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凌晨,炽夏躺在和平家里的床上,朦胧间听到似乎有人在叫自己醒来。
“炽夏,狩月,你们醒醒,咱们动身了。”果然,睁开眼就看到和平整装待发站在他们床前,“计划有变,提前行动,否则就麻烦了!”
“为啥啊?”炽夏揉着睡眼不解道,“不是说好清晨动身吗?”
狩月体质不如炽夏,一路颠簸疲惫,他连眼睛还没有睁开,闭着眼迷迷糊糊地问:“你爹娘不同意你帮我们?”
“他们倒是没问题,我跟他们说好了要帮你们去采云屑草。”和平一边把炽夏和狩月从被窝里拽起来,“可是,听我爹说要尽快,因为天亮之后蜃楼国的人就会按约定来把云屑草全部收走。”
“为什么?”炽夏和狩月一下子醒了盹。他们实在想不到这跟蜃楼国能扯上什么关系。
二人一边整理行装,一边听和平简单解释:“蜃楼国的女王向夜,臭美到变态,一定要拿云屑草磨成的汁液沐浴,说是可以让皮肤变白变嫩。所以,总会定期向我们收购大量的云屑草。”
狩月脑中迅速回想着自己读过的那些小黄书上的内容,心想,果然如书中所说,向夜为了变美勾人不惜一切。他不可思议道:“难怪市面上云屑草越来越少了……”
“原来都被向夜当洗澡水用了。”炽夏没好气地说,“真是暴殄天物,这些云屑草要是用到战场上,可以救多少人于水深火热啊!说实话我可不希望这种人是我娘!”
和平利落地点头道:“所以我们要尽快在蜃楼人到来之前把云屑草收走。”
一刻钟之后,三人整装完毕,带上大麻袋,披星戴月地前往蛊寨后山的云屑之山。
出了门,寨子里十分寂静,夜色正酣。
炽夏问和平:“咱们要去哪个方向?”
和平指了指说:“云屑山在寨子外的西南方,你们跟我走。”
三人朝和平指的方向飞奔而去,全程无话。
只是,让细心的狩月惊讶的是,和平闲聊时明明说过从未接受过正规训练,可这一路跑下来却比自己还要轻盈敏捷,甚至连大气都不喘。
他们一路穿越低矮的树丛和一小片潮湿的雨林,终于来到了云屑山的山脚下。它与其说是山,倒不如叫丘更合适。此时天色已经渐浅,看得见山上覆满绒白,仿佛一大团落入凡间的云,跟四周绿到发紫又紫到发黑的景色形成强烈反差。
和平望了眼天空,自言自语道:“奇怪了,今天这天亮的也太早了吧……”
“阿嚏!”炽夏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惊得四周满树乌鸦齐飞。
狩月小声责备道:“你们炎魔一族不是从来不得风寒吗,怎么你——”
“嘘!”炽夏使劲儿吸着鼻子,小声说,“我没伤风,只是闻到了这空气里的味道有点儿呛人。”
和平拽上二人边走边对炽夏说:“你是不是对花粉过敏?这云屑山附近,确实种了不少花。不愧是炎魔一族,鼻子真灵。”
炽夏挠挠头又摇摇头,他不记得自己对花粉过敏,炎魔一族对什么都不会过敏。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没把这放在心上。跟随和平继续爬山。
狩月望着漫山的云屑草,头疼道:“多是够多了,可就凭咱们三个,在天亮之前根本采不完。”
和平笑道:“用不着你们,我自己来就行。”
登上山顶后,和平安顿炽夏和狩月坐在一旁。他自己站在正中央,张开双臂,掌中放出腥红之光——只见一朵朵腥红的大花破土而出,密密麻麻如血般渗入云屑草之间的缝隙,突然腥红之花咧开花冠,如张开血盆大口,定睛一看,每朵花都有一口如和平一般的锯齿尖牙。只听和平打了个响指,漫山遍野全部的花一齐张嘴,咬断了云屑草的茎。顿时纯白褪散,视野里一片腥红。
狩月看得目瞪口呆,甚至还是害怕起来,这时他看到所有的花都在朝自己这边飞来,吓得赶紧躲到了炽夏身后。
“你怕啥?”炽夏敞开大麻袋笑道,“没看它们嘴里都衔着云屑草嘛,腾不出嘴来咬你啊!”
然后,数以万计的尖牙红花纷纷将衔来的云屑草吐进袋子,眼前这巨大一团的红白交织,看得炽夏和狩月眼花缭乱。尖牙红花的效率和它们的主人一样高,短短一刻钟就将漫山的云屑草全部收入了袋子,麻袋被充分装满,足有两人高一人宽。
炽夏惊叹地对和平说:“你可真厉害!居然能召唤出花来!”
“它们不是我召唤的。”和平解释道,“它们就是我用法术发动的,或是说,就是我临时制造出来的。”说罢,和平啪一声双手合十,铺天盖地的红花立刻化作红光钻回他体内。全程动作干净利落,令人更加目瞪口呆。
狩月谨慎地收紧袋口,在此基础上又用荧光绳再系了一圈,满意道:“这回我保证它一朵一瓣都掉不出来。”
“你这是什么法术?”和平对此非常新鲜。
力气最大的炽夏扛起满满的大麻袋,狩月跟和平简单解释了自己的招术。和平听着眼睛都亮了,他期待外面的世界有更多闻所未闻的精彩。
炽夏问和平:“咱们接下来去哪?你还回家吗?”
和平无奈摇头道:“还得再等等,我师傅最早中午到。”
狩月好奇道:“我一直不明白,你挺有本事的,怎么就走不了呢?”
“我这点本事在我爹那里就算个屁!”和平忍不住爆粗道,“整个蛊寨的地下,都被我爹设了强力的土结界,甚至咱们头顶上的天空,都被我爹用钻给封起来了!”
“钻?”炽夏和狩月无比吃惊,“世界上竟然还有钻属性!”
炽夏倒吸口冷气,心想:“和平他爹看起来就是个庄稼汉的样子,老实巴交的,没想到居然有那么牛的属性……”
“你们不知道吗?属性也是可以进化的。”和平解释道,“据说我爹一开始是最平常的土属性,除了能遁地之外没什么本事,后来进化成了石属性,最后进化成了钻属性。”
狩月还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把闻所未闻的钻属性跟地龙憨厚的笑容联系起来。
和平计划道:“咱们就大摇大摆地回家吃早饭,我装作帮你们完成了任务无事一身轻的样子。这样他们才不会怀疑啊。走吧,现在就回家去,耗到中午,师傅来后自然会用特别的方式通知我,到时候咱们再去找他汇合。”
炽夏继续不可思议道:“你们蛊寨真是奇人遍地啊,听你的口气,你师傅是比你爹还厉害的人物。”
“那当然~”和平一脸自豪,“我爹只会钻属性,而师傅他会通——”
“嗯?”炽夏和狩月发出疑问声,因为他们不明白和平为何说到一半突然就不说了。
“恕我不能说……”和平摇头道,“我答应过师傅,不把他的情况告诉任何人,包括你们,也包括我的父母。”
狩月陷入了极度不解的状态,问:“你的意思是……你爹娘竟然不知道你师傅的存在?”
“是的。”和平点点头,“我也知道这样很荒唐,但师傅他真的有难言之隐,我要是不为他保守这个秘密,那真是愧对了他这些年的栽培。”
炽夏长喘口气,感慨道:“没来之前,人人都说蛊寨怪人怪事多,来了之后发现果然名不虚传。”
狩月上下打量着和平,小心翼翼地说:“恕我冒昧,你长得跟你爹很不像,属性也截然不同。你就一点儿都没遗传上他的地方吗?”
和平一愣,而后指着自己的脸笑道:“这么明显你都没发现?我的肤色跟我爹完全一样啊,都是褐色的!这个肤色是我们仓央一族特有的。”
“可是,你的五官跟你爹就完全不像了……”狩月继续打量着和平。
和平庆幸道:“五官最好别像他,明显是我娘长得好太多,你看,我的眼睛和脸型多像我娘。”
炽夏扛着装满云屑草的大袋子,不耐烦道:“狩月啊!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盯着别人的脸问个没完,都是大男人,在意这些干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狩月小声自言自语道,“总感觉他的气质跟他父母很不同……”一边走,一边跟上炽夏下山的步伐。
“我可听到咯!”和平追上二人,解释道,“你们可能还不了解我们家人的性格,我爹和我娘都是那种安于现状的人,而我却是积极进取的,气质当然大不一样了。”
三人按照原路返回,满载而归的他们这回不再紧赶忙赶,而是聊着天,像散步一样往回走。
可是,走了好久,竟然连山都没下,四周开始弥漫起浓雾。
“奇怪?”和平突然停下来脚步,“怎么越走天越暗?”
“阿嚏!”炽夏又打了个喷嚏,他使劲儿嗅了嗅,肯定道,“我总算明白了,这不友善的味道来自雾里。”
这时,三人抬头看,却发现他们连彼此都看不清了,浓雾抹杀掉所有视野,面前的世界如被凭空擦去,徒留他们被困虚无之中,眼前一片困顿之白。转眼间,混沌的旷世浓雾渐渐发青发紫……
炽夏瞪大眼睛,除了这片邪雾之外,什么都看不见,他大喊道:“狩月!和平!你们在哪里?”他的嗅觉跟视觉一样,在浓雾中完全失灵。这雾就像是厚重的棉花,粗暴地塞进了他的七窍。
可是,喊完之后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应,炽夏想再喊,可是,他张开嘴,邪雾一下子钻入了他的口中,就着刚才喊第一声时钻进来的雾,一起糊住了他的嗓子。等他从憋闷中喘过气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此刻虚无的旷世大雾中,被生生剥夺了五感的炽夏,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坠地狱。眼前、耳畔、脚下……仿佛全部都是空白,甚至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抹去色彩。
突然,他眼前幽光一闪,一只蝴蝶从身旁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