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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津沽流霞

煎饼与馃子

葛成乾(天津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

说起天津,一定要谈谈煎饼馃子。

我早在家乡时,便闻其名,那时只知道煎饼馃子不过一味小吃。到天津后才知道,此物非同小可。有天津的朋友告诉我,天津人管不以津城正宗之法制作的煎饼馃子(指夹入火腿、培根等)叫作“邪教”,反之,自然不言而喻。以小吃为正教信仰,虽是玩笑,煎饼馃子在津之“地位”,或见一斑。

关于“正宗”与否,我实在没有什么发言权。我的家乡在晋、豫、陕三省交界处,本就是混杂之地,没什么“正宗”可言。到了大学,五湖四海,混杂更甚,倒也适应。我到天津,第一件事便去寻找煎饼馃子。当时,还不知道天津的城郊之别,以为学校食堂所做,便是“正宗”了。后来,一位天津伙计告诉我,学校做的煎饼都是“邪教”,“正宗”的都在市里,并答应日后邀请我去品尝。

对我这种习惯了“文化交流”的人来说,“正宗情结”似乎没有什么吸引力。不置是否,好吃、管饱便可以了。而且,“正宗”的帽子太大,若是吃出了不敬,难以担待。天津的朋友虽努力捍卫“信仰”,可学校的煎饼,也照吃不误。虽然总是不及天津人口中的“正宗”之味,其制法也算是了结了我的一些疑惑。在陕州之时,虽闻其名,却不知道其方状究竟如何。煎饼还好理解,亲戚也常从山东捎来。不过,山东的煎饼,我们都是直接嚼着吃的,偶尔夹些土豆丝,也可卷大葱,后者我始终未敢尝试。至于馃子,就不好说了,从字面上就不好理解。后来在天津听人讲解,又常看人亲手操作,方晓端倪。用一位天津朋友的话讲,做煎饼馃子,就像包包袱,摊好的煎饼是包袱皮,将馃子“裹”进去,便是了。馃子有脆皮,有油条,天津人管油条叫“棒槌”,“棒槌”前加个“大”字无妨,或换做“油”字,也无妨。总之,馃子并非材质,而是动作“裹”子。

起先,我对“裹”这道工序并不在意。买煎饼时,最喜欢看的还是“摊”,总觉得这是个技术活。先匀面浆,再敷鸡蛋,摊出来的煎饼趁热吃,软酥可口。天津的朋友经常提醒我说,天津人没嘛儿优点,就是热情。由此,我觉得天津人把“煎饼馃子”当成信仰,是有理可循的。煎饼包在馃子外面,正如天津人对外之热情。在天津两年多,我也沾其影响。原来向人道谢,只说“谢谢”二字,现在更习惯在“谢谢”后面加个“您”字。天津的朋友寻人帮助,话前爱挂句“您受累”,总要让人感到亲切。当我们外地人询问起天津如何时,天津的朋友总会神采奕奕,一旦话匣打开,便滔滔不绝了。不仅如此,天津人说话爱逗乐,用天津话讲,叫“哏”。相声能发源于此,不足为奇。记得相声的祖师爷是东方朔,说起他,我总能想起鲁迅先生小时候的疑虑。如果鲁迅先生有机会问问天津人,“某君,你可知‘怪哉’这虫是?”某君肯定不会冷冰冰地回答,“不知道!”相反,热情劲上来,“鲁迅先生,‘怪哉’这虫在天津可是一绝,日后一定邀请您去参观!”先不论有无下文,冲这热情,鲁迅先生定能省去不少烦恼。

后来接触多了,才知道煎饼馃子最要紧的是第二道工序。与之相同,天津人也更习惯和喜欢这个动作,“裹”。常听天津的朋友讲,天津人恋家,即便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天津的父母们也只愿意让子女“裹”在家中,“裹”在天津城。反观我们那里,父母把子女往外省“轰”的情况,实在难以想象。当然,地域之别,众所有之,难置优劣。以煎饼馃子为信仰,固然玩笑,要是看出了些“某某性”,亦见笑矣。

总之,我以为煎饼馃子最后的一“裹”,还有细微之处。打个比方,《红楼梦》中,我一直认为最冷的不是“绛珠草”,而是“凤辣子”。外面披着热乎乎的煎饼,可里面还是干凉脆的馃子。因为里面是凉的,所以外面要裹上煎饼,鸡蛋也尽量多放,温热示人。可是对尤二姐再亲热,再礼待,心里始终是凉的。当然,“馃子”并没有凤姐那般冷毒,让煎饼兜着,可能只是想和人隔层煎饼,或者,只是想把自己“裹”起来。想留在天津,便只是想留在天津,即便“走到天涯海角,我发现的依然只是我自己”。写到这,不由得想起电影《一代宗师》里关于“面子”和“里子”的台词。除去江湖的腥气,这座城、这些人,何尝不是“面子里子”“里子面子”?假如说馃子的凉是一种天性,天津的独特之处就在于最后的工序,“裹”。也许,这才是最耐人寻味的。例外是当馃子找到了共鸣,也就是集合在煎饼这层“面子”里,“里子”才会旁若无人,肆意发泄。记忆中有过一次,那是大一第一次思修课,课上老师无非讲些“大学生活指南”,讲到融入天津这座城市之时,拿了外地学生做例子,例子是什么早已忘记,只记得此起彼伏的嘘声,如同德比战中的主场球迷,“切……切……切……”

又好像铁铲在煎饼磨盘上的另一种声音,似曾相识,“嚓!嚓!嚓!”

津味无穷

张聪(天津理工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民以食为天”向来是我极力推崇的一句俗语,而我对于“吃”的执念更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愈加深入,吃了十几年的江浙菜系的我总想着能够换种口味尝试。四年前高考填报志愿时家里应允可以去北方,但是只能北京、天津二选一。早就听闻“卫嘴子”一说,自然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便毫不犹豫地在志愿表上填写了天津高校的名字。

不负所望,如愿来到这座城市开启了吃的探寻之旅。

初来乍到,特意上网查了天津的特色美食,一边在脑海里过滤着这些名字一边迫不及待地坐上829去往南市食品街。这条享有美誉“集八方名菜于一处,揽四方游客聚一餐”的天津食品街还真是做到了“众口尽调一街中”。各地的风味小吃荟萃一堂,着实让我大开眼界。作为“天津三绝”之一的狗不理包子最吸引我的就是每个包子都有18个褶,褶花匀称,色白面柔,咬一口,油且香而不腻。三绝中另一绝是曾因店铺选址在北门外窄小的耳朵眼胡同出口处,被众食客戏称的耳朵眼炸糕,有点类似于我在南方吃的糍糕和麻球,但又不同。刚出锅的炸糕金黄灿灿的,馅儿由赤豆白糖制成,酥脆软黏。三绝的最后一绝是十八街麻花,从小到大吃过的麻花不少,但是见到足有半人高重达数公斤的一整根大麻花还是惊叹不已。从南市食品街走到古文化街,一路上目不暇接,崩豆张、熟梨糕、豆根糖、红果酪、茶汤……看见什么都想尝,恨不得自己有一个收缩自如的胃,吃遍这些传统小食。街边小贩操着一口津味浓郁的吆喝声回荡在耳边,充满着热闹的市井气息,也刚好体现着天津这座城市的热情。

遇上同寝室土生土长的天津室友是一件幸运的事,都说天津人好吃、会吃、讲究吃,一日之计在于晨,对待早点他们当然也绝不含糊。印象最深的是刚来天津时,室友带我去学校附近的居民区吃煎饼馃子,原来馃子就是我之前在家总吃的糯米包饭里的油条,不同于南方的豆浆油条搭配,天津人更喜欢一套煎饼馃子配上一碗锅巴菜。乍听名字我还以为是饭底的锅巴加上菜熬制而成,待热气腾腾的锅巴菜端上桌我便露了怯,似柳叶细长的薄煎饼加上特制的卤,虽然看上去不算出彩但是味道却格外奇妙。学校食堂里后来出现了类似于煎饼馃子的杂粮煎饼,每次路过总要被室友吐槽。在天津人看来,加生菜加火腿甚至加辣条的煎饼统统都是邪教,一颗为煎饼馃子正名的心也显露了天津人对于他们传统小吃的热爱和维护。除了这些,大饼夹一切、卷圈、鸡蛋灌饼、烧饼里脊、老豆腐、高汤云吞等等这些都是天津人必不可少的早餐,一边吃一边聊,一天的美好生活就在各式各样的早点中拉开了帷幕。

说完了早餐,天津菜更是深得我心。室友告诉我想吃到正宗的天津菜还得去“狗食馆”,南方的朋友听我提起天津的“狗食馆”总是不能理解美食之地怎么可以跟“狗食”挂上钩。我也是百度后才知道,“狗食馆”是指市井胡同或居民区较集中地区的私人开的家常菜馆。江浙菜讲究精致,量不在于多而注重色泽鲜丽、口味鲜美。天津菜多偏鲜咸,量足,俗尚奢华。烧三丝、爆三样、锅塌里脊、八珍豆腐……这些都是天津最常见的菜肴,邀上三五个要好伙伴点上几盘天津的传统家常菜,最好喝点天津传统汽水山海关,在装修不精致却充满着家的温馨的小馆儿里侃侃天叙叙旧,也是一份难得的惬意。

不得不提的还有天津人对海鲜、河鲜的特殊爱好,老天津卫流传着这么两句俗语:“借钱吃海货,不算不会过”,“吃鱼吃虾,天津为家”。从小生活在长江中下游一带的我吃过很多鱼虾,尤其对麻辣小龙虾情有独钟,可是说到吃虾天津人更多惦记的是皮皮虾。清明节后,去塘沽吃皮皮虾成了朋友间约饭局的最好去处。当然,天津四郊的洼地浅塘也很多,野味资源丰富,炸蚂蚱、炸铁雀儿等更是餐桌上多见的。一开始我不能接受这些看着有点恶心的食物,光想想鸡皮疙瘩就会掉一地,偶然一次和朋友玩大冒险输了,硬着头皮咬了一口,却发现味道是出人意料的齿留余香。

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和历史的传承,天津更是接受了西洋饮食、闽粤、江浙、川鲁等各大菜系的沟通交流。大街小巷,“广式炒河粉”“江南大排档”“东北烧烤”“兰州拉面”,像这样的招牌随处可见。生活在这座城市里是幸福的,你从来不必为吃的种类的选择匮乏而发愁,各式各样的菜肴、小吃只会让你挑花了眼。

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抱怨过天津不近人情的狂风和如烟笼罩的雾霾,但只要想到天津的食物总有拨开云雾见天日之感,所有的不满在津味入口那瞬间烟消云散。人们都说酒越酿越醇厚,茶越久越浓香,而天津的美食,你只有亲身去品尝用心去感受才会发现它的美妙,令人回味无穷。

张蔚洁(天津外国语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提起天津,你会想到什么?是蜿蜒穿梭于城市的母亲河,还是静默注视着万家灯火的摩天轮;是外焦里嫩的耳朵眼儿炸糕,还是相当于城市名片的狗不理包子;是市中心美轮美奂的欧式建筑,还是蓟县盘山落满了雪的丛丛古柏。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回答,而无论哪一种回答,都是最真最好的回答。因为是陪伴这座城市度过风雨的每一处景、每一寸地,共同熔铸了这座城市,让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尽情演绎着独属于自己的故事。

形形色色的桥,就是我对天津永远的定义。大大小小的桥几乎随处可见,叫得上名字的,叫不上名字的,林林总总大概有几十座,顺着海河而下,河上总是立着桥。而这,大概是其他城市不会有的。

小时候,家住在河东区,学校却在南开区,上学总是爸爸用自行车载着我驶过大街小巷。而我最兴奋的就是登上一座座桥,穿过一个个隧道。每天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和爸爸漫长的征途就开始了,这一路上要过好几座桥和好几条隧道,那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新开路上的李公楼立交桥,因为每次走进黑漆漆的隧道里时,小小的我便会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好像下一秒冲出隧道口时,外面的世界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像志怪小说里写的那样:“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每每踩到赤峰桥,我便要从车上跳下来,给爸爸充当“人力发动机”,欢里扑腾地跟在后面呼哧呼哧地推着爸爸向前跑,爸爸也总是喊着跑操时的口令“一二一、一二一”卖力地蹬着脚踏板,发丝间渗出的汗珠在太阳照射下总是闪烁着金色的光。一旦自行车到了桥的最高点,我便会轻快地跳上去,然后抱着爸爸的腰,自行车会在重力下一路滑行,漫长的征途似乎增添了无穷的乐趣。长大之后,走过赤峰桥的次数少了,再次路过时,桥早已翻修成新的样子,像一艘扬帆起航的轮船,伫立在海河之上像是通往一个更美丽的世界。但是我再也回不去那段推着爸爸一路向前的时光了。

记得有一次在家里翻看老相册,看见自己指着一只雕工精美的汉白玉狮子笑得灿烂。爸爸说我小时候每次走过狮子林桥的时候,总会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妄图把它们一只一只的数清楚,而每次数到中间便会乱了,自行越骑越远,我越来越着急,于是便更数不明白了,直到有一次,爸爸干脆在路上停了下来,让我跳下去一只一只摸着数了个遍,最后,还让我同这些形态各异的狮子合了影,算是第一次将狮子林桥的狮子数清楚的纪念。

若是提起天津的桥,还有一座是万不能落下的,那就是如同天津地标般存在的桥梁——解放桥。很多人不觉得这座桥有什么特别之处,因为它既不如金钢桥那样造型独特,亦不如大光明桥那样绚烂多姿。但我知道,“万国桥下过大船”曾是一道巍然壮丽的景观。它经历了风雨,亦承载了历史,值得每一个天津人为它骄傲。

时间在流逝,孩童在成长,曾经的桥托载了我儿时的回忆,却难以再跟上直辖市飞速的发展,于是,随着城市的现代化建设,这些日渐苍老的桥都开始翻修、固牢,以便跟上经济发展的脚步,承载更多天津人的梦想。还记得解放桥曾经历了长达八个多月的封闭施工,再次揭开面纱时,如水蓝蛟龙盘梭海上的风采令所有人惊艳不已,今天,人们游览海河风光时,亦不忘夸赞这座设计巧妙、结构精美的桥梁。

除了老桥翻新,还有更多的新桥在不断涌现,它们闪烁着绚烂的桥灯,装饰着各具特色的雕像。从远处看抑或从近处看,总是呈现出不同的模样,令人遐想,惹人称赞。这些或久或新的桥,连接了这座被海河切割的城市,点缀了海湾香槟色的夜景,呈现出了与这座城市相称的美,同时也见证了在时代浪潮里不断奋勇前行的天津人。这座城市,努力兼容并蓄,努力携手前进,向中国也向世界展示着天津的城市韵味——开放和包容。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地方的云”,而最美的,依旧是天津。

白的城

冯健(天津外国语大学国际新闻专业)

初到津城,汽车碾过,呛嗓的灰尘扑面。大包小包,小子心里默然着来路,“是个过客,终归是会离开”。他面向平铺的海河,目光却离不开前方高而立的建筑群。

如果,每座城市都可以承担一种颜色。

多瑙河城的水蓝色,同沙漠迪拜的豪银灰。

津卫,他想用白色来赋予。

处暑的食物是白色的,并非夏日的结束,小子刚到北国,还是会热得发慌,毫无食欲。虽,南方小子,来自广粤之地,有无色的白切鸡,味道却至上令人留恋。津城各食铺对辣椒的斟酌,让小子好几日靠泡面度日,他想吃回家的乡味儿,首推肯定是海辣椒,加上随放的麻椒,滚油一呛……那也只能是想想。可纵是挑剔,也只能将就食堂,将就肚皮,将就把清汤白饭理想化。食之无味,假其有味,后来还得靠自己老妈寄的秘制,红彤彤的一小陶罐,白色食物是没有红色来的直接,下饭自然却差了一点。不容易度过这炎夏,平原有时风来得急,好像吹着吹着就饿了,吃着吃着也渐渐熟悉这津味儿,虽也需各式调料的补充。

重阳的天空是白色的,气温未降,秋高气爽,津沽城在暖黄日光反衬下,显得更加谧白。小子被友人拉着去往五大道,静默的建筑,随意洒下的阳光,熙熙攘攘的人群,围住老楼和外国友人自拍。红墙绿砖青天,聚会着英、法、意、德、西班牙等国各式风貌建筑230多幢,名人名宅50余座。白色作底的天,彩琉璃缀点的窗,文艺复兴式、希腊式、哥特式、浪漫主义、折中主义以及中西合璧,构成了一幅幅凝固的艺术画,小子喜欢这种历史的沉淀,可以触摸着过去的气息,却活在现在。安静驻足,觉得心情会很好。南方的天蓝,却没有北方的天透,似女子白皙皮肤,同紫芋新鲜切面,像从未呼吸过这蓝天之下的空气。

立冬的初雪是白色的,剔透干净,雪下得很安静,不出一夜便铺满窗外景色,南方来的小子惊奇于北方的雪,大叫着,呼喊着,吁嘘室友,匆匆起床穿衣,忙忙下楼开门,向茫白一片跑去。糯沙沙的质地,舍不得多踩,又巴不得多踩,新鲜的雪好像不会冻手,挂在枝头,铺垫湖面,小子默默用眼睛去感受,却也投入投雪大战,不过南方人比较多。白色一线的雪与天,怡人的新鲜,南方的雪来得太迟,薄薄的一层,落地即化,想来不尽兴。小子用手捧了一团,还是惊喜,为何雪白得如此彻底。记得小时候,冬天手脚常常冰凉,患上冻疮的疾,祖母用刚化的初雪,泡手脚于其中,恢复很快,却再也没体验。仰面朝天,想呼吸这带着雪味儿的天。

冬至的霾降是白色的,雾色连天,压得心里抑郁着。小子只好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度过了一天。去外出,口罩紧紧抠住了脸。他想起了童年动画飞天小女警,全城严肃戒严的情节,只因为那魔雾的入侵,好像结尾只有众人合力才能够解决。回到现实,不知道如何去合力他人,小子能做的只有口罩高高挂起。当初义无反顾选择的海河边上,现在却也像那直行的河一般泄了信心。听说有些国家冬天很长,生活在城市里的人容易患上抑郁。想象自己要生活于此没有期限,顿生烦躁,无处可发。只求来一股强风,吹走沉霾,吹走心雾。可能唯有暖气,渐渐吹走心雾。南方没有暖气,冬日御寒全靠一身正气,北方的暖气足到小子每次回屋内,镜面结雾,好笑地摘下镜片,脱下外衣,室内总比室外轻松极了。

每天的津口是白色的,初见,他并不喜欢街街巷巷萦绕的津味调调。音儿字儿话儿,加“儿”似理所当然,呛不出那种韵味儿,别人自知你是外地来客。无数个和馃子大爷浆子大妈打交道的起早,小子也慢慢熟悉了这味道。学校广播站时不时拿出津口相声来放,同室室友时不时练练快板谈笑。小子原以为陌生的城陌生的音,却没想到熟悉感还可以顿生。

津城人很热情,小子的第一个感觉是他们对家的恋想,这是小子深入的感受。曾去做客,小子喜欢这种北方家庭的氛围,有围在一起的晚饭,有热气腾腾的米饭白气,还有电视机里传来频繁鼓掌的相声。突然,小子想回家了。

时间不慢,生活不快,小子渐渐熟悉这种状态。

白雾围绕的清晨,白色作底的蓝天,想用相机保存,不如用眼睛去感受。小子已习惯这呛鼻的车流,带来的大包小包轻了些,却也多了些。向前铺去的海河还在,回望来时的路,小子突然又不想走了,白的城还有其他颜色没有经历。

原来白色具有的包容性,要用眼睛拥抱、用身感受、用心接触的。小子,笑了。

静静面对这白的城。留下,或不愿离开。

拆迁

褚怡(天津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河北大街拆迁了,这个消息最开始传来的时候,住在我家对门的老刘头最先搬走了,他总是跟别人说在这里住腻了,嫌弃楼下的菜场太闹,还住在二楼上下楼不方便,说是要找个环境好的一楼住住,这个愿望可算是能实现了。

我的学校是我们家族里的孩子都上过的一个学校,离家很近,走路也就三四分钟。我妈妈说曾经很是兴旺,每每放学校门口都涌满了人,至少我姐姐在这里上学的时候还是这样。到我上学时,已经有些颓败的苗头了,在我读到四年级的时候,学校更是败得一塌糊涂。绿漆皮都剥下来一半的旧铁门;不大还围着建了几间平房的坑坑洼洼的黄土地操场;几块木板搭起来的领操台。学校里唯一还看得过去的就是这唯一的一栋教学楼,一楼整层租给了一家服装厂做了厂房,每天进出楼都伴着机器的音乐踏着满地的碎布头。二楼租了一半出去,但是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的,用浅灰色的板子围了起来,挡住了唯一的窗户。楼道暗暗的,每每路过都快步走过,总感觉会突然从木板门里出来一个很吓人的东西——不知道是鬼还是怪物。三楼可算是真正的教学区了,亮堂,干净,有读书声。四楼曾经是乒乓球台,但后来一直紧锁着,变成了仓库。在我四年级的时候学校就已经只剩下了三、四、五这三个年级,再也招不上来学生了。后来五年级变成了六年级毕了业,就只剩下了四、五两个年级,连着全校老师加在一起也没有五十个人。尽管这样,它也有美的时候。操场上有一颗很粗的桃树,每年的春天都会开满了桃花,到了暮春时,春风吹开了,桃树顺着春风的牵引摇摆,抖落了一身的珠翠,我的小世界里充满了桃花。飞旋着的、追逐着的、翻滚着的花瓣融进了我的羊角辫,钻进了我的衣领,我双手掬着,等待桃花落到我的手里,站在花雾里,一动不动。一片漏了进来,小小的,在我的手心里,我还能感受到它的生命,它的心脏还在跳动,我把脸凑了过去,深埋在手心里,仔细地嗅着,有花的味道。我四下里看了看别的伙伴,偷偷地伸出舌头舔了舔,没有味道,却对我的舌头有不舍,丝丝缕缕的感觉缠满舌头。像这样的游戏,我可以玩一下午都不会腻。

另一个我最喜欢玩耍的地方,就是学校后面那一片被拆完了的砖堆残瓦上。这里曾经是一大片的胡同,一条连着一条,小时候的我哪怕是跟着姐姐走也会怕迷路的记忆倒是不深了,它成了一地碎砖破瓦的样子倒成了我不可磨灭的记忆。我和小伙伴儿们会在砖瓦上东倒西歪地走,有一处地下管道露在了外面,不知是谁把它凿破了,里面的水汩汩地流,在一个凹陷的地方形成了一个湖,这是我最喜欢的。我总是把它当作我自己的湖,站在湖边,看着远处的碎砖,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出来,却总是让我很新奇、着迷,长大了我才懂,其实那种感觉叫荒凉。

我们在这里最喜欢的游戏就是用砖块垒成一个围子,在里面用废报纸和秸秆烧火,看着升起来的烟,偷偷地笑。捡废品的大婶看到总会来训我们,我们就哗的一下四散飞走,一次又一次,不亦乐乎。

后来随着周围搬走的人家越来越多,每搬走一家,他家的门窗就会被人拆走,整个房子空空洞洞的,有的楼可能整栋就只剩下一两个窗户了。周围的治安好像也变差了,以前每到下班的时候,街上卖东西的,回家的,闲聊天儿的,人声鼎沸,现在每快到傍晚的时候街上冷清清的,偶有几个人也是行色匆匆。我们这些出来玩耍的孩子们,也被家长嘱咐不能再像以前回家那么晚,总是早早地就回了家。可是还是传来了很可怕的消息:学校里有一个低年级的小女孩被人拐了,趁着中午她回家吃饭的时候,把她拉到了某栋楼里没有窗户的人家,那人拉着她的书包,她把书包脱了下来,飞逃了出来,正好遇上了骑车路过的老大爷,把她送回了学校,算是逃过了一劫。这个消息弄得学校里人心惶惶,我学给妈妈听,她也不让我再出去玩了,我只有在放学的途中多磨蹭一会,享受享受玩耍的乐趣。

那阵已经是秋天了,好像吧。我如果磨蹭回家就要绕远路,绕远路的时候,会路过一个斜坡,当然我是在斜坡的上边,旁边还有一个大石墩,我每次走到哪里正好可以看到远处破砖碎瓦的尽头上方是一个无比巨大的暖红色的太阳,周围的一团都笼罩着橘红色的雾气,那种醉红比红色的蜡笔、红色的毛衣、红色的糖果都要漂亮,我的整个心里只剩下了那团红色,它好像在勾着我向她走去,刚要踏出步子,就被自己探出石墩的脚惊了一身汗,全部的绮迷就都散了。继续朝家磨蹭地走着,却总不忘了回头看一看那一团红色的绒球,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也一点一点地下落,最终被破砖覆盖了。那笼罩着的红雾,也变成了灰色的云。

不久,我家也搬走了。

最好的城市

石婉琦(天津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我觉着,东北不像个地域,倒像个大省。这感觉是我十年前刚到了天津就有的。

那时候,我是个学生,千里迢迢地辗转来这个只在中国地图上见过的陌生城市读大学。出门在外,人们往往会聊着故乡表示亲近,我在五湖四海的人群中谦逊而低调地回一句,“我是辽宁人。”就定有人恍然大悟道“哦!她是黑龙江人,你们都是东北的,你们是老乡!”那语气,就像是立刻想象出了你们早起一起上学,晚上隔着墙壁互道晚安的场景。其实,黑龙江的人说不清楚辽宁的气候,辽宁人也说不清楚吉林的特产。

可天津不同,就算它再修上十几条蜿蜒绵长的地铁线路,我也总是觉着,天津是个小城,怎么大也大不起来。此时,我叼着车票杵在站台上,眯眼望着崭新的艳蓝色站牌,在暗沉沉的天气下,我和它都显得格外刺眼,和空气里冷冽的陌生烟味格格不入。不知这算不算古人曾说过的,近乡情更怯。

这次我是来天津采稿的。

几天前的这时候,我第六次冲进几米的办公室,焦灼地把刚打印出的烫手稿件递了过去。这篇关于天津的文章,改了几遍几米都不满意。我端正于他的办公桌前,装作漫不经心,瞥着他镜片后的深邃眼神,焦虑地在袖口里把手指绞成了花。几米仔仔细细地翻看一遍,轻轻地叹气,摘下他细细的金属边框眼镜,转了明朗的表情欢快道:“然,你还是再到天津去看看吧,然后散一散心。”几米把我的名字读得很性感,他是个优雅富有涵养的法国男人,是我的上司,还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大约是因为回忆的忽暗忽明和良莠不齐,三天我都一无所获。下午我就要回去,犹豫再三,我还是在中午约见了瑾。

瑾是在天津生活的东北人,我大学时期的前辈学姐,初见那时候她一头清爽利落的短发,我以为她很会喝酒,很能闹腾,不过她倒是也有温婉女子的一面。午后也不暖,有些干冷,我久不来天津,穿少了衣服,蜷在车站附近冷清的拉面馆靠窗的角落里,把手缩在袖口里,咧着嘴发抖,布满油渍的桌上摊开我厚重的笔记本,我为采稿走过许多城市,初见的城市仿佛初恋的情人,一切都显得丰满而扎实。可是我唯独不知该怎样写遥远回忆中模糊的天津,这页上面杂乱无章的暗红色字迹像干涸的血迹,纠缠着理不清的头绪,我因寒冷而战栗的后背紧紧贴着硬邦邦的椅背,喉咙像被人硬生生塞进了一块棉花,把我的唾沫都吸走,顶在心口喘不过气,点烟的手也在抖。

“你学会抽烟了?当艺术家都要这样吗?”我被惊吓,诧异抬头,她蓄了及腰的长发,系着紫色的格子围巾,笑面如花,优雅得几乎让我认不出来。

“你嘴巴变厉害了,也不知是不是人民教师的通病。”我没好气地回嘴。瑾喜欢生活安稳,且对生活极有规划,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进了学校,做了她年幼时就梦寐以求的工作。

瑾哈哈大笑,没有介意,反而热情地抱了抱我,“东北的小姑娘,还是欢迎你故地重游吧。”

“欢迎就不用了。”我推开她,把她按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你是我的活稿子,我要写你,要写天津。”我吐了烟头,铺平了皱皱巴巴的笔记本,端正了坐姿,郑重地叼着笔头微笑看她。“还是请您先谈谈对天津的看法吧。”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半是无奈半是嗔怪:“诶,有什么好说呢?我不知怎样说。”

然而再过了半小时,就听她喋喋地说了许多,零零碎碎,杂七杂八,她在天津念完了大学,读过书,吃过饭,大小的地方都有踏足,大学清闲,她把天津摸了个半透。瑾让我贫瘠而模糊的回忆被渐渐填充,她是一个爱讲故事又富有热情的人,有很多次,我都在她的故事里看见自己。“那时候校长每天拿着喇叭喊,报考要考天南海北。”她咧嘴笑着,活泼地比画着纤长的手指:“你知道什么叫天南海北吗?就是天津、南京、上海和北京呀!”笑了一会,她耸耸肩膀,“我就选了天,来了天,不光自己,还拖家带口地挪到了天。”

“姐姐,天津就这样好吗?”我抿着嘴偷笑,她的故事们都详尽地被我留在了本子上,我哗啦啦地回翻上几页,竟看不见一句抱怨不满。

“至少天气总是这样糟糕吧。”我皱着眉头用圆珠笔指指窗外的雾气昭昭。“从我在天津那时候起就是这样。”

瑾微微探头,用一种认真探寻的眼光看了看窗外,皱着眉摇了摇头,“今天起了大风,明天就一定会放晴。可天津的天气不是别人想象的那样,有时候天也会很蓝很蓝。”她认真辩白的样子让我有些感动,她为了天津的天气对我认真解释,就像是为了家人的错处感到抱歉一样。我摩挲着勾画满满的笔记本,终于感觉有了底气。

“放心吧,天津真的有这样好,我可要好好写,让你心安。”

瑾又腼腆地笑了,和她二十岁的模样没什么区别,像收了糖果的孩子,幸福而满足。

瑾一直送我上了车,我从车窗看着她渐远的消瘦身影,和这个城市的剪影恰如其分地重合在了一起。她见过我所未见,她懂得我所不懂,我坐在电脑前把不计其数的华美之词毫不吝惜地一股脑儿都塞给了天津,却显得空洞而难堪,她寥寥数语,好像从她嘴角的笑意都能把城市一览无余。

大约最好的城市,是可以被人真心疼爱。

南方人眼中的哏都

陈小芬(天津外国语大学网络新闻专业)

相知

南方小孩对北方总怀着一颗好奇又向往的心,想见一见北方的人,看一看北方的景,品一品北方的文化,而我也不例外。于是,我选择了天津——我所能接受的最北的北方,距离我的家乡约2074公里,坐火车要28个小时,坐动车要8小时,坐飞机要2小时。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我多么高兴你也认识了我!看着照片上的天津,仿佛你就在我的面前,等着我靠近你、走近你。而2074公里,也好像只有一步之遥。

相识

2014年9月3日,我来到了天津。

就如罗颂所说“秋天的美,美在一份明澈。”天津的秋天,就是那么明澈。

秋天的枫叶,已不是夏季那稚气的绿叶。经过阳光的洗礼,它们变成了熊熊燃烧着的红叶,它们红的似火,红的似血,红的似西班牙女郎火红的裙子,尽情展示着秋天的浪漫,大胆宣告着秋天的热情。就如天津人的热情大气:“你就见直走!见直走!见直走就到了!”车师傅一路的唠嗑“天津玩的老多了,滨江道、五大道、古文化街、意式风情区……”

路边的白杨树,虽然已是树叶凋零、枯枝毕露,但即使没有遮挡,它也依然坦坦荡荡、昂首向天。而那些被风吹落的叶子,也不愿意轻易向秋天投降。即使干枯了,也卷曲着身躯表达它的坚持。每每行人踏过它们的身躯,它们便会发出抗议秋天的呐喊!白杨树象征着天津人的勇敢不屈。历史名人李恩宝,1947年5月参加革命,参加过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太原攻坚战和解放兰州、解放宁夏等战役。在抗美援朝时期,李恩宝同志参加了第五次战役及开城保卫战等。他不畏战争的残酷、不畏生命的脆弱、不畏条件的艰辛,勇敢地为国家奉献自己的一分力量!这就是天津人!勇敢!大胆!无所畏惧!

相爱

2015年1月17日,我踏上回家的征途。

清晨,空无一人的街道,我一人拖着旅行箱。原以为我会毫无留恋地轻快的离开,但回头望望,才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果断洒脱。

我望见了海河。刚见到它的时候,我就在想,原来这就是海河啊!如此普通,如此平凡。但是离别之际,才发现就是这么平凡的海河默默无闻地奉献着!那维持我生命的水之源就是海河呀!古代文人留下这样的诗句“晓日之汉口,连樯集万般。”清代乾隆皇帝评价海河“早知有盘山,何必下江南。”如今,可能没有诗句里面描写的景象了,但海河永远是天津人的母乳,是天津的象征,是天津人的留恋!

我望见了古文化街。刚见到它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不是人挤人的商业街吗!但是,再回首,印象中的古文化街确是百家店堂,是民间手工艺品店的集结地,有地道的天津美食:狗不理包子、十八街麻花、耳朵眼炸糕。看到作为津门十景之一,它是如何坚持“中国味、天津味、文化味、古味”。

我望见了意式风情区。刚见到它的时候,我所想的是意大利会不会比这更美呢?但是现在回想,我能想到的是:在列强侵略时,它被迫丧失自己的文化而被披上外国的衣服时满心的痛苦和强忍;在现在,它以广阔的胸襟接受不同的文化,接受不同的人群!

还有许多许多,我一直以为我看到的天津景象都不是天津,但是,灯火阑珊下,才幡然醒悟原来正是天津就在这些天津景象!景象中有的是天津的丰厚的文化底蕴,景象中有的是天津人长年累月而成的品格,景象中有我对天津藏在心底的爱。

人总常说“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而我,只因天津而爱天津!

故土

金玥(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

故土,总有种只许自己日日埋怨,别人说不得一点褒贬批评的趣味。

小时候上学,天津那时还有蓝印政策。为了高三一搏,有外省的孩子背井离乡地过来,房子买得离学校远,又不得不学区附近租房。也苦读,也难熬。她总是每天头一个到校,成绩出众,模样也漂亮,很得人喜欢。唯独一样,她看市井人情,处处都是觉得自己被亏欠。买苹果少找了钱,写在作文里的是“知道这里九河下梢,贩夫走卒是老本行有传承。可还是希望这座城市脱离三教九流的市井气。”遇见不顺心,习惯由头算起,“早就不该来天津上学!”临了毕业,她本来是极有希望清华北大的准学霸,结果发挥失常,考到离家更远的大学。悔恨之余不忘加一句,“要是早在家乡考,一定不会浪费光阴。”

诸多牢骚,放到今天也只淡淡笑开。人总要为了消解烦闷而找个托词,而这个托词最好是改变不了的时局社会。可当时的我确实很认真地在为此愤愤:一是本地的孩子不愿意外人抢生源是自然,二是你抢了还要抱怨天时地利人不和,天下哪有都为你行方便的地方?

现在想来,能觉得出不顺是好事,那是因为人已经把幸福习以为常。不像那时候,旦夕祸福不由人意,苦中作乐才是生的常态。

那时候炮火连天,刀因为血而滑不留手,要用红绸两相系紧才能抵命一战。遥远的炮声震不动京中绿釉青花里舒卷的茶叶,端着茶盏的手丹蔻鲜红,端饮斟清,稳稳当当。操着八国口音的蓝眼睛们看不懂守台将士拼杀的意义:兵力相差悬殊,大沽炮台陷落是必然,何苦为之?但天津总有些长辫子黄皮肤的死心眼。他们咬紧发辫杀红双眼,只因心里震彻的是一句“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堂堂正正,掷地有声。

那时候流光溢彩,九国来朝。添砖加瓦后个个歌舞升平,口岸热闹。迅哥在上海憎恶其极,把那时的屈辱黑暗融进一本《且介亭杂文》。但天津总有些千面周旋暗中战场的革命者。那些舞台、杯盏、华服、美人,掩映着情报、机要、方针、谋略。哪家罗绮纷纷不是旌旗密密?又有哪个管弦冗冗不是松柏萧萧?此生不得正名正身啊,多少人背着汉奸的骂名长逝,多少人日后未得善终。可放在那个时代那些人,真真正正,饮冰十年,难凉热血。

天津人本性中有种平和,又善用趣味,总是自给自足自娱自乐的舒服劲儿。“哏都”之名不假,就像看完冯骥才先生那本小册子时,心有戚戚的小滋味。可把知足常乐的人往家国大义前一放,没有一个小角色不正了声色。先有国才有家,天津人都知道,就是这么个理儿。

我印象里,新世纪刚敲了钟,那会儿的天津人是最符合天津性格的。那时的人会把争执变成相声,一捧一逗嬉笑怒骂,日后还不忘年节串门,插科打诨好不热闹;夏天会支个牌桌切个西瓜,哗啦啦洗牌声不断,吊扇慢悠悠地转,我和几个小孩在桌子下面绕着捉迷藏;放学时孩子们跟着熟梨糕的响声就走,古文化街转到过龙,拿着都舍不得舔,茶汤好几层只挑上面的葡萄干松子仁,底下的味道淡了都拿给了家大人吃……

陈凯歌有个十分钟的短片叫《百花深处》,一个酒沉瓮底的好故事。从四合院到独栋高楼,时代变迁,人心还记挂着老屋的铃儿和铛儿。荒山野岭,那曾经是“我”家的房檐立门。你妥善搬起来的不是无实物的表演,是“我”爱的紫檀衣橱、精致鱼缸、古董灯座。看到最后时,差点落泪。真是变化得快啊。我再也找不到小时候撞哭过我的石狮子、觉得最好喝的掺满色素的甜水儿、吃了就舌头变色的糖。我住过的房子拆拆建建,我上过的学校迁迁合合,我在意的人们,天涯散落,只能遇事报个平安祝个顺遂。这时代的变化撵着人往前奔,心底里又总想回到小时候,安稳踏实的麻将桌下,西瓜汁混着瓜子糊了满脸,脚底下蹭着地一荡一荡。

也有很多事变得有意思。煎饼馃子会跟各类邪教不妥协,老豆腐的甜咸之争,元宵粽子里居然有肉的存在,连雾霾都变得趣舍万殊,口味不同……也许天津人对日常的消解方式,都融在段子玩笑里,聊着天就引经据典,每个条目都来自春晚和相声选。

生于斯,长于斯,日后还会埋于此。

这就是我对故土的理解吧。

津城的冬天

张灵慧(天津师范大学教育学院)

深冬的天黑得格外早,从学校图书馆出来,本已无一点绿色的校园此刻披着黄昏的外衣,透过枝丫看天,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风,呼啸的风,从结冰的湖面滑过,从荒草地上奔过,又从枯枝上跳跃翻滚而来,野蛮又调皮地扯动行人厚厚的衣襟,敲打在亮着灯或者没亮灯的窗户上,那声音仿佛是在宣告它是这冬天的主宰,它的无数刀刃收割了这一季繁华;它是这原野的王,它的万千铁骑正纵横在这漠漠平川。这就是津城的冬天,没有任何亮丽颜色装饰的冬天,被风主宰的冬天,如拙石,如烈酒,如繁华落尽后真实而寂寥的舞台,如曹子建诗中所说的“幽并游侠儿”,如老者口中遥远而荒凉的传说。而我,是那个循着传说走来的人。

我曾用十七年的岁月编织成一首江南的诗,它如南岳一般秀丽,如湘水一般多情,如桃花源一般宁静,如烟雨一般空蒙。十七年的岁月早已习惯了杏花烟雨中的江南,却也开始向往北方的秋水蒹葭,狂风朔雪。曾无数次想象寒湖之上漫天飞舞的芦花,想象皑皑白雪中深深浅浅迈着艰难脚步的归人,想象苍茫原野上的狂风瘦马,北方的冬天是那么美,不应该只在我的想象中出现,只在别人的文字中反复,于是,一个人拖着行李踏上了北方之旅。只有自己知道,一路向北,非为理想,只是为了岁月中能有一首不一样的歌,南方四季如春的景色固然美,而我想要一个不一样的冬天。想起第一次坐火车由南向北,横过长江过了湖北之后,便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迥异于南方的山重水复,广袤的原野上,火车向北,太阳向西,火红的夕阳在窗外渐渐远去,从遥远的地平线落下,绚烂的晚霞辉映着整个天际和原野,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片刻之后却已无影无踪,留下无尽的雄浑与苍凉。此刻,人是多么的渺小,而天地是何其广大与壮美。在这壮美的原野落日之中,离家的不舍渐渐化为对北方的喜爱,以及对冬天的期盼,冬天的原野应该更美吧。于是,我在期盼中来到了天津,在期盼中迎来了第一个冬天。

转眼已经三年了,早已熟悉了这里的春花、夏风与秋叶,而感受最深的还是这里的冬天。我用第一个冬天来适应这里的寒冷与苍凉,思念千里之外的家乡;用第二个冬天来习惯这里的饮食,养成跟北方人一样的豪爽开朗的性格,来体会这里的文化与内涵。而在第三个冬天,我已经学会了将自己的生活方式与之融为一体。这里的冬天,天气若好,太阳很暖,风很听话,适合去老城区的大街小巷转转,避风的墙下,或者道旁的枯树下仍然会有卖煎饼馃子的老人眯着眼笼着袖瑟缩着坐在旁边,脚步匆匆的行人举着煎饼,属于生活的热气在寒风中慢慢散发。也适合去五大道溜溜,道旁的树像倒立着一把把扫帚,围墙上没了叶和花,枯藤交错,盘绕交织着百年的历史风云,围墙内沉默的老建筑让人想起这个城市无数的故事。也适合去海河边看看,当然前提是穿得暖暖的,这时的河边绝少有垂钓者,也没有多少行人,安安静静的,薄薄的阳光懒洋洋地铺在海河的冰面上,风一起,它便翻个滚,然后继续枕冰而睡,任凭桥上车辆如织,两岸风声如啸。也适合去古文化街去鼓楼,从小玩意和小吃中寻找民俗中的天津,或听一场相声,认识文化积淀中的天津人。或者去意式风情街也不错,那里即使是冬天依旧温暖而浪漫。天气若不好,比如大风天,冰雪天,雾霾天,便适合宅居,听着音乐捧着一杯热热的茶。适合枕窗听风,看着枝上最后一片叶子随风而逝。适合闭户读书,等着城里第一场雪的告白。适合去同学家蹭饭,学着擀面皮包饺子说天津话。适合冬眠,适合想家,想念那个远得冬天想起来只会觉得温暖的南方。

是啊,南方的冬天可没这么寒冷,更没有这么荒凉萧瑟。第三个冬天了,从适应到习惯再到现在,总该有点厌倦了吧,我想北方的冷风我应该是已经吹够了,倒想念南方的吹面不寒的湿润的带着香樟特有的香味的风了。如同一首歌高潮后的低落与起伏,不再高亢激扬,可是曲子的节奏仍旧继续着,带着点低迷与彷徨,却显得层次更丰富,意境更完美,又恰到好处地推进到更深层的境界,渐渐地,不再高昂,也不再低迷,婉转悠扬的尾音中自在圆满地结束。

我从未后悔离开家乡奔赴千里之外的北方,尽管会不舍会思念,尽管在看到感受到以前所向往的北方的冬天之后偶尔会厌倦,但在这一次次的从南到北又从北返南的过程中,我已经渐渐独立了,我的世界在变大,变得更丰富多彩,这就是成长吧。等到一年多以后,当我最后踏上由北向南的火车,再见那原野落日的景象,回想这天津的四年生活,我应该是满足的吧,如愿见到了北方的寒湖蒹葭,狂风朔雪,也体会到了属于北方冬天的雄浑苍凉,寂寥萧瑟,更有在天津的四年丰富多彩的生活和体会,天地之间我又多了一个心灵的故乡,这里的记忆足以装满我的行囊,这里的冬天足以让我留恋回味,这些交织在一起足以为我的人生谱出一首不一样的高歌,待歌终了,只需对着原野上渐行渐远的落日挥一挥手,便是圆满自在了,我想,那一刻,应该是无喜无悲的。只是梦中怕又会无数次地重回津城,比之前纯粹的对于北方的向往又会不同些。

津城小事

郭丽娜(天津师范大学广播电视学系)

我也是一个异乡人。

走过大街,踱过小巷,拿着糖墩儿,就着风土人情,咀嚼其真味。

第一次对这里新奇是在迎新晚会的那晚,舞台离得好远,我生性不喜喧闹,便仰头望天,见着了月亮,明明亮的,在外住惯了的人竟有些思家,闭眼,却又马上睁眼,搜寻着什么,呀,怎么没有星星,都说月亮极好的时候是不兴繁星的,但至少会留几个吧,纳闷着,我倒是将头顶这片天空看了个遍竟没有捞着一颗星点,脖子都有些酸了。这真是让我郁闷,虽说津都霾重,然这天还是很清明的,怎么能找不到一个星点呢,平时从不恋它的人现在却在想着它,满脑子都是它,一定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问了正好坐在我身边的本地室友,她也撅着嘴看天,叨了句,确实,天津好像很少看见星星。

于是我煞有介事地记住了它,天津处在个看不见星星的地方。

好久以后,也是偶然地,却又像是冥冥之中的,我再次仰头望天,这次是一个人走在路上,伫立在路中间,旁边的路灯亮着黄光,映射出我的影子。果然,是有星星的,我努力地数了两遍,呀,有七颗呢!心里顿时有些小欢喜,本来这样澄澈的夜晚就难得了。这样看来,月亮似乎都不孤寂了,因此,我并没有想到家,而是想着这里的人们也是会坐在公园里,或是门前,或是阳台上看着这些星星吧,不然他们也在这片星空下做着些什么,总之,就是觉得这样的生活就够了,不是说这里很少见着星星吗?于是又煞有介事地记着,天津的人们也是在看得见星星的天空下生活着,月亮、星星们见证了这些人的成长,便对这里有了深一层的情感,寻思着总有些有心人会望着这片天而感到欢喜的,知足常乐嘛!

我常埋怨这儿的风,几乎是天天埋怨。每次出门前梳好了刘海,一出门,另一只脚还没跨出门呢,就是一阵过堂风。我选择放弃理它,反正在到目的地之前,我的头发肯定一直都会受到这干风的折磨,我的发质属油性,本来没到两天就油了,而这烦人的家伙却总是趁我走路时来把玩我的头发,更甚的是,无论我朝哪个方向走,这乱风都大,于是,我就缴械投降了,这四面八方同时来的妖风我哪经得起,只好戴着帽子快快前行。

一到秋冬,温度都还没降下来呢,这风就是逼得人穿起棉袄,只得盼着快快进屋里。有时闷了,想出去走走,瞧瞧路上的美人去,却奈何这妖风作乱,加上霾气厚重,美人们或是躲在家中,或是戴着帽子,扯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虽然常常能令人遐想,但终归是看不到五官布局的,瞅着那些遮挡着兴致的布料,就更埋怨这风了。

江南来的人是喜潮的,因此早早地就备好了各色保湿补水的瓶瓶罐罐,我向来对洁面后涂抹这些东西有仪式感的,这也应该是女生与生俱来的吧。确实,津门常年少雨,风又可劲儿吹,皮肤哪能不干,终究还是要在意那句,女人是水做的。

今年的雪下得早,天气预报说第二天会下,还真准了一回,今儿一早就装备齐全地看雪景去,雪经过一夜,堆的有些厚了,用手抓了把,极松,雪花片分明可见,只是这样的干雪不太合适堆雪人,但似乎并不妨碍雪人四处可见。

说来我一向是爱憎分明的,对于天津人的口音我却是又爱又恨。记得刚来这,有次出门,遇着位老奶奶在卖吃食,见着我便吆喝,姐姐,买点尝尝?我有些愠怒地走过,对于这样的称呼我招架不住。后来经历多了就慢慢适应,只是听到出租车司机在路边高亢地喊句:“姐姐!打车走不!”明明是个光着头的壮汉,冲我叫着这样的称呼,我依旧会笑出来。

我偶尔有仔仔细细地去听天津话,觉得津话的升降调似乎都很完美地和普通话错过,怎么就这么完美呢!而且好像讲的快了会吞字儿,因平常身边常说话的都是天南地北的人,反倒是天津话听得少,不如路上走时听旁人唠的多。

其实我心里又是有些羡慕的,天津人讲话总让人觉得中气足,倍儿响,很大气,女生也是如此,每个字除了有时候吞字和儿化音外,音节都会说到底,语速自然就慢下来了。我记得自己小时候还老是扯着嗓门喊,吵吵闹闹的,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无意识中变得越来越缄默,和生人说话时总显的轻声轻气,语速也稍快,显得小家子气极了。天津话音调转来转去的,好像说话人之间本来扯着一条线,被越拉越近,直至两人坦诚相见,而我渐弱的声气就像在退缩,在不停地放线,自然就显得生疏。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下完后应该可以见几天干净的蓝天了,刚刚在外被生生踩下的脚印估计得让雪填埋好久了,要是它一直下到明天就好了,如此又可以去踩雪了。人们总是喜欢在一片纯白的雪地上践踏着,对此,似乎是有着对“初次”这个心思的执念。况且这还是初雪呢,都说“初雪如初恋,预见不如遇见”,忽然有个冲动,想给自己涂上鲜艳的口红,能稍微有些妖艳就好,再飞奔到雪地里乱舞,这倒有点孤芳自赏的意味了。明明以前家里那边也是每年必备一场雪的,为什么这次这么雀跃呢,或许因为这是在津门看到的第一场盛大的雪景吧。

九河下梢天津卫

丰雅(天津工业大学人文与法学院)

乾隆皇帝曾言:“早知有盘山,何必下江南。”盛赞天津的盘山令人流连忘返。天津的自然风光固然美妙绝伦,然而作为一个融贯中西的城市,天津厚重的历史底蕴更是令人惊叹赞美。

天津昔日为天子津渡,扼北方水路之咽喉,在燕王朱棣南下夺位之时发挥了重要作用。遥想那段岁月,天津是无限风光的,虽称不上北方锁钥,但也是当“河海之冲,为畿辅之门户”的重镇。

我是在篷船桨声咿呀的江南长大的,常常通过书籍想象北方的大气磅礴之美。想象“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他们决不粘连”的盛景。之所以会选择来天津,大概是她的故事打动了我。天津卫,卫京都。在中国近代的风起云涌中,天津注定不平凡地留下了她浓墨重彩的一笔。她最早接受了近代文明的洗礼,历经战争硝烟的摧残,最终在风雨中屹立不倒,变得更加厚重大气。

提起天津,人们一定会想起海河。天津人对于海河总是有着深深的依恋。海河是天津的母亲河,古老的海河水,流过天津,凝聚力量,串起了天津几百年的历史。站在岸边,看着河水东流,遥想当年的天津凭借“地当九河要津,路通七省舟车”的地理优势,助天子渡津的皇家气息。而今透过海河依稀可见当年的传奇岁月。望海楼的火光已经湮灭,可天津人顽强反抗外来侵略的民族气节万古流芳;五大道的小白楼依然耸立,仿佛在向今人诉说隐藏着的波谲云诡的往事;古文化街风情依旧,她向世人展示了天津人自强不息、奋斗不止的生活态度。滨江道游人如织,劝业场人来人往。沽水流霞耀津门。这就是海河沿岸的天津。一线河流,淡看古今。从因河而起的文明,到如今依河而生的繁华,海河已经陪伴天津流过了几百年的峥嵘岁月。

提起任何一个天津的标志性建筑,就不得不关联到天津的近代史。没有历史底蕴的城市是苍白单薄的,近代史给天津留下的烙印深刻而悠久。作为中国近代化的开端,洋务运动率先在这里展开。天津,无疑是走在历史前沿的。然而,正如“天津卫”这个名字所昭示的,天津卫,卫京都。天津被迫开埠,设立租界,外国侵略者们占我土地,辱我同胞!文武双全的臣子放弃了,志大才疏的帝王放弃了,然而津门的人民却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大沽口的炮台遗迹尚存,上炮台远眺,古战场全貌尽收眼底。曾经的海岸线露出苍茫的土地,而几门大炮依旧对着大海的方向,执着地坚守着,似乎要完成未竟之志。义和团不屈不挠的爱国精神依旧为人们津津乐道,天津保卫战中,天津人民顽强的战斗精神令侵略者们望而生畏,他们支撑起了中华民族的脊梁。

那段屈辱的岁月夹杂着的野心与欲望已然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中,但天津人民不会忘记,他们保留了一切凝固的历史。他们在反抗侵略的同时吸收西方先进的文化,使得天津成为融贯中西的优秀城市。九河下梢天津卫,这座由河流带来的城市如同河流一般深远厚重,奔腾不息。这就是天津,不负这片山水万千年的钟灵毓秀之城。

津夜思

蒋文淑(天津外国语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11月22日,天津初雪,提前几日已知会有雪,但早上躺在被窝里看见的雪景,还是让我欢喜了一整天。朋友圈已经被这场初雪刷屏,我想每一个人的内心都因着这场雪而被引爆,我甚至觉得这座城市都变得少女了许多。

很久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激动得无以复加,实在耐不住性子窝在宿舍,便借由去自习去感受下初雪的浪漫。大雪纷扬,我就这么静静地走向她,帽子很快就挂满雪花,我却不去拍打,尽由着她放肆。操场上已经满是追逐抛雪的人儿,还有一个个笨拙站立的雪人。一瞬间,于时间无垠的荒漠中,这实在是撼动人心的至美之景。边走边看着空中片片雪花,只觉得自己也像飘着一样,那么轻那么静。不会有人注意到我嘴角的笑意,那是我已在心中偷偷地喜欢上这座城市。

然而最初对于天津的概念只是停留在地图上五角星旁的那个名词,直到今年6月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未来两年半甚至更久的时间,我都要和她在一起了。现在想来那必是五味杂陈的滋味,因为我甚至从来都不曾想过会和这座城市沾上任何联系,而以后这里就是我必将学习的所在。

记得4月初参加复试的时候,那时天津的气温相较上海仍让我觉得寒凉,没有换算好两个城市之间的温度差,就那么蹩脚地出现在大街上。衣着单薄的我对这个到处飘着烟味的城市没有丝毫的好感,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盲目地在大街上找寻公交站牌无果,内心挣扎不已。第一志愿意外落选,其实我并没有想象中的沮丧,更多的还是早日工作的念头。老妈说:“去吧,这或许是好事,你要相信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于是我就跑去火车票代售点买了张高铁票,五百多块啊,我实在是心疼钱。此间又经过一番波折,我终于站在了复试报到的现场。然而却在当下生出放弃复试的邪念,一个人在校史馆前面的巷子里站着,看着脚下的影子不断拉长,站得久了,久到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从大学到现在,我都是一个人出门。独自一人的时候,我的挣扎最终只能由我自己结束。既来之嘛,抱着自暴自弃的心态,我又挪回了排队报到的队伍中。记不清有没有跟别人分享过这一段心路历程,于我自己而言确是难忘的。应试的不安、随时想逃走的冲动、倔强不服的执念,那种内心的焦灼,即便说了,旁人怕也是无法领会的。

就近栖身于五大道风景区,排除复试的干扰,这里确实值得观览一番的。仿古的各种建筑,幽深的马路上停放着各式汽车,棵棵古木静立闹市,路上行人不多,我一人踽踽凉凉,大脑不停地勾画往来旧人生活的画面,历史车辙翻滚涌前,留下的也只有这幢幢洋楼。相较各种级别的保护甚或整缮,竟是掩不住的萧瑟与荒芜。西沉落日,槐树影旁也多了一抹叹息的斑驳。

而今已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因学校地处景区内,每一次我走在附近的路上都会回想起几月前的种种,不明缘由,那些我之前走过的路、踏过的砖,甚至空气里的尘埃。命运如此洒脱,大笔一挥,我便不顾一切冲向了这里。我想就是导师那句“这个以后再讨论”,我才有机会在这里跳梭飞想。我的确不是一个纯粹的唯物论者,我固执地相信我与每一座城市的结缘必有深意。

“囚禁是叛逃的理由,但走得远了,这个理由渐渐退去,前一路成了后一段路的理由。”想起大学填报志愿时一心逃向远方的强烈渴望,仿佛只有那样,才能够宣示我们成人的决心,如今想来这便是单纯而可笑的叛逃。但事实远非如此。

兼职后回校的路上,霓虹四起的街角,看着脚下瘦长的身影,所有经历过的时光都会排山倒海地奔向我,瞬间叠加的记忆厚重无比,一时间也会让眼眶中涨满泪水。时走时停,身影渐长渐短,似一幕幕电影切换脚本粗制滥造。想起那时各种至今看来荒唐的梦想,我们原不过是想追逐更好的自己而已。时光见证,我们为梦想浇注的汗与泪,也明白我们初心不改坚持始终的决念。

最近雾霾深重,偶尔也会有无力承受的身体反应,但却说不出对它的厌恶。雾霾阻碍一切,视域范围内都是混沌不清,竟让我有种被包围住的安全感。看不清来路,也不必担忧远方。每晚洗漱经过阔大的天窗,站在11层的高层上往外看,高楼大厦隐去踪迹,连带着万家灯火消匿不见,恍若云层。我曾多次庆幸雾霾的频繁造访,它一度让我忘记身处闹市的孤独和远离亲人的痛苦而踏实很多,省掉了不少触景生情的伤感及自我疏导的麻烦。看不见月亮,就不会编织出和思念的家人千里万里如晤的画面。没有星星,就不会矫情地在夜空下凝望发呆。隐去的一切,的确减掉不少仪式感。

此刻,夜深霾重,又可胡乱睡去了。

龙潭浮翠

赵坤(天津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

记不清来过这园多少次,高兴畅快时来,难过烦闷时来,有时自己来,有时邀仨俩伙伴一起,来时倒也不抱什么目的,总是兴起而至,尽兴而归,但似乎每次来都能发现惊喜与新意,临走也总不忘带走园子馈赠的新鲜与活力。

盛夏时节的水上公园,可谓是满园苍翠、生机盎然。从远处观,园子绿得像一块翡翠,绿得能挤出汁水来,得“青龙潭”名号实在是名副其实,享“龙潭浮翠”之美誉也丝毫不为过。园中种植国槐、白蜡、法国梧桐等200多类树种,只消东风拂过,全园各类树木便要绿满枝头了,低的可用手触碰,高的可直插云天,虽疏密错落、高矮不同,却能各显其葱郁挺拔与参天本色。为添诗意,湖边栽种合抱之木,但以垂柳最佳,或斜或躺,姿态万千,风姿绰约之余又调皮得很,不但要将柳枝伸长到湖水里嬉闹,还要把自己婆娑的树影投在湖面自赏。这样一来,环湖的绿树成荫与婀娜多姿,便韵味十足更美不胜收。另外,园中还有几处爬满了茂盛葱郁长藤的小廊,廊上的绿藤参差错落地攀援着,争先恐后一般,把廊子遮了个密不透光,苍翠欲滴之余,倒也是乘凉的好去处。再看那湖中的栽藕种莲,天朗气清之际,到公园观荷,只见湖中各色荷花争鲜斗艳,粉嫩的、洁白的,盛放的,含苞的,亭亭玉立的、崭露头角的、已结出莲蓬但花瓣还将落未落的。盛夏盛景,惠风和畅,也真是秀色满湖了。在邻着荷花池的另一小湖里,设计者还别具匠心地栽植了好一片芦苇,大概是湖水滋养得好,所以芦苇格外茂盛,长得密集却不见有折,柔韧的腰肢随微风摇曳,仿佛一群合着拍子翩翩起舞的绿衣姑娘。

水上公园有一翠亭洲,翠亭洲有一小型假山,怪石参差不说,东侧还有水帘,水帘中间有一龙头伸出,口可喷水,向东还有一条小石子河,恰到好处与小山相连。一到盛夏,泠泠作响的水帘与小河相映,别是一番景象。倚假山而建有一座27米高的眺远亭,这四层吊脚楼精致而不失威严,在翠玉般绿林的簇拥下更是风格独具:全园以此为中心,于最高处眺望,水上公园的三湖五岛尽收眼底,若恰逢一阵风吹过,湖中碧波荡漾,岸上枝叶婆娑,连成一片浮动的绿海,真是妙不可言。从高处俯视,朱红的楼阁、仿清式建筑,水景长堤,拱桥柳岸,在园中这般葱葱郁郁的掩映下,仿佛一个个犹抱琵琶的姑娘,欲露还羞,自当别开生面。

水上公园自然是少不了“水”的,除去“三湖”,还有著名的水景。从水上公园东门进入,就可以看到水景长堤。顾名思义,这是一条以水为主题的长堤,设有“水分子”“石破惊天”“理想之歌”“曲水流觞”“跳泉”“跑泉”“水景彩虹”“金盆溢彩”等八大景观。最有趣的就数那“水景彩虹”了。待到两侧的喷泉相向喷出水柱,然后汇集形成圆弧形的水拱门,游人便可在水拱门下行走,而水拱门又在夏日阳光的折射下,呈现出七色彩虹,这样的构思新颖奇特不说,还可为炎炎夏日带来几分凉意。

水上公园另外还设有神户园、碧波庄、盆景园等各具特色的“园中之园”,还有各式各样的仿古建筑、亭台楼榭、桥梁岸堤,古香古色之风和绿意盎然之味相互交融,目遇之而成色,实乃盛景。周汝昌曾有诗句:“六云双翠九瀛洲,落落亭台树影浮。千顷湖烟笼弱柳,何须艳说瘦扬州。”赞叹水上公园实在一点都不为过!

水上公园向南通动物园,北侧为游乐场,所以热闹是不断的。值得一提的是那被镶嵌在绿荫之中的清式长廊,每逢盛夏傍晚,凉风习习之际,长廊里便聚满了男女老幼:有长须白髯的老者对弈的,有龙飞凤舞沾水写毛笔字的,有吹长笛的、奏二胡的、拉手风琴的,有跳秧歌的,合唱团的,各式各样的艺人或兴之所至,或怡然自娱,人声鼎沸却能互不打扰,人人不亦乐乎。暑热闷烦之际,去廊上转上一转,扑面而来的生活气息不仅带了愉悦,还让暑热俱消,转而便神清气爽了。

想来,这也算是一个温润碧玉般的世外小桃源了。好像一进园就隐了世,一时间忘记了生活的奔忙与劳碌,忘记了这个城市的喧嚣与残酷,园外的钩心斗角、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似乎都在此刻消弭了。朗朗清风吹过,倒把贪嗔痴欲净化。只消舒展一下筋骨,又潇潇洒洒做回自己了。也许生活的压力总是让人不堪重负,而若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在园中极尽游目骋怀之乐,不负盛景不说,于心于身也是雅事一桩啊!

俗话说玉的光芒是凛于内而非形于外,而翠玉龙潭正似“大隐隐于市”,于闹市而立却能保持清雅本色,于喧嚣之中却能守得一片清静。而做人不更应该像龙潭这般雍容自若又温润如玉吗?

你好,津

司晓宇(天津职业技术师范大学财务会计教育专业)

在东经116°43'至118°04',北纬38°34'至40°15'之间,闪耀着一颗渤海明珠 —— 天津卫。它东临渤海,北依燕山,因漕运而起,不知其所终。津犹如一条亿万年即将苏醒的龙,等待着醒来后翻江倒海的那一刻,最终,如愿以偿地,它成了六座特大城市之一,成了环渤海地区经济中心。它经历了历史的冲刷和洗礼,造就了今天天津中西合璧、古今兼容的独特城市风貌,筑就了一座历史文化古城。犹如祖国是我们的母亲一样,海河从天津城中蜿蜒而过,孕育了这座伟大的城市。说起津,人们能想到的大概就只有著名的狗不理包子和十八街麻花,本地人一听这话便乐了,就知道这人是一个外行,一定来自外地。天津是一座蕴藏着丰富资源的巨大宝库,需要我们去挖掘,那就来随我开启一趟探索之旅,领略一次独属于天津的真正的风光。

天津之美,美在美景。一座城市最吸引人的地方便是那拥有着的大自然的美和带有浓郁地方特色的人文景观。游天津的景致,那可是花几天几夜也走不完的。光津门十景——“天塔旋云”“蓟北雄关”“三盘暮雨”“独乐晨光”“海门古塞”“龙潭浮翠”“故里寻踪”“双城醉月”“沽水流霞”“中环彩练”,一趟游走下来,就耗费人大半精力体力了。从这十景名称也能看出,天津所蕴含的浓重的文化气韵。俗话说,来天津,就一定要去天津之眼,它不仅成了世界上唯一建在桥上的摩天轮,也是天津最具有代表性的景观之一。曾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说摩天轮的每个盒子里都承载着满满的幸福,所以当人们仰望摩天轮时,就是在仰望幸福。天津之眼,一座独一无二的摩天轮,也给了期待幸福的人们更多的渴望。确实,天津之眼从“睁开”的那一天起,就开始让幸福飘溢,就开始守护着我们这座希望之城并见证它的不断变迁,也愿我们在旅途中,收获幸福。一个城市最美的时候,便是那夜拉开了属于它的帷幕的时候,津自然不例外。当黑暗吞噬大地,繁星点缀天空,我想从空中看去,津一定美得像一幅画,那点点烁烁的灯光跃动着,犹如一个个小精灵,挥动着他们的魔法棒,极力展现着、装点着那最动人的美……

天津之美,美在美食。这便是天津第二吸引人的地方。俗话说,美食抓住了人的胃,也就抓住了人的心。说到美食,首先想到的就是小吃,津门三绝可谓是天津最具特色的小吃,除了耳熟能详的狗不理包子和十八街麻花,也一定要去尝一尝第三绝——耳朵眼炸糕。此外,据说还推出了敢称津门四绝的小宝栗子。到天津不吃狗不理包子,可谓是旅游者的一大遗憾,刚出笼的包子,看上去如同薄雾之中的含苞待放的秋菊,形状虽与普通包子无异,但看起来更加精致,褶花匀称,如同艺术品一般,让人不忍下口。而接下来的第二绝十八街麻花,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酥、脆、润、香”,天津卫对吃的讲究,在这儿体现得淋漓尽致,绝对是当礼品的不二选择。耳朵眼炸糕色泽金黄,外酥里糯,馅细腻香甜,那真是一个“香”。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张记果仁、曹记驴肉、石头门坎素包子、芝兰糕干以及贴饽饽熬小鱼等特色小吃,让你一饱口福。

天津之美,美在民俗文化。看过风景,吃过美食,这第三站便是当地民俗风情了。有“游津门故里,乔香纳福,八方来客同飨宴。览九河下梢,钟灵毓秀,九州宾朋共欢歆”之对,便有了天津古文化街,也便有了“天后娘娘”的传说。每到天后娘娘生日那天,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皇会,在那天,也可以观赏到天津各种散发着传统文化气息的表演,让你赞不绝口。漫步在古文化街上,古玩、字画、文房四宝、碑帖、古籍、杨柳青年画、泥人张彩塑、天津风筝让人赏心悦目,并受到熏陶、启迪,惬人心意。在天津众多的民间艺术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杨柳青木版年画这一民间艺术瑰宝,其创始于明末,鼎盛于清朝,深受人们的喜爱,出现了“家家会点染,户户善丹青”的盛况,被公推为中国民间木版年画之首。京剧形成于北京,却首先传入京都门户天津。天津虽不是京剧的发源地,但就其对京剧的传播、张扬、促进却有着推波助澜的作用,天津不少著名表演艺术家也将众多的剧目呈现在天津京剧舞台上。还有种类繁多,形式多样民间音乐舞蹈,十分丰富的民间游艺竞技项目,文化形式数不胜数。让人感受到了天津卫深厚的文化气息。

作为初来者的我,曾一度认为天津只是一座繁华的城市,只是红红绿绿的人在过着红红绿绿的生活,每天进进出出高楼大厦,各自沿着既定的轨迹忙碌着,好像人与人之间只是平行线。其实只要深入,你就会发现,你已不知不觉地慢慢融入了这座城市,它成了你的第二个故乡。希望你能在某一天夜幕降临,欣赏着夜景,俯视着整个天津的时候,能由衷地说一句:“来到这儿,真好。”

津,你好。

天津人

杨毅(天津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近代以来,天津人一直作为一个特殊的群体而存在。而天津这座城市其实根本不奇特,说是历史名城也没有太多历史古迹,它比不上京城的俯瞰天下、六朝古都的巍峨端倪,甚至也比不上西安的“秦中自古帝王州”。而且津门的自然风光更谈不上秀色可餐,既没有南国的精巧别致,甚至体现不出北国的“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仅有的几处景点也大同小异。可就是这个并不突出的存在却有了自己的独特内涵并被称作津沽文化,我想这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天津人吧。

当然,研究津沽文化也许是一个不容小觑的课题。荣格认为集体无意识的文化赋予了一切社会命题以人格意义。透过对天津人的文化人格分析,我们或许能窥测到属于整个民族文化的原始记忆。毕竟,我们这个民族经历了太多的沧桑与无奈,如果历史的车轮载着惶惶不可终日的人们前行着,谁又能保证昨日之事不会重演呢?

据说,天津始于隋朝大运河的开通。在南运河和北运河的交汇处也就是现在的金刚桥三岔河口,史称“三会海口”,这里成了天津最早的发祥地。也就是说,天津最初起到交通码头的作用,而码头文化孕育的天津人带上了热情、好客、乐观、友善的性格,这一点也是传遍了大江南北。在天津,你随处可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匆匆地赶路,不光脚下匆忙,嘴里还喋喋不休讲着津味的方言;天津人最喜欢看热闹,凡是围观处必有天津人,马路上围个里外各三层且水泄不通,外围的人只是伸长脖子瞪着眼珠却根本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毫无疑问,天津人是不甘寂寞的,津沽文化最大的特点就是热闹。热闹是自天津作为南北交通枢纽就存在的,交通往来的直接结果就是人口的聚集,而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热闹。在天津,还不提逢年过节的喜庆日子,随处可见的庙会、集市是人们消遣休闲的“胜地”,你甚至不必花钱买什么,只需那么一逛,瞅着两旁地摊上的各色物件然后同市井人等聊一聊或许就有别样的收获。对天津人来说,热闹已不是外地人赋予天津的城市印象,而是早就成了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存在意义,乡土社会里保留的光晕在这个时时刻刻都要日新月异的年代里已然是一道独特的人文景观。

热闹的含义是丰富的,除了可见的热闹,天津人特有的乐观心态形成了津沽文化的“哏”,我们不去做训诂上的考据,只知哏文化成了热闹必不可少的催化剂,天津是哏都,天津人出口就是包袱,这样的乐观幽默心态成了津沽人特有的一道风景,好像天津人永远没有愁事。天津人有一句口头禅叫“吗钱不钱的,乐和乐和得了”,的确,土生土长的天津人似乎并不怎么有钱,他们是仗义疏财的,因此天津人也不怎么精明,永远差不多就得了,斤斤计较在他们看来是有失风度的。这倒并不是说天津人缺乏智慧,而是说智慧总要有合理的用途。

在天津意式风情街附近还保留着袁世凯的故居,这是天津为数不多的历史遗迹之一。据说,他在天津的这座住宅还真有特色,有所谓“隐身处”与“脱身处”的遗迹。“隐身处”是在二楼右侧有个小门,门内建钢筋混凝土楼梯、铁栏杆,可上至楼顶间、下至地下室,如果关上小门便找不到上下楼的去处。“脱身处”是在三楼凉亭设有铁楼梯,直通后花园余门,由此便可脱身逃走。有趣的是,我无法考证这样的演绎出自哪位流言家之口,以当年袁世凯在天津的地位与声势,竟要玩起此种隐身与脱身的游戏!当历史的叙述成了权力的延伸,又怎让后人铭记这些锈迹斑斑且扑朔迷离的笑话呢?或者说,天津见证到的历史的气贯长虹在这个暗淡了真实与谎言、历史与现实的独家记忆里早已面目全非、烟消云散。不得不说,津沽文化的背后成了无数被掩盖了的集体记忆的表征。

可见,独特的津沽文化孕育出的天津人是有趣的一个群体,好像不管外面的世界多么瞬息万变,天津人仍旧不紧不慢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当我们从地理位置上发现了时间的意义,天津连同这里的人们定会成为有意味的形式。

一座城的温柔

朱小松(天津外国语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凄风寒雨里,冰冷的雨水冲刷着整齐的街道,没有行人,只有我这枚闲人,懒散地走在津城斑驳的地面上,徘徊于三点钟渐近薄暮的魅力中。

我将黑白的目光聚集在眼前新生而古老的寂寞后台——天津,闪现的竟是这般恍惚的景致。

打着旋儿飘飞的落叶,如同失去重量的羽毛,找不到已久的归属,门前的蔷薇花开得那般灿烂,曼妙的舞姿正巧掠过夕阳的尽头;年复一日,日复一年,就连洋房上面繁复莫辨的花纹在风蚀雨浸下也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没有了一丝的痕迹,而眼前这露天茶座、酒吧的惬意恰如那一低头的温柔,胜似娇羞的凉风;空气中飘散着生锈机器的深沉味道,多像我儿时追赶、痴迷的汽油味呀,陈酿旧酒的一冽醇香也远道而来,凑一凑这古往今来的热闹。

日已西沉,阳光暗淡。我就这么把手伸出去,拂过纤细的雨丝,掠过轻柔的微风,慢慢地,慢慢地,向砖墙瓦砾上搭,去感觉那旧日的脉搏。躁动的,沉静的,虚弱的,顽强的,阴冷的,炙热的,寂寞的,孤傲的。车水马龙,高山流水,一切皆骚动着汇成一曲浮世华章,想必那些就是我不曾有幸亲眼见到的津城吧!

不,我相信,我渴望相信利玛窦记忆宫殿的存在。我大声地呼喊着古老津城的招待,请不要把惋惜留给我这位冒昧来访的看客。

悠悠然然,我仿佛走进了一家古老的影院,而此时正放映着绝美的老电影。

啊!孤独而自由的五大道,在你那不事张扬的大门里面,上演的竟是这般精致优雅、诗情画意的故事;寓公们的豪华别墅可真是耀眼,竟添得津城一抹风光无限;众人皆知的小白楼原是这样风花雪月,你情我浓,连同她的回忆都如此奢美;意式、欧式风情区的闲情逸致、烂漫不拘更是可圈可点;就连广场中央的水池和衣袂翩翩的女神塑像也似一种消遣欢乐;傍晚,坐在海河之畔,谈一场无始无终的恋爱该是多么撩人。

对了,不知过往的你们,是否曾见过一位身着暗黑色风衣,穿着一双像是被洗刷无数次的大红色小皮鞋,头戴着一顶纯白色礼帽的满头华发的老太太!我偷偷地跟在她的身后,看她静默地触摸着津城的每一次过往。呦,该是一声多么诚恳的感谢。你竟如此大度地让我见到你最为精致典雅的一面,原不就是那位端庄的风度嘛。快,此刻让我站在高处,用尽我全部的信仰,唱吟一句:遇见你,如梦初醒。我的津城,我的故往。

可惜,一切都只是往事不再,旧人故去,繁华瑰丽只换得了眼前一片若无其事的宁静。

文武辉映津门魂,苦的风流人远去。军阀旧事多涟漪,过江之卿道寓公。

这片故地曾经住过的人和事,都已演绎成历史上那样经典的一个细节,谣传于街头巷尾,茶余饭后。就连那位拉三轮车的老师傅也能跟你说上个三天三夜,似乎在讲自家的故事。

旧居的客家已经不在,醉人的酒香也远了。只有那些结实的石头老房子,在灿烂的空气中,静默而友好地发出一声叹息。奇怪,而我,竟听得清这声哀叹。

如果此时有人说:天津是落寂的。我绝对不会惊奇反而叹息。这或许就是,你给我一片宁静,我还你一声叹息吧。电影里的繁华已如同那落在水中的枯叶,面目全非。看吧,看吧,就连起士林的小糕点都成了绝唱。

也许,我还沉浸在那些故事中没有出来,仿佛那场老电影仍在继续。我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时而疯癫,时而闭上我的双眼,并在这无边的黑暗中寻觅古老的深沉味道,顺带着偷偷地揶揄一下。

我累了,躺在街边的漆红色长椅上,远处似乎传来了西洋传教士布道教堂的钟声,回忆起那位风姿绰约的妇人,也许,她更欢喜我称她为充满魅力的女人吧,只是那感觉,确是老了。不经意间右眼流进左眼的泪,不知是城温柔了我,还是我醉了城,只觉得每次呼吸都苦涩而享受。

门前的蔷薇花开的依旧灿烂。

雨停了,雨还没停。

不知我是否该继续前行。

李晨晖 何茫然(天津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

天津之所以能被人们称作“天津城”,是因为它曾经被四堵墙围起来过。当然,那阵儿的天津没有现在的这么大,具体说起来,仅有如今东、西、南、北四条马路共同划定的那一块方形的巴掌。这四条作为边界的马路,其前身便是那四堵城墙的根基。一百年之前,这块方形以外的地方就是郊区,以野地、菜圃、水洼、乱坟岗子居多。这并不是说墙内就没有野地、菜圃、水洼和乱坟岗子,只是城市的乱坟岗子和郊区的乱坟岗子,总隐含着一点儿概念上的不同。

我曾在自己的一篇小说里设想过北京的老城墙。那是四面石墙,由死人和死兽的混合血液做颜料,涂得猩红。城的四角各有一石头炮楼,每一楼有七层,每层四角各开一炮口,从天空向下看,便如一个圆上均匀分布的二十八个点。内有精兵守卫,强弓劲弩,若有敌人敢犯,则必使其死于城下,尸骨无存,满腔热血为城墙补了严妆。北京,局气霸气帝王气,就要逼煞外人。

而在我长久的意识里,天津卫的城墙,全然是另一副模样。首先,它们不是石墙,也不是砖墙,而是土墙,呈泥黄色,有如娃娃屎。墙根儿下乱草杂蓬,随着风乱飘,像守兵们几天都不收拾一下的辫子。这里不设炮,只有箭孔,毫无规律地在城墙上开凿出来。似乎只能被用于扫地的老弱病残们见贼寇临了城下,就懒洋洋地朝外面放上几箭。那些箭也像细麻绳似的,慢悠悠地在空气里打着转儿,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飞矢不动”。

鉴于我找到的几篇资料中所提到的天津城墙还有“赛淮安”“金包银”的美誉,我就必须得承认,以上的大部分文字没有什么历史根据。它们之中可能有属实的成分,也可能皆为胡话。但是这篇短文并不被我打算写成一篇历史论文,因此我个人允许它其中带有我的瞎编乱造。这种允许能够安慰我,却不知道能不能安慰那些考据成癖的人。为了不致使他们暴跳如雷,我发誓上述内容至少从开头至“根基”一词,都是确切可证的。

另一件确切可证的事情是,庚子年,存在了五百年的天津城墙被拆除,天津进而也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座被外国人拆了城墙的城市。这种说法似乎也并不那么准确:施工队应该是由清一色的中国人组成的。我小学时,市面上出过一本名叫《玉碎》的小说,天津某古玩店老板对一名前清太监说,庚子年城墙被拆,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儿都觉得像是被扒了脸皮一样。正式说来,拆城墙并不是为了扒天津人的脸皮,而是出于城墙周围的卫生条件实在是成问题。城墙根儿茅屋乱搭,垃圾成堆,疾病传染严重。当年去请愿的天津士绅说,他不想生活在没有城墙的城市中而遭受屈辱,然而好像还是卫生占了上风。所以,不管是诚如天津大学首任校长起草的那张布告上所说的,即旨在解决天津城区的脏乱差问题,还是八国联军觉着没了城墙,他们干什么事儿都更加方便(实际上他们没遇上什么不方便),抑或只是单纯想着羞臊一下天津老百姓——城墙就这么被拆除了。

写到这里,我又不禁想问: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儿是否真的都觉得自己的脸皮和城墙一起被扒了下来。那位古玩店老板可能确有此感,但在高墙倒塌的那一刻,全体天津市民倒或许并未在同一时间没了脸面,常言道不可以偏概全,此之谓也。“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儿认为拆除城墙是一种侮辱,多番请愿试图阻止”(《天津的老城墙去哪儿了》,载于2014年12月30日《城市快报》),可据天津籍作家林希写道,北京人把城墙看得无比神圣,天津人却或许自有了城墙那天起,就压根儿没把城墙当回事儿。一来,老北京城墙周长四十里,高三丈三尺五寸,城门九道;天津城墙周长九里十三步,高二丈五尺,城门四道。它划给天津人的生活范围太小了。北京关上城门,北京人照样可以活得舒服自在;天津城里没有河,九条大河都在城外,井水又都是苦水,天津人若是不出城,就连水都没得喝。由此观之,大多数“天津卫的老少爷们儿”,似乎根本没有闲工夫儿管你是不是拆了他们的城墙。更何况这墙还阻住了他们的日常生活,两者相权,没了城墙或许是件好事情。

生活在天津二十来年,在我的眼里,天津人可以不去在乎的事儿简直太多了:拆不拆城墙、属不属于哪个省、是不是一线城市——“有我的嘛”。然而这个传统没有被后代天津人完美地继承下来,究其原因,大概是我们并不在乎祖先遗传给了我们什么。这种不在乎,反而又造成我们重新在乎起许多东西来了。被“都统衙门”的命令和祖先们的不在乎拆除掉的天津老城墙,又重新屹立在东、西、南、北四条马路上。当然,它们无形了起来,成为一种文化符号。“老城厢”的概念,也被房地产商们再打造成一把金光闪闪的刀,用以切割大块大块的利润。住在那块方形巴掌里的人们,均颇以自己是“城里人”而感到自豪。他们不出城,也是活不下去的。

几百年前那座天津城的定义,在今日已然结束。而“一切都在无可挽回地走向庸俗”。只是此刻再走到那四条马路上的时候,我总感觉我被镶嵌在了墙里,成了一小段流动的、液态的历史。

一“纸”镜头

陈丽(天津外国语大学文化创意专业)

最美不过一眼之间,赞一处景,恋一座城,眼见之处,不及一“纸”镜头来得深刻。你来不及记住所有风景,却不会忘拍下一张照片。

而我的第一张,便是海河。品其曼妙,虽静静流淌,但裹着津城的味儿,带着津城的韵,烙印在津城人的心中,就这样蜿蜒着,环绕在这繁华的都市之中,最后流向那广阔的海洋,使这海河之滨的人们,拥有了宽阔的胸襟。而伫立在海河之畔的世纪钟,自第一声悦耳的钟声敲响起,链接起了天津一个新的世纪。它日复一日地守着眼前这条每天都不相同的河流,年复一年地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们,在火车站——这个城市里“最热闹”的地方迎来一批批人又送走一批批人。

初到津城正值炎热的九月,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西南人,是绝对受不了这样强烈的热,不知什么时候汗从额头轻轻划下,才感觉到:“啊,原来我是真的踏入北国的土地了。”可是炎热也抵挡不住心里那股兴奋劲儿。

坐上一辆出租车准备好好观赏观赏这座文化混血儿般的城市,可是司机大叔的侃侃而谈简直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原来津城的人都这样热情,一看你是外地人,便会向你说说津城的事儿,推荐几处津城必去的地儿,一路上谈着聊着全然没有无聊之意。这种情况在我的家乡可是不多见,人们只管上车、下车去到自己的目的地,到了这儿竟多了几分人情味。这股暖暖的风情让我不禁想拍下一张,这是津城人质朴的脸。

不必说那些游人必去的风景区,如意式风情街、滨江道、津门故里了,它们自然是美的,也承载了天津的历史故事,可是我更愿意一个人走在小街小巷里,或许盼望着遇见一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虽然那已不大可能了),体会更地道的津味。

要说津城是位接受中西文化洗礼的姑娘,光从建筑就可以看出来了。我生长在一个新兴的小城市,那里的每一幢楼就像大多数城市一样,只是高,只是单调甚至有些严肃,而这里却拥有了自己的景致,不依附于现代商业城市的影子,每一个建筑都是一个杰作,刚走两步、刚转过一个街角,就又是一番景色。这里的红砖红瓦,意式别墅,欧式教堂,让我亲临其中时仿佛置身于一个不属于我的地方,也只有天津,在经历了一次次历史的冲刷下才配拥有这些。此时,我已放不下手中的相机,只能一次次按下快门,想要记住眼前的一切,这是津城的独领风骚。

巷子里忽然飘来一阵香味,走了许久的我,早已饥渴难耐了。走进深处,原来是煎饼馃子,旁边还有狗不理包子铺、耳朵眼炸糕,这些可是地地道道的天津美食,心想终于可以品尝到正宗的津味了。我坐在店里吃着美食,听着我听不懂的天津方言,慢慢地品着这段繁花似锦的岁月里有我的身影闪过。而我,只想用我的一“纸”镜头记下这个时刻,这是津城的味道。

午后,人走得有些疲惫了,倦意慢慢袭来,不如找一间咖啡店整顿整顿。推开门,一阵浓烈的咖啡香就扑鼻而来,绿色的墙壁映着满屋绿色的植物,让人不想就这样坐着,柜台上那盆开得正盛的紫罗兰旁躺着一只肥肥的花猫,真想去摸摸它的毛,和它一样在这安静的环境里闭着眼打个盹,我就这样奢侈地享受着属于津城人慵懒的午后。我的镜头就落在了紫罗兰旁的那只花猫上,这是津城的生活。

缓缓走在路上,这津城的路显得有些宽阔,路两旁的树木,虽没有南方那样高大,那样粗壮,但是在这缺水的北国,却显得几分可人,就这样挡着垂射下来的阳光也让人觉得舒服。走着走着,我真想让时光倒流,让我体验一把津城那时的烟云,那时肯定还有使不完劲的人力车夫,还有叮叮当当作响的有轨电车,还有满街满巷叫喊煎饼馃子的小贩,正是那些故事才酝酿了如今错落有致的魅力津城。就让我用我的一“纸”镜头拍下这个街道,满足我的想象吧,而这就是津城的烟云繁花。

不等我欣赏完,太阳就朝西边走去了,这时的天空是如此的美,这才让我知道了什么是落日的余晖。在故乡的时候,眼前望见的是山,山的那一边还是山,从没看见过太阳真正的落下过,每次它躲到山的后面时,整个天就黑了。可这里的落日,竟让我看到了郭沫若笔下那“新嫁娘最后涨红了她丰满的庞儿,被她最心爱的情郎拥抱着去了”的情景,那周围的红,一圈一圈的,一层一层的,让我就是想拍下来,而我最开心的就是在夏日里每天都能看到这样美的夕阳。

晚上坐在回校的大巴上,看着街上稀疏的人,诧异津城的夜怎么这样冷清,故乡的夜就是欢悦的时候,满街都是人,才想起天津人是这样的顾家,就好像他们不愿去外省读书一样,更愿意与家人一起团团圆圆吃个晚饭。听着车里的津口相声,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渐渐睡着了。

现在,翻翻我的相册,已经积攒了这么多有关津城的回忆。转瞬即逝的风景不会一尘不染,日积月累的记忆却会历久弥新,不知你是否像我一样,用你的一“纸”镜头讲述着你在这儿的故事。

忆南站

田思雨(天津师范大学文学院)

话该从哪里说起?似乎连我自己都不清楚。对于一个从小生在塘沽的人,像我,有些东西未免太过熟稔,无论它原本是否稀奇,单说从前十年里日日要从这一条路上走去学校的交情,天天见面,便成了司空见惯的事,也就漠然了。

然而,自打搬家之后,又上了大学,相别稍久,再回到这里,心中总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南站所在的这条路与于家堡核心区仅有几十步之遥,但它的荒僻却与这座日渐繁华的小城格格不入。清寂的道旁,一座灰白色的单层英式建筑、油漆斑驳的绿色门窗、北风中瑟瑟发颤的荒藤老树和那条已成了街名的“老弯道”——这,便是南站如今的全部。

设若让我用一句话来概括南站最值得追忆的地方,我想我大概会说不知道。是的,我的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南站在很早之前就是个荒弃的火车站了,比起新落成的于家堡高铁站的新颖华丽,它是那么的不起眼。日升日落,四季此起彼伏地在它身上镌刻着岁月的痕迹,毫不吝啬地蚕食着它头顶上写着“塘沽南站”的朱红字牌。如果没有那块塘沽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标志,也许在很多人眼里,它就是个应被红色油漆涂上大大“拆”字的对象。

可是,在我的记忆里,南站,曾是很兴旺的。

听爷爷说南站对面曾是海河客运码头,从上海、日本来的客轮可以直接停在附近,所以那里很是熙攘。不过对于一个孩子而言,对那儿所有的赞叹和描述应该是个有着很多饭馆,很多旅店,很多人的地方。

我已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听到的那则关于百位老人分别近40年后共聚塘沽的新闻了。留在我记忆中的只是一点儿印象:爷爷当时很感慨地说,1966年,这些老人从塘沽南站前往甘肃支边,那个时候他们被称为知识青年。一别四十载,如今他们早已年过花甲,当年的书生意气无处追觅,只有南站的月台上还埋葬着那些偷偷流走的时光。

时光,这是一个极含混的概念,但提到它,几乎所有人都能品出其中的况味,恒久、辽阔、沉重……但究其根本,或许只是如俞平伯先生所说的“荒唐的眷恋,自寻的烦恼”。

就拿我来说,我曾走过中国的很多地方,见识过香港上海的繁华,江南古镇的秀雅,阳朔九寨的山水,但我心里最爱的却还是这个小小的地方,因为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每当我立于人生的交叉口,我总想回头看看,站在起点,望一望是否偏离了最初的方向。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地回到这里,抚摸着夹道看不出年龄的老槐树,背靠着南站,把手支在海河那条长长的白色河堤上,看着粼粼的水波,嗅着那股海边独有的咸腥气息,望着落日余晖下的海门大桥,听着不远处货船的汽笛声,静静地想着过去的闲话和悠然。自然,这又是我的时光了。

好了,离题已远,我们快些回来!多年以后,我曾试图在网络上搜索“塘沽南站”,得到的却是一些硬邦邦的定论。大抵说塘沽南站是一个具有127年历史的车站,是中国现在完整保存的最早的火车站,是原唐胥铁路延长线的端点……我不是学者,读不懂南站的历史价值应当不算孤陋寡闻。因为对于大多数塘沽人来说,“塘沽短儿”才是南站最为特殊的记忆。

一块两毛钱的车票,不超过10公里的时速,慢的就像旅游景区的观光车,晃晃悠悠地从塘沽开到市区,可是在那个没有高铁和城际的年代里,“塘沽短儿”给了在两地上班早出晚归的人最大的方便。

如果说每一次相聚都是重逢,而每一次分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聚,那么,当年拥挤的候车厅和熙攘的月台上已不知记录了多少这样聚散离合的瞬间。迎着熹微的晨光和满天的星斗离开家人,一天忙碌之后,又在夕阳西下的黄昏和袅袅升起的炊烟中踏上归程。为了生计,为了理想,为了所爱的人,匆匆的岁月中留下了拼搏的足迹,时光荏苒,白云苍狗,如今,曾经辛苦打拼的身影早已随着时间而渐渐故去,只留下南站,提醒着人们那些不应被忘却的奋斗和光荣。

忆南站,忆的是初心,寻的是根。人生在世,十有八九会抱怨生活的不如意,烦躁、苦闷、拘束、压抑,我也逃不脱这样的罗网。当我越走越远,我会发现离自己也越来越远,所以寻一份安静是让我辨明方向的清醒。我愿意回到南站,回到这个我长大的地方,卸下身上的担子,再走一走曾经繁华的路,问一问道边的老树,访一访不言不语的南站,想一想为了一根糖墩儿赖着爷爷不肯回家的日子,品一品最初的梦想和时光。

一道灰色的砖墙,一棵寂寞的老树,一扇斑驳的门,连同那呼啸而过的北风和海河上夕阳的余晖一同构成了我心中对南站极其自然的追忆。

梦里天津

李锦一(天津师范大学档案学专业)

至今,她还能想起来当初拼搏的一段时光,也就是梦里有天津的时光。

她是在高二之后的暑假认识他的。她的数学不太好,哥哥便给她找了个成绩优异的高中同学给她在网上讲题。他是哥哥的高中同学,现在是南开大学的大二学生。

那是个微信还不流行的时代,互相加了QQ好友之后,有那么几天总是沉默不语的。她也不愿主动,宁可趴在飘窗上咬着笔头做讨厌的数学,在暖烘烘的阳光下睡着。不会的题目越积越多,她便开始问他一些压轴数学题,毕竟她是存了些叛逆心思的,都大二了,怎么还会记得高中这么难的数学题呢。可是每次都被他发回来的长长的解题思路所打倒,隽秀平和,一点也不像班上其他男生字迹潦草。她见他这么认真,便也用心看了那些步骤,不懂之处他也会耐心作答。

趴在阳光下的飘窗上,窗框斑驳的影子洒落在她乱七八糟的数学卷子上面,自从有了人帮她讲题之后,她再也没有打瞌睡,反而对数学更有了斗志。

起初,聊天内容只有做题,结尾的必是他的不用谢。可是她本就是个好奇心重的女生,时间久了便想知道大学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便有意挑起话头,等着他来回答。在他的对话框里,天津是个跟家乡很不同的城市,美美的,出门转转便会偶遇异域风味的建筑;也是慢慢的,悠闲得让人不由得脚步就会慢下来;那里还有好多小吃的,夜里看照片就让她馋得要命。不过冬天也是出奇的冷,风直往脖子里灌,在家乡当作装饰的围巾,到了这里才真正发挥了御寒的用场。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文字,她对那个城市也不由自主产生了憧憬。知道自己不能考上南大,可她也想要靠近那个城市,便告诉他她也要考到天津,过了好久他才发来几个字:我在天津等你。

两人通过聊天渐渐熟悉,在同一座城市,却从未有人提出要见面。

夏凉的夜晚预报有狮子座流星,她趴在飘窗上望啊望,却没有看到一朵。而QQ那边的他告诉她,坐在房顶上,头上会飞过好多。明明是同一座城,差别这么大,她噘着嘴不想再回复。可是又见他发了一条消息来,我帮你许愿了。她心头一暖,回复道:你怎么许的?他便答:我要我的姑娘考到天津。那一夜,她睡得香甜。

转眼间,他们二人都结束了暑假,他大三了,而她高三了。他要去天津了,而她还有一年时光。

新学期,人人都不像从前那样散漫,不自觉便染上了高三的气氛。每天早读,为防止瞌睡,她会站在窗边大声读书,可是读着读着,书上的字就变成了对话框里的字,而思绪也不受控制地飞向了天津。那里缓慢的生活节奏会改变她如今高三快快的脚步吗?校门口夜市上的煎饼馃子是不是跟那里一样好吃?她心中存着很多关于天津的疑惑,也只能一一压下,将思绪转到手中的历史课本上。

那段数着日子过的时光里,收到天津来信的日子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小小的节日,那些信看过一遍一遍却是不够的。印象最为深刻的一封里,他是这样写的,“前几天,我路过新阶,无意间抬头瞥见漫墙密布的爬山虎早已深红尽粱,夕阳点缀下美不胜收。”巧的是,她高三所在的老校区中,每日上学必经之路上的一条长廊也爬满了爬山虎,从此,她喜欢上每日都能见到那爬山虎的感觉,仿佛与他同处一地,同观一景。

她的桌子上堆满了满满当当的参考书,和别人的并无二致。只不过她左手边是自制的倒计时牌,而右手边贴在桌子上的是一张小小的纸,上面坚定地写着两个字:天津。为了防止纸被弄脏,她细心地缠上一层一层的胶带,整个高三下来,同桌的一卷胶带都被她以这样的方式用完。趴在桌子上做套题的时候,那两个字总是静静地鼓励着她,好像小小的火苗,生机勃勃地跳跃着。学校发的各科卷子总是由各地的题目汇总而成,每道题前面的括号中都会注明来源地,而她也练就了快而准地从其中找出来自天津的试题的本领。在那段仓促而艰苦的日子里,这些好像也成了属于她的一点小小乐趣。

高三的时光是宝贵的,而他和她的聊天时间明显不如暑假那么多。讲题之外,他更多地告诉她如何调整心情,如何面对或好或坏的成绩。那时的她像在黑夜中前行,却看到了尽头有人执灯守候,她虽在走向天津的路上跌跌撞撞,却也因为那盏灯而有了前进的方向。

圣诞节那天晚上,她如往常学到很晚,临睡前看到他发过来的照片,那是天津滨江道用灯亮装饰起来的巨大圣诞树,街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他说,大大的圣诞树着实很美,明年带你过圣诞节。突然间她便睡意全无,回复了句:一定会。而那晚,那棵发亮的圣诞树入了她的梦。

高三最后一节课很快结束了,她没有与谁抱头痛哭,因为她知道这个结束意味着另一个美丽的开始。高考也随之来临,接下来便是出成绩,报志愿,收到录取通知书。当她收到天津一所大学的通知书时,脑海中莫名出现了那棵闪亮的圣诞树。

当她终于一路披荆斩棘来到天津时,看着这座无数次听他说起的城市,感觉熟悉又陌生。她走过他照片里的风景,却没有见到他。他大四接到外市的实习通知,已经离开了天津。

转眼间,圣诞节来了。她独自去了滨江道,见到了那棵被装饰得流光溢彩的圣诞树,也拍下照片,发给他:你还欠我一个圣诞节。

街头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道有没有去年来过的人。

爱上这座城

杨伟(天津工业大学广播电视编导专业)

拖着沉重的行李箱,踏上天津这片沃土,告别家乡,来到我即将生活四年的城市。心中泛起涟漪,或是彷徨、迷茫,或是欣喜期待。但我相信,只要我用心感受这座城市,我便会爱上这座城。

海河泛起涟漪,层层波光打动心底的触摸,有朋友问我为什么会来到这座城,我竟语塞,回答不上来。一个并不难回答的问题,或许一句‘我喜欢这座城’就可以将这个问题答出来,但是我可是无法说出这句话,或许自己还没有勇气和自信说出这句话。现在有时会在想如果没有来天津,那么我会是在哪里,一座在中国地域本不宽广的城市,为何会有如此大的魅力这样吸引我,让我为之动容,为之迷恋,甚至为之失魂落魄。在未来的许久,我不知道会不会背叛这座城,离开这座城,但是我只是想很认真地享受这座城,努力爱上这座城。或许四年之后会知道为什么今天选择天津这座城的理由。并且会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天津或许没有西北城市的粗犷、壮丽之美,也没有南方城市的温柔似水的柔情,但它却朴实、安静,有着静谧之美。天津繁荣却不失浮华,它安静却不代表着沉默。它或许承受了太多历史悲剧的欺压,历史的痕迹在这座城市依然存在,但它并没有被那段历史所打压,它以一种坚毅的精神在时代发展道路上站起来。曾经以为地域狭隘的天津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会被人们所遗忘,但是天津并不是一个脆弱的城市,一击就垮。它有着鲜活的生命力,努力摆脱历史对它的摧残,脱落而成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一个充满活力的新天津跨入21世纪。如今,天津正以新的姿态呈现在我们面前。

已来半年之久,去过繁华喧闹的滨江道,逛过古色古香的古文化街,当登上素有亚洲第四高塔的“天塔”的最高处,俯瞰整个津城,可想而知一座城尽收眼底,心中不禁泛起一种自豪之感。这种情感并不是来源于你身居高处的地位感,而是你已被这座城的真情实意所感动,因为它未把你抛弃,而是用它的真心去拥抱你。当站在具有“天津之眼”美称的摩天轮上,望着海河美景,我愿用心中最深处的那个角落去深藏此时的美景。

有人说,爱上一个人,才会爱上一座城,我试着去理解这句话,但是来到天津这座城市我想我已经爱上了这座城,也不去想是否能爱上这座城里的一个人。或许我已经把这座城当作人生的伴侣,不知道时间是否长久,但我知道未来的四年它会是我真挚好友。愿时光慢些,让我细细品这座城,说矫情也好,真心也罢,不在乎别人怎样想,我已深深沉浸在这座城。这座城承载了太多,美好的记忆和沉痛的历史都让这座城市的经历变得更加丰富,我也深深被这座城市所打动。爱上这座城只因为它的包容,包容着一切对它不利的因素,它安静地享受着自己的成长,愿意说它是有着超然脱俗的性格。

当问最喜欢这座城的什么,我欣然一笑,脑海便浮现绵绵长河,海河两岸,绿草如茵,愿拿着一本书躺在绿草上享受着这美好的时光。几百年来,流经在天津的河水,就像母亲的乳汁一样,哺育着它茁壮成长,使它成为今天与我们朝夕相处、雄伟壮丽的历史文化名城,母亲河不求它的子孙回报什么,仅以那咸咸的海风吹着甜甜的梦想,吹着每一个人的希望,并用自己的经历诉说着津城的动态之感和静态之美。我设计着在假日里,换上轻便的衣装,背上简单的行囊,沿着海河去寻找这座城的美丽。天津和其他沿海城市不同,它宛如一位老者,有着慈祥亲切之感,它有着一种海纳百川之态,包容着一切,无论是曾经伤害过它的还是真心爱上它的。

不知道四年之后是否还会留在天津,如果可以,那自己是无比之幸运。自己可以在自己喜欢的城市生活对我们来说无比欣喜,如若不可以,心中可能会有遗憾,但不会后悔,因为我已经对这座城市索要了太多,每次都被它的魅力所折服,其实更多是一种感动,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感动有一丝同情,同情他所承受的太多压力,但又被顽强的精神所感动。爱上这座城所以就会爱上它的一切,之后的四年我将与这座城一起成长。

我不想去预料之后的四年会发生什么,其实是不敢去想自己是否离开这座城,不敢接受四年之后的结果。只愿以后的四年能变得更加强大。爱上这座城,只愿心能归属于它。如果半年前再让我做一次选择,我还会选择这座城,这座让我倾其所有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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