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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生命中这样那样的风景

活着真好

一连三天,我都在揪心中度过。

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四川汶川,因为一次地震,而震惊世界!目前已造成万余人死亡,六万人无音讯。现代科技的发达,让我们看到了很多现场的惨不忍睹的照片,慌乱奔跑的人群、受难者在生命最后真实的哀号,当然还有更多一排排整齐摆放的安静的尸体……

仿佛是一瞬间,像一粒火种,瞬间把神州点燃。QQ群、各论坛及各种媒体纷纷报道议论此事。我们这些处于安全地带的人们,不得不庆幸,我们相安无事,我们不需要为这些突发的自然灾害而担忧,我们仍过着平静安稳的生活。只是那些躺在泥水里的刚才还鲜活的生命,如今已经再也无法与我们一起同享今天的阳光了。

从小到大,我只体味过母亲病逝。一个人死了,经过时间的冲洗,记忆也会褪色。

想起了重庆有个文友,不禁拨打了她的电话,还好,是通的。

她听到我的声音,立马就哭了。我一下子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眼睛也湿润起来。记得她和我说过,明年要出一本诗集,到四十岁时要出一本散文集。因为她的无恙,真庆幸这些梦想仍存。

可那些亡灵中,也会出现未来的科学家、博士生,也会有相亲相爱的故事……

但这一切,因为突发的噩耗,一切却都不复存在了。

只有活着,才是一切的开始。

其实仔细想想,我们每个人真实鲜活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有过那么多烦恼和痛苦,也经历过很多悲伤和郁闷的事情,有时还觉得活着挺累。但我们可曾想过:当未知的灾难突然降临,自己的生命和健康没有安全保障的时候,面对死亡的威胁,一切功名利禄都将显得微不足道,一切琐碎的是是非非都可以抛之脑后。

此时我们所奢求的,仅仅是保障生命,拥有健康。

生命和健康,人生多么宝贵的财富啊!

而此时我们不是正在拥有,也正在享受这些宝贵财富吗?

想一想那些震后的亡灵,他们什么都失去了。

我的眼前浮现出了一片废墟。在那些废墟中间,有一朵花正在迎风盛开,我叫它关爱。

今天看到一个帖《天堂里没有地震》:

本来你该是最幸福快乐的

爸爸妈妈爱你

爷爷奶奶宠你

叔叔阿姨疼你

你就像春天里的花朵

等待夏天绽放

可是,因为一场地震

你长眠于地下

宝贝,我知道

当时你一定非常无助

宝贝,我不能想象

当时你的惊恐

如今,

当我看到你的照片

当我想起你的稚嫩

宝贝,我流泪了

我只希望,

宝贝,你一路走好

但愿

那天堂再也没有地震

读后真是无言的感动。

真的不知说些什么才能告慰那些亡灵,想说的,却不知如何表达。

只是觉得,活着真好。

心灵的撞击

前天晚上,我参加了几位文友的聚会。他们不仅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几位令我景仰的志愿者。就在汶川地震之后,他们自发地在县步行街进行筹款募捐,连续两天,筹得善款六万余元,全部汇至灾区红十字会。

地震之后,这恐怕是我们唯一能做到的对灾区人民的慰问了。是的,我们有钱的出钱,无钱的出力。下了岗怕什么?没有钱怕什么?可是我们有血!

一位文友讲述了在募捐中感人的故事。

活动刚开始,一位六十多岁的大妈推着破旧的三轮车来到捐款箱前说:“电视上看见那些在地震中死去的孩子,真的让人心疼,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我和老伴家里也很困难,现在身上只有200元,你们不要嫌少。”

一位年轻的妈妈领着小乖也来捐助。小乖怀里抱着一只储钱罐。我们问:“你几岁了?”小乖答:“三岁了。”我们问:“捐钱干啥?”小乖说:“给灾区的小朋友买水喝。”我们又问:“全捐了吗?”小乖答:“是的。”此刻,我们已是泪流满面。

活动第一天中午都回家吃饭去了,两点到场的时候,见一白发老者蹒跚而来,捐上两千元又蹒跚离去。旁边的一位大姐告诉我们,老人不到一点就来了,坐在旁边等了一个多小时。第二天开始,我们中午不再回家,现场就餐。

第二天上午,一女青年将一沓钞票投进钱箱。问:“多少?”答:“一千元。”问:“留名吗?”答:“不用。”第三天下午,该女青年又来投进一叠钱转身离去。再看远去背影,衣着朴素。

忘不了的是一位老人,而且他是一位拾荒者。

用垢面形容那位老人一点也不为过。当他在捐款箱前走动的时候,我的文友把一只矿泉水的空瓶递给了他,并告诉他,到别处去吧,这里在募捐。老人的腋下夹着一只蛇皮袋子,他用左手往腋下重又掖了一下,然后从上衣口袋掏出了数枚零钱一一投入钱箱。

那一刻,我们脸红了。

老人放完钱,一声不响走开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竟忘记了对老人道一声谢谢。

灾难无情,人间有爱。爱与希望并存,希望与爱同在!

一连几天,那一幕幕温馨的画面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时常会跳出来,让我反思,给我反省,让我觉得我是在真实地活着,并且时时刻刻,感受着我的富有。

晶晶和爷爷

每天早上,我都会看到一个老人送晶晶来学校。我猜想,那老人一定是晶晶的爷爷吧。

老人留给我最深的印象是那口格格不入的方言,以及他身上的那套制服。说制服有点抬举了,其实就是邮电系统已淘汰了的第一批的工作服。

每天老人把晶晶送来,临走总要说一声:“老师,辛苦咧!”由于他是外地人,说这话时后音颇重,却让人感到是真正发自肺腑,没有一丁点的客套。每每这时,我就在接受他的感谢声中,体味一个老师备受人尊重的快乐。可以这样说,因为有了太多的理解与支持,让我在做起幼儿教育时更加入细入微。

晶晶是我们班上挺聪明的孩子,我们几个老师都很喜欢她。

记得有次画画,晶晶画了一片草原,然后把上空的太阳执拗地涂成了绿色。

我向她说:“用错颜料了。”

她小头一歪,一本正经地说:“老师,绿色的太阳凉快哦。”

我从不怀疑儿童的想象力。在他们幼小的世界里,小白兔是会说话的,狐狸是有思想的。而在我们所谓的成人世界里,谁能想象得出自己的顶空有一只绿太阳朗耀呢?

有次晶晶过生日,她小姑给她买了一只漂亮的文具盒。我怎么也想不到,晶晶在家里偷偷装了一文具盒草莓带给我吃。由于文具盒里有了水,以致后来生锈了。听了他爷爷的絮叨,真的好让我感动。

昨天上午,突然接到了晶晶爷爷的电话。原来早上来送晶晶时,晶晶不小心把脚伸到自行车车轱辘里了。还好,没有伤及骨头,仅是皮外伤。看来要在家休息几天了。

我听了也长嘘了口气,真的感到万幸。心里由衷希望晶晶早日康复,重返校园。

没想到今天上午,晶晶的爷爷出现在了幼儿园。

“我是被晶晶‘逼’来的,呵呵。”老人乐呵呵说道:“昨天忙乎到天黑才回的家。昨晚就催我过来呢,说老师说了小朋友要给灾区的小朋友献爱心。她妈妈告诉她,晚上老师都放学回家了。这不,一大早就催我过来。”

老人递来十元钱,接着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十元。

“这个,也算我一份。我老家就是四川的。”

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眼角有些潮湿了。

“老师,辛苦咧。”临走,老人又说了一句。

我这才知道,那口乡音,就是四川话。

最大的感谢

那年母亲因患胆结石在市一四九医院做手术,那时我恰巧在市一家合资企业打工,晚上便抽闲到医院做陪护。

母亲刚做完手术那几天,我困、累不讲,把结石科里的几个女孩子可要给忙坏了。滴胆汁啦,换血浆啦,连我看了都过意不去。虽说是她们分内的工作,可毕竟才十八九岁的年龄,熬那一夜真是太辛苦了,何况还要不停地为各个病房忙碌着。面对她们,我的内心充满了深深的感激。

有天晚上我去医院,顺便在报刊亭里买了本《读者》。安顿好母亲后,我正欲翻阅,值班的女护士替母亲换完了吊瓶,瞥了一眼我手里的杂志,露出艳羡的神情。

我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便将那本杂志递到她的面前:“呶,你看吧,我早看完了……”

小护士果然很欣喜地接过《读者》,哼着小曲到护士值班室去了。

待小护士一走,几天来所有的疲惫似乎一下子袭了上来。

在我迷迷糊糊中,听耳边有人轻轻唤我:“醒醒,醒醒。”

我猛睁开眼睛,原来是小护士。她站在我的面前,一副羞涩的样子。

“真不好意思,你新买的书,却让我先看了……”

“哪里呢,我早就看完了……”我辩解道。

“还骗我!”小护士边说边翻开书页,“瞧,中间有两页,还是我刚刚裁开的呢……”

这下,轮到我不好意思起来:“应该的!应该的!你们为我们这样辛苦地服务,我真的不知怎么感谢才好呢!”

“这就是最大的感谢啊!”小护士扬了扬手里的杂志,意味深长地说。

五年过去,小护士那美丽的笑容,至今仍盘桓在我的记忆里……

生命阳光

这是早春的阳光,清新而迷人。

但它们不属于室内的这一群人:他们是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病人。他们被不幸击中,正被阳光一点一点忘却。

守护住院母亲的第一天,面对这一群病人,我的脑海突然冒出了这种略带“诗意”的怪念头来。

正如沙翁的那句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彼此的家境、背景,彼此的苦痛真的不尽相同。不是么?26床的东海老太太因肾部结石,需做第二次手术;24床的连云港老太太肝部肿瘤,很难断定手术会不会成功;27床的小穆一个多月粒米未进,全靠挂吊瓶苟活……

阳光很好,但被病人及亲属们的忧伤所掩盖。

进了手术室,其实就是踏进了地狱之门。在这里,冥冥之中会产生出来一种对生命脆弱的恐惧!

然而,阳光实在很好!

27床的小穆滔滔不绝地打开了他的话匣子:“那一夜真是可怕,从晚上六点到次日凌晨,当时如果抢救不过来,我早已躺在太平间了……”也许是经历过一回死亡,他对生命看得通透。好几次,他开导过好几位不吃不睡的病人和亲属,不要忧伤,善待自己就是对病人的安慰。这话说得多好!

来自徐州农村的25床,家境贫寒,手术费已花掉了七千多元,同室的病人亲属送饭菜,总要给他带上一份……

在病室里,虽然病人们各有各的不幸,但相互之间的那份关爱却是最真挚的,他们打开水会为你捎上一壶,他们抽烟的时候会扔给你一根(虽然病区禁止抽烟),他们会为每一位走出这间抢救室的病人道以诚挚的祝福!

常常听说同学关系铁、战友关系铁,待过一个病室的“病友”们一定会嗤之以鼻:他们?他们算个啥?

毕竟是生命之交啊!若干年后,谁会忘记那相互温暖的一幕?

是的,他们被阳光黯淡了,但他们彼此何尝不是阳光?他们相互朗耀着,闪烁着人间温情……生命与阳光永远是等同起来的。有生命的地方,一定有阳光!

呵呵,生命的阳光是何等灿烂啊!

一盒彩色画笔

小时候,我非常喜爱画画。

新发的书本包上个封皮,就在上面画我没见过的老虎、瀑布什么的,常常惹得同学们眼羡。在班上,我是出了名的“画家”。课余有的同学央求着我画,有的还效仿着我画,但那画画的水平自然就低下得很,其结果是常常博得其他同学的哂笑。

但我只能画那种黑白相间的图画,因为我没有那种带颜色的画笔。

班里的王艳有。同学们大都知道她爸在青岛做生意,那盒十二支装的彩色画笔,是她爸从青岛带回来的。每天课间看到她伏在桌前不停地涂啊画啊的,我的心就非常为之心疼。多少次我都在设想,如果我的老虎涂上了黄色,大树涂上绿色,该是多么逼真和生动!可是我又不能和她讲话——因为那时候男女生在一起说话是要遭同学嘲笑的,更何况还要向她借彩色画笔呢?

有天放学,正值我打扫卫生,可王艳还伏在桌上做作业。

“别积极了,回家做吧,我要打扫了。”我讥讽了一句。

王艳抬起头望了我一眼,继而把她的作业簿递到我面前。

“你看我画的松树像吗?”

原来她在画画。

我接过她的本子,天呐!——这哪里是什么松树?乱七八糟的,乱稻草还差不多!我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艳的脸“腾”地红了。少顷,她整理完书包,默默地走到教室门口。

“我画不好,不会画,桌肚里那盒画笔就送给你吧。”王艳说完,一闪不见了。

我一时愣了神。

怔怔地立在那里良久。

我在她的桌肚里,拿出了那盒彩色画笔,心突然变得好沉好沉,也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虚空。

站在空旷的教室,手握令我梦寐以求、神魂颠倒的彩色画笔,不知为什么,渴望拥有的那种心情已荡然殆尽。

多少年后,当我踏上社会,经历了人生的百般滋味,再回首这段往事,我感觉自己曾经是那么的无知。我的自傲让我羞愧难当。虽说是无意中的伤害,可那种伤害,也许会在一个人的心灵上刻下永久的伤痕。每每想起,我的内心就充满了深深的自责。

一盒彩色画笔,记忆里一份永久的愧疚。

修车的老人

公园东头大药房门旁有块水泥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位老人摆起了修车摊。一只工具箱,一把遮阳伞,每日里修修整整的,挣点儿零花钱。老人也许是常年户外作业,皮肤早已是古铜色,那只遮阳伞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个摆设罢了。

每天黄昏散步的时候,我都会看到修车的地方集聚一群人。有一次我好奇地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下象棋的。老人修车之余,还喜欢下棋。也许是季节的缘故,出门纳凉的人尤多,久而久之,这地方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棋场,好多高手都曾在这里下过。

我也是个棋谜,因为下棋的人太多,我就想找机会和老人博一盘。

机会终于来了。有一天我去图书馆查了点资料,回来的时候,也许是天意,刚好在公园东侧车胎扎了钉子,就把车子推到了老人修车的地方。

趁老人给车子补胎的空当儿,我们闲聊起来。原来老人是个退休干部呢,在家闲得慌,以前就爱捣弄机电,修车对他来说是雕虫小技。而且,他在修车的过程中,体味了一种再创造的快乐。他说,他修过的地方比没有修的地方更扎实。

只一会儿,车子修好了。老人收了我两块钱。刚好没事,我说,杀一盘?老人看了我一眼说,杀就杀。

第一盘老人输了,第二盘老人仍是输了。刚要下第三盘,有人来修车了。

等一下,下完了这盘再帮你修啊。老人很执拗。

我觉得老人很可爱。第三盘我有些于心不忍了,偷偷误走了一步。

老人看出来了。不行,你让我让得太难看,这盘不算,再来一盘。

我说,人家等修车呢。

老人权衡了一下。好,你等我,一会修好再和你好好下一盘。

我自然没有等老人修好车再战,不能误了他的正事。趁老人修车的空当儿,我悄悄离开了。路上我一直思忖,能把爱好和快乐融在一起,这是何等的智慧人生!

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帖子,大意是说到一位教授家里吃饭,饭后,他八十的老母却过来洗碗。大家不解,教授一语惊天:“是她自己要洗的,让她老人家洗碗,她会觉得她在我们心里,大家需要她,不能忽略她的存在。”果然,厨房里一会传来老人家哼的小曲。

人生的快乐莫过于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智慧的人生是学会找到自己的快乐。

有天散步又路过那里,老人看到我很高兴,喂,小老弟,那天你怎么偷偷跑走了啊?老人这么一说,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玉米妹妹

好多天,心里一直郁闷着。我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我的郁闷来自玉米的QQ留言:她的妹妹永远永远地走了。

我和玉米相识于网络,是在一个论坛上认识的。她的文风俏皮、生动。我经常跟帖和发帖,就这样熟悉了。我知道玉米在徐州某局里上班,生活算比较优越的那种,而且业余时间笔耕不辍,常常能在一些选稿论坛里看到她的帖子“上墙”。

后来我断断续续知道,她有个妹妹也喜欢写作。有一次我在论坛上读到玉米妹写的一篇短文,感到很有意思。短文写她的一个同事——马大哈。印象里好像是她的同事车子钥匙丢了,砸锁,却砸了同事的车锁;和人家讲价,本来是十块钱三个,让他最后讲到四块钱一个。我读了之后乐不可支,回帖建议她投《笑林》一类的期刊,她回帖连连致谢。

听玉米说,玉米妹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患的是乳腺癌,曾经化疗过。我和玉米说过,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得的是同一种病,现在人家早好了。玉米的回话支支吾吾,当时我也没往坏处去想。也许是治疗这种顽疾花费了不少的钱,玉米妹为了筹款治病,还在网上开了一家“淘宝小店”。其实我并没有担心玉米妹的这种病,我不知道其时已到了晚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没想到玉米妹的病情也在一天天恶化。

忽有一天,玉米在网上遇到我说,她妹妹怕不行了。我一听有些揪心,于是建议她用安利的蛋白粉去调理。玉米告诉我,她妹妹一直在服用,可是不懂得用量。当晚我就问了张医生,把用量配方用短信发给了玉米妹,我得到的自然是致谢的话。

10月10日,我忘不了这一天。我上网更新博客,玉米突然给我留言:甚远啊,我的妹妹永远地走了!谢谢你对她的帮助!

我不知说什么才能表达我内心的感受,来抚慰自己,去抚慰玉米。好像心里突然有一种痛。心,很空很空。

人生无常。每个人都有追求和理想,只是命运常常会捉弄人,不给那些更加热爱生活的人以光明,而是常常让他们在黑暗里去聆听岁月的风声。都说人生苦短,我所知道的玉米妹,她有理想,有自己的抱负。如果不是病魔缠身,走在人群里,她该是多少人艳羡的对象!

玉米妹永远地走了。我的手机里还有一条9月14日她发来的短信,就是我告诉她安利蛋白粉用量时她的回复:祝甚远大哥天天快乐,并祝安利事业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看着那条短信,我的泪流了下来。

那个号码我永远不会删掉,就永远留在我的手机里吧,当她一直活在我们的生活里。

老人的心

不知什么时候就得了肩周炎。先是膀子的地方疼,慢慢抬起来,只听骨头里面“啪啪”作响。去问医生,答曰:“久坐的缘故,无大碍,勤锻炼就好了。”然后提回大包小包的药。

于是乎,天天锻炼,天天喝苦药。几日过后,果然有了点效果,膀子好像没以前那么疼了。心中窃喜,看来听医生的话是对的。从此散步成了我的必修课。

一日散步于城南的河堤,看到靠近凉亭的东边搭起一个临时帐篷。帐篷外面挂了一块招牌:免费按摩。这让我心生好奇。

进去一瞧,原来是某家电玩设备厂在推销一种按摩器。因为免费,吸引来好多人。想我这肩周炎,按摩一下绝无坏处。等我坐定,才发觉身边大都是老头老太。

我将颈椎放进按摩器中间,按摩器就动了起来。我试着往一边移动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对面一位老太太看到了。

“小伙子,你是不是肩周炎啊?”老太太和我说话。

“是啊,不知道怎么得的,过来按摩一下。”我回答。

“我以前也有过,膀子都抬不起来了,花了好多钱全没用。后来一个朋友告诉我,没事你就摇胳膊。哪个膀子痛摇哪个,正五十下,反五十下,一个月包好。没想到,我抬不动的胳膊,现在好了。”老太太说完,把她的手臂绕过头,轻松地去摸另一边的耳朵。

“这个倒挺简单的,我以后也这样练。”我十分感激。想必老太太为此吃过不少苦。

“颈椎也不好受吧?”坐在一侧一位白净的老头插进话来。

“可不是吗,每天膀子酸酸的,颈椎好像落枕一样难受。”我回应。

“你用下巴写‘米’字,常练对你的肩周炎有好处。”老人说完,用下巴左右晃动起来。

忽然间,我感到一种温情的东西溢在心底,就像这正在拉的家常一般,唠着唠着,慢慢弥漫开来。

听了老人的话,看着这按摩器,我想我该远离它了。也许多年以后,我遇到肩周炎患者,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对他(她)说:“对,就这样,左摇五十下,右摇五十下。”

成全

春节过后,如果不是为了件紧急的事需去市里一趟,我才不会迈出家门。都说春运车挤,果不其然。还好,由于我是始发站,还有座儿,可是车子一路上老是上人,瞧这车挤的,人好挂就挂起来了。

车内叫苦声一片。

有上车的,就有下车的,很多时候,其实人的一生就是来来往往的过程。

我倚在车窗口,翻阅一张随身携带的报纸。

突然一股清香沁人肺腑。我放下报纸,不知什么时候,靠近我座位旁边上来一个小伙子,大约二十多岁,手里捧着一束鲜花。

那束花我认得,是玫瑰花。哦,想起来了,情人节马上要到了,小伙子一定是在恋爱中。多么幸福的时光!年轻就是一种资本啊!车内好多人都在用羡慕的眼光观看。

车子经过一个站点,我的同位下了车,小伙子就坐在我的身旁了。

如果不是前面相隔两个座位的一位姑娘频频和这位小伙子说话,或许我们就这样到达终点。看得出来,那个女孩就是这束花的主人。

我莫名想起了一个词:青春在燃烧。

离市区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我突然有了个想法,就和男孩子说:“你让那个女孩子过来吧,我和她调个座位,你们坐在一起说话方便些。”

男孩子脸红了。嗫嚅着,只说了一声谢谢,立马兴奋地招呼那个女孩子过来。

我起身走过去。车子真的好挤。起身经过那个男孩子身旁的时候,闻到了那束花,的确好香。

春天里的温暖

最近,一直为创作而困惑。每日居于斗室,闭门造车。因为没有生活,每每写了,总是不甚满意。一直渴望能有一双慧眼,发现生活中的一些美好。

我家住四楼顶层,楼南是新辟的公园。有天上午,楼下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我走到阳台一看,原来是附近的幼儿园老师带孩子到这公园踏青来了。

春天来了,是该让孩子们出来走走了。或许是孩子们在教室待得太久了,出了校门,有些兴奋,有些嘈杂,老师有些照应不过来。

孩子们在老师的口令下,队伍慢慢又整齐了许多。

突然,我看到队尾尾随了一个小孩。

所谓尾随,真的是一目了然,那个孩子穿着一件深色的小夹克,很惹眼,年龄有八九岁的样子。那个孩子我认识,有次我倒垃圾,那个孩子曾在一旁捡过塑料瓶子。因为近距离,看他那么小,我的心里当时还“咯噔”了一下:“这么小的年纪就出来乞讨,他的家在哪里?父母或许有了某种变故?他为什么不去上学?……”

不得而知。

原本他该和小朋友们一起行走在这春天的公园里的。他的尾随,大概缘自儿童的天性吧。

如果事情到这里也就罢了,日后或许我会淡忘此事。可当我回房点了支烟,再次来到阳台的时候,我看到了另外一幕。

一位老师发现了尾随的孩子,走到了那个孩子身边,好像在和他交谈什么。她说完话后,所有的孩子全都停了下来。那位老师模样的人,又大声向学生们说了些什么,我看到大家全都雀跃起来。那个小男孩,被老师安排在了队伍中间。

不一会儿,队伍渐行渐远。

早春的阳光很好。

我突然发现,这个公园是那么美丽。

曾一直苦求于寻觅生活中最真实的美好,其实,很多时候,我们真的缺少一双发现的慧眼。

这个春天,因为那无意的一瞥,让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该花的钱

居家过日子,都会精打细算。双职工相对好一点。尤其现在正面临金融危机,如果夫妻双双下岗,再加上物价上涨,花钱就得有个度。有个现象忒有意思,比如过年放鞭炮,明知随那一声轰响,一切化为灰烬,可是,一年到头,图个吉利,却是谁家也不会吝啬的。

前几天,有个朋友生病住院了,妻同我商量去看一看。由于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去医院之前,我就买了一些牛奶、水果之类的。看病人,总不能空着手去。在医院门口,我又买了束鲜花,这样一来,总共花费了近两百元。

很多时候,花钱是靠感觉的。记得有个同学刚结婚的时候,那时彩电极为紧俏,而且价格不菲,他硬是买回来一台。后来,参加他婚礼的朋友,没有不竖大拇指的。可是居家过日子只有自己知道,因为那台彩电,他省吃俭用还了一年。照钱吃面,这是我们家乡的方言。意思是你有多少钱,吃什么样的东西,万不可为了虚荣,让自己尴尬。

楼下是公园,每逢周末,总有三口之家出来闲逛。每每遇到那些卖玩具的,就会看到孩子在玩具前号啕。做爸妈的先是说家里有,后来哄劝,最终拗不过,也就给孩子买了。这是儿童的天性,对于玩具的拥有,永远是个无底洞。想想,这钱该不该花呢?每次扔垃圾的时候,我就会发现有好多的儿童玩具遭受遗弃。

很多时候,我们发现,花钱买回来的只不过是一些垃圾。

人是讲面子的。出门走一个远房亲戚,也不会空着手去。送钱觉得不好意思,就变相买一些水果食品。结果是对方收了,临行,准备好一些土特产相送,也算皆大欢喜。

活人之间有往来,死人亦然。

清明刚过,依风俗,是要祭奠先祖的。这笔钱也是不能省掉的。前几天去老家上坟,同行的姐夫说,往南半里有座墓,是位军长的爸爸。那只墓碑立的,在这一方,是最好的。每年清明或春节前,他们都会开来好几辆轿车,鞭炮齐鸣,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我一直在想,有钱无钱,都是一种活法。金钱不能代表一切。

就在那日上坟回来等车的时候,妻子的面前走过来一个小女孩,有十一二岁,问妻能不能帮她一个忙,把她带到县城,回家后让她爸爸把钱给妻。她说是出来春游,钱包丢了,回家没有钱了。小女孩说完脸红了。我一看,真是个学生模样。而且她说的住的地方和我一个朋友住得很近。

于是,我们一同上了车。到县城下车的时候,小女孩一定要让妻和她一起去她家里拿钱。妻说,不用了,还请她有机会到我们家玩。我们坐在车上,好远,那个小女孩还向我们挥手呢。

人的一生要挣很多的钱,花钱的方式也不尽相同。

小时候,爸爸常说起花钱要花在刀刃上,一直想不通刀刃在哪,我现在知道了。

做沙发套的小刘

早上在电脑前阅帖,有人打来电话。一问,原来是做沙发套的那个女孩小刘要来我家改一下沙发套,问一下家里有没有人。说来也真不容易,一个沙发套让她来回跑了三四趟了,我们都过意不去了。

开开门,我是第一次看到小刘。听妻说过,小刘长得很甜。果然,她给我的感觉很温和。

进了门,小刘就直奔沙发,量沙发套的尺码。她告诉我,她是第一次做这种沙发套子。由于没有经验,扶手的地方做得别别扭扭,实在是抱歉了。她的解释里充满了歉意。

都是妻张罗的,我从没有插手。再一了解,弄了半天,小刘不是专业的,她的专业是做窗帘。妻误打误撞,她也应承下来了。

第一次做沙发座套能做成这个样子,也不简单了。我给了她肯定和鼓励。

这样的事情在生活中太普遍了,更多的时候可能是指责和抱怨。为了一单生意,硬揽下,结果却砸了锅。江湖上充满了骗术,可是我们彼此相互谦让,结果是大不同的。

小刘仔细量着沙发的尺码。我在一旁注意,她的鼻尖都沁出了汗珠!这样认真的态度,相信她做什么都会做得很好!

给别人一个小小的机会,心里会热乎乎的。

听她的口音不像我们本地的。一问,原来她是河南开封的。说起来,她的人生阅历很简单:高中毕业后,外出在一个服装厂打工,在那里认识了我的一个老乡,远嫁到我们赣榆已经四年了,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很可爱,现在他们在步行街租了一个门面房,她负责做窗帘,老公负责安装。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离家这么多年了,我问小刘想家吗?谁知小刘爽快地答道:“当然想家啦,下周就是母亲节了,我给妈妈寄了张贺卡。就是有点忙,不能回去看望。等到春节吧。”

我由衷产生了敬佩。问他老公姓啥,有机会来我家喝一杯,做个朋友。这样的人,我乐意交。

说到老公,小刘腼腆一笑,她说:“老公也姓刘。”

倾听蛙鸣

乡下会友,夜半时分,主人出来相送,路过一片池塘,池塘里蛙声不断。这乡居的生活唤回了我许多童年的记忆。早些年读牛汉美文,他曾言人的耳朵是有记忆的,当时不以为然,现在的感受真是真切。

刚刚下过一场雨,空气越发显得清新。夏夜的天空显得高深,星星们眨着眼睛,这标志着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突然想起了李白关于送别的诗:“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一切是这样的祥和、宁静、悠远。这样美妙的夜晚,分别也是一种享受。此起彼伏的蛙声,更增加了诗意。

“你听,青蛙的叫声是‘你好’!”友人说。

咦,果真如此呢,而且越听越像。我们不觉相视大笑。多少年前听到的蛙鸣,怎么不是这种叫法呢?

听得正酣,突然倏地戛然而止。一切是那么静谧,只有风,轻轻吹过耳际。

我与友人正疑惑间,有一只蛙率先高唱了起来。因为它的带动,池塘又喧响起来,青蛙一只比一只叫得响,像比赛似的。是的,真的称得上是池塘“交响乐”了。

这个美妙的夜晚,我第一次领略了什么是天籁之音。

被青蛙感染,我们也加入了其间。

“你好……”

“你好……”

幸好是在这个乡间,在池塘旁边,只有友人和我,否则一定会被人看成是疯子。

多少年没有这样开怀了,丢失的、遗忘的童真在这个夜晚重又拾回。

我永远记住了这池塘,这蛙鸣。当我走了好远回首的时候,友人依旧在这池塘旁向我张望。

“你好!你好!……”蛙鸣一直回旋在我的脑际,挥之不去,我想今生是永远抹不去了。

坐在楼梯上的老太太

下午回家,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一路小跑到楼下,只见楼道口处的楼梯上坐着一个老太太,身旁放着一只拐杖,那模样真像我故去的妈妈。

我刚搬来这里不久,不认识这个老太太。没待我搭言,老太太说话了:“好大的雨,都淋湿了哦。”

看来像要和我搭讪的意思。

“嗯,是啊,出门前好好的。”我随口应道。心里却感叹老太太的雅兴,一个人,这么悠闲地坐在这里赏雨。

“我刚才出门倒垃圾,风把门给关上了。”老太太侧身指着一楼的一间房子说。

“家里没有其他人了吗?”我问。

“都上班去了。”老太太回应道。原来是一个留守老太太。

我站在楼梯口,脚步却无法向楼上移动,我不想把老人一个人丢在这里,尽管我和她萍水相逢。

“我给你家孩子打个电话,让他们早点回家好吗?”我掏出手机,冲老太太说道。

“老了,记不住号码呢。”老太太边用手拢了拢头发,边摇了摇头。

怎么办?我的衣服全被淋湿了,想回家换一身干衣服。

“这样好不好,你到我家里去坐坐?”我伸出右手的食指往上指了指。其实,我突然发现,我的这个动作纯属多余,老太太的听力一直很好。

老太太听了,脸上露出了笑容,显然表示同意了。看来老太太坐在这里已经好长时间了。她站起身,拄起拐杖。我把手递给她,希望能挽着她上楼。

“几楼啊?”老太太问。

“哦,四楼。”我伸出手,把拇指隐藏。

老太太一听,立马把她握住我的手松开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太高了,上不去呢。”

怎么办?我一筹莫展。

老太太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小伙子,赶紧回家换衣服去吧,估摸家里人也快回来了。”

我极不情愿地上楼了。

到了家,湿衣服没换,我就让儿子倒了杯茶水送到楼下。

我知道,妈妈要是活着,也该是这个年纪了。

温暖的听诊器

近来天气日渐变冷,早上醒来,头昏沉沉的,鼻子一半通气一半不通气。我知道,我感冒了。

自搬到了新的小区,这还是第一次生病。吃过早饭,有气无力,一点精神劲儿也没有,就想去医院挂瓶吊水,渴望早日康复。

小区外面就有一家小诊所,刚搬来的时候,我曾在里面买过体温计。

走进诊所,暖和极了。原来靠近办公桌旁,主人生了一只火炉,炉子上正烧着水。办公桌上放着一次性水杯。这个诊所想得真是周到。可能是天气的原因,来看病的人真的不少。放眼望去,诊所里来的“病号”,正一溜排开坐在椅子上挂吊瓶。

大夫正在给一个孩子看病,看到我,点了点头,示意我坐下来等候。

大夫把那个孩子的眼皮翻了翻,又询问了许多病症。抱小孩的那个妇女有问必答,配合得相当默契。那个孩子也不说话,很乖巧。

大夫边和妇女对话,边把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拿到了自己的怀里。他对妇女说,冬天,让孩子勤活动,注意饮食,养成好习惯。大夫说了好一些有关健康的话。

妇女连连点头。

过了一会,大夫把听诊器从自己的怀里拿了出来,放在了孩子的前怀里……

我不知道那个做母亲的看到了心里是何种感受,反正这个细节挺让我感动。我站在那里愣愣的,心却早已温暖如春。

大夫这一切,做得那么自然。有这样的爱心,我相信他的医术一定也不错。毕竟医德和医术,一样令人敬重。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在一个寒冷的冬日,那个大夫的听诊器给我带来的温暖和感动。

排队的老人

早上真冷,一出门,寒气袭人。去小区广场晨练,发现广场东侧多了一个大棚。大棚的外面贴着一幅巨大而醒目的广告:2009年冬季产品博览会。在大棚入口处,好多人排成了一条长龙。看来,博览会还没到营业时间。

大清早这么热闹啊,似乎没有人在乎寒冷的存在。我猜想展销的商品,一定物美价廉。

当我走近发现,排队的人群不像我远看得那么缜密。稀稀松松的,中间的部分有放砖头的,有放报纸的,还有放手套的。我立马感应出这是“占位”,估计这些占位的人,正在一旁的广场晨练呢。

出于好奇,我就问一个正在排队的大姨:“排队是干啥的?”

那位大姨见我问话,有些不好意思:“这里正在搞促销,早上到的人,能领到一斤大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大姨说完,用手指了指身后,“你看看,都是些和俺一般大的没事做的人呢。”

大姨一说,我再细看,果不其然,排队的,果然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太太老大爷。

在大棚门口,还有一张小广告,上面写着营业时间:早上9:00至晚上7:00。

看完广告,我心里堵得慌。我没有看到博览会的截止日期。商家为了招徕顾客,用蝇头小利作为诱饵,恰好迎合了这些早上起来晨练的老人。

我出门的时候,刚好六点半。来到这里,不过十分钟,他们却早早就在这里了。一斤大米,让这些耄耋老人在寒风里排队,要等上几个小时。我心里真是有说不出的滋味。

发广告的小伙子

早上起来晨练,我打开门,吓了一跳。门口站着一个小伙子,正在试图把一张精美的纸片塞在我家门的把手上。小伙子猝不及防,显然也被我吓了一跳。他看到我,不自然地冲我笑了笑:“叔叔,早上好。”

这个孩子十八九岁,和我儿子的年龄相仿。看到他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纸片,我明白他是发广告的。这么冷的天,起得这么早。

我突然有了和他攀谈的欲望。

“你好,到屋里来坐会吧。”我把门彻底推开了。

小伙子腼腆地说:“不了,今天星期天,上午我要把它全部送完。明天还要上课呢。”说完,小伙子把手里的一摞广告单向我亮了一下。

果然是个学生。我长吁了口气,有些心疼,这么大的孩子,应该在学校用心读书才对。一定是家境的原因,才会出来跑这个“业务”。

“你上高中了吧?”我好奇地问。

“高二。”小伙子应道。

和我儿子同届。我没问是哪个学校的,怕伤了小伙子的自尊。而此时,我的儿子还在床上睡大觉呢……

“要送多少份啊?”我又问道。

“一千份,我差不多送一半了。”小伙子显然很兴奋。

我看到他手里厚厚的一摞广告,起码还要跑好多楼层。我就对他说:“广告多给我一些吧。”

小伙子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看我,说:“不行的。只能一家一份,上面查出来,我就‘失业’了。”小伙子说完,大概忙着送广告,就冲我礼貌地说,“叔叔,我忙去了。”

小伙子向楼上去了,脚步声踩着楼梯“噔噔”的。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是在教孩子做啥啊?!

看着小伙子上楼的背影,那一瞬间,我突然有些嫉妒这个小伙子。每个人不同的家庭背景,造就了不同的人生。小伙子所经历和感受的,是别的孩子所体会不到的,也是无法体会的。相信他将来,一定会有一个丰富多彩的人生。

我怔怔地站在自家门前,第一次听到上楼的声音竟然是这么响,这么有力。

工会主席老金

过去的领导都挺实在,但有文化的不多,大都是大老粗,老金就是一位。

工会主席老金,小学文化。20世纪80年代后期,流行“市场疲软”一词。在一次职工大会上,老金上台,慷慨陈词:“虽然我们的现状很棘手,但我们一定要坚持‘市场疲软’!”话毕,台下哗然。

同样是这位老金,有一年,我被安排接手一个会计工作,因为是计划经济,计划油紧张得要命。刚做了一个月,月底汇表,天啊,我多销售了三吨多油。在那个年月,这该是个事件了。老金开车从县里来到油库找我谈话。平时满脸笑容的老金,严肃起来也挺吓人:“你小子还小,就这么胡来,将来怎么办呢?”我心里没鬼,当然不服:“你们好好再查查账目,反正我没有胡来!……”果不其然,我一本本账目核对,终于查出是我接手的庞师傅教我做报表时,把他销的计划油混到我的报表里来了。我年少气盛,一大早骑车赶到公司,拿着报表往老金办公桌上一摔:“你们简直是胡来!”老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来经过核对,老金用手摸着我的头:“爷们,怪我,全怪我……”

后来由于我喜欢写作,被抽到公司搞通讯报道,刚好和老金坐对面桌。老金其时已不属于受宠的那类人,工作上有了些情绪,平时我不太敢和他说话。倒是他这个老烟鬼,时不时扔过来一支“红塔山”:“小邵,弄一根提提神。”我就是那时学会了抽烟。

后来单位解体了,我做过好多工种。总会莫名忆起过去的岁月。偶尔想起过去的单位,就会想起和老金工作的那些年月。他现在还抽烟吗?

老领导越来越像稀有动物了。效益好的单位,逢年过节还能组织人员去老领导家慰问一下。有次和一位工会的朋友聊天,他冒出了一句:“啥啊,啥去看望领导?都离职那么多年了,单位还要养着。我们说是慰问,其实是看看他还在不在呢。”

我听了,说不清心里是啥滋味,好像有一点揪心。

我越发想念老金了,抽空我想去看看他。

第一次下棋

下象棋不是我的强项,但我喜欢。知道象飞田、马走日是在我七岁那年。那时候,我们全家随父亲从九里搬到海头。我一下子没有了昔日的伙伴,心里空落落的,每日晚饭后就在家门口溜达。

家门对面就是县造船厂职工宿舍区,总能看到一群人围观在那里,探头过去,原来是下棋的,就凑在那里看。看也看不懂,图个热闹罢了。

看久了,知道了有位姓霍的叔叔棋艺最高,他常赢。一般时候都是他在下棋,只换对手。对手其实不是一个人,是好多人。

我突然想学棋了。没有棋友来的时候,霍叔叔会用榨菜瓶子泡一缸子茶水在那里等候。我凑上去问棋子的走法,霍叔叔就告诉我象飞田,马走日,卒子勇往直前……

回家琢磨,没有象棋,我偷偷撕了二哥的作业本画了棋盘,用剪刀剪了小纸片依次写出车、马、炮,一个人演练。自己杀自己没兴趣,也下不了手。等二哥放学缠他,二哥不懂象棋,我怎么教他也教不会,笨死了!如果他要骑马打仗,马腿早别断数条了。

还是看霍叔叔下棋过瘾。

有天下午,霍叔叔又泡好一杯茶,大约心情极好,看到棋友没到,便招呼我。

“小爷们,咱爷俩杀一盘!”态度很和蔼。那一刻,我真的有些受宠若惊了。

我忙不迭地把棋子一个个摆好,末了,又将偏字的棋子摆正。

霍叔叔呷了口茶,让我先走。

我架起中炮,然后,跳马,出车。

“对,对对,这几步走得还行。”霍叔叔称赞道,“切切记住,走棋不要只考虑眼前的一着,要为下一步棋打算。”

那盘棋的结果可想而知,但霍叔叔的那句话,二十余年一直没忘。

回家的路

昏昏欲睡中,突然感觉车子停住了。有人直喊堵车了,我探出头一看,果然是。

临近年关了,满车都是回家的人。几个农民工特别醒目,因为人多没有座位,几个大包堵在车里的过道中间,他们坐在上面。一听说堵车了,他们纷纷议论起来。从他们的议论声中,我得知前方有一座桥,桥上一辆小货车与一辆轿车擦了一下,因为赔偿原因,双方僵持不下。

等了快两个小时,天快黑了。农民工中有个年龄大一点的,从怀里掏出一只手机,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对着一张纸上的电话号码打。从那个小伙子的电话中,我知道他在搬救兵——让家里的人来接他们,因为他们下了这辆车之后就没有别的车了。

这样一个电话打毕,可急坏了我前座的一个孩子,在那里坐立不安。我问明缘由,原来这孩子在县初中上学,周末坐车回家,每次回家家里人都会在站点等他。天气特别冷,小孩子急得却是满脸通红。我掏出手机,让他和接他的人通了一个电话。小孩子很礼貌,打完电话连连致谢。我微笑地摇了摇头。

车厢里尽是叫骂声,等待让人焦躁不安。

正在大家束手无策之即,这时,司机告诉了大家一个好消息。由于110没来,纠葛无法解决,司机联系了桥对方的一辆大巴士,因为是往返跑,和我们对掉一下乘客,双方都不耽搁时间。司机话一出口,满车人炸了营,几乎是跑着过去的,跑得快的有座,赶紧给自己家里人占个座。

我在拥挤的人流中下了车,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不远处的村镇已经灯火通明。

我早已忘却了旅程的焦灼。站在这个陌生的路边,想象一下家的温馨,竟没有一丝的冷意。多么温暖的灯火,不仅可以指明方向,更多时候,可以引领我们找到回家的路。

回家的路,无论多么遥远,对于游子来讲,都不是距离。

——只为了那里有一双双守望的眼睛。

邻居

新搬来的邻居家里,有一辆电动三轮车,平时孩子的爷爷用它往返接送两个孙子上学,两个孙子十岁左右的样子。

后来和邻居聊天,他们比我搬来不过早一个月。我刚搬来的时候,家里还有一些鸡零狗碎的杂物。往返出没,孩子的爷爷在楼下看到了,就对我说,抽空骑我的车,一两趟就拉过来了。

这句话让人听了心生暖意。我告诉老人,这是最后一趟,不用麻烦了。老人听了有些遗憾,嘴里不停地念叨:“早知道用车拉回来就省事多了。”老人一念叨,我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仿佛白白辜负了老人的一片好心似的。

要过年了,楼道被打扫得很干净。开始,我以为是小区的物管人员所为。有一天下午回家,看到老人正用扫帚仔细清扫楼道。老人看到我,好像在掩饰什么似的:“没事,运动运动。”我心里明了,老人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让亲邻之间更融洽,更和谐。

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用拖把把楼道拖了个干干净净。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记得以前的邻居,某一天陡然在门上悬了一只小镜子。让人很不舒服。后来,一层三户,全都悬起了“照妖镜”,最后弄得彼此无话可说。

昨天出门,刚好遇到了老人带两个孙子外出归来。两个孩子坐在三轮车上,手里拿着一包糖块,脸上笑不可支。老人看到我,把车子停了下来:“嘿嘿,放假了,我带他们两个小子逛街呢。”老人说完,又加了一句,“对了,如果用车,说一声!”话音刚落,车子已驶出好远。

多么幸福的一家人,幸福得让人眼红。

其实,我在努力缔结一个同盟,使我们邻里亲如一家,这是我的出发点。可是,从邻居那里说开去,他们何尝不是如此?两好结一好,或许,这就是幸福生活的真谛。

冰上的童年

童年没有走远,闭上眼睛就是昨天。

当西北风吹起来,雪花飘落下来的时候,家东边的池塘也就冻实了心。一般情况下,大人们是不允许我们这些小孩子去河边玩耍的。乍寒时分,用脚小心翼翼在河边尝试,一不小心鞋子就湿了,回家的结果,一顿“打”是跑不掉的,尽管瞎话编得溜圆。如履薄冰,这个成语我第一次看到时,因为亲历过那种感觉,所以觉得十分贴切与亲切。

封河了,大人们说这话的时候,就有一些怂恿的意思。早上不睡懒觉,溜冰也是一种锻炼。其实大人们不说,怀里揣着心事,早上哪能睡得着。想象着在冰上滑行,人像长了翅膀。大冬日里起个大早,一路小跑到河东,却发现池塘上隐隐约约早有人滑冰了。

一直眼热邻居家的春生。他爸爸是个木匠,给他做了一只滑板车。说起滑板车,不过是一只方形的木架子,底下穿上了铁丝,是八号铁丝——粗。在冰上滑行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滑行的时候,必须用两只攒子,攒子的底部装上钢钉,人盘腿坐在上面,双手在左右用攒子猛攒冰面,滑板就溜得好远。有些想坐滑板车的,讨好地在后面推着春生,待春生惬意够了,便也能跟着享受一回。

有了第一只滑板车,大家都竞相效仿了。办法总比困难多嘛,第二天早上,小亮把家里的一把木椅子背也抱来了。他没有八号铁丝,却把椅子背下面用电线缠了一圈。还别说,效果也挺好的。可就在他坐在椅子背上得意忘形的时候,小亮的妈妈拿着笤帚追了过来,边喊边骂:“小兔崽子,好好的一把椅子给毁了。”小亮一见苗头不对,扔下“滑板”落荒而逃。后来好几天没看到他来玩滑冰。

对于好玩的我来说,自然是不甘寂寞。放学后,我在家找来四根木条用铁钉钉在一起,上面放上一块木板,没有攒子,就偷来妈妈和姐姐做鞋底用的锥子,盘腿坐在上面,两手一用力,恣意地滑行在冰面上,从一个个慢慢滑行的小伙伴身边急速地掠过,那份自豪,简直是无与伦比。

对于每个成年人来说,儿时滑冰应该是记忆里最有趣的画面了。在我家,我最小,也最顽皮,爸妈心疼我,严禁我参与到这种危险的游戏中来,记忆深刻的一次,因为滑冰,我被妈妈打了三回。第一回,早上上学的时候顺着小河滑冰去学校,在一个冰比较薄的地方陷了进去,把两只棉鞋都灌满了水,跑回家,妈妈打完我以后,就把棉鞋里的水拧干净,把烧火剩下的草木灰放在棉鞋上来回地踩,以吸收棉鞋里的水分,因为没有别的棉鞋了,就给我换上了一双我爸爸的解放鞋,因为太大,还在里面填了不少棉花,说也奇怪,那时候还真没觉得冷;第二回,中午放学的时候,又和小伙伴结伴滑冰回家,不幸的是,又掉到了水里,解放鞋也湿透了,不用说,又是一顿穷揍啊;第三回,我穿着夏天的鞋垫子,躲过妈妈的监视,和小伙伴一起去村里的大沟里滑冰,这回更惨,掉进水里了,连棉裤都湿了,幸亏冬天的水不深啊,路过的大人手忙脚乱地把我拉上岸。

回到家,我妈妈脱掉我的湿棉裤,用笤帚往我屁股上那个打啊,说不要我了,把我打急了,我在前面光着屁股跑,妈妈提着笤帚在后面追着打,屁股都打破了,全村人都出来看笑话。

玩滑冰最有意思的是相互碰撞。待大家差不多都有了滑板车之后,几个人相约同时往一个方向滑。因为惯性,被撞的就会一下子溜得好远……一池塘的孩子,一池塘的欢笑。玩得正在兴头上,不知谁喊了一声:“上学喽!”,顿时人如猢狲散。池塘又恢复了它先前的寂静,只有太阳静静地朗照着这一池塘曲终人散后的划痕。

还有一种好玩的游戏叫拉火车,需要两个以上的小孩参与。找一个劲头比较大的做火车头,其他的做车厢,做车厢的孩子一溜排蹲在冰面上,一个抓住前面一个的衣裳或抱住腰排成一列,车头面对着最前面一个孩子,两人双手相扣,“车头”边退边拉着“车厢”前进。玩得最多的还是两人一组,既不累,也可比赛,热闹非凡。玩到兴起,为了节省力气,有的小伙伴还从家拿来了绳子,两人站在岸上,把绳子的一头让排头的孩子握住,岸上的两个孩子就围着岸边奔跑,冰面上一溜小伙伴在没有阻力的冰面上滑行,那种身心的愉悦让孩子们在冰面上大呼小叫,场面蔚为壮观,也煞是有趣。

在冰上打陀螺,也是件快意的事情。那时,水泥场地很少,在土路上玩陀螺,要用鞭子来回地抽,陀螺才不会倒下,但在冰面上玩陀螺自然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冰面上的陀螺,只要抽动起来,就会快速而平稳地转上好几分钟,急速转动得陀螺仿佛静止了一般,常有小伙伴以此来比赛,看谁的陀螺转动的更久一些,也会引来许多小伙伴的围观。

那天放学回家,发现池塘里面装上了抽水机。我们知道,大人们要开始一年一度的“拿”鱼了,因为池塘原本就是个养鱼塘,“拿”鱼的同时也将宣告,这个冬天的冰上乐趣到此结束了。

簇拥在池塘边,眼睁睁看着平整的冰面一下下断裂,犹如一个个少年的心,生疼。

冰上快乐地尖叫,像打火机,于偶然间会腾地燃着快乐的记忆,让一颗经年沉寂的心无比的神往;而那冰上明亮的划痕,则像燃着的烟蒂,在记忆深处,明明灭灭。

楼下那片新绿

自搬到这个小区以后,我发现了许多有别于过去居住地方的诸多优势,比如管道煤气,比如小区安全,再比如扔垃圾。过去居住的地方,扔垃圾要走五百米远,而在这个小区,放在楼下即可。因为楼下刚好有一片空地,每天都有一位大嫂,骑着三轮车准时来收垃圾。

也许是因为习惯,每天出门的时候,我都会把垃圾打一个包,顺手带到楼下。

某天我在小区内散步的时候,突然发现在楼东不足百米的地方,有一个垃圾站。这个垃圾站用砖头砌成,中间开了一个口。虽没有明显标志,可我认定那一定是个垃圾站。也许是因为有了那位收垃圾的大嫂,当日的垃圾马上就可清除,这个垃圾站就显得荒凉,几乎被人们忽略。

春节期间,各家燃放了好多的爆竹烟花,楼下就显得一片零乱。大概收垃圾的大嫂适逢放假,楼下的垃圾堆积成小山似的。

有一天回家,在楼下看到一块牌子,上面写道:请各位自重,垃圾扔到东面的垃圾箱。后面加了三个感叹号。我一看就明白一定是一楼所为,因为放垃圾的地方正对着一楼的厨房间。

楼下的零乱,一定让楼下的住户苦不堪言。冬日还好,如果是夏天,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想一想变馊的垃圾,满天飞的苍蝇……我是绝对从内心理解的。

从那以后,我都会把垃圾扔到楼东的垃圾站里去。

牌子放了两天,我下楼的时候,仍旧看到楼下有垃圾。

有一天,我回家,到了楼下,一楼的住户正在挖那片空地,地上有好几棵雪松,雪松有一米高。

下午出门的时候,雪松已经栽好了,在这初春时节,绿得亮眼,俨然一排绿衣卫士。

我暗暗佩服一楼住户的机智。

楼下的那一片新绿,让楼下从此无垃圾。

嗨,送礼物呢

朋友乔迁,几个哥们前去贺喜。房子挺宽敞,结构也好,唯一不足的是一楼,光线有些暗。大家七嘴八舌,末了,还是眼羡朋友置办了家产,所谓“安居乐业”也。

“我刚搬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朋友说,“住一楼脏死了。这是个新小区,扔垃圾都是有物业管理负责的,把垃圾放在自家门口,大清早就会有人来打扫。我搬来的时间晚,其余的几家都住上了。由于这间房子是空的,所有人都会把垃圾扔到我的厨房的窗口处。大家都是邻居,我也不好搞僵了……”

“那怎么办呢?”大家都带着问号。

“有一天,我正在坐在靠近书房的电脑前上网查东西,就听窗外‘噗’的一声,我打开窗,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把一只枯死了的树根扔在了我的窗下,她扔下就走。”朋友继续讲道。

“太过分了!”

“骂她一顿才好!”朋友纷纷打抱不平。

朋友摇了摇头:“如果那样做,效果一定适得其反。趁小姑娘没有走远,我就冲她喊了一句‘哎’——”朋友卖了个关子。

大家都急于想知道朋友说了啥。

朋友说:“我喊过后,那小姑娘回过了头,我佯装不知,冲她说道‘嗨,你给我送啥礼物了’,那小姑娘回过头,脸一下子红了,在那里不知所措。我就对她说,我是刚搬来的,以后没事到我家玩。说完这些,我就出门去了。”

这样解决问题的方式真好。大家一起表示赞许。

朋友最后说,当他出门回来,厨房外干干净净。那个时间,绝对不是清洁工扫的。

“从此以后,我的房间周围再没有人扔过垃圾。”朋友很自豪地说。

处世是一门大学问。这个学问其实很小,小到只剩下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知道“安哥拉”的修鞋女人

办公楼对面有一个修鞋摊,修鞋的是位妇女,由于常年风吹日晒,皮肤黝黑,说真话,已看不出年龄。

有天我去传达室取报纸,报纸还没有来。我一看李大爷不在传达室,正坐在对面的鞋摊上和那位修鞋的女人说话呢。反正是等,我就走了过去。

修鞋的女人冲我笑了笑,问我补鞋吗?我摇了摇头。女人说话的时候,手不停,她在缝补一双运动鞋。“胶的不如补的,我修的鞋,鞋底磨破鞋帮也不会裂。”女人自豪地自言自语。老李接过话茬:“这个女人不简单,三个孩子,全靠她修鞋拉扯大的。”

女人好像有些腼腆:“去去去!凭我修鞋,稀饭都喝不上。全靠他爸呢。”

“她老公在国外好多年了。”老李冲我解释说。

“是海员吗?”我知道我们这里当海员的很多。

“不是,是搞建筑的。在安哥拉,属非洲的。”女人依然在埋头修鞋,话说得漫不经心。

我有些震惊。绝没想到一个遥远的国家从这个修鞋的女人嘴里说出来是那样轻描淡写。

“安哥拉?”我对这个地名是一片空白。女人抬起了头:“是个小国家,很穷的。坐飞机要24小时呢。”

“你老公在国外赚不少钱吧?”我也不能免俗。其实我的意思是如果赚好多的钱,她没有必要天天在这里风吹日晒地忙着生计。

“一年七万多块钱,两个月汇一次钱。”女人也不避讳,直言。

“这些钱够花的了,你倒不如回家享享清福。”话一说完,我觉得自己真俗。

女人依然低着头:“在家待也待了,孩子们也劝我回家,可是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在这个地方修鞋,已经二十多年啦。还有一个今年高考,送出去,我的任务就完成了。”

“过日子是过明天。”女人说这话的时候,抬着瞅了我一眼。那种自信与富足,电波一样传及到了我。

打井的人

早上下楼,见楼前停了一辆拖拉机。上面拉了好多管子和蛇皮袋子,袋子都是鼓鼓的,不知装的什么东西。当我看到一个水井头,便知道,附近有人家要打井了。

果不其然,我买菜回来,楼后一家的小院里,打井的人已经开始工作了。天气真热,有三个人正光着膀子,推磨一样地用力往地下“下管子”。三个人皆赤裸着上身,大约因为久在阳光下作业的缘故,每个人身上黑里透红,在太阳的照射下,好像要冒出油来。

打井是个悄无声息的活儿,除了说话,一切还好。我最怕电钻的声音。上次楼上装修房子,害得我失眠了近一个月。

“打一米多少钱?”我问。问过之后,不禁哑然失笑——我住在楼上,打听价格真是风马牛不相及,只不过是满足一下好奇心罢了,这大约也是好多人的通病吧?

“一米三十块。”有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回了我一句。我看到他的膀臂上的肌肉,在用力推磨的刹那,结成了一个圆圆的结。

我私自盘算了一下,一口井,一般在十五米左右,就是说需要四五百元钱。一个人,除去成本,落一百块钱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得有市场需求,尤其是如今的城市发展迅速,楼是越盖越高了。

天这么热,从农村出来挣钱,真得很不容易。就在我心里感叹的时候,他们其中有个年轻一点的小青年可能渴坏了,问我家里有没有开水。我早上买菜前在家里的凉水杯里倒了满满一杯白开水。从家里端来,那个小青年急不可待,一咕噜喝了下去。由于喝得较急,水从他的嘴角流了出来,流了他一身。我看了有些心疼,毕竟比我儿子大不了几岁。我劝他慢慢喝,就把杯子留在了那里。

不知要打到几时,他们真是太辛苦了。上了楼,透过阳台,我看到那三个人在那个小院落里慢慢转动。我不知道他们要推进多少米之后才能出水。

午休过后,我刚要出门,在门前看到了我家的水杯,下面压了一张小纸条:谢谢你,叔叔,你是个好人!祝你一生平安!后面没有落款。

井已打好了。我从心底好像无端地松了口气。他们去了哪里,不得而知。常说“吃水不忘挖井人”,这句从前常念叨的话,想想现在大约早就变质了。打井那家的人,对他们不会生出感激的。他们之间,不过是一笔小小的交易。

监狱里的小红花

闲逛论坛,看到了一个帖子,大意是讲做幼儿教师出身的阿菊,帮其父亲经营一个企业的时候,有惊人之举,使得原本经营不善的企业有了生机。最后,她相告秘诀:“其实,我不过是把以前在幼儿园的那一套照搬了一下。幼儿园里有这样一个规定:孩子如果一周都遵守纪律就奖励一朵小红花,五朵小红花可兑换一支铅笔。我们把它称为‘看得见’的管理。”

这样的管理,非常人性化,凡事无坚不摧。

提及小红花,不禁想起若干年前跟随采风团去东海监狱采风的情形。

大约是在1989年吧,我接到了一家报社的邀请信,让我参加一次采风,地点在邻县——东海县。

长这么大,第一次进“监狱”,内心对一切充满了好奇和惧怕,担心那些犯人会不会蹿到我们身边施暴?监狱长似乎看到了我们内心深处的顾虑,宽慰我们说:“你们随意参观,那些犯人不会对你们造成伤害,他们只是小偷小摸,我们现在是通过劳动改造他们。”听罢此言,我们的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起来。

在参观犯人宿舍的时候,监狱长指着墙上悬挂的小黑板对我们说:“大家看到了吧?这里有名单,后面有小红花,能猜出是啥意思吗?”风趣的监狱长还卖了一个关子。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最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监狱长哈哈大笑:“你们可能猜不到,我们监狱是军事化管理,每个犯人早晨起来之后,被子一定要叠成豆腐块,一年四季,窗户都要通风,防止病毒侵入。”监狱长话一结束,大家的眼睛全都盯到了床上。果不其然,每个床铺上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

我们看到黑板上,名单后面有三朵五朵不等的小红花。“一个月一统计,得小红花最多的,我们会申报减刑。”监狱长说完自己也笑了。

真没想到,戒备森严的监狱里面,有着这样令人难以想象的幽默。不过,细想想也对,做人出了问题,一切必须从头开始学起。对于犯罪的人来说,他们的人生是刚刚起步。

监狱里的小红花,和别人说起来,好像是个笑话,可是追根究底,真的只是个笑话吗?

矿井司机

没下矿之前,我的脑海一直浮想着下矿就是沿着石阶往下行走。来到入口处,同行的矿长告诉我,可以乘坐“小行车”。

所谓“小行车”,貌似公园里那种长龙似的小火车。每排两座,每次可容纳二十个人下矿。

踏上“小行车”,才知道矿下的机械还是那么原始。我用矿灯照了一下,所谓座位,其实就是一块木板。“开车”的司机全凭哨子作为口令,停站是,“开车”也是。

还没待我坐稳,就有一双手越过我的胸前,把靠近我身边的一条铁链子的挂钩给挂上了。那条挂钩刚好把我围在了座位里。很明显,那是起保护作用的。

我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喘,一任“小行车”往纵深处驶入。

越往深处,越感到潮湿。通道里有风,夹杂着空气中的水汽,浑身凉丝丝的。刚从地面上30℃的高温下来,陡然像进入了一个空调房间,惬意极了。

随着一声哨鸣,司机把“小行车”停了下来。有人说到了。我解开挂钩,旁边就是通向下面矿区的石阶。

刚走不远,就听“小行车”咣当咣当往矿上驶去了。

围地下矿区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矿工挖煤的情景。由于近来天气多雨,矿下正在进行一些设施改造。偶尔能看到一些矿工正在修复通道和路面。

地下的空气不像想象的那么令人窒息。矿长告诉我说,通道里安装了800千瓦的通风机,24小时不间歇地运转,足以让地下的空气保持通畅。

转了约一个时辰,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通道。我问矿长:“是不是又转回了原来的地方啊?”矿长说:“你记性真好。”说话间,“小行车”来了。

这次我坐到了前面,靠近“小行车”司机。由于他在“驾驶”,不便打扰,我就问同座的一位师傅:“这一段没有煤炭作业,也没安装矿灯,每天他都这么来回在这黑洞里往返开车吗?”

“是的。”同座的人回答我。

“这里又不能接电话,那他怎么和家人联系呢?”我知道因为辐射的原因,煤矿下面是不能接电话的。

同座的人笑了:“想接也没有信号啊。再说,他是在上班啊。”

幸好是在黑暗里,别人看不到我脸红,问话问得这么傻。

世上竟然有这样的工作,一个人在黑暗里穿行。不说煤矿工人多么崇高和伟大,那一刻,我的心里真的充满了敬意。我在心里想,如果换了我,能接受吗?

到了矿顶,临下车前,司机回头看了看,我冲他报以真诚的微笑:“师傅辛苦了!”

我话刚说完,没想到那位司机应了一句:“领导辛苦!”

这次是到了地面,光线很好,如果有人在意,一定会看到我的脸,是真的红了。

小人精

小人精是内弟家的孩子,今年八岁,上二年级。放了暑假,他一直央求奶奶带他进城来玩。我去车站接他们的时候,看到岳母大包小包的,看来是要过上几天了。

一年没见,小人精还是那个瘦样子,小胳膊小腿的。由于天天在外晒,黑不溜秋的。唯一白的地方,是张口说话露出的牙。

吃午饭的时候,我问小人精这学期考得如何?小人精耷拉着头,把脸埋在碗里,不说话。一会儿小人精去洗澡了,岳母这才告诉我,小人精这次考得比第一名差三分,好像伤了自尊,从不允许别人打听。上次他爸爸问了一次,他摔了一只碗。当然,最后少不得挨他爸爸的皮锤。

这个小东西,倒挺有个性。

我上班,不能陪他玩,就在桌几上放一摞白纸。除了看电视,规定他每天必须画三张画。小人精听了也不吱声,算是默许了。

下班回来,发现桌几上就有了三幅画,有山,有水,还有房子,画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我问他是怎么想出来的?小人精用手指了指书橱:“从里面找的。”

这个小人精!

下班路过菜市的时候,突然想起新近有种烧饼真好吃,小人精一定会喜欢,就买回来几个,顺便又带了几种水果。

晚上吃饭的时候,小人精果然对那烧饼情有独钟。狼吞虎咽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可吃了一个,小人精不吃了。

“怎么不吃了?好吃你就多吃点!”我对他说。

“光我一个人吃了,我妈妈又吃不到。”小人精说着眼圈都红了。

尹老师

我最初的文学启蒙,完全来自尹老师。尹老师是我的初中语文老师,隐约知道他是徐州师范毕业的,学的是中文。依稀记得尹老师第一次给我们上课的情景。

那天,下着大雨。课铃响过后,教室里来了一个人,二十来岁,穿着雨衣,光着脚板,进了教室,脱下雨衣,从腋下拿出一包塑料纸,抖开来——里面是他的鞋子。

全班同学哗然。

尹老师自我解嘲嘿嘿一笑,然后在黑板上写下了他的名字:尹勤。

后来听同学们说,尹老师的家里很穷,大约培养出了这样一个大学生,家里拉了不少饥荒。也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尹老师在大学里可是尖子生,在校报上经常发表文章。听尹老师的课,发现他懂得真多。因为尹老师,我了解了李白、杜甫、贺知章……

我喜欢听尹老师的课,他讲得不呆板,轻松且活泼。因为喜欢和投入,我的作文常常被尹老师拿到讲台上阅读。那时候,学校里有份油印的小刊物叫《萌芽文学》,一月出一期,都是爱好文字的学生自己写的。看到有油墨香味的杂志,做梦都想在上面发表文章。

不想真的有一天,尹老师把我的一篇小文推荐“发表”在上面了,记得那是一首小诗《根雕》。拿到杂志的时候,我是看了又看,高兴得我一宿没睡。后来他找了好多的课外书,让我们细细阅读,并让我们体会出作者的用意。尹老师说我写作是个好苗子。他的教学方式,深得我们全班同学的喜爱。

初中期末的时候,尹老师教我们《岳阳楼记》。

“千古名篇啊!千古名篇!”在讲台上,尹老师止不住地称赞,“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也!”他赞叹不已的样子,仍然在我眼前晃动。

为了让我们全班同学全会背诵,尹老师同意我们自由活动,把全班同学放了鸽子:“你们随便,爱到哪背到哪背,放学前必须熟记在心。”

于是,同学们像飞出鸟笼的鸟儿一样。

学校四周全是田野。我们猫在麦地里,和同学捉迷藏。那时的小麦已经过膝。把麦头抽下来,嚼那个麦秆,甜细细的。偶尔遇到花生夹子,吃到嘴里,口有清香。

这次放鸽子,是尹老师的一次失败。全班除几个优等生外,别的全都背不全。

尹老师发火了,说:“你们不光糟蹋了粮食,也辜负了对我的信任。”他流泪了。站在讲台上,他气得浑身发抖。

那是我看到的他最生气的一次。

看到为学生而流泪的尹老师,我们真是羞愧难当。期末结束的时候,想想也怪,哪怕学习成绩最差的同学,背《岳阳楼记》都是十拿九稳,滚瓜烂熟了。

参加工作后,我有二十多年没见到尹老师了。去年五十年校庆,在母校又见到了尹老师,不过现在他早已是校长了。尹老师的头发差不多全白了。和他交流,亲切自然,时隔二十多年,他竟能一一叫出同学们的姓名。当看到我时,还向我伸出了大拇指,夸我现在的文章进步很大。我自爱好写作后,常常有小文见于报端。

这么多年我一直不知道,原来尹老师一直在默默关注着我啊。

尹老师,又临教师节了,让我送上我内心最诚挚的祝福吧:无尽的恩情,永远铭记心中。每个成长的日子里,我都要祝福你,我的老师。

男祥林嫂

和他第一次见面,他就直言不讳地告诉我说,他离异了,有一个三岁的女儿,被前妻要走了,连同房子。目前,他一无所有。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睁得老大,但那眼球里,却没有多少光泽。

他是我们单位的一个客户,每个月都要到我们单位来几次,有时是报表,有时是开会。每次他来,和我交流的时候,话题总离不开他失败的婚姻。

从他断断续续的唠叨中,再加上后来办公室几位同事的补充,我大致知道,他婚姻的失败,不是取决于对方,而是取决于对方蛮不讲理的父母。而他的前妻,一切又都听从父母的安排。这样几年下来,他精疲力竭,最终婚姻走到了尽头。

“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女人!”每次,他愤懑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都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我能理解的。处在这种境况下的他,内心一定充满了倾诉的欲望。而他的倾诉,最想获得的是别人的支持。

面对他的渴求,我只好应付:“是啊是啊。”

听到了我的回应,他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一瞬间他好像得到了某种满足。

在我认识他的近三个月的时间里,每次他来,都会和我谈上一阵子,当然,内容大都是前妻的种种不是。这样的情况久了,我也习惯了。

后来和同事聊天,同事告诉我说,原本单位里有个马大姐,在我没到这个单位之前,退休近一年了。每次,她就是他的听众。同事说,真不明白,离婚三年了,仍然走不出失败婚姻的阴影,都快成祥林嫂了。

缘聚缘散吧。终于有一天,在他那絮絮叨叨的唠叨之后,我向他推心置腹了一把。都是她的错,婚姻已停止了,不管怎么说,明天还是要继续。你尽可向每个人讲述你婚姻的不幸,获取大家的同情,可最终又能怎样?大家仍然一如既往过自己的日子,而你在深夜里,仍旧是自己舔嗜自己的伤口。

当我把话说出来的时候,他好像被点醒了一般。用手挠了挠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过了有十几天,他到我们单位送报表,又到了我的办公室。

“邵哥,我向你推荐一部好电影《山楂树之恋》。”他一脸的兴奋。

“的确是部好电影。”我表示赞同。电影虽没看过,但网上已炒得沸沸扬扬。

“其实,我就是那个老三啊……”他说完,随即叹了一口气,“我怎么也想不通,我们过日子,她父母为什么要干涉呢?”

又来了。

我怕他这辈子走不出婚姻的阴影了。

搬迁的民工

单位乔迁新城,找来了一些民工帮助搬迁。以前时常在上班路上看到那些民工,他们把平板车停放在路边,有人路过,就探头来问是不是要搬东西,没事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唠嗑说闲话,我这次是彻头彻尾与他们打了一回交道。

做搬迁工的,年龄没有低于五十岁的,病残不敢言说,用老弱形容他们一点也不为过,而且衣着不整。说起来也真不容易,把一个单位三层楼所有的东西,搬到五公里之外的四楼,一趟平板车才八十块钱。

我负责在新城接货,耳闻目睹了他们所有的甘苦。他们像泰山挑夫那样,只不过靠出卖苦力挣点小钱,这钱挣得让我感到辛酸。

有个小个子老人,我问过,已经五十九了。第三趟背橱柜上来的时候,早已上气不接下气,一上四层楼面,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么大岁数的人,累得在那里直喘粗气。那场面,看得我揪心。不说他靠劳动赚钱,就仅年龄,也让人从心底尊重。六十岁的人了,该是一个享清福的岁数了吧?

我有些于心不忍,就招呼他到办公室喝杯水休息一下。恰好办公室里有一些发福利余下的毛巾,我就拿出一条递给他擦擦汗,并说送给他了。

他接过毛巾,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没有推搡,直接往腰间一掖,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就出门搬橱柜了,前后休息不到三分钟。

他们这帮人,干活真是没说的,没有任何一个人偷懒,上一次楼能多拿一件是一件。有个六十六岁的老人,在背了六张椅子后,在椅子的空隙又增加了两包打印纸。打印纸我知道,一包就是几十斤。

中间挺有意思,在搬迁过程中,有个脸上带疤痕的老人,从破烂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来,从他很大声音的交谈中,我得知他的新业务又来了。如果不是我亲历,打死我都不会相信这个事实。

所有货物全都搬上楼后,我安排他们把搬迁的物品归类的时候,有个戴眼镜的(他是这帮民工中唯一一个戴眼镜的人)和我说:“新城最近好多单位全都搬迁,人家是电梯,都是一百块钱一车,你们这里没有电梯,要爬四楼,才八十元,我们要少了。”言下之意吃亏了。

“当时谈好多少就是多少,价格都报给领导了。”我告诉他说。

“我们没有要加钱的意思,谈好多少就是多少,这个可要讲诚信,答应你的,一定会帮你搬的。”

戴眼镜的民工忙不迭地解释道,他刚说完,另一个高个子说话了:“那保险柜怎么算?光那个柜子,搬到四楼,在别处也要给一百块。”

保险柜我是知道的,好几百斤,六个人弄到四楼上,花了近一个小时。我告诉他们,那个保险柜弄上来真的不容易,结账的时候,我尽量和领导说说加点钱。

听到我这么一说,几个民工全都露出了笑脸。

修锁的老张

单位搬至新城以后,各科室反映好多柜橱上的锁损坏了,有的在运输过程中钥匙折断了,还有的原本钥匙丢了,一直没有配上。最后,办公室一合计,干脆找一位修锁的师傅把所有的柜子都检修一遍。

打电话前还有些担心,毕竟让人家来新城修锁要跑五公里的路程,人家愿不愿意过来,还很难说。不过还好,接电话的师傅听到了立马应允十五分钟后赶到。

修锁的师傅看上去背有些驼,背着一只工具箱。

问他怎么过来的?答,骑摩托车。

问他贵姓,答,姓张。

问他年龄,答,五十五。

开始修锁前,张师傅打开工具箱。他先找的不是修锁的工具,而是一只老花眼镜,戴上后,他打开一只小工具包,里面露出好多像挖耳勺一样的东西,有长的,有短的,还有弯曲的。张师傅告诉我说,这就是他吃饭的所有家伙,别小看这些小东西,依靠它们,能打开所有的保险箱。

张师傅这么一说,我感觉那些耳勺一样的东西真的好神奇。我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好像是用钢丝自制的。真是难以想象,这些平淡无奇的钢丝,能把那些炸药包都炸不开的保险箱完好无损地打开。

神奇得到了验证。修第一把锁的时候,简直太简单了,张师傅只用三只钢丝撞了几下,一把锁立马就开了,惊讶之余不由得不佩服。

通过攀谈,我始知修锁这类行当要在公安部门备案的,当属专业人士吧。

倒腾了一下午,张师傅共修好文件柜的锁二十把,办公桌十二把;该配的钥匙也配上了,该打开的锁全部打开了。临了,我问他要多少钱。张师傅笑了笑:“给一百块钱吧,主要路太远,我骑摩托车过来,要花油钱的。”

“一百块钱,要得不多。要二百也给你。”我和他打趣道。

“哪能呢,我们靠手艺吃饭,讲的也是个诚信二字呢。”张师傅说完,打了声招呼,就消失在了楼道口。

如果走在街上遇到老张,不熟悉他的人,谁也不会想到他身怀绝技。

老主顾

单位没有搬迁前,在我上下班的路上,有一个煎饼摊子,摊煎饼的是位四十来岁的妇女。两只鏊子,一个人操作,现摊现卖。刚出鏊子的新煎饼,吃在嘴里又香又脆。我天天买,跟摊主彼此都熟悉了。每次我都是自个儿在她的钱盒子里找零。有次我没带钱,人家也让我拿走了,还很客气地说,下次一起吧。

摊煎饼挺不容易的,起早贪黑,尤其是盛夏,鏊子像一只火炉,其境之难,可想而知。

有一次和摊主攀谈,她说一天要摊一百多斤煎饼,最后,她直言不讳地说,一天能赚一百多块钱呢。

“你没有多大的投资,能有这样的利润,还是不错的。”我的话,是由衷的。

“我也有投资啊,你看看,一个鏊子加火炉要四百多,还要买炭,还有鼓风机……”她说着说着,“扑哧”笑了,“也是啊,真没有多少投资,只不过人辛苦一些。”人辛苦一些算什么呢?从她的笑容里,看得出来,她挺知足,知足就好。从内心,我一直敬佩靠自己双手挣钱吃饭的人。

有一天我去开会,下午不走那条道,上班的路上,我把买回的煎饼带到了单位,几个同事见了,都说煎饼不错。无意间我给摊煎饼的那家拉了几个主顾。对于这种无意,我十分乐意。

最后一次买煎饼,我告诉她,我们单位要搬到新城区了,以后吃不到这么好的煎饼了。

她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扭过头说:“听说新城区建得很漂亮啊,俺也没有时间过去瞅瞅……”“呵呵,你光顾赚钱了,有空的时候,就过去转转吧。新城真的很漂亮。”我和她打趣道,“有机会,比如星期天,我还会转过来买你的煎饼的。”她听了,笑了:“有机会,俺会去新城区的。俺有你这样的老主顾,真高兴。”

她可能忘了,对于我来讲,她何尝不是我的老主顾呢?

钢笔雕字

上了四十岁的人,大约对钢笔雕字都有特殊的记忆。

我之所以提及钢笔雕字,是因为最近我在市报的一次征文中获奖,得到的奖品是一支钢笔。那支钢笔精美无比,红底透着黑字,且镶着金边,笔管上面印着毛主席的书法,雅致而高贵,让我不禁一下子想到了小时候学校里的钢笔雕字。

小时候上学,大家用的几乎都是块把钱一支的钢笔。在当时,这钢笔就是每个同学手里最珍贵的宝贝。偶尔谁不小心丢掉一支钢笔,就会伤心大半天。钢笔用久了,笔尖难免会磨得粗糙,写字没有棱角,或漏墨水,扔掉了又着实可惜。

记不清是哪一天,学校里来了一位修钢笔的师傅,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印象最深的是他的嘴唇很厚,而且发黑。来的时候是个冬天,他身着一件黄大衣,我至今仍能记起他的模样来。他骑着一辆破旧自行车,车把上挂满了钢笔零件。他除了会换笔尖、笔舌、笔管外,还会在钢笔上雕字。每每课间,他的身边就簇拥了好多人。

说来也是奇怪,一支笔,无论坏到何等程度,一旦到了他的手里,瞬间都会修好。临了,如果你愿意,他只需挥动雕刀三两下,一只凤凰或一幅山水画就出现了。有的人喜欢在笔帽上雕画,有的人却喜欢在笔身上雕自己的名字。他雕过后,用一种颜料涂一下(涂什么颜色,依钢笔的颜色而定),再用一块抹布一擦,一支有名有姓又有图片的笔就产生了。

他修笔要价不高,雕画好像是他的副业。雕一个名字或一幅画,只需两毛钱,如果同时雕,只收取三毛钱,也算是薄利多销吧。可是两毛钱,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什么时间能在自己的钢笔上雕上自己的名字,我梦想了好久。

无奈我的钢笔已磨损得非常破旧,如果在这支钢笔上雕字,无异于麻袋上绣花。我必须买一支新的钢笔来替代。

有天晚上放学回家,我嗫嚅地和家人说,钢笔丢了。在被家人一顿暴揍后,我终于如愿以偿。

后来,大哥晚上帮我辅导作业,无意间在我的书包里发现了那支旧钢笔,但他对我没有一点的责怪。我心存感激。是大哥的包容,才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体会出自己的错误行为。通过这件事,我明白了许多事理。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大哥把我揭发了,后果会怎样呢?

那支雕过我名字的笔一直陪着我。直到高中毕业,我都没有丢弃它。

往事回忆起来是那么幸福。前几日和大哥通电话,提及此事,大哥说,他早忘了。

忘记就忘记吧。如今,节奏的加快,很多人已不屑用那种打墨水的钢笔了。一块钱一支的水笔,用光了一扔,省事又便捷。钢笔雕字,显然已经成了一门消逝的手艺,但是也成为美好的回忆。

收废品的老程

单位刚搬到新城区的时候,由于县里管理机构不够完善与严谨,常常会有收垃圾、推销挂历、推销保险的人敲办公室的门。老程就是在一次贸然敲门后熟识的。

那天,老程敲门进来,我以为是来补办电工证或锅炉证之类证件的。我知道好多人在取得资格证后都在外地工作,一般都是邮寄给家里人来帮助年审。没等我们开口,他先堆满了笑脸:“有废品卖吗?”原来他是收废品的。恰好办公室复印机旁有一堆废文件,一直想扔掉,我就让老程拿走了。临走我说:“你留个号码吧,万一哪天有废报纸卖,我通知你。”老程说:“我有个号码但记不住,我有名片的。”说完掏出一张名片来。收废品的竟然还有名片,这让我们办公室的人大跌眼镜。

没想到,老程留下的电话号码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前两天单位更换书橱,有一批废旧资料要处理。我给老程打了电话,他答应明早一早就到。

第二天到了九点仍没有消息。我打通了老程的电话,他很着急地说:“我八点就到了,门卫不让进去。”我旋即明白了原因,最近管理严格,出入政府大楼,是要通行证的。我说:“你等一下,我下去带你。”

这次清理的废旧物品还真不少。除了书报及废旧资料外,还有上次安全培训余下的一大堆废旧纸箱。别看老程年岁大了,整理起废旧物品却挺麻利。不一会儿,装了足足有六个蛇皮袋子。装文件袋的纸箱不算太大,倒无所谓,可是装文件盒的大纸箱,我有些替老程犯难了,因为这只纸箱太大了。

我和老程说,这个怕不好弄。老程听了哈哈一笑:“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原来拆纸箱也是有奥妙的。老程解释说,一般的纸箱都是直接折过来,最后用胶封底。还有一种是用钉子钉的。用胶封的,如果扯不开,就用刀,老程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刀子把纸箱一下子划开了。而用钉子钉的那种,你看,这个简单极了,只需把钉子启开,一个巨大的纸箱瞬间成了一张纸箱纸。老程三捆两扎,立刻完成了。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有三捆旧资料,每捆有二三十公斤,我担心老程下楼时运输麻烦。老程告诉我,收废品三十多年了,这些不过是雕虫小技。只要拖到楼梯口,直接往下滚就行了,无论几楼,很简单。

想起一句话:“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真是颇有道理。

结完账,老程临走,向我连连致谢。看他的手势,本来是想和我握一下手的,可他看到自己满手的灰尘,又不好意思地缩了回去,只冲我点了点头。

防辐射贴膜

周末约一个朋友到书店转转,约好了在一家靠近书店的超市门口会面。

十分钟了,还不见他的踪影。

这个超市的位置,算得上是县城比较繁华的地方。在超市门前的拐角处,有不少做小生意的摊贩。当我在那里四处闲溜时,不经意间突然看到了一块广告牌,摆放在一家小摊前:手机辐射对人类的灾害,超过了日本核辐射。

没想到广告做得如此时尚与超前。日本发生核泄漏,也就是不久前的事吧?乍眼看上去,好像是一则公益广告。

反正朋友没来,我就走了过去。临近了一看,让我有两个没想到。第一个没想到原来这里是做手机贴膜的,广告语真是令人捧腹。第二个没想到摊主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这么大的年纪,能有这样的创意,了不起!

她看到我来,张口就问:“要贴膜吗?”

我掏出手机,得意地让她看了一眼:“我好像不需要贴膜,看看,我都用两年了,还和新的一样。”反正朋友没来,我就和她聊几句,打发时间。

她接过话:“你保存得倒挺好的。放手机千万不能和钥匙、零钱放在一起,久了就会磨坏了屏幕。”

这个我当然懂,不过是生活小常识而已。

“你的手机贴膜,能防辐射吗?”我问。

“当然不是所有的贴膜都能防辐射,我有专门防辐射的。”说着,她拉开“办公桌”下面的抽屉。我看到那里有一沓包装精致的贴膜纸。

“这个要多少钱?”我问。

“小本生意啦,防辐射的贴一张才十块钱。”她伸出一个食指。

我摇了摇头。她看出我没有要买贴膜的意思,话一说完,她把抽屉重又推上,这与她刚才的热情判若两人。

我感觉得出来,她显然有些不满了。站在她的摊前,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恰在这时,朋友的电话替我解了围,他在电话里狂吼:“你小子,上哪去了,我在这等你十分钟了!”

两个女孩

周末,坐车去会见一个朋友。

我要去的目的地,靠近县城最南端,与邻县接壤,在县内的客运中,这算是个“小长途”。车里人没坐满,售票员一边让驾驶员再等等,一边向一些着急的乘客解释。

这时从前门上来两个女孩,十六七岁的样子,恰巧就坐在我的身后,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我听到了她们议论有关七夕什么事情。好像一个说让她的老爸给老妈送花,老爸死活不肯,最后老妈让她当裁判……她们唠得非常开心。七夕刚过,这个节日,对这样年龄段的孩子,显然比什么都重要。

正在这时,上来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孩子。她四处看了看,发现已没有了座位,刚要转身下车,售票员对两个女孩说:“帮下忙,你们到前面去坐。这个阿姨带着孩子。”

售票员所说的前面,其实是驾驶员旁边的发动机盖。两个女孩继续聊着,从我身后转到了我的前面。

我这才注意,两个女孩,全都戴着眼镜,皮肤很好,其中有一个,不笑不说话,一笑就露出两颗小虎牙。

人越来越多。这时上来一位老头,其中一位女孩很自然地站起了身。对于坐车的人来说,没有座位的情况下,坐发动机盖也是不错的选择。

两位女孩,一位站着,一位坐着,丝毫没有影响她们的交谈。

说来也巧,不一会,又上来一位老头,他扫了一眼车厢,把随手携带的东西放在了车门旁,然后一只手抓住了吊钩。很明显,老头认定车上已没有座位了。

突然,那个最先起身的女孩,把手伸向了坐着的女孩。

两只小手握在一起,站着的女孩轻轻往上一拽,坐着的那个女孩就被拉了起来。她们一起示意,让那个老头坐下。

“太谢谢了!太谢谢了!”老头有些受宠若惊,不住地点头致谢。

事情到这里,一切都很正常。如果不是一位女孩语惊四座的回答,那么这个让座的故事,也许慢慢会淡出我的记忆。

“呵呵,不用谢!我爷爷出门,也有人会为他让座的。”

女孩声音不大,却让我如闻天籁。

其他乘客虽然没有接话,但我看得出来,大家投来的,都是赞许的目光。

最终她们手拉手,在一所中学门前下车了。

她们真的是优秀的好学生,这次让座,在心里,我给她们打了个满分。

送走一只狗

早上,接到朋友的电话。她说明天要去外地看望上大学的儿子了,一去要一个礼拜,只是家中的那只狗无从打发。为此,愁肠寸断。先前有事外出的时候,那只狗一直养在妈妈家里,可如今妈妈仙逝了……朋友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眼角也有泪水悄悄涌出。

朋友说,帮我把这条狗送人吧,最好送到一家开饭店的,送去的狗,有吃的,而且不会虐待狗。我说:“送上门的狗,大都会要的,只是开饭店的,会不会立马杀了卖肉啊?”听我这么一说,朋友紧张得不得了。

“那怎么办?”电话里的朋友,显得无所适从,“你一定要帮我想办法啊?”朋友在电话里催促。

“好吧,我帮你处理了就是。”我应承了下来。其实一条狗,送给谁?我也没有方向。突然想起了我的一位写作的朋友,他一直喜欢动物。一打电话,他欣喜得不得了,好像怕我反悔似的直嚷:“我要我要。”

听到这个消息,我乐不可支地打电话给我的朋友。她说,等一下,她再给狗洗最后一次澡。电话这端,我听得辛酸。

接近中午的时候,我们约好了在路口见面。给朋友打电话的时候,我特意嘱咐他带条绳子过来。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那只小狗,长得像狐狸似的,毛的颜色也像。朋友一眼就看中了。

送狗的朋友不光带来了狗,还带来了一袋子狗食。

狗好像有了感觉,来回躁动不安。当送狗的朋友给它戴颈套的时候,它死活不让。最后好不容易才给狗戴上。

可是戴上了,牵着走,又成了麻烦。送狗的朋友说:“远不远?要不,我送过去吧。”写作的朋友说:“不算太远。”

他们一起走了。狗被它曾经的主人牵着。

我刚回到家不久,就接到送狗的朋友的电话,她说,把狗送走,心里空得慌。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她又说,不是我一定要把狗送到他家门口,我主要是想看看他养狗的环境。天!我和她打笑,真像嫁了个女儿一般。

小时候听说千万不要养狗,因为狗的寿命比人短,而且处久了彼此有了感情,分别的时候就会多一份酸楚。我没有养过狗,这次算是亲历过了。

后来送狗的朋友又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她整整哭了一个下午。她老公劝慰她,再买一只更好的。她告诉我说,她永远不再养狗了。

当年勇

早上晨练,在河堤上看到有个铁匠,想自家的菜刀不光刀柄坏了,而且还很钝,问了问价格,说是两块钱。

吃过早饭我拎着刀就去了。

铁匠是个不温不火的人。做事慢腾腾的,但喜欢说话。

“那年,河北来人到我们这里收鳕鱼。收到的鳕鱼,一刀下去,直接用盐腌好了发车。老李是我的同行,他同河北人夸海口,说我们赣榆的铁匠,啥也能打。河北收鱼的人就让他做一把杀鱼刀。”

铁匠边烧炉子,边讲故事。

“老李当了大半辈子铁匠,第一次听说还有一种专门杀鱼的刀。问详情,人家就不说。老李无奈,最后就告诉河北收鱼人,河堤南边有家姓雷的,能做这刀。最后把这活推给了我。”

原来铁匠姓雷。

“收鱼的人来到之后,说明了原委。我想了想。就说,你这样好吗?左手在地上画个模样,右手把它擦掉。我能看到就看到,看不到我也认了。”

“后来呢?后来呢?”这时有好几个人也在发问。

“嘿嘿。他果然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模样,随即用手擦掉了。我一看,心里有底了。平时做一把刀八块钱,那次我和他要了十块的定金。告诉他明天一早前来取刀。”

“他画的时候,我看明白了。那种刀,就和街头上修鞋的刀一样。不是方正的,前面有斜度。”

“第二天,他来取刀,看到刀后,他立马掏出二十块让我再做两把。我说,二十不行,最少要四十。收鱼人价也没还。”“后来老李问我,你怎么就会做杀鱼刀呢?”

“我告诉他,凡事在悟。”

故事讲完了。我的刀也磨好了。

老雷所述的故事,我想我不会是第一个听众,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与民工同车

去参加山东淄博周村旗袍节,坐了早上九点的班车。去前,我查了下地图,淄博离我们赣榆四百五十千米的样子。问了下司机,说是要到下午四点才到。

听罢此话,我不禁暗暗佩服妻子的小精明。因为我好久没出过远门了,就在昨晚,妻子一直叨叨担心班车停靠午餐的地方食物不安全。于是为我准备了一大包水果,还有猪蹄、鸡爪等好吃的,并分别装袋。妻子深知我平日里的喜好,还在茶杯里倒了我自己用原浆浸泡的枸杞酒,而且让我记住,喝二两过过瘾就行了,当心酒多误事。

车内还好,稀稀松松的,没有坐满。我选择了车尾一个靠窗口的位置坐了下来。在车尾坐车,一直是我的习惯,因为长途车内老是播放着电视,声音嘈杂,车尾相对安静一些。

长途车总是令人昏昏欲睡,我想大概一来是因为车辆的颠簸,人易疲惫,再就是大家都是陌生人,互不搭讪,也许孤独会令人入梦吧。在这个缺乏信任的年代,人与人之间的那份自我保护意识都变得十分强烈。

当我昏昏沉沉处于小寐状态的时候,就觉得身边被人搡了一下。我猛地一个机灵,一睁眼,身旁新来了一位旅客,他看到我醒了,有些歉意地冲我笑了一下,然后向我友好地点了下头。出于礼貌,我把身子挺了挺,把身体往里面靠靠,争取多给他“腾”一些地方。

说是给他多腾一些地方,其实,我只不过是象征性地把我内心的友好通过这种方式表现出来。因为他比我还瘦,而且,随身携带的物品,只是他手里的一只鞋袋子,看外表里面显然不是鞋,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他看上去好像五十多岁了。我虽然不懂相面,但他的身份可以说是一目了然——一位普通民工,并且他做的工作一定是在阳光下。因为他的脖子比他的脸更黑。这是经久在阳光下劳作的见证。好几个地方,竟然有了黑斑,在他的耳朵后面,有一圈白痕,他显然是刚刚剪过发。他身上的那件褪色迷彩服的左肩处,有一块锈斑,好像是扛钢筋之类落下的,那种锈斑是清洗不掉的。

他看到我向里挪动,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他那边移了移。他移动的时候,眼睛望着我,我看到他的嘴唇焦干,干到好像有了一些脱皮。

我和他没说一句话,全部的交流只不过是肢体语言。不过,从他这微小的举动里,我一下子读到了农村人的那种淳厚与朴实。

车子到了沂水服务区,司机说给大家十分钟休息时间。由于他在我右侧,直到我站起来,他才有所觉察,慌不迭地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给我的感觉,原本好像就没打算下车。

回到车上后,好多旅客都在便利店购买了食物,到车上吃喝起来。而他上车坐在我的身边,手里依然是那只瘪瘪的鞋袋子。

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也不明白他为啥不去弄点吃的,哪怕是买一瓶矿泉水也好。他坐在我的旁边,老实的样子,让人心疼。

我忍不住拉开了包,把好吃的拿出来,用胳膊肘儿碰了他一下。

他一看,连忙用手推了过来,好像还有些脸红了:“我……吃过了,不饿,你吃吧。”

我不知如何是好。说真话,到了午餐时间,肚子也一直在叫唤。但在他面前,我实在下不去口。

我偷偷咽了下口水,把拿出来的好吃的,又放回到包里……

身边的善良

下午下班回家,到车库停放电动车的时候,突然发现楼前自家的小菜园里种了两行歪歪扭扭的辣椒。心想老婆还挺勤快,真难得她能有这样的雅兴。

哪知到家一问,老婆却说,不是她种的。

回想起这块小菜园,当初费尽了多少周折。因为我住一楼,车库前有块小空地,当时杂草丛生,我花费了近一周的时间,才把这块小菜园开发出来。在我眼里,它不啻是一小块菜园,也是我情感的寄托,我也曾为此写过好多稿子。今年因为天天忙于摄影,也就无暇顾及了,没想到自己开发的小菜园,却让别人捷足先登种上蔬菜了。

见我面有愠色,老婆轻描淡写地说:“瞅瞅你,一点男子汉的气魄也没有,你天天忙,让他们种就是了,地荒着不也是浪费了吗?”

老婆的话,不咸不淡,倒挺受用,想想还真是这个理。有天下午回家早,就把菜园浇了一下,因为我的小菜园里,还有自家种的莴苣和小葱。浇水的时候,就随手把那两行辣椒也浇上了。

老婆看到后,向我伸出大拇指,大大地把我表扬了一番。

善良人的心,都是等同的,有件事情一直难忘。那是春节后的一天早晨,我因为夜里处理相片很久,第二天起晚了,骑车上班肯定迟到,就在小区门口等公交。

上了公交,没有座位,全是实验中学的学生。也许是因为刚刚开学,铺盖行李,堆满了车厢。我刚要抓扶手,一位小学生在我身边站了起来:“叔叔,你坐吧。”

四十大几的人,顶多算是中年人,面对和我孩子一般大的学生,我心生疼爱,我向她示意,不用坐了。她还了我一个甜甜的微笑。那个微笑,一直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让我感动的事在后面。由于县城黄海路改造,把原本实验中学门前的站台移了有几百米,公交车停靠要求必须是按站点的。可司机却在实验中学的门口把车停了下来,那里没有停车站点。

“大家担待一下,中学生上学刚开学,为了这些孩子的方便,我乱停了一下,大家就不要举报我了。”司机回过头,冲大家嘿嘿一笑,做了一个胜利的手势。

车厢里没有掌声,而我在内心已为他鼓掌。

今年三月份,全区事业单位招聘人才,作为人社部门主办单位,我负责拍摄宣传。考虑到我要快速发稿,单位就没安排我巡考,让我只在门口检票。待考生全部入场,拍好图就可以离开。

那天开考的时间定在九点。其实,在八点四十左右,人员差不多都已到齐,除了有一个小马虎,忘记带身份证,正让家里人火速送来。

八点五十五分,就在我准备要进考场拍摄的时候,突然从远处看到一个人,骑着一辆电瓶车,驮着一个女孩过来了。

他骑到我跟前,刹住车,女孩忙不迭拎好自己的包,冲那位骑车男子说了句:“谢谢叔叔。”然后鞠了一躬,把证件向我眼前一亮,就匆忙跑进考场了。

男子看到女孩跑远的身影,对我解释道:“刚下夜班,路过车站,女孩跟我打听实验中学在哪,说了半天,她也不知道。原来是东海人,来参加考试的,怕耽搁时间,我就把她直接送过来了。”

男子说完,冲我点了下头:“我得回家睡觉了。”按了一下喇叭,算是和我告别。

我目送他离开。他的身影,又一次定格在我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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