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淅淅沥沥的雨丝滴落在女郎大街的青石板路上，接着是豆大的雨滴砸下，在石板上摔了个粉碎。
暴雨来了。
天空中，惨白的闪电撕裂天穹，苍白的光照射着卡尔兰特，街上行人被拉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像是传说中的魔鬼，张牙舞爪。
普莱旺斯提着一个小竹篮在雨幕里疾驰，竹篮里是新鲜的蔬菜和两块牛排肉，这些玩意足以应付狗圈酒吧的伙食问题。
这场雨来的太突然了，突然到普莱旺斯根本没想到会下雨，没带雨具的少年在略微思索之后，选择顶着雨跑回去。
暴雨对于不是农民的普莱旺斯并不是一件好事，但在今天，晚上要黑帮火拼这事为前提的情况下，是好事。
暴雨里，枪是不能用的，受潮的火药失去了爆炸力，那些枪支和木块铁棍没区别。这样一来那两个帮派很可能会择日再战，这样自己就有时间去准备准备能救自己小命的东西。
至于刀剑，普莱旺斯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刀剑相向的场景了，现在的黑帮基本都是端着长枪短炮干仗，除了南方一些自诩“世家”的黑帮之外没有人再用刀剑了。
时代变了，那个人人提着骑士剑以成为骑士为人生目标的时代一去不复返，现在有的只是枪手之间的对决。
普莱旺斯转过街角，看到了狗圈酒吧灰扑扑的木头招牌，巨大的落地窗，窗里看着柜台静静看书的江槐。
还有一群提着刀剑静静矗立在雨幕里的人。
其中有两个他下午刚刚见过，福瑞达和萨满。
他们静静地看着普莱旺斯，不发一言，也没有动作。
奈夫利特站在人群最后，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向普莱旺斯，晶黄色的眸子中多了一丝了然。
“赶紧进去吧，放他过来。”
人群分开一条过道。
普莱旺斯看了看过道两旁闪烁着寒光的刀剑，咽了口口水，一咬牙冲进了狗圈酒吧。
江槐把书一合，开口说道：“现在开始魔法教学吧。”
普莱旺斯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往后一推，问道：“外面那群人是什么情况？”
江槐很奇怪地看了一眼普莱旺斯，回答道：“火拼，上午不是说过吗？”
“我知道火拼，但是为什么帮派火拼黑豹会参与进去？”
“他不参与才奇怪吧。”
“不是，你，他，不是，等等，那可是黑豹先生，人称女郎大街之主的黑豹先生，这种人亲自出马，能理解吗？”
江槐摇摇头，心里想着：“女郎大街之主还用人称？如果不是这个城市孕育出了意识他现在可能是执政官。”
“这座城市里能让黑豹先生亲自接待的人只有那位帝都来的执政官，我这么说你懂吗？”
“不懂，也不想懂，别说废话了，认真听讲。”
淡蓝色的魔力涌向普莱旺斯在他身边涌动，像丝带一样绕着他旋转。
“这些淡蓝色的东西叫做魔力，驱动魔法的媒介，它在本质上是你灵魂力量溢出后形成的产物，所谓魔法就是调动这些魔力去做它能做到的事。
每个人的灵魂各不相同，所以他们能调动的魔力也是不同的，每一个独立的灵魂都对应着一个独立的灵魂，所以学习魔法的第一步就是认识自己的灵魂。
现在我们就开始做这一步。”
江槐走到普莱旺斯面前，将手搭在他的头顶，说道：“闭眼。”
普莱旺斯闭上了双眼。
淡蓝色的魔力从江槐身上涌出，如同开闸放洪时的洪水，顷刻间就将狗圈酒吧的每一个角落填满，随后这些魔力迅速变黑，吞噬了一切光亮，灯火，烛光，全部熄灭，它们无法照亮这种黑暗。
随着江槐的心思一动，这片黑暗中出现了一轮小小的月亮。
这是开启常人感知能力并帮助他构造殿堂的启蒙法术，【小夜曲】，本来是微量提升感知的魔法在江槐海量的魔力催动下瞬间将普莱旺斯的感知能力拉到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普莱旺斯在明月升起的一瞬间感觉到了很多东西，他“看”到了自己身边比长夜还要深沉的黑暗，听到了雨滴砸在地面上碎裂的声音，听到了一些低语声，那是他从没听过的语言。
“想象一个空间，一个你第一时间就能想到的空间。”
空间………
普莱旺斯在略微思索之后，说道：“首先，那里要有一面白墙，比雪还要白的墙。”
一面墙大小的黑暗散去，一面雪白的墙从黑暗中浮现。
“还要有一个枫木椅子靠着墙壁。”
椅子浮现。
“要有欢声笑语。”
嘻嘻哈哈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还要有哭泣哀鸣。”
两种声音交替回响。
“要有木头做成的地面，要有燃烧着的天花板。”
烈火燃起，依旧没能照亮黑暗。
“要有鲜花从地板的缝隙中长出来，要有鲜血泼洒在墙壁。”
“要有锁链束缚四肢，要有圣书拯救精神。”
“要有……要有我。”
无穷的烈光从黑暗中迸发，江槐身体逸散出的的魔力被头顶的圆月瞬间抽空，普莱旺斯构建的空间却只是有一个雏形。
这种对魔力的需求量已经远超人类灵魂承受力的极限了，如果没有江槐，那么普莱旺斯最起码得把三贤者的魔力抽干才能开辟出这个空间。
江槐轻轻地叹了口气，放开了自己的魔力随便【小夜曲】抽取调用。
这个世界是存在“主角”的，他们在某些领域的才能远超其他人，用一个个打破既有规则的“奇迹”成长，哪怕是江槐也只能适应“主角”们创造出的“奇迹”，然后把这些“奇迹”全部照搬到自己身上。
眼下，一份“奇迹”在江槐的支撑下缓缓成形，普莱旺斯所构造的空间，那个和他小时候呆过的孤儿院一模一样的空间在黑暗中出现，然后不断拓宽自己，吞食周围无边的黑暗，直到江槐停止了魔力输送。
普莱旺斯睁开眼睛，看到了燃烧的天花板，木制的地板和夹缝中的花草，可是没能看到白墙。
但他知道那面墙确实是存在的，它在普莱旺斯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它太远了。
“这里是……”
“用来保护你灵魂的殿堂，施法者们在这里锤锻灵魂，恢复精神，这里也是魔力的源泉。”
“可是我没感觉到你说的魔力。”
“构建殿堂只是第一步，你还要把自己的殿堂链接到魔力之海，认清自己的灵魂才能让魔力从殿堂中涌现。”
“魔力之海是什么？”
“所有具有灵魂者最后的归宿，有人叫它大源，有人叫它白银之海，有人叫它大漩涡，现在大多数人喜欢称呼它为魔力之海，在你的灵魂离开肉体后将会前往那里，并在那里沉淀。”
江槐没有接着说下去。
因为在沉淀之后这些灵魂都成为了推动这个世界发展的柴薪。
普莱旺斯坐在椅子上，铁铸的锁链捆绑着他的四肢，他抬头看着江槐，问道：“怎么做？”
有些人哪怕是构筑了殿堂也不会受到白银之海的青睐，终其一生也只能是一个感知强大的人，这些人被施法者称为“虔诚者”。
只能稽首跪拜，不能接受馈赠的“虔诚者”。
普莱旺斯就是这种人，在构筑了殿堂之后依旧没能链接白银之海。
江槐不喜欢这个虔诚者这个称呼，他不喜欢跪着，更不喜欢自己认准的人也跪着。
“看着我。”
普莱旺斯抬头看着江槐。
江槐的眼中有威严坚定的黑色在翻涌，【小夜曲】所具现出的明月变得无比巨大，淡淡的光华在其上流转。
一个伟大的意志随着江槐眼中黑暗的翻涌缓缓降临在普莱旺斯的殿堂中，那轮【小夜曲】具现出的明月成了它降临后的“躯体”，那一轮明月成了进入魔力之海的门扉，淡淡的月光成为了到达门扉之前的阶梯。
如果此时奈夫利特在普莱旺斯的意识中他一定会震惊的直接昏过去。
因为江槐仅凭一己之力就硬生生地把魔力之海拽了下来，然后用自己的魔力搭建了一条通道，通道的两端分别是虔诚者和魔力之海。
这是人类永不可成之事，不论之后的“主角”多么强大，他们的“奇迹”多么离谱，都不能成此事，因为他们的能力本就是魔力之海赠予的，所有人都是受膏之人。
除了江槐，他的手里有一把匕首。
普莱旺斯并没有意识到江槐做了什么，他只是感受到了一阵恍惚，这是和魔力之海链接时自身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
只是在意识彻底进入魔力之海前，普莱旺斯听到了江槐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威严极了，像是端坐在王座上的万王之王。
“一切歧途，自此而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