,仿佛有许多不放心的事情似的。

两人草草吃过饭,又喝了一会儿茶,邱亚男就叫过茶房来,开发了钱,她就同着菊英离了漪澜堂往西去。这里的风景是更美丽,隔着金鳌玉□桥,连中海里的烟波柳色全都看得见。西边是宫殿式样的伟大建筑,菊英就问邱亚男说:“那儿是什么地方呀?”她想一定是一所大学,可是邱亚男却答复她说:“那里是北京图书馆。”

听到了是“图书馆”,菊英又想起秦朴那天曾说他要搬到城里来住,就为的是离着图书馆近便,因想:秦朴现在也许正在这里面了吧?可是又想:秦朴知道了叔父作梗,婚事不成的事,他不定忧烦成什么样子,也许已然病了,哪能还到这里来呢?她凄然低着头,随着邱亚男走着,过了双虹榭,就往前门走去。这时往园里来的人就多了,男的女的,和小孩子们,人家的衣饰都且不说,但个个面上都现着愉快之色,唯有菊英,她自觉得自己是世间第一可怜的人。

出了北海公园的前门,雇上了两辆车,两人就往东长安街平安电影院去。沿路上太阳晒得很热,洋车虽然支起棚子来,但菊英仍觉得身上出汗,并且自己闻见了汗味,心里就想:难道我就永久在黄凤贞家里住着,不再回海淀去了吗?其实海淀我也没有脸再回去了,可是身上连一件换的衣裳也没有,再说家里自己的棉被里,还缝着几十块钱和一个珠翠别针儿呢……一想到这里,她又是很忧虑、惊疑,深恐昨天自己走了之后,叔父会把自己的东西都详细检查,尤其是见昨天叔父到黄凤贞家里去时,穿着新衣戴着新帽,莫非就是自己被里藏的钱,叫他给搜出来了吗?这样一想,菊英就觉得在车上都坐不安。

及至到了平安电影院,还没有开场,可是人已然很多,菊英又怕再遇见章绍杰,所以她只低头瞧着说明书,不敢看人。到了三点半钟电影开映,狄安娜杜萍的表演、歌唱全都很好,邱亚男都看得呆了,但菊英因为没有看外国影片的习惯,她看不很明白,而且因为心绪太乱,所以也不那么感兴趣。

《丹凤朝阳》的影片足映了两个小时,但在这两小时之内,菊英完全在思索她自己的事;只见银幕上杜萍饰演的那个外国的穷女孩子来回地唱,那些穷乐师们奏着乐器,她并不知道详细的故事情节。散场出了影院,邱亚南就连说这片子真好,晚场她还想再来看一回。菊英却向各处瞧着,她害怕看见章绍杰的那辆豆绿色汽车,又希望能意外地遇见秦朴。

邱亚男站在影院的小树林夕阳影里,对菊英说:“我们先到东安市场玩玩,然后回我姐夫家里去吃晚饭。”菊英却皱着眉,又勉强笑了笑,说:“我想回去了!”她心里实在挂念她的母亲,不知她母亲是还在吴家,还是回彭公馆去了,更不知黄凤贞于三太太她们替母亲想了什么办法没有。

邱亚男却拉住菊英的手说:“你这个人怎么不守信用?今天晌午在吴家,我姐姐不是对我们说,叫我们在外面玩一天,晚上回她家里去?你也答应了的,怎么现在你又改变了主意?”说时,她就雇了洋车要往东安市场去。菊英也许是太柔软了,人家这样勉强她,她竟是没有法子,只得仍然上了车,由着车将她拉走。

由这影院到东安市场,只需经过一条很繁华的街道,街道的两旁尽是些高大的建筑,大概都是什么饭店、洋行、公司等等;菊英又像是见不得这些高大的建筑物似的,因为那天夜里在饭店里的情景,给她的印象是太深了。

进了东安市场,又是万灯齐明,各种新奇美丽的物品又都是展现在眼前。此次菊英却不那么注意地去看了,她不敢再羡慕这些浮华的物质,只想着如何才能使那可怜的母亲不再在外面受苦,如何才能与秦朴结婚,度那最低的生活。邱亚男也像不大注意那些鞋袜衣料等等的东西,走过了正街,她就带着菊英找着卖书的摊子,她挑选了几本电影杂志,随后就说:“该回我姐姐家里去了。”于是她们就走出了东安市场,往北去走。

这条街就是王府井大街,于三太太的家离着东安市场不远,所以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于家也是个小洋门,门框上也安设着电铃,但是街门并没有关着。菊英随着邱亚男进了屏门,就见是很干净的一个院落,是四合房;院中搭着天棚,摆着几盆栀子,安设着几把藤椅。北房的左边还有一个小门,像是有后院似的。

院中有个四十来岁的仆妇,一见邱亚男,就迎过来笑着说:“二小姐回来啦?”邱亚男就问:“三太太回来没有?”仆妇说:“刚才回来,又走了,也没叫雇车,说是上市场买东西去啦!”邱亚男纳闷说:“我们也是才从市场回来,怎么没有看见她呀?”又问:“阎妈,今天没有人给我打电话吗?”阎妈说:“没有,就是四点多钟的时候,章大少爷打来一个电话,他是找三太太说话;我说三太太跟着二小姐出去了,上毛家湾吴先生家里去了。”

邱亚男点了点头,她就向菊英说:“屋里热,我们在院里坐吧!”菊英笑着点头,就在藤椅上坐下。阎妈把天棚下的电灯开亮,给菊英倒过茶,拿来烟卷,菊英就愁闷地坐着,喝了一口茶,依然想着她那些难以解决的心事。

这时邱亚男到南房里去了,待了一会儿,她换了一身很凉爽的睡衣出来,手里拿着那几本杂志,就到院中坐在菊英的对面;她不大说话,却专心去翻阅那几本电影杂志。阎妈也给她倒过茶来,并问:“二小姐,跟这位小姐吃了饭没有?”邱亚男被那几本电影杂志吸引住了,阎妈连问了好几声,她都没有答言。阎妈在她旁边站了半天,另一个三十来岁的仆妇也来问,邱亚男才摇头说:“不忙呢,三太太不是也没吃饭吗?等三太太回来再说,你们先伺候范小姐。”

那个三十来岁的仆妇一听,来的这位眉目清秀,可是满面愁容的女客就是范小姐,她就赶紧走过来,带笑问说:“你就是范小姐呀?老太太没来呀?明天你是上午搬来吧?我们里院的房子是好好的,不用怎么收拾。”

菊英听了这话,她不禁一怔,正要说:“我并没想搬来住呀,许是另一个范小姐吧?”这时外院一阵高跟鞋的响声,是于三太太回来了。菊英赶紧站起身来,迎过去,于三太太握住菊英的手,很亲热地笑着问说:“你们早就来了吧?”菊英微笑着说:“我们也是才来了不大会儿,三太太,你上市场去啦?”于三太太点头说:“我到市场买点东西,还有点别的事,你坐着吧!”旁边邱亚男还在那里看电影杂志,她姐姐回来,她也没有起身说话。

于三太太回头对那仆妇说:“季妈,回头中原公司送东西来,你给收下,钱都给了。”又问:“三老爷回来了没有?”季妈说:“三老爷两点多钟就出去了,说是先到行里去,再到章……”于三太太不等季妈说完,她就点头说:“我知道。”遂又看了菊英一眼,就笑着说:“你先等着,容我歇歇,我告诉你一件喜事儿!”她由阎妈手里接过茶杯,喝了两口茶,又走到她胞妹的面前,拿起一本杂志来看了看,旋又放下,笑着说:“你瞧我们这个电影儿迷,买了两本书就看上没完,连饭都许顾不得吃!”

此时阎妈又给她们太太拿来拖鞋换上,季妈把电扇开了,于三太太就躺在菊英旁边的藤椅上抽烟卷,她笑着说:“告诉你这件事,准叫你喜欢。”菊英听于三太太先说是自己的喜信儿,如今又说准叫自己喜欢,她就不禁惊疑,脸上又绯红着,低着眼皮儿,不敢用眼看于三太太,她猜不出于三太太会说出什么自己想不到的。

这时于三太太就笑着说:“我刚才在吴太太家跟你们老太太都说好了,今天回去就叫你们老太太辞工,明天连你都搬到我们这儿来住。回头我带你看看,我们后院还有四五间房子,比我们前院住的房子还干净,你们娘儿俩在我们这儿住着就得啦!吃饭也不用另升火,我们这儿有厨房;电灯、电话你随便用,也绝不要你们的钱。”

旁边邱亚男也抬起头来,手里拿着一本封面是罗伯泰勒的杂志,她就问说:“怎么?范小姐你明天就要搬来吗?”菊英还没有答言,于三太太就说:“我是看着她们老太太那个人太好了,我就想,咱们后院的房子也是闲着没人住,为什么不请她们娘儿俩来住呢?以后,有范小姐陪着我,我也不至于在家里闷得慌了,也省得净出去打牌看戏了。”邱亚男笑着向她姐姐说:“你倒真是个经济学家!”于三太太也笑了。

这时菊英听了,心里倒真是出乎意料的喜欢。由明天起,自己那可怜的母亲就不必再在外面受苦了,母女二人的生活也可以仗着于三太太的好心维持得以解决。不过自己与秦朴的那件事,还是没有什么进展,她就想:那也好办了,等到母亲搬过来,慢慢地自己再向母亲请求;只要母亲允许我们两人订了婚,那就好办了。等到秦朴有了相当的事,生活不至于发愁了,那时我们再结婚,再把母亲接出去,反正这里住着、吃着人家,也不是长事呀!于是这两天来的忧愁苦闷,至此全得到了慰藉,她的脸上立刻现出了笑容,感激涕零地向于三太太说:“这不是太麻烦你了吗?”

于三太太却说:“麻烦我什么?自有叫你们娘儿憋屈的。再说,以后你就知道我这个人了,我对人最热心,跟我常在一块儿来往的,也不净是有钱的阔太太,常有些人托我的事,我都立刻给办。譬如前两天,马太太说是她们先生没寄钱来,五月节过不去,我立刻借了她一百块钱。吴太太她的先生部里的差事丢了,她求我跟我们先生的哥哥去说,给吴崇富找个事,我费了好大事才给说成;是公司里的交际主任,月薪三百,比他在什么部里还强得多了!”说时,她得意扬扬地,仰面喷着云雾。

邱亚男在旁边说:“姐姐,你为什么不给范小姐也找个事呀?托托我二哥。”于三太太说:“等慢慢地,虽说他是你姐夫的亲哥哥,是公司里的大股东,可是我也不能给他荐的人太多了,叫他为难。”邱亚男说:“那么不托他,跟章绍杰说说,我想准行。”

于三太太说:“行自然行,可是一个三四十块的事,还得按时上班下班,有什么意思?再说我瞧范小姐的身体也不大强健,昨天晚上听了一会儿戏,回去大概她就受了点凉,今天瞧她就有点咳嗽。”菊英现出点惨笑,说:“现在我倒是好了,其实……”她本要说那公司女职员的事情她是可以做的,可是一想到做那事需要与章绍杰接近,她就未免迟疑。

这时北屋里琅琅的一阵铃声,季妈回身要去接电话,于三太太站起身来说:“让我接去!”说着,她急急忙忙地趿拉着鞋就跑到北屋去了。

此时北屋里的电灯亮了,窗上挂着白纱帘,于三太太那细长的身影在纱帘上动了两下,就听她对着电话说:“我是亚英呀……范小姐在这儿啦!呵!你们在一块儿啦,在什么地方啦?我不信!你可快回来,没有人给你等门!什么?什么?那暂时倒不必……好吧,好吧,快回来呀!”说完了,吧的一声把听筒挂上了。她仍旧关上灯,到院里来,就对阎妈说:“叫张司务开饭吧,三老爷不回家来吃了。”阎妈答应了一声,就往厨房去了。季妈就到南屋里开亮了电灯,去收拾饭桌子。

这时邱亚男依然看她的电影剧杂志,于三太太又点了一支烟,就躺在藤椅上对菊英谈话。她的谈话总是那么亲热,什么事都为菊英想到了,她先说:“我有几件衣裳,颜色太漂亮,我不好意思穿出去;明天你试试,要是长,可以拿到成衣局改一改。我的鞋你大概也能穿,我有很多双呢,我买了来就没有怎么穿。”后来又说:“明天老太太搬过来,什么东西也不必添置,我这儿全有。你告诉老太太别拘泥,既然住街坊了,就跟一家子是一样。”她又问菊英家里的事,并说将来还要给菊英的叔父找个好事。

于三太太只是没有提到章绍杰,所以菊英心里并没有什么疑虑,她只挂念着秦朴的事情,就想:一住在这里,恐怕以后更没有机会与秦朴见面了。但是她又一想:过两天可以跟于三太太说明这件事,请她帮助我们成了婚事;因为她是个最热心的人,而且又对我这么好……

菊英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南房里菜饭已然摆好,邱亚男才放下她的电影杂志,跟于三太太、菊英一同去南屋里吃饭。才吃了半截饭,季妈就拿进一包东西,说是中原公司给送来的,菊英猜着那大概是化妆品之类,就听于三太太说:“拿到北屋里去吧。”

这里于三太太一边吃着饭,一边又跟菊英说话,她说将来住在一起,她要跟菊英学学绣花;又说将来她要拿钱开一个女子职业学校,就请菊英做教师。菊英就脸微红着,说:“我的活计做得不很好,哪能去教别人呢?”心里虽然很喜欢,但也很抱愧,因为对面的邱亚男,过年人家就要上美国去留学,自己却只会做活计,跟旧式女子一样,比人家是太差得远了!

吃过饭,又一起到北屋里去坐,喝茶、谈话,听广播、听唱片。邱亚男却惦记她那几本电影杂志,不到十点钟,她就回到里屋,躺在床上看杂志去了。于三太太又给什么章五太太、刘太太打电话,在电话里闲谈了半天。菊英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着这屋中的一切陈设,虽然也都是些洋式的木器,比不了那大饭店里的钢床钢椅,可是比黄凤贞家里又款式得多了。她又注意着于三太太是怎么打电话,拟想着:将来秦朴若是做了事,做事的地方当然有电话了,我们就可以每天在电话里交谈,即便不能立时结婚,那也跟天天见面差不多了……

心里一喜欢,她就对于三太太更是感谢,她想不到会遇见了这么一个好人;又有钱,又热心肠,对自己又是特别好。因就对于三太太笑着,似乎是有些献媚地说:“三太太,你要是累,你就歇着吧!”于三太太说:“我不累,你要是累,你就在我的床上躺躺,反正今儿我是不叫你回去了,你就在我的床上睡好了。”菊英摇头说:“我倒是不累,可是,三太太,我今儿若不回吴家去,吴太太她们知道吗?”

于三太太笑了笑,说:“不但吴太太知道,连你们老太太都知道!我们今儿在吴家说了一天的话,我要不跟吴太太商量好了,我也不敢接你们母女来,我早听人说了,她那个人心眼小极了!”

菊英笑了笑,点头说:“可不是!”她本要随着于三太太批评黄凤贞几句,可是又想:黄凤贞对待自己也不错,若不是人家,我怎么能认识于三太太呢?不过又想到了吴崇富想利用自己巴结章绍杰,以及昨晚听戏,包厢也有章绍杰在座,并且章绍杰还说了那些仿佛专为自己而发的话,她又觉得有些疑虑、伤感。

又过了一会儿,于三先生就回来了,他今天像喝醉了酒,一进门就说:“章绍杰那家伙,灌了我足有三瓶子白兰地!”于三太太赶紧向她丈夫使眼色,并且用手推着说:“得啦!人家灌你,谁叫你爱喝呢?你上东屋睡去吧!今儿我留范小姐在咱们家里住下了,明天范老太太就搬来。”

于三先生似乎已听人说过菊英和她母亲将要住在他家里的事,他就是摇晃着秃脑袋说:“那可好极了!以后咱们就住街坊了,祁经理今天还跟我打哈哈说:‘从此以后,你们多了一位芳邻呀!’”说时,他很高兴地笑着,一股白兰地的气味从嘴里喷出来,比菊英闻惯了的她叔父那烧酒味还要辣。于三太太把她丈夫推了出去,又转首向菊英笑着说:“你瞧,你还没搬来住,就闹得谁都知道了!以后你们娘儿俩要是再搬出去,连朋友都得笑话我们没有长性儿了。”菊英也笑了笑,心里却觉得于三先生那个人也很好。

又听了一会儿无线电,于三太太就叫季妈在那很干净的铜床上,铺上两份漂亮的被褥,就叫菊英睡在里边。菊英就觉得很局促,因为自己里面这身洋布小衣裳,昨天在家里就滚了一夜,现在都有点汗味了;于三太太的被褥又没洒什么香水,菊英躺着,简直不敢挨着人家太近了。

但是于三太太偏要靠近她,并着枕,对菊英絮絮地说着话。她先说她的妹妹邱亚男有个爱人,现在美国留学,所以明年邱亚男也要到美国去。接着又说到她自己,原来她是南京人,也在中学念过书,她娘家的父亲是一位金融界的要人,所以她才嫁了太平银行于经理的兄弟;现在她的丈夫也在银行里有事,并且他们有很多的不动产。说完了她自己,又说跟她认识的那些太太们,有什么章二太太、章三太太、章七太太、章九太太,还有余八太太、马太太、刘太太、鲁太太、郝四太太,以及吴太太黄凤贞等等,其中以郝四太太的名誉最坏,章家的几位太太最有钱。

由此又专说章公馆,她说那公馆里的几位大人都做着什么官,开着什么银行、什么公司,家里是怎样的雕梁画栋,在别处还有多少座洋楼,有多少仆人、多少丫头……可是那几位大人的太太,净生了些小姐,只有章绍杰一位少爷,还有两位小少爷却是姨太太生的了。她又说章绍杰在家里是多么尊贵,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人敢拦,“红楼梦”里的贾宝玉也没有他那么享福!就是一样,他不娶少奶奶。本来他也订下了一个未婚妻,是一位交际明星,应当是今年娶,可是不知为了什么,两人又犯了意见,解除了婚约;他给了那女子几万块钱,那女子就到美国当电影明星去了。

于三太太说话的次序虽很清楚,可是她所说的那章家的奢华富丽,以及阔人们的举动新奇,叫菊英这小家的女子听着倒心乱。她仿佛听神话似的,迷惘地听着,同时心里想:人家章绍杰那么阔,我又是这么穷,他哪能够爱我?说给谁也不能信呀!大概那天在饭店里,他因为喝醉了酒,才对我做出那些举动,可能后来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昨晚在戏院里,他说他所爱慕的是另一个女子,我就多了心,其实,无论怎么样,我也不配做他家的少奶奶呀!这样一想,菊英就放了心。但是回想于三太太那些煊赫繁华的话,她又对于章家更是羡慕,仿佛能够叫自己到他家里去看看才好;可是去的时候也得换一件阔衣裳,不然人家公馆的丫头也不理我呀……

于三太太说了半天话,她也累了,伸出一只金镯还没有脱下的雪白胳臂,就睡着了。菊英恐怕触着她的胳臂,将她触醒了,就躲到靠着墙的地方去睡。电灯也没有关,菊英心里有许多的事,也睡不着,身体更觉得难受,几次要想咳嗽都未敢咳出。

她辗转间,铜床未免有些摇动,于三太太就醒了,问道:“你怎么还没有睡呀?”菊英咳嗽了两声,才说:“我睡不着。”于三太太说:“我看你大概是要得病,你盖好点吧!”说着,将夹被向上提了提。她又揪着菊英的短内衣问说:“你这是什么料子的?是印花府绸的吗?”菊英红了红脸,说:“不是,就是花洋布的。”同时就看见了于三太太带的那白纱乳罩。于三太太点头说:“花样还不错,咱们好好地睡吧!明儿你们老太太一搬来,咱们还得忙一天呢,难道就不请请老太太吗?”说完她就熄灯了电灯,把床帐拉了拉,掩被睡去。

菊英想着她的母亲,想着秦朴,想了许多杂乱的事情,又暗中掩口咳嗽了好几声,直至窗外听见喜鹊叫了,方才睡去。直睡到上午八九点钟,忽然电话琅琅的一阵响,才把菊英惊醒了。就见于三太太已然修饰好了,她坐在沙发上,一边接电话,一边对菊英说:“你睡吧!还不到九点钟呢!”仿佛电话里是问她跟谁说话了,于三太太就笑着说:“你猜吧……对啦!一半天你来吧,瞧瞧我们这个新街坊。什么?他上班去了。你还说呢,不是你,他能够醉啦……嘻嘻!好吧,你挂上吧!”于三太太挂上听筒,也没对菊英说这电话是谁打来的。

菊英这时已起来穿上旗袍,阎妈就打来洗脸水、漱口水。于三太太坐在沙发上并不说话,她拿着支烟卷喷着,似乎在想什么。菊英当着于三太太,不敢使用太多化妆品,就草草地修饰完毕,可是又对着镜子来回地照。

少时,季妈把早点送上来,却是牛奶和蛋糕,菊英也觉得吃不下去,仍是有点咳嗽。于三太太就说:“大概你是感冒了,今儿晚上临睡觉时,吃一片阿司匹林就好了。”说完了,她又去摘电话,是给什么章七太太打的,说了些打牌的事及凑趣的话。然后她就站起身来说:“怎么老太太还不来?”

菊英说:“大概我母亲得吃完了饭,才能来呢!”于三太太说:“这老太太也真客气!以后你告诉老太太,要是净客气可不行,我要拿你们当外人,也不请你们来呢!”菊英笑了笑,脸上又一阵红。

这时季妈又送过茶来,于三太太就问:“二小姐起来没有?”季妈说:“早起来了,上青年会打网球去啦。”于三太太笑向菊英说:“你瞧我这个妹妹,又好打网球,又好打牌,又好看电影,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听戏!过年一到美国去,跟她的爱人在一块儿,不定又学出些什么新本事了。”菊英听了,笑了一笑,心中很羡慕人家那一对幸福的情侣,而觉得自己与秦朴是太可怜了!

待了一会儿,就听外面有人吧吧地打门,于三太太不高兴地说:“现放着电铃不按,可打门!这是谁呀?阎妈快出去瞧瞧去!”菊英说:“许是我母亲来了吧?”于三太太笑着说:“对啦,真许是老太太来啦!这位老太太大概不会按电铃。”她随就一腿跪在沙发上,掀开窗帘,隔着玻璃往外去看。菊英却心里紧张,既希望看见母亲,可是又怕看见母亲那憔悴受苦的脸。

这时就见于三太太转回头来,喜欢地说:“真是老太太来啦!”说着她就往房外去迎。菊英也很喜欢地迎了出去,就见她母亲一见着于三太太,就请了一个旗人的双跪腿儿的安,叫了声:“三太太!”菊英见她母亲身上仍然穿着一件旧蓝布的短褂,还没有在旁给她拿着东西的阎妈身上整齐,心里就未免惭愧。

范大妈随身只有一只旧被卷,和一个破梳头匣子,阎妈似乎不很高兴地向她们太太说:“这东西搁在哪儿呀?”于三太太绷着脸儿说:“送在里院南屋,昨儿个没告诉你吗?”范大妈就要由阎妈手里接东西,说:“这位大嫂子,你交我自己拿去吧!”菊英看了她母亲一眼,就说:“妈,你请屋来吧!”季妈打着帘子,范大妈跟于三太太谦让了半天,她才进了屋。

到了屋里,于三太太让她在沙发上坐,她也不肯,只说:“三太太你坐着吧!我可不敢坐!”于三太太便笑着说:“老太太你干吗这么客气?由今儿起就成了街坊啦,跟一家人有什么分别呢!”说着,就把范大妈那瘦弱衰朽的身体按在了沙发上。范大妈的苦脸上现出从来没有过的笑容,说:“我的三太太,你这样好待我们,将来我们娘儿俩怎么报答你呀?”菊英听了,心中一阵感慨,眼泪忍不住落下。

于三太太说:“你这话我真不会答你,我跟我妹妹投缘,才把你们娘儿俩请来,你要是天天净说这样的话,倒显着跟我疏远啦。”遂又转首看着菊英,笑说:“你这会儿又怎么啦?还怕老太太搬到这儿来,我给什么委屈受吗?”菊英抹着眼泪笑了笑,她母亲坐在沙发上就笑着说:“咳,三太太你这是哪儿的话?就假如说你给我们点委屈受,那也比我在外当苦老婆子,菊英在家里给人洗衣裳、做活强得多了!咳!你是不知道这几年我们娘儿俩受的苦啦,要不是我不放心菊英,有好几回我都要跳河了!咳!做梦也没想到,会遇见你这位贵人呀!”

说这话的时候,季妈正端过茶来,菊英更觉得难为情,脸上也更红。于三太太看出来了,她就对季妈说:“你跟阎妈把后院那两个南房再收拾收拾,那桌子上的灰都擦一擦!”季妈答应了一声,走出屋去了。

这里于三太太就问范大妈说:“老太太,你把那边的事都弄清楚了吧?”

范大妈欠身说:“我都弄清楚了!那彭公馆的姨太太一见我辞工,就很不乐意,连留我也没留,说:呵,你女儿嫁了好主儿啦?你跟着享福啦,那么你就去吧!”菊英听到这里,就很是惊讶。

于三太太却用话分开,说:“得啦,你现在既然把事情都弄清楚了,那么你娘儿俩就安着心在这儿住着吧!吃饭也不必另生火,我们这儿有厨房,到开饭的时候,就叫季妈她们给你们送去啦!你就是别客气,季妈、阎妈你自管支使,她们要是不听你的就告诉我。用什么东西,我这儿也都有,你自管言语;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叫菊英跟我来说,真的,我拿菊英当我的亲妹妹一样!”范大妈那憔悴的脸上满是欢喜和感激之色,她还要说话,于三太太就拉着菊英的手,并对范大妈说:“我先带着你们娘儿俩,到里院看看房子去!”

当下范大妈由沙发站起来,就跟着于三太太和菊英,到里院看她们那新居去了。于家这北屋的右角有一个小绿门,那就通着后院。后院并不宽大,只是两间北房,两间南房,和半间西房,北房现在锁着,里面像是有很多的洋式家具;南房却没有什么,只有一张木床,一张小桌,两把椅子都像是临时搬来的,可是屋中的器具虽然这样简单,范大妈和菊英也没有东西往桌上摆,连床都无法使它像个样子。菊英就很发愁,因为这同不得在海淀家里,以后由于三太太的介绍,自己一定要认识不少的太太小姐,人家不免要到里院来看看,可是像这样子,怎么能往屋里让人呢?

于三太太带她母女来到这屋里,她看了看就出去了。菊英帮助她母亲铺上那床污秽破烂的被褥,心里很觉得烦恼,就想:住在这儿还不如住在家里呢!在海淀,穷倒没有人看见呀!范大妈在旁倒似不觉得什么。这时那季妈又进屋里,对范大妈说:“我们三太太请你去,有两句话说。”范大妈答应了一声,就跟着季妈到前院去见于三太太。

菊英猜不出于三太太叫她母亲是有什么事。她坐在床上,眼望着这床破烂棉被发愁,心里忽然想到:赶快把我家里的那床棉被拿来吧!那里边还藏着几十块钱呢,足可以置点东西,打扮打扮这间屋子。可是谁能够回家取去呢?自己虽然很希望回海淀,好去见秦朴,商量一个最后的办法,可是,叔父和那些邻居,自己实在无颜再见他们了……

正在呆呆地想着,她母亲就回来了,范大妈那张憔悴的脸是更显得喜欢,一进屋,她就对菊英笑着说:“你猜三太太叫我有什么事?嘿,人家真好心,瞧着咱们这屋里不大像样子,给了我六十块钱,叫我带你到街上买点东西去。你说咱们可都买什么呢?买布做两床被褥?可是两床被褥至快也得缝一天,我看还是买现成儿的吧?再买一条床单,扯几尺布,我也得做个新蓝布大褂呀!你不想做两件衣裳吗?”说着,把六张颜色鲜明的钞票,放在那破烂的被褥上。

菊英心里就更感激,觉得于三太太待自己真是太好了,将来要求她帮助自己与秦朴的婚事,大概她也能很热心地给办。因此她就很是欢喜,恨不得母亲出屋去,自己找一份纸笔给秦朴写一封信,安慰安慰他;劝他不要傻着急,等些日自然会有办法,因为现在有一位很热心的于三太太,她待我很好。想了一会儿,菊英觉得身体也舒服些了,便又想着回头自己应当挑两件衣料,皮鞋得买一双,头发也应当烫一烫……

范大妈仔细地看了半天那几张钞票,便又带在身边。少时季妈就给送过菜饭来,母女俩吃过了饭,菊英就忙着要去买东西。范大妈说:“你去问问三太太,人家跟不跟着咱们去?因为是人家给咱们的钱去买的东西,也得叫人家看着合心呀!”菊英就到前院去见于三太太。

此时于三太太正在打电话,一见菊英来,她就向电话里简单地说:“有什么话咱们晚上电话里再说吧……好!好!”又冲着听筒笑了笑,就挂上了。她转头向菊英说:“回头你们打算上哪儿买东西呀?”菊英说:“我想上市场买去,因为离着家近,再说那儿卖什么的都有。”于三太太说:“好吧,回头我叫季妈跟着你去,帮着你拿东西。你就买两床被褥,买一幅被单就行了,旁的不用买,因为昨天我上中原公司买了不少的东西,分给你点就行了。”说着,她把昨晚中原公司送来的那一包东西在床上打开。就见里面是两件衣料,一件是紫地白花印度绸,一件是红色的绒纱,还有什么生发油、胭脂粉、梳头镜子等物。于三太太故意地装作想了一想,就说:“我本来要留下两样,得啦!都送给你吧!你们才搬了来,这就算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吧!”

菊英心里很喜欢,可是表面上还客气着说:“我哪儿要得了这么多的东西呀?三太太你留着自己用吧!”于三太太说:“我要用还费难?打个电话,什么都得给我送来!”说着,她叫季妈把这些东西送里院去,她就拿上手皮包和保目镜,向菊英说:“我还得上章公馆去,她们那几位太太请我打牌,真的,你瞧我多忙呀!”临走时,又嘱咐阎妈回头打电话叫裁缝。

于三太太那细长的身子袅娜着,高跟鞋咯咯地就走出去了。菊英便回到里院,又把那两件衣料仔细地看了看,心里非常满意,就想着应当做什么样式,盘什么样的纽子。待了一会儿,她就同她母亲带着季妈,到了东安市场。她买了两幅印花被单,两床麻司葛的被褥,并买了一双白色的高跟皮鞋,和袜套等等,给她母亲是买的人造丝和阴丹士林的衣料及做裤子的材料;她还想要买手表,钱却怕不够了。然后她就高高兴兴地带着季妈,拿着东西,坐洋车回来。

回到了于家,成衣局的人就来了,给菊英和范大妈量了衣裳的尺寸,拿着料子走了。菊英就在屋里布置床铺,往桌子上摆化妆品,又把买回来的那双高跟鞋试了两回。她的心里是很快乐的,但是偶然一想起在海淀我还有一件事,还有一个人呢!便又觉得有点悲伤。可是这悲伤旋即就被她的希望所消释,她所歉然的只是这时不能给秦朴写一封安慰的信,使他不要徒然的忧愁。

到了晚间,于三太太是同着黄凤贞一起来的。黄凤贞到里院的南屋一看,她就说:“喝!真漂亮呀!”又拿范大妈打趣说:“大妈,你可别再发愁了!你现在什么东西都有了,就缺少一位小姑爷。可是,大妈你也别忙,早晚我跟三太太必给你请一位养老女婿来!”范大妈笑得都闭不上嘴,菊英却羞得跺脚,她笑着推了黄凤贞一把,说:“姐姐你一来就胡说!”黄凤贞一边喷着烟圈,一边扭着身子咯咯地笑。

菊英又拿出新买来的鞋给她看,黄凤贞却像是有点嫉妒的样子,说:“你买鞋时叫我跟你去好不好?这双鞋,样子多么老呀!”菊英听黄凤贞这么一说,她也很后悔,可是心里又想:我那手皮包里还有十块钱呢,海淀家里也还有几十块钱呢,要再买两双皮鞋,也办得到呀。黄凤贞在于家谈笑了半天才走。

次日于三太太请菊英和她母亲听戏。第三天,白天菊英是跟着邱亚男去看电影,晚间黄凤贞又把她和于三太太请了去,在吴家打牌,菊英就把那只手包由吴家带回来了。这两天,菊英的心里虽然有时还挂念着秦朴,但总不至心里太难受,浮华杂乱的环境已然麻醉了她;只是她前几天所患的感冒,至今还没有大好,还是有点咳嗽。

晚间她在吴家打完了牌,坐着洋车,在灯光月色之下回到了于家,又在于三太太屋里应酬了半天,才回到院里的南房内。此时大概已是深夜两点多钟了,她母亲呆呆地坐在床上,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菊英脱下了白色的高跟皮鞋,因为黄凤贞那句话的影响,她也觉得这双鞋的样子实在很旧,就想着应当再买一双,反正买鞋不算是枉费,早晚要穿。她又想:手皮包里虽有十块钱,但那不能都花了,天天跟那些太太小姐在一起玩,自己身边一块钱都不带,还成吗?因就想到藏在家里的钱和珠翠别针。于是她就决定了:明天要回一趟海淀,取自己的东西,见自己的爱人。

菊英走到床前,向她母亲说:“妈!明儿我要回海淀家里瞧瞧去!”说时,她就一手扶在新床单上,低着头斜卧着,像是心里惭愧的样子。她母亲却皱了皱眉,说:“你不用回去啦!咱们在这儿住了还没有几天又惦记着那个穷家,叫人家三太太瞧着咱们,好像不识抬举似的!”菊英摇头说:“不是,家里我还有几件东西呢!像我那床被,小衣裳什么的,虽然都是旧的,可是也得拿来呀!咱们现在又不是发了什么财,难道这些东西都不要了,什么都做新的吗?”她低着头趴在她母亲的身旁,像是很悲痛的样子。

范大妈半天没有答言,屋中不很明亮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又显出憔悴和忧郁来。她叹了口气,说:“你怎么老惦记着海淀呀!过两天你三叔一定上吴家去,就叫他把你那些东西送来得啦!”菊英哼哼着说:“我三叔他哪儿有工夫?”范大妈见女儿是必要回去的样子,她就生了气,把苦脸儿一绷,愤愤地说:“我不能叫你回海淀去!海淀那地方,咱们还有什么脸回去?”

菊英吓得浑身冰冷,眼泪不自禁地一颗一颗落在床单上,她哭着说:“妈!你是怎么啦?我……”

她母亲又叹了一声,说:“海淀那些事我都知道了,你三叔跟黄凤贞都对我说了,我……咳!我真没想到,你这孩子会那么糊涂!真是……咳!我说你、打你也没有用,你也是这么大的姑娘啦,现在你就别再想咱们那穷海淀了!忘了那姓秦的坏小子吧!好好在这儿住着,人家三太太三先生……”

范大妈的话还没有说完,菊英就趴在床上呜呜地痛哭。范大妈也抹着眼泪。菊英一面哽咽抽泣,一面悲痛地低声说:“妈!你别听我三叔的话,我三叔恨秦朴,其实秦朴那人……是很好……”

范大妈“哼”了一声,说:“你还说他好啦!一个穷小子,在这儿连家也没有,就想骗人家的姑娘?那样的人,杀了剐了都不多!你三叔说了,你让黄凤贞接走的那一天,他就找到徐大妈的公寓里,把那秦朴打了几个耳刮子。姓秦的挨了打,他一声也没敢言语,当天就搬出公寓去了。听说是海淀的熟车把他拉到车站;他多半是不敢在北京再住,跑回家去了。你想,事情都闹得这么大了,咱们还有什么脸再回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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