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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夷坚乙志卷第十二十一事

真州异僧

金华范茂载渭建炎二年。以秀州通判权江淮发运司干官。官舍在仪真。方剧贼张遇、寇淮甸。民间正欢。范泊家舟中。而日诣曹治事。其妻张夫人。平生耽信佛教。每游僧及门。目所见物。悉与之。不少吝。郡有僧鸣铙钹行乞于岸。呼曰、泗州有个张和尚。缘化钱修外罗城。张邀至舟所。僧于袖间出雕刻木人十许枚。指之曰、此为僧伽大圣。此为木叉。此为善财。此为土地。命之笑。则木人欣然启齿。面有喜色。取一儿枕鼓而寝者以与张。曰、此僧伽初生时像也。又以药一粒授张。戒使吞之。张施以紫纱皂绢各一匹。僧甫去。范君适从外来。次子以告。问何在。曰、未远。遣人追及。将折困之。僧殊不动容。索纸书十字者二。又书九字及徐字于下。以付范。即去。张氏取药欲服。而其大如弹丸。不可吞。乃命婢磨碎。调以汤而饮之。明日僧复至。问曰。曾饵吾药否。以实对。僧叹咤曰、何不竟吞之而碎吾药。然亦无害也。后两日、贼舩数百。渡江而南。将犯京口。最后十余舩。独回泊真州。杀人肆掠。是时岸下舟多不可计。舳舻相衔。跬步不得动。范氏之人无长少。皆登津散走。张以积病不能行。与一女并妾宜奴者三人不去。但默诵救苦观世音菩萨。时正月十四日也。一贼登舟。从蓬背揕矛入。当张坐处。所覆衾四重皆穿透。刃自腋下过。无所损。贼跳入中。又举矛刺之。出两股之间。亦无伤焉。贼惊异释仗。问曰、汝有何术至是。曰、我以产后得病。故待死于此。但诵佛佛耳。安得术哉。家藏金银一小箧。持以相赠。幸舍我。贼取之而留其衣服。曰、以为买粥费。去未久。又一贼来。持火药罐发之。欲焚其舟。未及发而器坠水中。亦舍去。俄顷两岸火大起。延及水中。范氏舟缆已爇断。如有牵挽者。由千万艘间无人自行。出大江。茫不知东西。唯宜奴扶柁。夷犹任所向。及天明则在扬州矣。范之弟茂直为司农丞。从车驾行在。即挈取之。是日一家十四口。数处奔迸。并集于扬。不失一人。方悟碎药无害之说。使如僧言吞之。当无惊散之苦矣。范归乡。因溺水被疾而殂。正年三十九。葬于婺。买山于徐家。尽与纸上字合。僧不复见而所留木儿。亦不能动。具后张夫人沉痾去体。寿七十乃终。其子元卿端臣说。

章惠仲告虎

成都人章惠仲。与其妹婿丘生。绍兴二十六年以四川类试中选。同赴廷试。未出峡。舟覆于江。丘生死焉。章仅得免。既赐第。调井研县主簿。还至峡州。得家书报其弟病死。章茹哀在道。兼程而西。跨羸马。倩一川兵挈囊以随。过万州。日势薄晚。犹前行不已。遂坠崖下。去岸十余丈。遍体皆伤。不可起。俄有虎至。奋而前。衔其髻欲食。章窘怖。呼而言曰、汝虎有灵。幸听我语。吾母年八十矣。生子二人。女一人。往年妹婿死于水。今年弟死于家。独吾一身存。将以微禄充养。今汝食我。亦命也。无足惜。柰吾老母何。虎自闻其言已释髻。低首为倾听状。语毕即舍去。盘旋其傍。若有所捍御。夜过半。章痛稍定。睡石上。梦人告曰、天欲晓、可行矣。觉而已明。攀危木寸步而上。及登岸。马犹立不动。遂乘以行。告敕皆在身。但囊橐为兵携去。章赴官满秩而母亡。未几章亦卒。乃知一念起孝。脱于死地。专为母故也。异类知义如此。与夫落陷穽不引手而挤之下石者。远矣。可以人而不如虎乎。

大散关老人

政和末、张魏公自汉州与乡人吴鼎、同入京省试。徒步出大散关。遇暴雨。而伞为仆先持去。无以障。共趋入粉壁屋内避之。败宇穿漏。殆不容立。望道左新屋数间。急往造焉。老父出迎客。意色甚谨。纵观客容貌举止。目不暂置。二人同辞而问曰、老父岂能相乎。应曰、唯唯。魏公先指吴生扣之。笑曰、大好大好。而不肯明言。吴生指魏公曰、张秀才前程如何。起而答曰、此公骨法贵无与比。异日中原有变。是其奋发之秋。出将入相。为国柱石。非吾子可拟也。二人皆不以为然。会雨止。即舍之去。明年。魏公登科。吴下第。公送之出西郊。临别谓曰、君过散关时。幸复访道傍老父。吴虽不乐父言。然亦欲再谒休咎。及至昨处。唯粉壁故在。无所谓新居者。询关下往来人皆莫知。魏公既贵。为川陕宣抚处置使。吴犹布衣。以公恩得一官。竟不显。二事皆黄仲秉说

肇庆土偶

郑安恭为肇庆守。有直更卒。每夜半。见城上亭中火光。往视之。乃十余人及小儿数辈聚博。卒有胆不惧。戏伸手乞钱。诸人争与之。几得三千以还。明日验之。真铜钱也。不以语人。次夕又如是。遂赂掌宿节级。求专直三更。所获益富。逾两月矣。会军资库失钱千余缗。并银数百两、揭榜根捕。或告云。此卒近多妄费。又衣服鲜明。可疑也。试擒之。诘其为盗之端。不能隐。具以实言。郑意必土偶为奸。乃系卒使人部往。遍索诸庙。至城隍庙中有土偶。状貌类所见者。碎之。腹中得银一笏。尽剖之皆然。因发地。凡偶人下。各得数十千。合此卒用过之数。更无少差。即尽毁偶像。其怪遂绝。安恭说

韩信首级

席中丞晋仲旦政和中。为长安帅。因公使库颓圮。命工改筑。于地中得石函一。其状类玉。盖上刻韩信首级四字。乃篆文也。其中空无一物。即徙于高原。祭而掩之。朝奉郎郑师孟说。郑与席为姻家。

江东漕属舍

江东转运司、在建康府。三属官廨舍处其中。其最北者。相传有怪。前后居者多不宁。隆兴二年。陈阜卿为守。湖州通判方释之、送女嫁其子。馆是舍。见东窗壁间。人影杂沓。谓墙外行人往来。不以为异。如是者终日。试往就视。则人物长不满尺。骑从甚盛。如世之方伯威仪。驰走不绝。方君惧。即他徙。赵善仁独不信。故往宿焉。中夜闻呼其姓名。晨起求巾帻衣服。皆不见。乃尽悬于梁上。皇恐而出。郡人言此地昔尝为庙云。释之说

王晌恶谶

王晌神道。在京师时。从妙应大师问相。得两句偈曰、姓名不过程家渡。出郭犹行十里村。绍兴丙子岁、罢当涂守。在宜兴县。又从达真黄元道求诗、其末句曰、巽岭直下梅家店。福禄难过丑年春。会江东提举官吕忱中。发其在宣城时事。置狱广德军。所按无实状。狱不成。移鞫徽州。出广德南门。过一岭。问其名。曰巽岭。固已不乐。至渡头客舍小憩。则梅家店也。矍然恶之。不觉堕泪。同行士人卫博宽释之。少解。命仆具酒。老兵就户限椎鹿脯。晌责其不洁。兵恚曰、此与建康府不同。何足校。晌忿其不逊。盛怒。酒杯落地。即得疾不起。时丁丑年正月九日也。渡曰程家渡。去广德恰十里。孙琏说

秦昌时

秦昌时昌龄。皆太师桧从子。绍兴二十三年。昌龄宫观满。将赴调。见达真黄元道。戒曰。君寿命不甚永。然最忌为宣州官。若得之。切不可受。受必死。既而添差宁国军签判。不欲往。具以事白其叔父。叔父诮责之。遂受命。以九月十八日至家。五日而死。竟不及赴官。昌时自浙东提刑来会葬。闻达真在溧阳。往见之。达真曰。今年葬签判。明年葬提刑。吾将往会稽奉送。昌时怒且惧。明年十二月十二日、果访之于会稽。取纸写诗。有二五相逢路再迷之语。昌时曰、寿止二年或五年邪。曰、否。二月或五月邪。曰、否。然则但二日五日乎。曰、恐如是。时会稽守赵士粲。提举常平高百之。皆在坐。密问曰、提刑方四十五岁。精爽如此。何为有是言。曰、去岁见之于溧阳。神已去干。曾与约送葬。寿夭定数也。何足讶。今不过七日耳。是月十八日、昌时具饭。召百之及其婿冯某。达真在焉。昌时坐间。取永嘉黄柑。手自铨择。达真随辄食之。食数颗。又擘其余。掷之地。昌时以情白日。叔父生朝不远。欲持以为寿。愿先生勿相苦。达真嘻笑曰、自家死日不管。却管他人生日。左右见其语切。皆伸舌缩颈。昌时不乐。顾百之及冯婿招之出。自掩关作书。嘱虞候曰、若黄先生寻我。但以睡告。虞候立户外。忽闻笔坠地。入视之。已仆于胡床。涎塞咽中革革然。其家呼医巫络绎。妻詹氏泣拜达真求救。笑曰、吾曩岁固言之。今日专来送葬。命止于此。虽扁鹊何益。善视之。三更当去矣。至时果死。

成都镊工

政和初。成都有镊工。出行廛间。妻独居。一髽髻道人来。求摘耏毛。先与钱二百。妻谢曰、工夫不多。只十金足矣。曰、但取之。为我耐烦可也。遂就坐。先剃其左。次及右。既毕。回面则左方毛已茁然。又去之。右边复尔。如是至再三。日过午。妻不胜倦厌。还其钱。罢遣之。夫归具以告。夫愠曰、此必钟离先生也。何为拒之。正使尽今日至明日为摘鬄。亦何所惮。吾之不遇命也。即狂走于市。呼曰、先生舍我何处去。夜以继日。饥渴寒暑皆不顾。如是三四年。遍历外邑以至山间逢樵人弛檐。樵诘之曰、汝何为者。告以故。樵者曰、此神仙中人。彼来寻君则可。君今仆仆一生亦何益。吾虽至愚。然闻得道者。非积阴功至行。不可侥冀。吾有秘术授君。君假此辅道。摩以岁月。傥遂如愿。戏拔茅一茎嘘之。则成金钗。谓工曰、试用我法为之。当有济。工曰、此皆幻术不足学。我所愿则见先生耳。樵者曰、君未见其人。正遇之何以识。曰询于吾妻得其貌。已图而置诸袖中矣。樵者曰、然则君三拜我。我能令君见。工设拜拜起。樵问曰、视吾面何如。曰、犹适所睹耳。再拜又问、至于三。视之无复樵容。俨然与所图无少异。曰、汝直至诚求道者。汝哀号数年。声彻云汉间。上帝亦深怜汝志。故令吾委曲唤汝。汝从我去。遂与俱入山中。后二年还乡。别其所知而去。至今不再出。

武夷道人

建州崇安县武夷山。境像幽绝。中临清溪。盘折九曲。游者泛舟其下。仰望极目。道流但指言古迹所在。云莫有登之者。绍兴初、有道人至冲佑观。独欲入访洞天。经数月。寻历殆遍。无所遇。忽于山崦间得草庵。有道姑屏处。长眉红颊。旁无侍女。问其来故。谓曰、洞天有名无形。相传如是。吾处此久矣。不见也。道人曰、业欲一往。要当尽此身寻之。时天色阴翳。日已暮。姑邀宿庵中。道人谢曰、子妇人独居。于义不可。曰、非有他也。兹地多虎狼。恐或伤君耳。竟不肯入。危坐于户外。夜未久。果有虎咆哮来前。姑急开门呼之。答曰、宁死于虎。决不入少焉。又增一虎。嘷啸愈甚。姑又语之曰、此两黑虎性慈仁。余皆搏人不遗力。君将为齑粉矣。道人守前说不为动。俄而五虎同集。衔其头足以往。才十数步。掷于坡下而去。体无少损。遂坚坐达明。姑延入坐。嘉叹曰。子有志如此。非我所及。洞天盖去此不远。然尚隔深渊。渊阔十余丈。惊湍怒流。但一竿竹横其上。非身生羽翼不可过。亦时时有双髻樵人往来。子试往。幸而相遇。当拜而问涂。不然无策也。既至。溪流汹涌崩腾。木石皆振。弱竹袅袅。不可着脚。适逢樵者出。乃前再拜。樵者矍然退避曰、山中野人。采薪以供家。安敢当此。具以所欲拱白之。樵始秘不言。既而曰、谁为君道此。曰、闻诸庵中女。樵怒曰、多口老婆。妄泄吾事。令道人闭目。挽其衣以行。觉如腾虚空。云龙出没。顷洞两耳间。既履地。乃在平冈上。宫殿崔嵬。金铺玉户。一人碧冠朱履。顾左右曰、安得有凡气。道人趋出稽首。碧冠叱曰。谁引汝来。以樵者告。即遣追至前。袒其背。以铁拄杖鞭之三百六十。血肉分离。骨破髓出。道人亦战惧。碧冠曰、洞天乃高仙所聚。汝何人。乃得辄至。贳汝罪。宜速回。积行累功。他时或可来。命取水一杓饮之。中有胡麻饭一颗。饮水毕嚼饭。咀咽移时。仅能食三之一。腹已大饱。碧冠笑曰、汝食吾饭一粒。尚不能尽。岂得居此。遂还。至崖下。见被杖者呻痛草间。曰、坐汝至此。吾方被谪堕。不知经几百劫。乃得释。汝去矣。归涂不复见溪。安步长林。而足常去地寸许。回望高山深谷。窅非昨境。道姑与庵亦失其处。遂栖于岩石中、至今犹在。黄元道七八年前曾见之。云山东人也。

龙泉张氏子

处州龙泉县米铺张氏之子。十五岁。尝携鲜鱼一篮。就溪边破之。鱼拨剌不已。刀误伤指。痛殊甚。停刀少憩。忽念曰、我伤一指。痛如是。而群鱼刮鳞剔腮剖腹断尾。其痛可知。特不能言耳。尽弃于溪。即日入深山中。依石窦以居。绝不饮食。父母怪儿不归。意其堕水死。明年寒食。乡人游山者始见之。身如枯腊。朐瘠见骨。然面目犹可认。急报其父母来。欲呼以归。掉头不顾。曰、我非汝家人。无急我。父母泣而去。后十年复往视。则肌体已复故。颜色悦泽。人不知所以然。今居山二十余岁矣。四事皆黄达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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