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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小说(1)

农闲季节

过了立冬,起完白菜,便进入农闲季节。

早饭之后,桂珍与丈夫丑丑攀谈起来。她拢了拢短发笑眯眯地说:“咱家一年比一年强。我见村里街道硬化以后,人们思谋着开摊摊。”她顿了顿又说:“我打算开个小超市,每年多赚六七万,也住一住小二楼。”

“咱是土地佬儿没肩肩,不是担财的料!”丑丑摆着手回答。

“要不,你先去玻璃厂当工人?工资不拖欠,月底现把现。”

丑丑呵呵地笑了笑,说:“蛤蟆跳三跳,还有一歇嘞!你看那些大款们,进酒楼、搓麻将、抱小蜜、开宝马,活得多潇洒!咱也该歇上几天,享享福。”桂珍被戗得不再吱声了。

丑丑便叼着烟卷儿,大摇大摆地上了108国道,一头钻进会芳楼酒家。

丑丑是他爹娘的宠儿,闲空空爱到扑克麻将摊摊上,是会芳楼的常客。这天,朋友们聚在一起,气氛特别热烈。丑丑兴致高,手气好。奋战两天,赢了4000多块。晚上他回到家中,把一沓人民币往茶几上一甩,紧紧地抱住桂珍,亲亲热热地接起吻来。然后,他又手舞足蹈地唱起祁太秧歌《五秃儿闹洞房》:

嫁给五秃哥哥呀,你不受屈!

不缺你的穿来,不缺你的吃……

丑丑成天摸麻将,桂珍只好先单独干。她经过反复考察,决定在镇上最繁华的新建路开个文具店。有亲戚朋友的支持帮助,办理营业执照、租赁经营场地、筹借流动资金、雇用销售人员等各项工作,井井有条,进展顺利。开业之前,桂珍上太原去联系业务,让丑丑在店铺擦抹打扫,清理环境。

冬天日短,到了下午5点多钟天就快黑了。丑丑的手机彩铃儿响了起来。他摁下接收键,从手机里传出小姐娇滴滴的声音:“你是丑哥吧,我是菲菲。可把我想死了!我在会芳楼等你。现在三缺一,快过来吧!绝不能太监调戏宫女,只说不动喽!”丑丑眉飞色舞地说:“你稍等片刻,我立马就去。”

丑丑热血涌动,脚底生风,4里多远的路程不到5分钟就赶到目的地。他心急火燎直奔二楼的单间聚兴斋。推开房门一看,哇!面前的是3个无与伦比的妙龄美女:描眉画眼线,抹了胭脂口红的菲菲更加楚楚动人;另外两个女郎,都像出水的芙蓉。那柳叶般的细眉,那水灵灵的眼睛,令人神魂颠倒。那白皙的皮肤,清秀的脸蛋,薄薄的嘴唇,让丑丑心猿意马。丑丑的目光像雷达扫描,直勾勾地盯着女郎的面孔不放。菲菲笑盈盈地拍着丑丑的肩膀说:“一秋天没有玩儿,憋坏了吧!”

“是是是。”丑丑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说。

菲菲指了指身旁的两个小姐:“都是南方妹子,我的朋友。摸起麻将来,绝对让你刺激和陶醉。”

说罢,三女一男摆起了麻将摊。起初,丑丑赢了几把,后来情况急转直下,不到两个钟头,栽进去3万多元。他傻眼了。心想,把栽进去的钱刨回来,也就算了。出乎预料,獾子刨洞洞,越刨越深。他强抖精神,熬了个通宵,结果又输掉两万多元。

丑丑从娘肚子里出生,来到这个纷繁复杂的人世间,已38年了,可从来没有这样倒霉,这样狼狈。全年的收入贴进去不说,即便把坛坛罐罐里的毛毛钱、分分钱都搜刮出来,也填不满这个坑呀!儿子在外地上大学需要花钱,父母冬季取暖问题还未解决,妻子开文具店的款项还有短缺……

他仿佛看到一双双手向他伸来:要钱!要钱!还是要钱!他无精打采地走出会芳楼,一阵头晕眼黑,像内胎泄了气的平车,软绵绵地倚着墙壁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淅淅沥沥的毛毛雨滴到头顶,淋湿了衣裳。丑丑打了几个响亮的嚏喷,揉揉眼睛一看,天色大亮了。

108国道上,车水马龙,往来如梭,呈现出白天的喧闹景象。

丑丑走着走着,见前面围着一群人。公路上堵了几十辆汽车。司机们摇下车窗,伸出头来议论:“大概是撞了人啦。”“老年人本来腿胯不利索,偏偏在公路上锻炼,真是自讨苦吃。”“不出人命就好办,反正由保险公司赔偿损失。”

丑丑寻思:先讹一讹肇事司机,兴许能补一补摸麻将捅下的娄子。于是,他哭着,喊着,向事发地点跑去。

到达事发地点,人们围得水泄不通。交警们迅速赶来了。丑丑的哭喊声,引起一个民警的关注。他亲切地安慰道:“别激动,别激动,我们一定妥善处理。”

丑丑哭泣着,向交警哀求:“俺爹被撞伤,能不激动吗?他老人家千辛万苦把我拉扯大该享清福的时候,却遭遇到这样的不幸,你们可要给俺做主呀!”

在交警的引领下,丑丑拨开围观的人群,来到肇事车辆旁边。

只见一辆东风牌大型载重汽车的车轮下,躺着头巴克夏种猪,虽然蒲扇大的耳朵、长长的獠牙和丑陋的嘴巴全部存在,但其下身已碾得血肉模糊,分不清蹄蹄腿腿了。交警队长、肇事司机正与邻村的种猪饲养员讨价还价,商量着处理意见。

丑丑见车轮下压的是种猪,不是老人,讹人闹钱的希望,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无比羞愧,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一个劲儿往下掉。

见此情景,人们取笑起来。有的说:这是男人生娃娃——讹(屙)人嘞!有的说:“真日怪,再没认的啦!咋能把种猪认作父亲?要认干爹也应认个掌权的,有钱的。”还有的说:“猪八戒爱风流,这后生也想去高老庄快活几天呐!”

恰巧,在公路上散步的桂珍闻讯赶来,见丑丑灰头土脸,十分尴尬,急切地问:“这是咋回事?”丑丑低声回答:“甭听别人瞎嚷嚷,咱回家吧!”

回到家中,丑丑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桂珍摸摸他的前额,感觉清凉清凉的,一点儿不发烧;帮他绾起袖子,在胳膊上量了量血压,也正常。桂珍觉得莫名其妙,问:“你哪儿不舒服?”

丑丑摇摇头,不吭气儿。

“莫非你做下见不得人的事啦?”桂珍急得跺着脚问。

丑丑还是不吭气儿。

桂珍气极了:“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拉倒。”说罢,一把手把枕头拖过来,狠狠地扔到墙角,放声大哭起来。

电话铃不合时宜地响了。桂珍抓起话筒一听,是个女人的声音:“你是丑哥吧,我是菲菲。昨夜欠下的钱什么时候还呀?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啊!”

桂珍一听急了,放下电话就冲到丑丑跟前,拽着丑丑的衣领,要他解释到底是咋回事,那女人是谁?昨晚发生什么事来?怎么就欠人家的钱了?

迫不得已,丑丑吭吭哧哧地说出了在会芳楼摸麻将的事实真相。

桂珍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拍着丑丑的脑袋说:“不就是几万块钱的事儿吗?看把你愁成那个样子,真没出息!”接着又说:“鸡不跟狗斗,男不跟女斗。明摆着人家是下套子让你钻,也就你个二百五,上了人家的贼船。今后,吃亏教伶俐,别跟不三不四的人来往。钱,我给你还上。日头比树叶儿长,好日子还在后头嘞!”

丑丑问:“咱没那么多钱,怎能跟人家刀割水清?”

“你歇心吧,平日里,我精打细算,抠抠掐掐,积攒下了不少钱。”

“ 能有多少?”

“最少8万。不信,你打开樟木箱箱,数一数存款折折。”

“老婆,你真好!”丑丑激动地抱起桂珍,在地上转了好几个圈儿。

“文具店咱按时开业,时间定在农历十月二十八。”桂珍干脆利索地说。

客厅里,写字台上摆放的座钟“当当”地响了12下。丑丑感到阳光灿烂,温暖如春,桂珍更好看了。

载于《乡土文学》2012年第3期

羊倌双保

夕阳的余晖,映红了北圪梁的坡坡洼洼。

300多只吃饱喝足的绵羊,安详地卧下来,有的不停地倒嚼;有的拉撒粪便;贪婪的山羊,站到地边啃着酸枣圪针的嫩叶;头上长着一对犄角的羝羊,伸着舌头,流着涎水,咩咩叫着,追得母羊乱跑乱躲。

双保老汉,一个六十开外的老羊倌,坐在铺着獾子皮的垫子上抽烟袋。闪亮闪亮的烟火,染红了他那核桃皮似的脸膛。一会儿,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向几只戴有装着铁钉项圈的看羊狗抛去;让它们吃饱后,忠实地守卫羊群。

抽完小兰花旱烟,双保老汉从搂着腰带的怀里,掏出一个绣着山丹丹花的丝绸袋和锡制的扁平吸壶,反复抚摸着、看着、吻着,吱地抿了一口,趁着酒意,张开豁牙漏气的嘴巴,唱起了本地流行的山曲儿:

窗户户开花呀贴层层纸,

听到说话,哥哥啊,看不见个你!

木萝萝开花傍墙墙串,

哥哥啊,咱俩就是一圪嘟嘟蒜!

山药蛋开花结蛋蛋,

哥哥啊,俺是你的亲圪蛋蛋!

马莲莲开花结棒槌,

哥哥啊,一槌槌打动你的情妹妹!

……

双保老汉唱得正在兴头上,两只羝羊顶起架来了。羝羊的犄角猛力碰撞,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站在地头的小羊倌铁柱凝眸观战,喊着:“羝羊羝羊碰,羝羊羝羊碰!”双保老汉拿起装有红缨穗的皮鞭“嘎嘎”地甩了几下,两只羝羊才停止了酣斗。

双保老汉摸出酒壶,抿了一口,又唱起了一段山曲儿:

一天不见哥哥的面,

眼睛哭得泪涟涟;

两天不见哥哥的面,

脸色变成黑铁片;

三天不见哥哥的面,

拿起针来哟,穿不进线。

想你想得浑身身软!

甚时能见上哥哥的面?

这段山曲儿,原本是山村闺女们唱的,这时由双保老汉唱出,特别悲凉凄婉。铁柱歪着头,疑惑不解地笑着,问:“双保大爷,你这么大年纪,还爱唱山曲儿,是不是搞过恋爱,心有所想?”

“恋爱?实话告诉你,确实搞过!而且这成了我这辈子想忘也忘不了的事儿。”

双保老汉的话,引起了铁柱的好奇,他试探着说:“今晚就咱俩,能不能说说那些好故事儿。”

“咳,我这么大年纪啦,不怕你年轻人笑话。现在,就给你说道说道。”

双保老汉看了看深夜的星空,一字一板地说起来:“我18岁那年,在咱村饼面铺当学徒,跟着师傅打饼子,做买卖。人勤谨,又标致,被掌柜的一个闺女看上了。那闺女名叫山丹。俗话说,天上的星星数北斗明,她心中只有俺一个人。在只有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她一边给我做鞋、补袜、洗衣裳,一边欢喜地唱着这两段山曲儿,真不知她唱了多少回。山丹唱歌的那个高兴劲儿和这些山曲儿,牢牢地印在我的心中。”

“后来,你俩是甚时结婚成亲的?”铁柱问。

双保老汉噗地向坡上吐了口浓痰,放开了大嗓门:“呸!是狗日的日本鬼子搅害了俺俩的亲事。1937年秋,忻口战役后,眼看日本鬼子打到太原,占领咱这儿。村里人心惶惶。山丹全家被迫逃往归化城,就是如今的呼和浩特。临行之前的夜晚,山丹和我拥抱着,难舍难分,俩人都哭成泪人儿。公鸡叫了5遍,就要天亮了。山丹款款地离开我的怀抱,她从柜子里取出一个丝绸袋袋。只见淡黄的底色,上面绣着一支山丹丹花。那白生生的根根,绿油油的枝枝叶叶,红艳艳的花花,像长在山坡坡上的山丹丹花一样鲜活水灵。她从丝绸袋袋里,掏出一个形状扁平,带有嘴嘴的吸酒壶。山丹含着泪花,哽咽着说:“这个山丹宝壶袋,是我刺绣的。这个吸酒壶是我家祖传的。听我爷爷说,不管天气多冷,揣在怀里,壶里的酒永远是热的。俺去了归化城,你我天各一方,很难相见。我把这个酒壶和袋袋都送给你,留个念想,赶走日本鬼子后,俺全家还要回来!”

从此,我把这个酒壶天天揣在怀中,这样,好像山丹就在我的身边。

“山丹走后,你怎么办?”

“我就扛起枪,参加了祁县独立营。每天想的是:早日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把山丹从归化城接回来。在百团大战中挂彩后,我回到咱村里。

“我天天想,日日盼,盼望着和山丹在一起。1953年,打听到的却是一个不幸消息:原来,山丹去归化城后,参加了大青山支队,在百灵庙战役中,为抢救伤员,她……她,英勇地牺牲了。

“听到这一消息,我气得大病了一场。1953年山坡野洼狼多。常发生狼吃羊、叼小孩的事。我把狼当作日本鬼子,背起枪,打死了母狼,杀死了狼崽子。为保卫人畜的安全,我当了羊倌,一干就是几十年。”

天色渐渐暗下来。远处,黑黝黝的白寺岭静静地伫立着,像在倾听老人的诉说。山脚下,玉带般的昌源河水哗啦啦地流向远方……

羊倌双保活到84岁。

羊倌双保是在2004年春天去世的。去世的前一天晚上,他做了个梦:他和山丹穿着大红衣裳,拜天地,入洞房。后来,俩人变成了两只大雁,“咯儿——嘎,咯儿——嘎”互相呼唤着,归入群雁,排成人字形,飞往北方……

载于《丹枫阁》2012年第2期

狩猎

这一年冬天来得特别早,刚到农历九月九,崖底村就捂了一场厚雪。地里草枯禾净,野生动物一时找不到食物,饿得四处奔跑,空旷的雪地上到处是纵横交错的野鸡、狐狸和狼的蹄印。

天刚扑明,牛三新老汉哗哗地向尿盆里撒完尿,钻进了暖烘烘的被窝,打算再迷糊一阵。突然从摩天岭方向传来“轰”的一声爆炸声。他高兴地拍着枕头叫起来:“今天有收获了!”

睡在同一盘炕上的光棍汉马二旦,趴在枕头上正吸溜着烟袋,听到爆炸声,呵呵笑着:“山狍野鹿,打来伙吃。能打住一个大家伙,咱俩就到集市上卖了钱喝酒吃肉,美美地过上几天。”

他俩急忙穿衣下炕,扛上挑柴用的扁担和绳索,向门外走去。街门一开,大黄狗箭一般地窜出来,摇着尾巴,紧紧地跟在牛三新的后面。

牛三新,六十开外,身体硬朗,靠养羊谋生,年收入近万元。他打算再干个三五年,多攒几个钱,为儿子在县城买一套楼房。可事与愿违,这几年林木越发茂盛,野兽活动频繁,被野兽叼走的家禽家畜不计其数。牛三新在自家的墙头上埋些圪针,在院墙上用白灰涂些圆圈,以防野兽的侵害。结果是肚子疼用眼药——丝毫不起作用。前几天,他家的几只羊又被狼拖走了,气得他躺在炕上,两三天不吃不喝。昨天夜晚强打起精神与老伙计马二旦商量,在狼经常出没的地方,放上了炸口弹。

踩着厚厚的积雪,翻过陡峭的山坡,牛三新边走边思谋,如何处理捕杀到的猎物。到达摩天岭时,天大亮了。

大黄狗紧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动也不动。它一扫以往在野猪和狼面前那种凶猛的气势,伏在雪地上,耷拉着耳朵,拖着尾巴,浑身上下不停地颤抖,嘴巴紧紧地捂在两只前爪上,发出低沉而又断断续续的惊吠声。

牛三新凭着多年与野兽打交道的经验,敏锐地意识到,附近保准有一只更凶猛的野兽。

太阳刚刚露头。白皑皑的雪地在阳光的辉映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

牛三新从一块大石头后面探出头来,看到不远处的灌木丛中,躺着一只野兽。他与马二旦对视一下,蹑手蹑脚向前走去,屏息凝神向灌木丛里一望,竟然是一只金钱豹。

金钱豹的嘴巴,已被炸口弹炸得血肉模糊,殷红的鲜血在汩汩地往外流。它那金黄色的皮毛上闪耀着的斑斓黑色花纹,仍然那么漂亮。豹皮、豹骨都很值钱,如今意外地捕猎到一只金钱豹,岂不是捡到了一个大金娃娃!两个老伙计脸上都露出笑容。

豹子一动不动,约莫已经咽气,牛三新老汉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迫不及待地要将倒在血泊中的金钱豹抬回家。马二旦想拽住他的衣袖,已经迟了一步。好半天没有动静的金钱豹,突然睁开双眼,发出雷鸣般的吼叫声,没等牛三新反应过来,就铺天盖地向他猛扑过来。豹子锋利的前爪,一只抓住牛三新的头部,一只抓住他的臀部,头上和屁股上立马鲜血淋漓,隐约可以看到雪白的骨头。眼看牛三新有生命危险,马二旦手持长矛,使劲捅进豹子的肛门里,一阵剧烈搅动,才把牛三新从豹子嘴边解救出来。

村里人闻讯赶来,有的拿着木棍,有的拿着绳子,七手八脚,绑起担架,心急火燎地将牛三新送进医院。

原先崖底村有二十几户人家,后来大多数陆续迁走了,只剩下6户鳏寡孤独的老年人。牛三新与马二旦合伙住在村子尽北头的一个小院。5间土坯正房,2间东梢间,3间西敞棚里圈养羊,院子里一年四季都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羊膻气味。

十月初六,大病初愈的牛三新在儿子腊生的陪同下出了医院,推开自家的街门,大黄狗呼一声扑过来,前爪抱住他的腰部摇头摆尾,吞吐舌头,激动得又舔又叫,以它特有的见面礼,热情欢迎主人的归来。院子里干干净净,敞棚里圈着的羊正在啃着秸秆,不停地倒嚼;一只出生没几天的羊羔前腿跪在地上,贪婪地吮吸母羊的奶水;几只黑色山羊,站在栅栏处,咩咩咩地直叫……牛三新喊了一声马二旦,没有应声,原来马二旦正蹲在院墙外的茅房里屙屎拉尿。

一会儿,马二旦边挽裤带边笑吟吟地走进了院子。

牛三新急忙迎上前去,两人同时伸出双臂,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异口同声地说:“可想死你了!”

“外面天气冷,先进屋里歇一歇。”腊生连忙招呼着,并递上了两支带嘴儿的红塔山烟。

两个老人像孩子一样,手拉手,进了房屋,面对面,坐在炕沿边,一递一句拉呱起来。

马二旦说:“那天,你被豹子抓伤后,浑身是血,惨不忍睹,躺在担架上走了十几米,就昏迷过去了。我不管不顾地在你身边喊叫,老兄啊老兄,我是二旦,你听见没有?你千万要挺住!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阎王爷那里不要你。咱俩生是一村人,死是一天的鬼,你可不能撒手先走啊!住院后,大夫们量血压,看伤口,都说有救,我才放下心来。”马二旦说着说着,眼泪成串地吧嗒吧嗒落在胸前。

牛三新说:“几十年来,咱俩像兄弟一样亲。你又救了我一命,从今往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的儿子也是你的儿子。腊生,快过来,认你二旦叔干爹,给他磕头!”

腊生跪在马二旦面前磕了3个响头,亲切地叫了声“爹!”

马二旦慌忙把他拉起来,拍拍腊生裤子上的土,一迭连声地说:“好孩子,好孩子……”

两位老汉越说话越多,不知不觉已到晌午。腊生撩油、炒菜、切肉、温烧酒,给俩爹整了几个小菜。

接连抿了几盅,二人的脸都发了红。马二旦点燃了一支烟,说起了处理那只炸死的金钱豹的事儿来。

那是牛三新住院的第三个夜晚。

星星闪耀,万籁俱静。二旦支起供桌,摆上了莲花大供、各种果品、猪头三牲等供品,点燃三炷香,作揖、叩头、虔诚地向南海观音祈祷,祈求神灵护佑牛三新早日康复。

待火盆里的黄表纸燃烧完毕,化为纸灰,二旦手执杀羊刀将金钱豹的皮、骨、肉及内脏分离,分别装在几个蛇皮袋中,放进东梢间的大瓮里,在瓮口盖了一块石板。那几天,天寒地冻,滴水成冰,肢解后的金钱豹虽说不会腐烂变质,但二旦担心夜长梦多,期待着牛三新出院后及早处理。

尽管一切做得很秘密,还是没有瞒住远在县城住的副村长王大头。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王大头骑着摩托车,与一个流里流气的后生相随,找上门来,劈头问二旦:“你们到底打住了什么野兽?”

“是狐狸。”二旦回答。

“狐狸?狐狸咋能抓破三新的头皮?”

“起初我们打的是狐狸,没想到惊动了豹子。”

王大头嘿嘿冷笑一声,“你可知道吧,金钱豹属国家一类保护动物,你们已经触犯了国法。”

“你说该咋办呢?”

“官为官,民为民,关老爷向着蒲州人。我作为一村之长,能看着你俩被罚款、住监狱?”顿了顿,王大头接着说:“不过,这就需要向上面的头头脑脑打点打点。你把那只死豹子交给我,我保证给你俩把这件事摆平。”

相跟的那个后生说:“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万般无奈,二旦把装着金钱豹的蛇皮袋交给王大头。

临出门,那个后生朝炕上扔了十来张人民币,晃动着弹簧刀,威胁说:“此事不可告诉任何人。不然的话,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听完马二旦的叙述,牛三新气得脸色铁青,拍着炕桌说:“这真是和尚打伞——无法无天。他有甚本事当干部?他凭的是请客送礼,靠的是狐朋狗友。他长年不给村里办一件事情,住在城里尽鬼混。他是屌毛灰,我尿他!王大头这只披着人皮的狼,非收拾他不可!”

午饭后,牛三新靠着铺盖卷,坐在炕上不声不响,一动也不动。他凝视着对面墙上挂的相框,眼中射出了愤怒的火花。

相框里镶嵌的,是一张全家福照片,牛三新身边坐着的女人,是腊生的母亲荷花。1966年那年,荷花随当木匠的父亲,从黄河岸边的临县,迁来崖底村与牛三新结为夫妇。担任民兵连长的王大头,一直有欺负女青年的坏习惯,特别是欺负地、富、反、坏“四类分子”的家属及外来户,他更是如吃家常便饭。有一次荷花去地里捡核桃,王大头来了,嬉皮笑脸地把手伸到荷花的胸部,摩挲着荷花的奶头说:“这可是两颗好核桃,咱甚时能尝尝鲜?”防遭蛇咬,荷花手里握着根枯树枝。见王大头无礼,荷花用树枝往王大头手腕上狠狠一敲,板起脸说:“王大哥,你说话要规矩些!你也是一名村干部,别做那些没皮没脸的勾当!”王大头撇撇嘴说:“你家锅底能没黑?不用装模作样了。”说着就凑过来死乞白赖地说:“今晚上你的门开着,我给你送个宝贝。”荷花狠狠地朝王大头脸上吐了一口唾沫,转身走了。王大头冲着她的背影,放出一句狠话,“不顺咱的意,走着瞧!”

1970年,王大头去三二〇二工地修建铁路,荷花暂时躲过一劫。

1973年,王大头回村当了政治队长。他打着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旗号,开始整荷花。

那几年生产队连年减产,搞得一人劳动一天只挣得一两角钱。荷花饲养五只母鸡,靠鸡下蛋解决家里称盐打醋等零星花销问题。王大头先是在群众大会上点名批判荷花搞资本主义,后来亲自带人“割尾巴”,将荷花家的母鸡全部杀死,还将一只母鸡吊在荷花脖子上,由民兵推推搡搡,让荷花游了半条街。脸皮薄的荷花一气之下,扔下五岁的儿子腊生,跳进水库自杀了。他的父亲积怨成疾,加上长期过度劳累,一病不起,不久跟在荷花后面也离开人世。

院里一阵绵羊的叫声,使牛三新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他对二旦和腊生说:“咱得出出这口气。我在家里喂羊,二旦你搜集整理王大头的材料,腊生向县乡有关领导反映王大头的情况,你们看这样做行不行?”

二旦、腊生齐声说:“好,就这么干!”

1992年6月初,从崖底村传出一些消息:

经县乡纪检部门查证核实,王大头拿走豹皮后,制成皮褥子,送给一个酒店老板,把豹骨卖给走私分子,收入两万多元。王大头被撤销村干部职务,移交司法部门处理。牛三新狩猎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的行为,发生在《山西省实施〈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办法》公布之前,其目的是保护羊群,本人做了深刻检查,表示悔改,并积极向有关部门反映情况,从轻处理。

时隔一年,牛三新不再当羊倌,改行种了地。

那年,开春雨水足,伏天里接连下了几场透雨,庄稼噌噌地往高里长。刚过农历七月七,沟坝地里的玉米,都吐出了粉红的缨丝丝;梯田里的谷子秀出了狼尾巴似的绿穗穗,坡地上的蔓小豆、黄豆、芝麻、胡麻,都在开花,红、黄、白、蓝,点缀在漫无边际的绿色之间。

这天,牛三新在自家地里刨了些山药蛋,装在蛇皮袋里,扛在肩上,提着镢头往回走。行至山道一个拐弯处,和马二旦相遇了。

马二旦已40多岁,中等个头,不胖不瘦,长一脸浓黑的连鬓胡子。他把手中的长矛往石头上“咣当”一摔,气悻悻地说:“不知从哪个山沟里窜出来几个獾子,一晚上糟蹋了我的二亩多玉米,你说气人不气人?”

“谁说不气人咧!到手的收成受到损失,打到谁头上都够呛!”

“咱们好好商量商量,咋样才能逮住这些獾子,要不然的话,你家的玉米也会受遭害。”

牛三新说:“秋天的獾子很肥,若能逮上几只,炼出獾子油,拿到中药铺,治疗烧伤烫伤,准能卖个好价钱,既能弥补你的损失,也能为全村除去一害!”

他们一递一句,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来到牛三新的玉米地头。

牛三新正要掰几穗玉米棒子给孙子解解馋。突然,耳缝里听到一种怪异的呻吟声和气喘吁吁声。他寻思:莫非是獾子钻进玉米地里交配呐!倘若一下子逮住两只獾子,也是个意外收获。他让马二旦扛着蛇皮袋,拿着长矛前行;自己扛起镢头,紧随其后,循声向前走去。

玉米长得很密,跟树林一样。他俩蹑手蹑脚,走了十几米,眼前的情景把他俩惊呆了。

在两行被踩倒的玉米秆上面,一个男人裸露着肥大的臀部,正与一个中年女人干那事儿。

马二旦狠狠地吐了一口浓痰:“呸!真晦气!”他边骂边朝那男人屁股上踹了一脚。

男人受了惊吓,慌忙下马,双膝跪地,祈求宽恕。

马二旦上前揪住对方的头发一看,原来那男人是王大头。

仰面躺在玉米秸秆上的女人倏地转身穿上裤子,站起身来,立眉竖眼朝王大头脸上吐了一口痰,也顾不得整理衣裤,冲上前对跪倒在地的王大头,连踢带打手脚并用,打的王大头抱着头,无法招架。

那妇女叫兰彩花,她把事情发生的原委讲了一遍:

“今前晌,俺本来带着干粮在背阴地刨柴胡,刨远志,摘马兜铃,想抓闹几个零花钱。没想到遇上这个灰鬼,借口给俺闺女找对象,把我日哄到玉米地里,干出这丢人败兴的事来……”

没等兰彩花把话说完,牛三新已气得满脸铁青。他伸出食指指着王大头的前额说:“你是有家舍的人,却成天价撩逗一些年轻女人,你也算是一个人吗?”

磕头如捣蒜的王大头,哀求说:“我不是人,是畜生。今后再也不敢了。”

马二旦嘿嘿冷笑,“有谁相信你的这些鬼话呢,我们立马把你送到公安局,让公安局的人治你!”

兰彩花拽了一下马二旦的衣襟,说:“俺闺女正在谈恋爱,这件事张扬出去,对谁也不好。不如让他给俺赔偿些精神补偿费,再写一张检讨书,保证今后不办坏事!”

“要不是看这个大嫂的面子,今天非收拾了你不可。”牛三新踹了几脚王大头说。

脸色煞白的王大头,拄着身旁的玉米秆,慌忙站起来,抖抖索索地从衣袋里取出几张钞票,往地上一扔,慌慌张张地逃跑了。

四年后的九月九,我到崖底村看望老舅牛三新。

玉米、高粱、谷子都收割完毕,空旷的原野上垛起一堆堆秸秆。一丛丛、一株株的杏树、梨树和柿子树,经过霜打之后,叶面普遍变色,像绽放出橘红的鲜花,把山庄打扮得绚丽多彩。

翻过一道陡坡,我看见一片果树底下有一个人在手执羊铲放羊。羊在安详地啃着荒草和树叶,放羊人愉快地唱着当地流行的秧歌《送樱桃》:

我的名儿叫冯锡宝,

应许上给小妹妹称樱桃,

太阳爷爷往西倒,

手提篮篮往回跑,

恐害怕回得迟了小妹妹急躁……

我走近他时,看到那放羊的是马二旦。

马二旦见到我以后微笑着向我走来。他一边从衣袋里掏烟卷,一边问我:“你到报社当上记者啦?”

“已经一年多了。”我说道。

我点燃烟卷儿,恨恨地吸了一口,问:“这羊是你的?”

“嗯。”马二旦应道。

他那被阳光晒得黝黑的脸上,仍然保持着憨厚的面容。他侃侃而谈地说:“自从消灭了金钱豹和那几只獾子后,村里就安然多了。我每年饲养40多只绵羊,收入超过两万元。”

我打断他的话音,问:“王大头这几年表现如何?”

“死了,是去年死的。那次被捉奸受惊吓后,王大头得了阳痿病,钱儿花了无数,男宝、三肾丸、金枪不倒药不知服了有多少,就是不见效。他老婆就是绰号叫水蜜桃的那个婆姨,忍耐不住天天守活寡,跟上一个老相好跑了。”

我给马二旦点燃了一支芙蓉王香烟。马二旦继续说:“王大头当村干部时,经常下饭馆儿,吃出了高血压和糖尿病。他被撤职处罚、跟老婆离婚后,气上加气,突发心脑血管病,睡了一觉就没了。”

这时,从山坡下面开上来一辆卡车。马二旦告诉我:“你老舅已在城里买了一套商品楼,今天是他搬家的日子,他顾不上接待你。等一会儿,上我家喝酒去!”

倾听着马二旦的讲述,我陷入了沉思。崖底村的明天,将会演绎出哪些故事呢?

载《乡土文学》2013年第6期

祁县圣山麓台山

我喜欢游览名山大川,尤其对故乡的山山水水情有独钟。四县垴的雄伟,紫金山的秀美,洞顶山的清凉,昌源河的柔媚,令我如痴如醉,流连忘返。更令我难忘的是麓台山,给我留下了终生难忘的美好记忆。

麓台山,她是祁县人民心中的圣山!

那年,我约了几个朋友,探访了这座圣山。清晨,我们驱车从祁县县城向来远镇进发,到达北关村后,便被那层峦叠翠的群山深深吸引。拐进村西的一个峡谷,迎接我们的,是芳草萋萋的山坡上一朵朵白云似的羊群,是道路两旁一嘟噜一嘟噜盛开的紫色丁香花。下车后,我们沐浴着浓郁的芬芳,沿着蜿蜒的羊肠小道,向前缓缓行进。

过了碾子峪,山路越来越陡峭。赭色砂石路面,宽不盈尺,坡度超过45度。翘首仰望,山崖上突兀的巨石似乎会塌落下来。我的心怦怦直跳,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崎岖的道路两旁,满是荆条、马茹、圪针,稍不留神,就挂破了衣服和鞋袜。见此情形,我们只好前后拉开距离,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侧身而过或俯首爬行。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爬上一个山岭。大家气喘吁吁,汗水淋淋,都不由自主地坐下来歇息。时任祁县县志办主任的武殿琦,揩了揩脸上的汗水,绘声绘色地讲起了麓台山山名的来历和一些民间传说。

麓台山位于祁县东南60华里处,为祁县、平遥两县界山,山势呈东北——西南走向,主峰海拔1770米,半山腰的麓台龙洞,为旧县志“昭馀八景”之一。麓台山曾称为顶山、蒙山、碣方山。相传东汉末年,司徒王允巧施连环计除掉董卓,后来被董卓部将李傕、郭汜所杀。居住在祁县修善村的王允的三弟王维,为躲避杀身之祸,带领全家逃至祁县南部深山密林,被一只金鹿搭救。为纪念金鹿的恩德,将顶山更名为麓台山。

麓台山风光神奇,文化积淀丰厚。祁县文学爱好者杨立仁先生多次深入山区采访,收集民间故事100多个,精心整理民间传说57篇,于1995年出版了《麓台山传奇》一书。书中有麓台山的景观与传说、润济侯借粮遇挚友、龙王洞祈雨救万民、玉兔引路藏宝洞、佛陀讲经石佛窑、麓台飞来迎客松等优美动人的故事。

岭上阳光绚丽,云淡风轻,鸟声悦耳,漫山翠绿。看着小松鼠在树上活蹦乱跳,远眺起伏的茫茫林海,我想起了欧阳修“野芳发而幽香,佳木秀而繁荫”的诗句。伙伴们时而吟诗作赋,时而唱起民歌,愉快地行走在绿草如茵、鲜花怒放的小路上。

转过大半个山梁,约莫走六七里山路,豁然看到一个小山村。打开随身携带的地图,得知这个小山村是石佛窑村。放眼望去,这里的民居与别处迥然不同。依山势高低用石块砌成的几十孔窑洞,紧凑而有序地聚集在一个向阳坡上。这些石块砌的窑洞,上下8层,基础窑8孔,中间窑4至5孔,顶部窑1孔,远远望去,似一栋矗立的高楼。在这大山深处,有此独具一格的建筑物,令人震撼!

村东是一条幽静山谷,长满杨树、柳树和高高低低的灌木,斑驳的树荫,为我们带来舒适的凉意。蹚过淙淙流动的小溪,伫立在岩石上,我们观看了雕凿于隋代的摩崖造像。此处,雕有坐、立佛像50尊。佛像最大的高70厘米,最小的仅30厘米。除个别佛像风蚀残损外,多数佛像完整,其形态各异,栩栩如生。

石佛窑村距麓台山顶两华里。站在高处俯视,村南村北两座山梁如鸟的两翼,两山之间建立村庄,宛如两翼之间的鸟首鸟身。因此,石佛窑村的风水有“凤凰展翅”之说。村东南处,迎着明媚的阳光,一条小溪放出粼粼波光,顺流而下,酷似葫芦形的池塘,碧波荡漾。此处被誉为“金线吊葫芦”的风水宝地。据《贾氏家谱》记载,明洪武年间,贾大值从洪洞县迁到此处居住,现已繁衍生息28代。20世纪70年代,居住村民20多户,120多人。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新鲜,民风淳朴,邻里和谐,村民体格健壮。

离开石佛窑,攀越二三里,来到麓台庙。环顾四周,史书中记载的龙王庙、阎王庙、奶奶庙、润济侯寺、南乡侯寺、罗汉寺、太子寺、圣母寺、千佛寺等寺庙建筑早已毁于战火。在空旷的原野上,只能见到这些寺庙的遗址。昔日香火缭绕的麓台庙内,神像不知失于何年,一座座神龛成为空空的土台。

我们聚集到麓台龙洞洞口。这是一个天然洞穴,洞中有洞,深不可测。王琪所著《祁县的山山水水》一文中云:“据说洞内泉水四季长流,一池如霜如乳,为龙子龙孙饮用;一池清澈甘淳,为诸侯取益,灌溉田地。”

在祁县,广为流传着这样一个民间故事。东汉末年,司徒王允的侄子王凌,受王允牵连,被董卓余党追杀来到麓台山中,忽见一白鹿带箭飞跑,于是,他后面紧跟随白鹿进入一个洞中,却不见白鹿的影子。这时,他感到身体疲累,便坐下来休息。没想到,坐着坐着就坐化了,变成了一尊石像。东汉皇帝得知此事,传下圣旨,封他为“润济侯”,管起了行云布雨之事。

三晋名士傅山游览麓台龙洞后,留下一首七言绝句:

麓台洞口树冥冥,老树长栝响不停。

龙去深林风雨黑,龙归雨歇满山青。

从麓台龙洞到麓台极顶,到处是茂密的植被,一簇簇山葡萄的藤蔓与荆条盘根错节,交织在一起,挡住我们行进的道路。我们硬着头皮,顺着野生动物留下的踪迹,钻进圪针窝,一步一步向前挪动。

山高人为峰。前后经过3个多钟头的攀登,终于登上了麓台极顶。此地名为“跑马坪”。地势平坦似台,面积百亩有余。山顶的风呼呼作响,松柏树枝随风摇曳。满怀成功的喜悦,大家无比激动地扔掉登山的拐杖,欢呼着,拥抱着,跳起来,唱起来。望远镜抢来抢去,摄影爱好者拍来拍去……

抬头往南,是平遥县的一座座山峦和几个小山庄。村里的树木依稀可见;往北远眺,雄伟的吕梁山茫茫苍苍遥遥相望;晋中平原摆在眼前,昌源河水宛如一条洁白的绸带,由南向北飘然汇入汾河。俯视山下,层峦叠嶂,白云缭绕。迎客松、金鸡岭、八音山、黄羊坡、龙鸦嘴、三宝树等自然景观,尽收眼底。

此时此刻,我想起了杜甫《望岳》中的诗句:“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倘若时光倒流,倘若李白、徐霞客登临此处,又会吟出怎样流传千古的名句?

站在跑马坪上,我贪婪地呼吸着麓台山上清新的空气,尽情地观赏着麓台山秀丽的自然风光,用心记忆着这里的一切一切……

载于《乡土文学》2013年第6期

札记

大佛山天宁寺漫记

20世纪60年代初期,我在太谷中学上高中。我们高12班有几个文学爱好者写过几篇赞美大佛山的散文,受这几篇精美散文的诱惑,多少年来,我一直企盼着去太谷大佛山目睹那里的自然风光。

2013年盛夏7月,我约祁县的省作协会员范培杰、刘学斌、武红燕与赵志瑞,去太谷县拜访了80岁 高龄的作家王一武。然后,驾车前往大佛山风景区进行游览。

刚出太谷城,从南山背后,涌出一团团乌云。霎时间,电闪雷鸣,铜钱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甩打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上。瞅着溅起无数水花的公路上,逆向行驶的大货车,接二连三呼啸而过,不由得令人胆战心惊。我让司机停车在路旁。同乡李瑞斌轻轻拍拍我的肩膀,微笑着说:“不碍事,不碍事,你尽管放心。我看过当天的天气预报,这只是雷阵雨,不会影响咱们游览。”

当车速降到40迈后,我取出随身携带的《凝眸金太谷》一书,低下头来,仔细观看有关大佛山风景区的内容介绍。

大佛山,位于太谷县侯城乡惠安村南,海拔1583米,盘踞10余公里。据史书记载,此山名曰凤景山,该山山势奇特,因三尊天生巨佛而远近闻名,俗称大佛山。站在离山脚稍远的里美庄村向南看,整体山形从东向西像一尊卧佛;立于山顶观礼西南,仰天大佛头东脚西卧于万山丛中,轮廓分明,比例适当,神态安详;佛山的心脏,则是年代久远、巨石天成的释迦牟尼坐佛。大佛山巅有天宁寺,寺建于明万历十一年(1583年),于清乾隆三十九年(1774年)、清道光二十七年(1847年)两次重修。天宁寺为晋中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行驶四五里,雷阵雨渐渐停息,淡淡的阳光透出云层,把野外照得格外艳丽。汽车驶进一个山谷后,眼前豁然一亮,只见漫山遍野,一片翠绿。鲜艳的荆条花开得飘逸洒脱,似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少女站立在山坡上。我们沐浴着浓郁的清香,沿着蜿蜒的盘山路,左拐右拐,将车停在大佛山山顶。

下车后,寺庙外一片寂静,不见人影。太谷朋友主动担任导游,笑容满面地介绍了天宁寺的概况。

天宁寺占地6680平方米,整座寺院坐南朝北,分为4个院落,共有殿堂、僧舍41间。昔日信教群众来此拜佛,均由惠安村南,沿沟步行,途经“过街亭”“天王殿”“石牌坊”。登238级台阶,由山门进入。几年前,为开发大佛山旅游资源,修了盘山公路,游客到天宁寺,就方便快捷多了。

听完介绍,我们三三两两,穿院门,观景点,四处游览。寺院内巍峨壮丽的殿堂楼阁,翠柏绿树,竞相斗妍的各种花卉及清幽整洁的内外环境,令人赞不绝口。

信步进入天宁寺的正院,环顾四周,我们发现,正院东西,各为建于台基上的3间厢亭,正南为大佛殿。驻足仰望,大佛殿建于1.5米高的台基上。基前设抱厦,抱厦石柱上雕有楹联:“法力宏施一片婆心扶世宙;神通广运十分善念度芸生。”抱厦斗拱设计精美,梁坊之上彩绘工整,显示出匠人高超的工艺技术。

在方砖墁地的大佛殿内,迎面塑着10米高的释迦牟尼佛像。据说佛像为石质,后敷泥于佛,贴以金身。佛像气宇不凡,表情生动,身披袈裟,线条灵透。佛像前的木桩上,雕有一副楹联:“金身通汉帝历唐宋元明崇殿宇以奉灵仪迄今未艾;梵悟入中原遍东西南北诵弥佗而深敬慕到处为昭。”

伫立在高大的佛像前,我暗自沉思,仿佛看到一位慈眉善目的僧人,与几位工匠、泥瓦匠和雕塑高手共同商讨,是先塑高大的佛像为好呢,还是该建大佛殿妥当呢?仿佛看到,在明朝万历年间,成群结伙的劳苦大众,长年累月奔忙在崇山峻岭之中,人扛驴驮,将砖瓦、木料运上山顶;一个个能工巧匠,精心设计,巧夺天工,建起了庙宇僧舍,留下了这一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又仿佛看到烛光明亮,烟雾缭绕,得道高僧手拨佛珠,念念有词,在鼓、钟、磐、木鱼音响所交织的庄严肃穆的气氛中,一个个信男善女,虔诚地跪在佛像前祈祷。

游览天宁寺的最后一个景点是“孔雀蓝琉璃舍利塔”。此塔建在大佛山最高处。佛塔高20米,为八角13层实心塔。塔基直径10米,高1.5米。站在佛塔底处向南观望,层峦叠翠的山峰尽收眼底;转身北瞧,目光由近到远,依次是褐红色墙体、绿色琉璃瓦的庙宇;是挂在绳索上随风飘动的五彩经幡,是新农村建起的一排排新房舍,是矗立在太谷县城的白塔、古楼、厂房、商店,是碧绿如浇、辽阔无际的美丽晋中平川……

站在雨后的高山之巅,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观摩着壮丽如画的自然风光,我们心旷神怡,神采飞扬。武红燕、赵志瑞按捺不住满脸的喜悦,频频选景点,选角度,用手机拍下了一张张照片。

下午5时许,我们踏上返回的路程。回首望去,熠熠生辉的孔雀蓝琉璃舍利塔、气势磅礴的寺庙建筑与层峦叠嶂的绵延群山浑然一体,构成了一幅壮丽的妙笔丹青。我向渐行渐远的大佛山一次次深情地挥手致意。再见吧,令人心仪已久的佛教圣地!再见吧,让人流连忘返的旅游胜景。

2013年7月26日

浓浓的母爱

母亲属龙,过了2014年农历二月初一她老人家的生日,便97岁了。除了有点耳背,母亲身体很硬朗。日常生活都能自理。而且,不戴眼镜能穿针引线缀扣子。母亲挺疼爱娃娃们,每逢饭时,都要把重孙、重外甥招呼到她跟前,紧挨着她,坐在饭桌旁边。母亲一边吃着饭,一边给孩子们往碗里夹菜,亲昵地说:“不要贪耍吃好饭,身体硬成石头蛋。”看着其乐融融的四代同堂,年近七十的我,经常想起母亲关爱我的一件件往事。

童年时,我家住在子洪口以东的一个小山村。父亲在北梁村供销社当售货员,月薪只有三十几元。单靠父亲的工资养活全家五口人(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确实够呛。母亲只好忙了地里忙家里,一年四季不停闲。

山村的隆冬,夜晚格外寒冷。西北风刮得院墙外的老榆树发出尖利的呼啸,房屋内,瓮里的水常结着一层薄冰。睡在被窝里的我,深夜醒来后,总看见身材瘦小的母亲,点着煤油灯,盘着腿坐在炕上缝补衣裳,或者“嗤嗤”地纳鞋底。做双布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有十几道工序:沤麻秆、剥麻皮、绞麻绳、垛鞋底、纳鞋底、打圪箔、纳鞋帮、钩鞋口、绱鞋、楦鞋、涂底边。母亲做得鞋针脚细密,不松不紧,样式时髦,舒适耐穿。有个夜晚,我见炕沿上摆着双新鞋,母亲还在纳鞋底,便傻里傻气地问:“妈,白天你上山砍柴,晚上还要熬夜,不觉累吗?”

母亲给我严实地掖掖被子,温和地说:“力气是奴才,走了又回来。俺孩好好睡吧,养足精神,天明好上学去。”

过度的辛劳,使母亲粗糙的双手长满了老茧,绽开了许多裂缝,渗出一滴滴鲜血。那时没有创可贴,母亲把捣碎的杏胶,款款撒在绽开的裂缝里,咬紧牙关,忍着疼痛,往煤油灯上一烤,贴上一块小布,又继续纳起鞋底来。在那个年月,村里的其他孩子穿得总是破破烂烂、邋里邋遢;我和姐姐、妹妹的衣服,虽说有些补丁,但总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我们从小到大,都没有穿过烂帮漏底的布鞋。这都归功于母亲长夜里的一双手。

10岁那年,我考上峪口高小。峪口和我村相距十多里,相连的是一条蜿蜒起伏的山路。入学前一天晚上,我舍不得离开母亲,躺在被窝里,啜儿啜儿直哭,泪水把枕头洇湿了一大片。母亲坐在我身边,轻轻地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她那凉凉的泪水落在我的脸上,一滴又一滴……

母亲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一再安慰我:“孩子们长大了,都要离开娘读书、工作,离不开娘的孩子,没有文化的孩子,都不会有出息……”

这是一个令人心碎的夜晚!

我于20世纪60年代初在东观中学读书。当时是“三年困难时期”,学校里伙食条件极差。师生们常吃无粮面窝窝头和一些瓜菜代食品,不少学生饿得面黄肌瘦,甚至得了浮肿病。听到这些消息,母亲常在家中潸潸落泪。那时,俺村全年人均口粮不达300斤,母亲总是设法节省下自己的口粮,制成干粮,让我带到学校充饥。

1961年的农历二月初二,是我的16虚岁生日。

午饭铃声刚刚响过,我随着从教室里蜂拥而出的男女同学,敲着碗筷,排成长长的一路纵队,在灶房窗口,用饭票买了两个干硬干硬的窝窝头和一碗缺油少盐的白菜汤。那天是星期六,我喝完白菜汤,啃完一个窝窝头,把剩下的另一个窝窝头往空瘪的干粮袋一塞,就往家里走。

我思念着母亲,脚底生风,快步如飞,30多里的路程,约莫用了两个多钟头,就赶回了家乡。正在地里打坷垃的母亲见我走得满头大汗,将工具往地头一放,伸开双臂,把我紧紧地揽在怀里。母亲仔细地打量着我苍白瘦消的面孔,两眼滚动着晶莹的泪珠。

那一年,生产队只给每个人分了40斤小麦。在我们村石磨上用细箩一斤小麦能出八两多白面,用粗箩能出九两多褐色的面粉,我梦寐以求地想吃白面。回到家中,我见灶台上摆着一个簸箕,揭去苫着的白布,里面摆满了用头白面包的薄皮小饺子。母亲煮熟了热气腾腾的饺子让我吃,她却啃着我剩下的冷冰冰的窝窝头。我狼吞虎咽地吃着头白面包的鸡蛋馅饺子,越吃越有味,真香!

那一刻,我再次感到母亲的温馨!

三叔长年务农,很穷,年近四十才成家。三婶没有为三叔生过孩子,成为三叔三婶的一块心病。为消除他们的后顾之忧,1960年母亲生的孩子夭折后,趁着有奶水从亲戚家为三叔抱养了一个男孩,取名树生,希望孩子像大树一样茁壮生长。

母亲将树生视为亲生,主动抱回俺家喂养。给孩子吃奶、喂饭、洗尿布、洗衣服的事,母亲全部揽下来,从没得过三叔家的一分钱,一粒米。好心的街坊邻居打抱不平说:“你三妯娌舍不得出一分钱,抠得肚脐疼,你这是挽草喂瞎驴!”

母亲淡淡地一笑,说:“不管啥驴啥马,能给俺老三家顶门立户就是好马。树生长大后,还能成为我小子的一个伴儿。”树生断奶后,三婶为密切母子感情,将其接回她家抚养。接走树生的当天夜晚,淅淅沥沥地下着秋雨,人们感到凉飕飕的,都增添了衣服。躺在炕上的母亲怕树生接回去挨打受气,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仿佛耳缝里听见婴儿的啼哭声。母亲冒着秋雨,多次披着衣裳,趴在院墙边,支棱起耳朵,听着树生的动静。东方刚刚发亮,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一声公鸡的啼鸣,母亲急忙赶到三叔家,唤醒熟睡的树生,用棉被裹着,抱回我家。

此后,树生常在我家吃住,直到长大成人。春节期间,我家火炉上烘干的白面馍馍,都是树生的专供食品。一天傍晚,父亲喝着稀饭,要吃块干馍片,母亲先瞪了他一眼,后来又拿起用玉米棒芯芯制得挠痒痒,狠狠地朝父亲手腕上敲了一下,说:“这些馍馍全是留给树生的,天王爷爷也不能动一动!娃娃们又长骨头又长肉,不能在吃的方面受制……”父亲揉着红肿的手腕,和母亲吵了一场,最终也没有吃上一块馍馍片。

树生成家后,定居北团柏村。2005年的农历十一月二十八日,他大闺女出嫁。母亲笑嘻嘻地说,“俺树生有出息,也当上丈人啦!”年已90高龄的母亲一再闹着要参加孙女儿的婚礼,并反复向我叮咛,多上些礼金,一定要在礼账上写上她老人家的名字:高秀英。

多少年来,万万没有想到,我的母亲,不是我的亲妈,竟是我的奶娘!

家有老,是一宝。母亲的慈母之心,宽容之量,勤俭之德,像传家宝一样,潜移默化地在我家传承。

我以此文作为献给母亲的礼物!

2014年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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