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瑶,我今天又去皇宫了,看见那棵梅花树了,那可真是一棵活得很好的树啊,你不知道,那花开的鲜红滴血,可惜你看不到。”花溪一边抖落衣袍上的雪花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对着架阁上的长信宫灯自言自语。
把袍子放在了支架上,花溪又仔细的看了一遍屋子,随即便扭动了一下手上的白玉镯子,不一会儿软榻上便都是古物、法器,整个房子到处都是鸣音充斥耳膜,可街上的行人却没有丝毫查觉,依旧是默然的低着头匆匆前进。
花溪淡然微笑着听这些一直喋喋不休的数落她,讨论自己该放在那里的古物,法器便觉得温柔,不经眉眼微抬,悄悄的嘴角上扬了一下。
“花溪,木瑶在那里,我想去陪她。”
“青瑶,对不起,我没能阻止木瑶。”
“木瑶她为了给这盛世再有五百年,自毁了千年修行,灯芯已断,现在已陷入沉睡。”语罢花溪指了指最高架阁上的那盏灯暗淡无光的长信宫灯。
“罢~了,罢~了,从初修炼到有人形我们都已相伴了几千年,如今我再守望她千年又何妨?”
“不过花溪,可否替我办件事?”
“你说,花溪定当办到。”
“当年,我与木瑶便是一对,她守护的是龙脉,而我守护凤脉,我们在千百年来都依天道,遵法则,循着历史的脚步守护皇家,守护这太平盛世。从未过对任何一个男子动过心,可是在遇到第八十九代守护人阮苍的时候,木瑶一眼便爱上了他,不管不顾,甚至多次幻化成人类女子,一次又一次的出现在阮苍身边。
这几千年来我们都见过太多,太多微笑后的权谋、心计,知道一入皇家深似海,但当时的木瑶听不进去任何话,木瑶求我杀了阮苍的命中皇后,我答应了她,但并没有杀了那个皇后,只是抹去了皇后之人的前半生记忆,然后把她送到了北斋院,在那里修行,安静的终老。后来我倾尽毕生修为逆天改命,完成了木瑶的心愿,让阮苍娶了她为皇后。我也就在那时被灵枢带回了语舍,以一种精魄的形式存在。
想想木瑶这一生还真是可悲。戎马上边疆为阮苍打天下,奋不顾身为他挡剑。陪他从一个无人问津,生活在阴沟里的皇子登上皇位。替他一步一步的谋划,以命为筹码来铲除朝廷盘根错结,虎视眈眈的各方势力,到头来却是阮苍的无情背叛,冷血的抛弃。”
“不是只有真正有缘人才可以被守护吗?你们是怎么改了那皇后之人的记忆的?”
“我们长信宫灯本就是远古流传的圣物,我们可以选择守护,或者放弃。抹掉记忆便是我们选择的方法,但这个只可以对皇后使用,且次数有限,帮木瑶便是最后一次。”
“所以,南城国建国以来帝后鲜有和气一生的便是你干的,粲幂国建国初帝后和睦,中间皇后孤独终老也是你,几千年了都是你在做吗?”
“也不全是,多数是因为人心各异,在权力,金钱,荣华富贵面前真情就是最见不得人的东西,谁有谁就是那漏风的墙,永远,永远都是个失败者。”
“木瑶和阮苍在一起了,我犯了自然之道。还好今生我早早的找到了那天命皇后,如果今后你见一紫衣女子,脸上眉心处有一朵淡淡的,小小的紫色莲花胎记,便好好守护那女子,务必保全她性命。”
软榻上的长信宫灯的光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只留耳畔的轻柔声在响起,指尖的灯油还带一点温热。
花溪挣扎的拍了拍沉睡中的青瑶,无耐的叹了口气,慢慢的把长信宫灯从软榻上拿起放到了架阁最高层的另一个长信宫灯旁。
“哎,好好的千年修行啊,就这么在一个男人中毁了。”
“这爱情果然是这时间最毒的毒药,一点点便要人命。”
“选择,与被选择终是命运捉弄。”
“这世间最凉薄的不过人心。“
“有用之时便千般呵护,无用之时便如扔烂布一样踹开。”
“可怜了木瑶了,真心错付于人。“
原本沉重的气氛在花溪放下长信宫灯的那一刻被古物们、法器句句叹息声打破,但花溪装作没听到,依旧淡定自若的整理这些应该放着的古物,法器。
千百年来古物,法器,都是由人自己选择,每件东西都有自己的有缘人,可是漫长岁月,荣与辱铭记在心的不过是古物、法器,顷刻间忘记的就是曾经拥有过的自以为是。
流泪的眼睛永远在角落无助的张望。
再三斟酌,挑选,奔走之后花溪终于将所有的古物、法器都放好了,整个房舍的鸣音也消失了,陷入了一种静谧祥和的安静之中,有淡淡的甜味在屋子之内回荡,飘摇。
在花溪的挥手间屋子之内便点好了龙涎香。但龙涎香味并非一成不变,为了不让人察觉花溪又在香炉中加了紫檀香,这样不仅可以盖住龙涎香的香味,又可以不影响龙涎香的功效,使之古物、法器在这香味中蕴氿。
可是花溪不知道,这淡淡的紫檀香会成为她日后摆脱不掉的梦魇。
虽然这么多年的修炼,各种丹药的入口导致花溪不论做什么都不会感到累,也不用像正常人一样日落而息,可是摆弄古物,法器却是花溪与她师父灵枢都无发抗拒不消耗体力的活,所以即便是只搬弄古物但疲惫还是不着痕迹的向花溪涌来,花溪便靠在软榻上淡淡的,浅浅的睡着。
屋舍外雪依旧漫天涌来,皑皑银装铺天盖地,连带所有空气都滞凝。就如同这紧张的朝局,动荡的江湖。
雪即使大,但终有停的时候,冬天再慢长,草长莺飞还是会有,花依旧会开,树依旧会绿。届时还是蓝的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