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朗照在蛇村小路上。
在分岔路口，我指了指阿飞所在土楼，道：“老风后，那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我今晚去阿飞的土楼呆一晚上。我想，我兴许能见到那个神秘的黑衣男子的。”
老风后道：“一切随你了！不过我会在暗处盯着你的。你很难逃跑的。如果你逃跑了，我会在追踪你的。”
我道：“那一定很有意思的。”
在岔路口，我便与老风后分开了。
老风后返回蛇鬼婆的房间，我便到了阿飞所在的土楼。
老风后走得不急不慢，身影在月光下拖出很长的影子。
我内心闪过马上逃离蛇村的念头，但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以我现在的身体状态，要想逃走，非常地困难，成功的可能性基本上为零。
我用一把匕首，撬开了房门，熟练地找到了油灯所在位置，将土楼所有的油灯、油烛全部点亮。
我坐在客厅上，回想起前段时间，大家在土楼居住的日子，一切历历在目。
在如今这里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一个人。
喵喵！
猫大爷从门缝之中钻了进来，就停在我身边，悲伤地叫了两声。
“猫大爷，你不用跟着我了，快些回苗疆去吧。如果苗疆不欢迎你，你就去其他地方！总之，不要跟着我了，你会落得凄惨的下场的。”我担心猫大爷的未来，将猫大爷抱在怀中，柔声地说着。
猫大爷叫了两声。
这段时间来，猫大爷恢复得很快，但是精气神完全比不上以前。
自从与狗神厮杀一场之后，猫大爷就元气大伤，生命力难以恢复如初。
正因为如初，老风后才放任猫大爷留在我身边。
我苦笑道：“以你现在的状态，可能没有办法千里迢迢返回苗疆了吧。也罢也罢，从此以后，你就跟着我吧……不要再去想罗金鼓，也不要想你的好朋友大土狗了，他们早就变了。我们都不要沉浸在过去的悲伤之中，我们都要展望未来。不过希望多么地渺茫，能多活着就多活一天吧！我相信希望一定会来临的。”
人类最强大的武器，是希望。
在迎接希望之前，茅山四侠等了四百年。
不知道我萧昆仑需要等多久了。
只有此刻，在猫大爷面前，我才能说出我的心里话。
夜风顺着窗户吹了进来，油灯晃来晃去，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我耐心地等着。
我相信，红竹蛇朝我吐信子，绝对不是随意的动作。
我在阿飞土楼点起油灯，放出亮光。
那神秘黑衣人，应该会来与我见面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油灯里的油都快要烧尽了，我又重新添加了不少。
直到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油灯再次摇晃起来。
一条红竹蛇从门缝之中钻了进来。
咝咝地吐着信子，充满了善意。
猫大爷瞬间就开始炸毛，发出凄厉的叫喊声，身体弓起来，不让红竹蛇靠近。
前段时间，我们居住在土楼的时候。
猫大爷应该与红竹蛇接触过，怎么这次变得如此地紧张。
莫非红竹蛇和它背后神秘黑衣人来者不善吗？
我下意识将大黑伞攥紧，深吸一口气，叫道：“您既然来了，就请进来见一见吧！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再过一会就会天亮……那些僵尸再厉害，只要太阳出来了，他们就没有办法追踪你的。”
神秘黑衣男子选择这个时候段出现。
绝对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黎明前黑暗一过，便是霞光万丈的清晨。
老风后再厉害，也不敢在阳光中飞奔。
“你和传言之中一样聪明！一下子就猜出我为什么会在此刻出现！”那黑衣人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等我。我本以为还要红竹蛇偷偷给你送一次信，约你出来见面的。”
那声音从门外传来，那神秘黑衣人却没有走进来。
他在担心，土楼是个陷阱。
一旦他进屋之后，会落入陷阱之中。
他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我道：“如果你不敢进来！那我就出去，隔着一道门说话，总归有些膈应。”
那神秘黑衣人道：“就这样对话！我想，你内心深处，对我还是有些仇视的情绪。我听说，你跟阿飞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我没有否认，应道：“没错！你抛弃了阿飞，还辜负了陈阿娇的一生！对于你这样的人，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我尊重你。我也不想听你说出，身不由己的话。我对你，的确不喜欢。不过，我不是阿飞，没有办法代替他来责怪你。”
神秘黑衣人毕竟是阿飞的生父。
阿飞不在场。
我痛骂责怪这神秘黑衣人，一点用处都没有。
反而浪费我体力，浪费我的情感。
那神秘黑衣人道：“我之所以来见你。是你在蛇村陈家祠堂里，说了一句话打动了我……你说，你愿意用你二十年寿命换取阿飞一生无忧无虑。你说那话的时候，由衷而发，没有半点虚假做作之情。所以我想救你出去。”
我道：“你想归想！但是你救我出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我也不会跟你逃走的。请你回答我若干问题。”
神秘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道：“你问！”
我道：“你叫什么名字？如果不方便说出名字，请你告诉我你的姓氏！我想，阿飞虽然从不提起你，但是想弄清楚自己的血缘来历的！”
神秘黑衣人移动了两步，身影从门缝之中投射进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的名字无法提起！我的姓氏是禁忌！所以我不能告诉你！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代号。我代号钩蛇！铁钩的钩，毒蛇的蛇。我的代号叫做钩蛇！”
钩蛇？
我不由地蹙眉，从未在现实世界中见过这样的蛇，依稀听师父黑摩云讲过，上古巨蛇之中便有一只尾巴是铁钩的大蛇，世人称之为钩蛇。
钩蛇异常地凶猛。
毒牙与钩尾，拥有强大的杀伤力与破坏力。
我道：“我倒是第一回听到有人，用如此奇怪的代号。看来你是个非常阴森可怕，谨慎冷漠的人。”
用蛇作为代号的人，就代表阴森可怕，冷酷冷血！
而钩蛇，怕是更甚！
门外神秘男子钩蛇沉默了一会，冷笑一声：“没错！我就是这么一个人。若不是你在祠堂里说的那番话，就凭你与老风后在一起。我就会杀了你。你应该感到幸运，那那句‘愿用二十年’的话，救了自己一条性命。”
钩蛇这话听不出多少感情起伏。
但每个字都是真真切切，充满了森严的寒意。
每一个字传入我耳中，都让我不寒而栗。
我很快就恢复过来，平静地说道：“第二个问题，你是个好人吗？”
钩蛇愣了一会儿，随即哈哈大笑，没有回答，反问道：“只有你这样的孩子，才能问出如此愚蠢而天真的问题。这世上能有几个好人呢？谁又能保证一生都在做好事呢，从不做坏事呢！”
我直接追问：“你回答我就可以了。”
钩蛇道：“我不是好人！若按照世俗的标志，我是彻头彻尾的大坏蛋！我抛妻弃子，眼看好人受难，目睹了太过好人遇害恶人逍遥的事情，却袖手旁观。可见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我问道：“你对阿飞可曾有过半点愧疚之心吗？”
风吹动。
虚掩的房门吱呀一声吹开。
钩蛇站在门口，身形出现在我眼前，他身子侧站着，既要注意屋内的情况，又要提防外面随时出现的危险。
“我对阿飞，没有任何愧疚！我早就告诉陈阿娇，不要生下阿飞。如果陈阿娇能够打掉阿飞，又何来今天这么多烦恼呢！”钩蛇毫不掩饰地说着话，“这一切是陈阿娇造成的，是她的偏执害了阿飞的一生。你说我，为什么需要抱着愧疚之心活着呢？”
我应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钩蛇，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萧昆仑，你经历得太少！所以你不应该轻易愤怒。我与陈阿娇相处的时候，便跟她说过。我绝对不会要孩子的。我不想孩子跟着我一样受苦！可她没有听我的。她违背了我与她说好的契约，所以这不能怪我！”钩蛇说道，“有人天生就不喜欢孩子。而我恰好是其中一个。这件事情不能怪我，也不能怪阿飞，要怪就怪陈阿娇。”
我脑袋嗡嗡地作响。
一时之间，却想不到如何反驳钩蛇这番话。
如果钩蛇提前就跟陈阿娇说好了，不要孩子的话。
这是他们交往下去的先决条件。
陈阿娇却违背了这个先决条件，生下了孩子。
那么这过错似乎不应该由钩蛇来承担的。
我道：“我明白了！这件事情的确不怪你。陈阿娇也是自己一个人抚养了阿飞，从未麻烦过你。她也遵守了违背约定后的后果。不过，我还是要骂你一句人渣！你不该让陈阿娇怀上孩子的。如果你做好防护措施，陈阿娇是怀不上孩子的。总归到底，你是个人渣！在这一点上，我不接受你的反驳！你忽视了流产对一个女孩子身体带来的伤害！”
钩蛇眼角抽动了一下，通幽的眼睛陷入沉思之中，苦笑道：“这一点，我接受你！”
我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避免因情绪波动，而失去判断力。
我深吸一口气，道：“既然你不愿意有孩子！你已经离开这里，又为什么返回蛇村呢？你应该带着你那些该死姓氏与禁忌，永远消失的。现在还回来干什么呢？”
钩蛇道：“我这次回蛇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杀了阿飞，这个本不该来到人世间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