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当初进入皇家学院已经过去了两年,炽夏和狩月也都到了二十岁,他们二人已经两年没有离开过这里了,枯燥艰苦的生活,让寻母心切的炽夏感到难以容忍,现在他们迫切期盼着毕业考试。可是,他们还有一年的学业没完成。
这天结束了试炼之塔的训练,炽夏和狩月同往常一样累个臭死,回到寝室就准备睡觉。与他们同寝室的另外两人都中途退学了,因为受不了这里的艰苦。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由于资金充足,所以伙食很好,这两年间把他们喂的更加健壮了,炽夏还又长了一点个儿,练出了一身漂亮的肌肉,而狩月还是身形修长,他的肌肉从不往横向生长。
临熄灯前,狩月躺在自己的床上感慨道:“两年了,咱们都快被这个学院折磨死了……”
“想不到一向认真的你都有这种想法了……”炽夏叹气道,“早知道这么累,我当初说死也不会来报名了!”
狩月自我安慰道:“不过也好,这两年来收获也挺大的,至少咱们自身的实力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炽夏笑着回忆道:“你还记得吧,咱们两年前弱到啥程度?对付深坑邪教里那几只蝙蝠都费劲!对了,狩月啊,当时那个大祭司望着你的粉发自言自语,似乎认识你娘。”
狩月习以为常道:“据村里的老人说,我娘还没发福之前是个大美人,还是紫红色的头发,争相认识她的男人不计其数,来自什么地方的都有。不过从我记事以来,她的腰就一年比一年粗,发色一年比一年浅,直到胖成个球。”
“这个我有印象。”炽夏补充道,“我小时候还总纳闷儿,为什么你娘的头发是会变色的?还想过你万一过几年也变成紫红色头发了会是什么样。结果也没变。”
狩月挠头道:“我倒是希望变成紫红色,至少好过这个煽情的粉色。”
炽夏坏笑道:“你知道吗?在我看来你最适合哪种发色?”
“不知道……”狩月不知道炽夏又在搞什么花样。
“是黄色!”炽夏调笑道,“你脑子里装了那么多小黄书,怎么头发还没变黄啊?你看看那个好色神父,那一头金发,黄得耀眼。”
“你就耍着我玩儿吧!”狩月把脸一半蒙在被子里,偷笑道,“对了,话说约书亚这个临时教官可真够临时的,才辅导了咱们半个月就走了。”
炽夏在被窝里耸肩道:“他可真神秘,咱们除了知道他精通小黄书之外,对他几乎一无所知……不过啊,我爷爷也在这个学院当过临时教官,也没呆多久就回朝廷了。”
“整片大陆有谁不知道炽烈炽老将军?他的大名如雷贯耳。其他临时教官也都是花大价钱在各国聘请的,也都是名声响当当的人物。”狩月接下来疑问道,“可是,我至今不明白,约书亚名不见经传,就比咱们大四岁,两年前任教的时候才二十二,又什么本事都没露过,他怎么有资格当临时教官的呢?”
炽夏刚想说狩月又犯了瞎较真儿的老毛病,可话到嘴边又没有说,因为狩月的疑问,也正是他所好奇的。
不过要说最让全学院都好奇的未解之谜,就是千歌当年到底被空孽掳去了哪里,这两年里炽夏和狩月多方打探消息,可完全是杳无音讯。当然,他们怎么查得到那里,想都想不到。
“还有一年才毕业……继续熬吧!”炽夏每晚都这么安慰自己入睡。
次日,院长召集所有学生,进行公开讲话:“你们也都知道,自从博隆先帝驾崩后,那个叫刹的暴君篡权夺位,不停发动战争,现在整片大陆的局势都非常紧张混乱,根本没有人力物力再安排你们的毕业大考。真正的乱世降临了,你们作为年轻战斗力,已经不能再呆在学院里了,你们也要为和平做出贡献,哪怕是微薄的!所以,我宣布你们的毕业考核即刻起就开始——”
炽夏心想:“这老家伙啰嗦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院长又上纲上线地啰嗦了一阵后,才回到正题:“所有学员自行结伴,两人一组,去完成学院分配给你们的任务,完成任务归来后,就可以提前毕业了。”
此话一出,底下的人群里炸开了锅,迫切渴望毕业的学员们,都在积极找自己的同伴。
院长补充道:“最后要警告一句,你们现在认为学院生活艰苦枯燥难以忍受,可真到了乱世的战场上……我相信你们会开始怀念这里的。”
可是他说这话等于耳边吹风,年轻气盛的学员们根本听不进去,一散会就纷纷去查看被分配到的任务。他们拿到的任务,多是在战乱中护送中小官员就任或返乡。
而炽夏和狩月二人分到的任务,听起来就简单多了,他们要去西南部的蛊寨批量采集一种名为“云屑草”的特产药材,这种药材被用于磨制成强效麻药,是战场上的必需品。这次任务的简单之处在于,学院已经给炽夏备好了直达蛊寨附近河流专船,免去途中辗转劳顿之苦。
炽夏从未受过这等优待,他问跑去问自己的教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的任务比其他人的都轻松?”
教官叹息道:“傻孩子啊……你们真的觉得这任务简单?”
“比起其他人的已经简单多了。”旁边的狩月不解道,“至少不用去看那些官员的脸色。”
教官摇头道:“怎么可能?你们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蛊寨人自古排外,现在又适逢乱世,更是生人勿进。而且,蛊寨人的招术以毒与虫为主,十分阴毒。你们要小心!”
炽夏点头笑道:“我们又不是去打架的,好说好商量,到时候把他们哄美了,一切都好办了——”
“不可能的。”教官情不自禁打断了炽夏的话,“蛊寨人非常阴沉,极为难取悦!”
狩月开始不安起来,对炽夏说:“我认为教官说得有道理,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炽夏说:“那咱们采完云屑草就走,尽量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告别了教官后,狩月提议先去学院里的藏书阁,查阅一下关于云屑草的书籍。
“又要看书!”炽夏一进藏书阁就头疼,对狩月说,“先说好了啊,还是你念给我听!”
“拿你没辙……”狩月轻车熟路地在藏书阁中找到了关于药材的书,上面果然详细介绍了云屑草。
炽夏一看书中的插图,略感意外道:“没想到云屑草长得还挺好看,我以前以为它就是根白色的草。”
狩月捧起书念到:“云屑草,生长于蛊寨低岭,属特产药材,喜阴湿,色纯白,伞状,表面覆细绒,成片生长,远看如云碎漫山,故名云屑。可入药,有镇定止痛,舒经活络,辅助愈合之效。”
“看书上这么写,这云屑草按理说应该不罕见啊……”炽夏费解道,“可是,我以前去黑市瞎逛的时候,怎么总听到云屑草的价格越来越高呢?”
狩月也想起来了,他回忆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也记得药理系的同学说过,现在的止痛剂里云屑草的含量越来越少了。”
炽夏见狩月又皱起了眉头,安慰道:“现在愁也没用啊,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次日清晨天刚亮,他们就准备登船离开了,去执行他们的第一次任务。
当炽夏和狩月坐上小船后,却发现周围河上川流的全是逃难的船只,整个世界的天空,都被战火染成了红色,四周空气扭曲硝烟弥漫,整片山河千疮百孔。
炽夏感慨道:“咱们刚入学的时候,还是太平盛世,短短两年就成了乱世……”
狩月一边划着船一边说:“你爷爷口中的刹是个怎样的人呢?我记得你爷爷曾提起过这个特别的名字。”
炽夏回忆道:“爹和爷爷都说他是个脾气不太好心眼却很软的孩子,悲壮的是,他才七岁就为了救博隆帝而自爆牺牲了……再看看现在的暴君,但愿此刹非彼刹啊!”
“那么小就自爆而死?”狩月震惊道,“这孩子对博隆帝真是一片愚忠啊!”
炽夏点头道:“是啊!我爷爷还总说,他这辈子除了博隆陛下之外,最佩服的就是刹。不过我爹比我爷爷清醒多了,他最不赞成那种为国捐躯的想法了,他前些天还托人写信给我,让我好好学功夫,学成之后就赶紧回家。”
狩月问:“那你毕业后打算怎么办?是接着去冒险找你娘,还是先回家避避?”
炽夏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去找我娘!学了这两年本事吃了这么些苦出来,可不是为了当缩头乌龟的!”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仗呢?”狩月望着支离破碎的山河,在哀叹战争残酷之余,又对战争的目的感到费解,“这么惨烈,对谁都没好处。不知刹是想治国,还是想毁国。”
炽夏没想那么远大,他自言自语道:“身在这种乱世里,也不知道小雪还好不好?”
“痴情对于男人来说就是犯蠢。”狩月一听炽夏还没放下小雪,恨铁不成钢,“又是小雪又是轩辕飞虹,她们对你来说都又冷又远,你现实点。”
“你不懂,因为你幸运。”炽夏的视线飘向更远的地方,“那我娘岂不是更冷更远?但我还是一定一定要找到她!”
狩月看了眼极目远望的炽夏,他橙红色双眸中燃着哀伤的火焰,这种眼神是追逐幻想之人特有的。幻灭之后,心就会像这片被战争侵蚀的山河一样支离破碎,眼中一片灰烬。
“也许我追到最后啥也没有——”炽夏笑着打破了沉默,“但这个过程,我能感觉到自己在燃烧,感觉自己正狠狠地活着,这就足够了!”
狩月有时会感到意外,不爱看书没有文艺细胞的炽夏,在认真时总会说出一些有诗意的句子,或许这点遗传的是他那位神秘的母亲吧?
残阳如血,吹来红色腥风,森森凉意搅动河面,目所能及的天地间,只有炽夏的幻想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