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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夷坚丁志卷第五十五事

三士问相

政和初。建州贡士李弼、翁楶、黄崇三人。偕入京师。游相国寺。时有术者。工相人。平生祸福。只断以数语。其验如神。共扣焉。曰。李君即成名。官至外郎。翁君须后一举。官亦相次。黄君隔三举乃可了。官亦与翁同。既而弼楶如其言。崇蹉跎恰九岁。方复获解。入京相者犹在。见崇来。大呼曰。何为至此。崇话畴昔事。且言李翁二君已登科。相者曰。往来如织。安能记省。姑以君今日论之。法当得升朝官以上。柰何作不义事。谋财杀人。阴谴已重。宜速归。非久当死。不必赴省试也。又问几子。曰、三人。曰、行亦绝矣。崇不乐而退。果下第归。不一年而死。三子继夭。妻改嫁。其嗣遂绝。初。崇母既亡。父年过六十。买妾有娠。临就蓐。崇在郡学。父与崇弟谋。晚年忽有此。吾甚愧。今将不举乎。或与人乎。不然。姑养育待其长。使出家若何。对曰。此亦常理。唯大人所命。不若举而生之。兄归须有以处。妾遂生男。第遣信报崇。崇即还。揖父于堂。父告以前事。命抱婴儿出。时当秋半。闽中家家造酒。汲水满数巨桶。置廷内以验其渗漏。崇以手接儿。径掷桶中溺杀之。父抆泪而已。盖黄氏赀业微丰。崇畏儿长大。必谋分析。故亡状如此。宜其陨身绝祀也。李弼仕至朝奉郎。宗子博士。翁楶至承议郎台州通判。相者可谓造妙矣。

陈通判女

兴化陈子辉。绍兴戊午。待南雄通判阙。居乡里。当夏夜。家人聚饮。其妻顾长女使理乐。乐声失节。怒而叱去之。女不复出。酒罢问所在。得于后堂空室中。对灯把针。痴不省事。挟与还。卧床则已死。气虽绝而心微温。医巫拯疗不効。凡奄奄百二十日。闻泉州有道士。善持法。招之而至。先以法印。印遍体。乃召其魂。云为漳州大庙所录。后两夕。忽呻吟作声。至旦。屈右足呼痛。视之。一指破流血。正昼稍能开目。又明日。始言外翁召我去。女外家在漳州。元未尝识。而说其舍宇不少差。且云。外翁嫁我与大王作小妻。受聘财金钗两双。臂缠一双。银十笏。钱千贯。采帛不胜计。猪羊各二十口。酒数十缸。我入王宫。大王极相怜。每日食饮。必三人共坐。又令训诸小婢音乐。留甚久。外报家人来欲取我。他未欲归。王亦使逐去。比两日间。又报或持官文书。督取甚峻。王发怒。遣兵捍拒之。使者将举火焚宫。通我身皆火焰。王欲相近不复得。群吏曳我以出。王索轿送我。轿卒恐惧奔窜。不得已独行。山路险确。腰股俱疲。过岭下。小石损我足。仆地移时。至今犹痛不堪忍。自是神采如旧。但每至阴雨。则小腹必痛。后以嫁迪功。郎郭某。辛酉岁。成昏于南雄州。

四眼狗

建阳黄德琬。买一犬纯黑。而眉下两点白如眼然。因呼为四眼。居三岁。田仆陈六来告曰。宅主众犬。屡啮杀羊。验之而信。家凡六犬。命悉击杀之。勿令遗类。以相教习。五犬死。独四眼佚去。过两夕。来梦于黄妻云。官欲尽杀犬。我实无罪。平生不咬羊。只在后门夜守贼。愿免一死。妻言之于黄。明日再究诘。果不与同类混迹。心欲贷之。已复归矣。自是真宿后墙下。又七年尚存。

师逸来生债

建阳医僧师逸。好负债。尝从县吏刘和。借钱十千。累取不肯偿。刘愤曰。放尔来生债。自是绝口不言。后五岁。逸死。又二岁。刘之母梦其来。如平常。俯而言曰。昔欠录公钱十贯。今日谨奉还。遂去。母觉而告刘。此何祥也。拂旦。田仆来报昨夕三更白牸生犊。

张一偿债

建阳乡民张一。贷熊四郎钱两千。子本倍之。经年不肯偿。熊督索倦矣。好与言曰。无复较息。但求本钱可乎。张愧谢。稍以与之。竟负元数八百。熊亦不复取。三年而张卒。卒之四年。熊梦张以八百钱来偿。置地上。皆小钱。留与坐。啜茶乃去。觉而与妻说方竟。一仆扣门曰。牛生犊甚大。急欲酒作福。熊喜甚。仅再旬。犊不疾辄死。邻屠来就买。熊需两千。屠笑曰。是有何所直。剥而尽货。岂不及此数。但有鬻牛之名。当先以酒及杯羹啖里正。又以饷四邻。乃取其赢。今唯有八百钱。幸见付。否则已耳。解腰间囊掷于地。正张生梦中所偿处。俨然小钱也。熊方悟前事。亟与之。

吴辉妻妾

绍兴甲子五月。江浙闽所在大水。崇南县黄亭镇人百余家尽走。登扣冰庵以避之。门廊堂殿皆满。建阳人吴辉。娶黄亭蓝氏。端午日。妻归宁。正值水祸。同一妾从父母栖于庵之钟楼。睡觉。闻鸡鸣。则身乃在山上松林中。莫知所以能至。迨旦观之。盖庵后山也。妾亦在旁。父母与家人皆不见。凡来庵中千口。其得生者十之一。悉若虚空中有人送出者。庵屋尽为水荡去。地面亦无复存。

句容人

绍兴二十一年十二月。知建康府王伸道囗遣驶卒往茅山元符宫。限回程甚速。还次中涂。值夜寒甚。望山脚下园屋内爇火。亟就之。至则村民七八辈。围守一尸。云。是人自缢于此室。吾曹乃里正及邻保。惧为虫鼠所坏。故共守以须句容尉之来。众或坐或睡。驶卒不敢久留。独出行。月色朦胧。方前趍。而屋内人有相踵者。与之语。亦相应答。可二里许。正逢一缺沟。驶跃而过。后者不能越。坠于沟中。其声董然。驶回步扶掖。则死矣。奔诣道旁舍。扣户告主人曰。我欲还府。有山下守尸者相从。失足沟中。似不可救。幸为语诸人。使视之。舍翁烛火以往。正见数辈惊遽驰走。言失却死尸。闻其报。随以前。果得之。复舁还室。举置绳缳中。明日。尉熊若讷始至。盖强魂附尸欲为厉。驶卒亦危哉。

荆山庄瓮

秦氏当国时、金陵田业甚富。曰永宁庄者。保义郎刘稳主之。曰荆山庄者。陈某主之。绍兴壬申。刘因事过陈舍留宿。晚如厕。见群猪环瓮饮米泔。瓮为猪所摩。微露黄色。扣之则铜也。还访于陈。曰。顷以瓦瓮或木槽饲豕屡为所坏。前岁耕夫获此于土中。吾以米五斗得之。质性坚重。庶其可久。刘曰。我欲买往句容。改铸器玩可乎。陈曰。细事耳。刘偿绢两匹。命仆持归。磨治莹洁。光采粲然。是岁赍租入诣秦府。试以献相君。相君视之。乃真金也。盖汉时生金所制。重二十四斤。即奏诸御府。而厚以钱帛犒刘生。

员家犬

员琦。为建康军统领官日。部有四人善盗。昼解人衣。夜探鸡犬。无虚日。琦谕队将戒之。贷其前过。曰。后勿复犯。琦家养狗黑身而白足。名为银蹄。随呼拜跪。甚可爱。忽失之。揭榜募赎。凡两日余。老兵来报四偷方杀狗亨食。亟遣验视。狗已熟。皮毛俨然。琦命虞候莅埋。又以灰印印地面。使不可窃取。穷究曲折。果四人同谋。二人用索钩罥之于东门外城下。琦呼责将官。犹以已微物。使勿深治。将官取同谋者杖背五十。正盗者鞭满百。旬日内受鞭者皆死。一夕。琦门内闻狗爬声。绝似银蹄。家人皆笑曰。岂狗鬼乎。呼之即应。及启门。摇尾而入。衔人衣。且拜且跃。悦乐不胜名状。明日。验瘗处。印如初。土亦不陷。但穴中空空。又疑向所杀者。为他人家畜。复具载形色。遍榜外间。许人识认。亦无寻访者。始知其冤业所召云。银蹄再活十年方死。

威怀庙神

建阳县二十里间盖竹村有威怀庙。以灵应着。陈秀公升之少年时。家苦贫。朋友勉以应乡举。公虽行而心不乐。过庙入谒。祝杯筊曰。某家贫。今非费数千不可动。亦无所从出。敢以决于灵侯。举三投之。皆阴也。意愈不乐。同涂者强挽以前。既入城。梦人白言盖竹威惠侯来相见。出延之。具宾主礼。神起谢曰。公惠顾时。吾适赴庵山宴集。夫人不契勘。误发三阴筊。公此举即登科。官至宰相矣。公惊寤。他日斋戒秘往祷。连得吉卜如所占。果拔乡荐。明年登甲科。为熙宁相。

灵泉鬼魋

王田功。抚干建阳人。居县境之灵泉寺。寺前有田。田中有墩。墩上巨木十余株。径皆数尺。藤萝绕络。居民目为鬼魋。幽阴肃然。亦有岁时享祀者。王将伐为薪。呼田仆操斧。皆不敢往。王怒。欲挞之。不得已而行。才施数斧。木中血流。仆惧乃止。还白焉。王挞其为首者二人。曰。只是老树皮汁出。安得血。群仆知不可免。共买纸钱焚之。被发斫树。每下一斧。即呼曰。王抚干使我斫。竟空其林。得薪三千束。时绍兴十三年也。经月。王疽发于背。自言见祟物。既死。祟犹不去。众为别栽木其处以谢之。今蔚然成林。祟始息。

鱼病豆疮

溧水尉黄德琬。巡警至高淳镇。见渔人檥舟十数。泊岸旁。不施罔罟。貌有愁色。问其故。对曰。今岁黄颡鱼遭疫。皆患豆疮。数日以来。无一鱼可捕。黄命取验之。举罔得数枚。熟果病疮。正与人所苦无异。或遍身或头尾口眼闲云。逾旬方平复。然居人畏有毒。不敢食也。

石臼湖螭龙

溧水县石臼固阳湖中。浅处有官圩。亘八十四里。为田千顷。名曰永丰圩。政和以来。历赐蔡韩秦三将相家。绍兴二十三年四月。为江水所坏。朝廷下江东发四郡民三万修筑。时秦氏当国。州县用命督工甚整。次年四月十二日正昼。忽有巨物。浮宣江而下。蹙浪蔽川。昂首游其闲。如蛟螭之类而戴角。村民老弱。夹岸呼噪。争携罔罟篮畚。循水旁捕鱼。邑尉黄德琬。适董役见之。问其人。皆云螭龙也。或一年。或二年。或三五年。必一出。其体涎沫甘腥。故群鱼逐而啖食。但掠岸时。渔人所获无百斤以下者。是日此物穿丹阳湖而去。至岁暮。石臼湖水合。舟楫不通。月望夜。又一螭自湖中徙丹阳。声如震霆。坚冰裂开一丈二尺余。鼓浪亦高。冰破处经两日不合、乃知圩堤决溃。盖是兽所为也。

陈才辅

建炎末。建贼范汝为、叶铁、叶亮作乱。建阳士人陈才辅。集乡兵。杀叶铁父母妻子。贼猖獗益甚。绍兴元年。遂据郡城。朝廷命提举詹时升。奉使谢向。同招安。群盗皆听命。独叶铁不肯。曰。必报陈才辅。乃可出。詹为立重赏。擒获以畀之。铁选三十辈监守人。与钱一千。戒之甚至。曰。失去则皆斩。欲明日邀使者。及诸酋。高会而甘心焉。监者以巨索缚陈脚。倒垂梁闲。大竹篾拲其手。剑戟成林。相近尺许。臿一刀甚利。至二更。众皆醉。陈默祷曰。才辅本心忠孝。为国为民。老母在堂。岂当身受屠害。若神明有知。愿使此曹熟睡。刀自近前。为破索出手。使得脱去。良久。刀果自前。如神物推拥。陈以掌就断其篾。两手既释。稍扳援割截。系缚尽断。遂握刀趍门。一人睡中问谁开门。应曰。我。其人不知为陈也。曰。不要失却贼。陈曰。如此执缚何足虑。及出门。已三鼓。行穿后巷约一里。闻彼处喧呼曰。走了贼。陈益窘。顾路旁坎下。篁竹蒙翳。急藏其间。而千炬齐发。搜寻殆遍。坎中亦下枪刃百十。偶无所伤。诸人言必归建阳。或向剑浦。宜分诣两道把截。陈不敢择径路。但屈曲穿林莽中。明日。抵福州古田境。卖所持刀。得钱买饭。直趍泉州。就其姊婿黄秀才。逾八日。而十卒持詹君帖至。复成擒。陈知不免。亟自碎鼻。以血污身。佯若且死。十卒自相尤曰。柰何便至此。扛置邸中。真以为困悴。不复防闲。又三日。黄生来视。适茶商置酒。招黄及十人者。商家相去稍远。唯七人往赴。留三人护守。陈又默祷如曩时。三人皆饮所饷酒亦醉。买菜作羹。一坐房前。一吹火灶间。一洗菜水畔。陈乘间携棍棒挥击即死。南走漳州。竟得脱。明年。韩蕲王平贼。陈用前功得官。

张琴童

张永年居京师。时值暮冬大雪。家人宴赏。遣小苍头曰琴童者。持糖蟹海错。饷三里间亲戚家。小儿轻捷不惮劳。雪中往复三四反。双足受冻。色紫黑。其母居门首。见而念之。呼入与汤使淋洗。冻已极不知痛。少顷八指悉堕盆中。母视之。皮内血皆成冰。为汤所沃。故相激而断。此卷皆黄德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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