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不了,他便是吉维了,向来八面玲珑,见风使舵,谁也不得罪。当初那碗小产的药,不就是他哄她喝下的么……
王菲雯再见皇甫越身边这个最得力的太监,倒不觉得此人奸诈,而深感自己愚不可及。
吉维伏低身子,他利落地跟哥哥和她见了礼,便将他们兄弟二人引去了昭阳殿。
昭阳宫,是王后的宫。晓月公主未出嫁前,一直住在昭阳宫的东阁楼,由王后娘娘亲自照料。她性子活泼,喜爱热闹,王后娘娘特地命人在宫中建了个戏台子,时不时请戏班子入宫给公主唱戏。若非王菲雯半道换了性子,估计她还会像前世一样,时不时进宫,陪晓月细话其中精彩之处。
只是如今,就算晓月待她真心,她也不可能再与晓月姐妹情深。再说晓月,也未必全心全意地待她这个姐姐吧……
戏台子的东角,朱漆斑驳,迎着最多的日淋雨晒,经常需要工匠修葺,她和晓月还在那里踢过毽子。热得满头汗的时候,王后娘娘亲自捧着银耳莲子汤过来一人一口地喂。
那些美好的场景,是真的,也是假的,所以现在,王菲雯要不起了。
她缓缓地移开视线,跟着哥哥进了内殿。
鎏金浮雕花卉纹的无底铜炉有隐隐的沉香气味透过盖上的小孔流动到华服与金线襄的靴子,太子就站在一旁,侧身看着一身铠甲的哥哥和满头珠翠的王菲雯迈进殿阁。锦绣装饰的池台,其间墙壁描绘着神仙云气,似飘渺的神仙境。
王后娘娘是礼佛之人,她的宫殿,少了一丝丝的贵气,多了些不言而喻的仙气。错落的地台上,每隔一段都能看见插在白瓷口里清雅的水仙,与正红的纱幔、雕梁的翡翠形成强烈的反差。只是如此金碧恢弘,又如此讲究雅韵佛心,反而不伦不类,落了俗套。
哥哥停在了皇甫越的半步之外,不再往内阁去。
自古男女有别,上下分明,前朝与后宫从来都泾渭分明,连大王、太子何时入后宫都规定得极其细微,何况其他诸事。
王菲雯不理会回皇甫越递来的轻蔑的眼神,她从右边穿过镶嵌着象牙、玉石的奢华高大的屏风,一个人独自往里头的内室进。彼时王后娘娘正坐在妆前由着宫人为她梳头,晓月公主站在一旁,玩着首饰盒里的珍珠串。
晓月公主率先瞧见她,兴奋地迎了上来,“雯姐姐你终于来了,这几日你不来宫里陪我解闷,我都快活不下去了!”
王后娘娘慈爱一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由着性子胡说,再叫你雯姐姐听去笑话!”
晓月公主拉着她直蹦达,似乎忘了之前在戏楼里的不愉快,她回嘴:“雯姐姐才不会呢。”
王菲雯敏感地察觉到王后娘娘语气里对她的疏离,态度更不似以往亲切,她只装不知,做出明媚的笑脸,咧嘴道:“公主可比我懂礼数,要笑话,也是她笑话我这个任性妄为的姐姐才是呀。前几日我身子不好,害怕跟你太过亲近将病气过给公主,公主不会生我的气吧?娘娘,菲雯只顾着跟公主说话,都忘了给娘娘请安了。菲雯参见王后娘娘,谢娘娘赐参之恩,祝娘娘祥瑞康健。”
她行的是跪拜大礼,态度很是诚恳。
“哪里会,我还怕姐姐再也不来宫里了,恨不得天天出宫去找姐姐说话。”
闻言,晓月笑得更开心。
王后娘娘的脸色明显舒缓,她虽然面对着铜镜,可眼神一直落在王菲雯身上,“看样子是大好了,可怎么身子刚好就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呢?本宫听说,你当场就拔剑了,只为找一个姑娘。你哥哥中护将军就为了满足你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竟然再次不顾宵禁的时段,让将军府府兵连夜在城里搜寻,闹得城中百姓以为金城进了什么敌国细作呢。”
王后娘娘是笑着说出口的,可王菲雯越听越心惊,已生出满额的虚汗。急思间,她终于找到一套不错的说辞,“娘娘,菲雯去那种地方并非为了寻人,而是去见识一下紫罗馆的紫铜鎏金的香炉。娘娘您是知道的,我爹一向喜爱金器,虽然爹爹跟随大王刚北上没多久,但作为女儿,到底要寻个稀罕之物备着,以讨他欢心。谁知那日遇见了二王子,菲雯想起二王子时常在菲雯身边同菲雯讲那些情情爱爱的话,只觉恶心,便随便寻了个由头让二王子下不来台罢了,谁知哥哥竟当真了,正巧那日菲雯的病有反复,更比之前凶险,哥哥只当在为菲雯做最后一件事,因此顾不上旁的了。可是娘娘,菲雯一开始觉得奇怪,那样不干净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金贵的紫铜鎏金炉?可菲雯又转念一想,那地方王公贵族日夜流连,连二王子都是座上常客,有这么金贵的物件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只是这些王亲贵胄总是去那样的地方聚集,估计谈论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不像太子哥哥,整日忙着操持政事,根本不会踏足那般不干净的地方。”
王后娘娘自然听出她话里暗藏的事情,她从妆台上拿了条红玛瑙手串,赏给了她,“本宫瞧你应该喜欢,拿去吧。”
“谢娘娘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