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初夏,花草遍野,匆匆赶路的明依月却无心看任何事物,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和孩子的父亲,她必须努力的奔走躲藏。
辗转奔波,先是长途汽车,再靠两只脚,她跋涉千里终于来到中城,九个月的肚子显得突兀,整个人狼狈至极,可她不敢停歇,停下来就有可能被蛰伏在暗处的人抓到,她要护着的是她这辈子的希望,无论多难也要拼尽全力去做。
她在医院边缘徘徊,这样如果一旦发生危险,她必须能够尽快进入医院抢救,就算她不行了也要保住孩子。
这半年来她殚精竭虑,躲避那些从黑暗里走出的人,那些人疯狂且危险,命在他们眼里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仇恨利益至上,明依月不敢冒险。
这种日子她从不后悔,像是生来就是为了这样一个角色而存在般,她义无反顾。
和煦日光照在她身上,身体却因连日奔波而疲惫不堪,她起身想回到租住的小旅店,可下一秒眼前一黑,再次醒来是医院里,白色的天花板,淡蓝色的墙漆,身边是医用器材滴滴的声音,她没死,手抚上肚子,也完好,她除了有些累没有任何不适。
远处沙发里坐着一个人,英气逼人,却又带着疏离,虽然有些冷漠,但看起来不像坏人,明依月放下些许警惕:“是你救了我吗?”
对方紧绷的下颏稍动:“救你的是我太太。”
“谢谢你们。”明依月终于长出一口气。
“想道谢你可以帮她。”对方丝毫不客气。
明依月稍微起身:“怎么帮?”
“去验血,做骨髓配型。”
明依月大概有了个数,对方应该也是家里有病人,需要骨髓移植,越多人去做配型就多一份希望,可她,是个孕妇。
见她迟迟未答话,对方又开出条件:“只要你去做配型我可以给你一笔钱。”
明依月将手搭在肚子上,她最需要的不是钱,她需要一个安全的环境让肚子里的孩子成长,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钱我不要,我可以去做配型,只有一个条件。”
男人抿唇:“你说。”
“我要一个安全的地方生活。”
对方没有立刻答应:“这个社会,安全的地方很少。”
明依月也知道,不管配型成功与否,她都必须把握这个机会,不能继续漂泊下去了。
“我还可以同意你拿我肚子里孩子的脐带血去做配型,如果匹配,脐带血可以捐给你们。”
多个人就多份希望,这样的人不缺钱,知道取舍。
“好。”对方似乎很迫切。
她的配型很快有了结果,不匹配。
她有些如坐针毡,这半个月她都住在医院,那个叫唐煜的男人告诉她这里是自家医院很安全。
可如果她生了孩子还是不匹配呢,是不是会被扔到街上?她此时有些恨自己傻,如果当时签一份协议是不是能好一点,起码过后她能有个凭据。
期间救她的肖萌曾来过一次,精神状态很不好,处处带着消极,明依月安慰了几句,许是希望渺茫,肖萌已经不再期待能找到合适的配型了。
明依月生产那天,产房里只有她一个人痛得死去活来,好在,最后还是顺利生了,看到自己的孩子,眼里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她在医院得到很好的照顾,一周后她和孩子被接到唐家老宅生活,全程低调隐秘,到唐家老宅后她才知道,她的孩子,不仅给了她憧憬与希望,也给唐家带来了新生,她女儿与肖萌配型一致。
这该是多大的缘分,那日起,她开始相信因果,相信善恶自有报,肖萌的手术很成功,明依月安心在唐家老宅安顿下来。
开始两年,唐煜的母亲和儿子唐礼住在老宅,后来唐老太五十四岁再嫁,与等了她一生的男人一同离开去了国外。
唐老太爷过世多年,老太太原本没有想要再去追求幸福,可看到儿媳身体已好,一桩心事放下,才回想起过往,答应了那个痴心痴情的老头。
明依月送唐老太坐上婚车的时候,老太太还抱起刚刚两岁的明璇,说了句:“你是个小福星!”
明璇的梦里是她母亲弥留之际给她讲了许多遍的故事,她从没幻想过那时的画面,她母亲相信善恶之报,可为什么她母亲明明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却早早的离她而去了呢?
她睁眼,从窗口看出去,外面下着淅沥沥的雨,这种天气过后温度降得很快,可她所在的房间却温暖如春。
她应该是被人救了吧,她浑身上下都很酸痛,连指尖都肿胀难受,现在谁想要她的命,她也不想反抗了。
想起那个亘长的梦,最后终止在她并不相熟的唐家奶奶嘴里,梦里的唐家奶奶面容是模糊的,但她说“你是个小福星”时,分明是开心愉悦的。
明璇又闭上眼,有些情绪上涌,她想堵住心口那种酸涩,小福星,是给别人带来福运,给自己带来厄运吧。
门‘咔嗒’开启,走进来一个军装笔挺的人,这人明璇认识,唐礼小叔家的儿子,唐诺。
唐诺当兵好几年了,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职务。
明璇张了张干渴的嘴唇,喉咙发出的声音沙哑:“你……救了我?”
唐诺退下军帽,点头示意她不用多说,他会给她解释:“你晕倒的地方是政府退耕还林空置的田野,还没动工,把一块角落的地方租给了一个电影公司,那里的建筑是电影公司搭建的临时拍摄地,就在我们部队墙外,他们当初申请在部队拉了电线和用水,因为电影公司拍完镜头就走了,所以很久那里也没有水电动过的情况,前几天用电和水异常,我就带人去查看,发现了你。”
明璇抬眼:“我……睡了多久?”
“不久……”唐诺抬手看了眼手表:“32个小时而已……两个消息。”
不等明璇问,他又自顾自地说起来。
“好消息是你还活着,坏消息是唐家上下都在找你。”
“找我?”
“我大伯母的病复发了。”唐诺带着些痞气还有些许无奈。
明璇皱眉,对她来说不知活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见她没有声音,唐诺继续道:“我并没有说你在这里,况且你现在的身体不适合做骨髓移植,你现在免疫力十分低,左侧四根肋骨轻微骨裂。”
明璇也感觉到左侧肋骨处比其他地方疼,大口径高压水枪的威力不容小觑,她能活着真是老天庇佑。
她埋在被子里的手握紧,此刻想的是如果当时死掉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麻烦和问题要思考了?活着,被当成一颗药一般活着,真的是她存在的全部意义吗?
然后她在心里暗暗下了个决定。
她微微动身,疼痛传遍四肢百骸,她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再动,她眼神没有焦点,开口问唐诺:“我最快,多久能好?”
唐诺拍拍手上的军帽:“医生说,怎么也要一个月。”
“你会帮我拖住他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