骈云郡地处升国边境,东部与惠国接壤,是泽家在前朝发迹的据地,原来并不叫这个名字。
泽家先祖曾经梦到两只马在云层中并头跑,认为很吉祥。几代人披坚执锐,卧薪尝胆,终于在先王时期谋夺了王位,并将据地改名骈云郡,作为升国的陪都。
黄昏近晚霞,骈云郡驿道上,一个玄瞳青年正在风尘仆仆地赶路,他的神色充满了哀伤。
昔日繁华的陪都满目疮痍,松柏树下布满了坟墓。村落里房屋破落,没有人烟,野谷都长到了院子里……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此刻安难恨极了那些叛逆,尽管他还不知道是谁在叛乱。
内乱不知不觉就发生了,满城楼的缉捕告示。醉意朦胧的他在院里睡觉,就来了一群恶人凶兽围住了,然后就发生了噩梦中尸山血海的一幕。再后来,泽凰破墙而出,将他挟上马背,二人逃离出了国都洛京……
春风料峭,晚霞给落日晕染了一层紫纱。三天里马不停蹄,安难也感到有些疲累,看到一个院落他就停了下来。
这个院落还有些生气,参差不齐的篱笆上爬满了牵牛花,绯红色的花朵和郁郁葱葱的叶子间,有蝴蝶在翩翩调情。
菜园里没有绿芽,显然也是废弃了。安难推开柴门,扒开井边的青苔,正要取水,一声清响从茅屋里传来……
他心中一喜,抢布走到茅草屋檐下,推开木门,就看到了坊市那只小奶猫就卧在了铁锅底下的草木灰上。
这是只狸花猫,背部银灰色条纹,白色打底。小脑袋上的绒毛微黄,两颊和额头的条纹由粗到细分别延伸到嘴巴和鼻子,鼻尖到眉心有一小撮白毛。
它从胸前到嘴巴都是白色,乍看像盖了一个围脖,它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胡须微微张开。
此刻它可怜巴巴望向安难,轻轻撑起身体,弓着小奶步就往他走去过。
安难受宠若惊,缓缓蹲了下来,轻轻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发出来自灵魂的战栗……
鬼知道他有多么喜欢猫,狸花猫雅名解忧,风靡洛京,是名媛贵妇们的心尖宠物。
安府也养过一只母狸花,那时恰逢他失意,府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管事丫头们都背着怨他,连母狸花不孕不育都是他的锅,自然无幸宠爱。
小猫不怕生人,弓背踮起后腿围绕他走了一圈,然后用尾巴蹭了蹭他的小腿。
安难心中会意,从乾坤袋里掏出干粮递去。小猫并不领情,喵呜了一声,眼神更加恳切了,甚至泛起了波澜。
安难苦笑,这次下山他是毫无准备的,老康给吴天侯的师礼不能动。
这猫这么小,居然还能赶在他前头,定然不是凡猫。想到这里,他将乾坤袋里的东西都抖落了下来。除了食物,少的可怜的几块下品灵石咕噜咕噜翻滚着。
奶猫瞅了他一眼,似乎在嫌弃他的穷酸,扒了扒灵石,也不贪多,衔着一块灵石就踱出房门,往山的方向走了。
安然目送它走出院子,收回物品,叹息一声后,拿出一块干粮放嘴里嚼了嚼。
这几天晚上休息前,他都苦练动风式和静山式,已有小成。
只见他起身暗运少阳决,猛地拔刀反握,剑柄靠在颌骨位置,剑身竖在胸前直抵腹部,很自然就产生了一种不动如山的稳健威势。他保持这样的姿势,渐渐睡去……
大约子时,一阵闪电轰鸣,安难从浅梦中惊醒。
院外漆黑,安难走出柴门,正好看到一个斜眼道人在追赶小奶猫,胯下正是那只牛大的硕鼠。
斜眼道人头戴斗笠,修为在筑基期二层。只见他掷出了一道青色符纸,那符纸周围闪动着青光,落地后,炸出一个直径两尺的泥坑。
小奶猫灵活得很,没有被劈中,它一边跳跃闪躲,一边向院子扑来,不一会儿就躲在了安难脚下。
道人追过来,见他才练气期修为,话都不说,直接将符纸往他的胸膛掷入。
阴寒的气流卷来,安难很生气。升国阴狠毒辣的他见多了,如此素无恩怨就下杀手的前所未见。又想到筑基真人在外郡都可以如此肆无忌惮,真不知洛京沦落到什么地步。
他怒极而笑,静山式将符纸挑开。符纸碰到剑身就炸开了,一股巨力涌来,安难连被震退三步,虎口剧震,吐出一口鲜血。
器山宗武斗最多的就是剑修,大体都是以力胜巧,是以安难见道人气息微弱,存心看轻。加上符法攻击跟剑道又有不同,遇物能量就爆开,防不胜防,这一次他就吃了大亏。
闪电气流沿着剑身钻入震脉,他又不会导出,一小会上半身就有些麻痹了。
安难后退那几步,虽然有些踉跄,恰好形成了动风剑的姿势。他忍痛运气一刺,一道白色的剑气向道人心口激射而出,狸花配合地也一跃向他右肩两丈扑去。
“怎么可能没倒下?”鼠道人有些诧异,惊疑间那剑气扑身而来,来不及闪避。他右手摘斗笠挡住心口,“如此一来肩头就不设防了。”
他这么想,状况却超出他的意料。那剑气击中斗笠后并没有停止,直直地透射进了他的身体。要不是安难脚步不稳偏了几寸,他几乎死在这道剑气下。
饶是如此,那寒气入体也让他难受十分,他囫囵滚下了鼠背,躲开狸花抓挠的同时,卸掉了部分力道。
“等等,这是个误会,我可以道歉。”见安难拔步上前,鼠道人右手抬手止步,左手拍了拍耗子。今天老鼠貌似又喝醉了,它肿胀着双眼,摇摇晃晃地俯下身来。
小猫炸毛了,后腿踮起,跃身对着道士的脸就是一爪。安难也不会给他机会,抢步就是一剑劈去。
一时间鼠道人上不了鼠背,只能在老鼠身侧辗转腾挪,一小会儿脸上就挂满了伤痕,有抓伤,有剑痕。
鼠道人叫苦不迭,练气三层能挡下闪电符也就算了,连一只小奶猫都能轻易破开他的防御。更让他惊骇的是,玄瞳青年那凌厉的剑气轻松就破开了斗笠。
那斗笠再怎么残破也是法器好吗?能不能讲讲道理?
眼看下刻安难就要走到身边,鼠道人狠了狠心,咬牙往一人一猫各扔了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