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下午两点,勇舅在烧烤店里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可以停下歇息了。他翻翻店里的菜篮子里,还剩下一些没烤的冷菜,凑合起来还是可以顶顶肚子。阿勇随手抓起了三串羊肉、几把韭菜,直往炭火上烤了起来。
这个时刻,阿勇最享受。他无须顾及吃客的催促,也用不着赶在时间的前头,听着炭火上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烤出了羊肉串最美的样子。
羊肉和韭菜填满了阿勇的胃囊,舔完酒杯里的最后一滴白酒,他往卧椅一躺,感叹人世间不就这么回事嘛。看着店外依旧的车水马龙,勇舅看起来在无所事事的样子,像是被世界抛弃,但他觉得更是生活对他的宠爱。
说起烧烤这门营生,也就五年前开始的。
勇舅曾经是有过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妇科医生,那是人人称羡的“铁饭碗“。偶尔想想,他多多少少还是会怀念起那一袭白色长褂。还有以前的病人,现在也会偶尔找他唠叨一两句,增添了几分怀念。
学医了八年,经过煎熬的规培。当了住院医生几年后,阿勇经过努力与极强的个人意志,终于也评上了主治。在妇科,摇摇晃晃地,也算是站稳了点脚跟。背后没有强大的背景和硬关系,一个普普通通贫农家庭出身的孩子,能够走到了这一步,付出的艰辛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勇舅也非常珍惜这份来之不易。他做好本职工作之余,在单位里处处小心谨慎,那时候就练就察言观色的好本领。他从来都生怕得罪人,特别是单位里的关系户。他是懂得其中的利害。
在妇科部门里,女人多。女人多的地方,是非也就多。他虽说不算人缘特别好,但做事都中规中矩,大家对他也和和气气。
在医院工作也好些年头,工作算是稳定了,手头上也有点积蓄。票子有了,接下来,车子、房子也理应要准备计划一下。而当时,他总是不紧不慢。想着自己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不用急,不用急的,他总是这么想。
毕竟,他还没有遇到一个让他有开足马力去奋斗的人。
一个人单身的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阿勇那时候还挺享受一个人的日子,也就没有急着去寻觅一段良缘。他比较佛系地,就慢慢地等着那个人的出现吧。
其实要是说起来,他在妇科部门是有一位红颜知己的。他们之间的认识也就一年多的时间,自然谈不上对她有多熟悉。
起初两人呆在一起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能够数得完。可是这几次的接触,阿勇都觉得很开心,每次和她聊天,身上的包袱都会自然地卸下。和她在一起,阿勇感到轻松、舒服。和她在一起,他很喜欢,仅仅是喜欢这种感觉而已。
她叫小舟,也是妇科部门的主治医生。话语温柔,虽然偶尔也会有点小情绪,但永远都是正能量满满。阿勇最迷恋她的好脾气。他很少见到小舟有恼怒的时候,甚至面对别人的中伤,她也是温柔以待。阿勇觉得她是一种神奇的生物,这世上还真会有不生气的人呢。
一直以来,他们只是以好友相待,虽说从未越界,这种客气可真是辜负了情谊。
晚上七八点左右,他偶尔会喊她出去宵夜,最爱的是烧烤摊。而她,对阿勇的邀请从来都是一口答应。他喜欢小舟的有求必应,这是当他需要她的时候,她总会出现的一丝温暖。说到底,有种他当时也没有察觉出的情感。而这情感,不论是他对小舟,还是小舟对他。
只是在两人间,觉得彼此的友谊就是这么单纯,一种直来直往的纯粹。
可异性间的友谊,可真少有纯粹。能有纯粹的感情,是小时候过家家的玩意儿。
他俩故事的转折,是发生在一个夏天的午后。在短短的几秒钟,猝不及防地,她就进入了他的眼中。说起这几秒钟,并没有太多浪漫的情节。只是在无意中,他看了她一眼,就被她前面两只活蹦乱跳的白兔吸引住,他心想,实在是太有活力了。
说到底,当时的阿勇就是见色起意,起了贼心。这就成了他们情感开端的导火线。
这下好了,阿勇比以往勤快多了。制造在医院偶遇的机会、姨妈期间送寒问暖等等,想尽各种招数和小舟套近乎。
吃饭也多了,一到周末他就跟小舟约饭。在以前,他跟她吃饭的时候,他是不会喝酒的,只喝点王老吉,或是牛奶。后来他变了,和小舟吃饭总会要点小酒。一是壮胆,二是有滋味,三是万一可以调情呢,谁知道。
而周舟呢,也保有一贯的“有求必应“,拿起酒杯就往嘴里灌。明眼人其实都明白,小舟要么就是傻得单纯,要么就是,喜欢阿勇。
阿勇那时心里有数的,她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其实,周舟也不止一次暗示他,只是阿勇这个人,有色心却没色胆。扭扭捏捏地,错过了一次次表白的机会。
周舟那时已经年过三十有几,是因为学医耽误了终身大事。她其它的条件都很好,追求她的人也很多。
可阿勇没有想到的是,从来没和他提及过的婚事,却突然被告知她要结婚了。
那一天,他依旧早早地回到了医院。换好了白衣大褂,走进去门诊室时,就看到自己的桌子上,放着一份婚礼请柬,红得刺眼。
打开一看,请柬里新娘的名字,是周舟。结婚日期是阿勇的生日,10月2日。
阿勇顿时失去了力量,没了语言。脑海里一片空白,感觉没了方向地在天旋地转。这是一种被背叛的无力感。算背叛吗,不算。从来没有开始,背叛要从何谈起。掖藏在两人心底里从不曾承认过的情愫,谈何真的爱过。
前些天还一起撸串儿的小舟,说嫁人就嫁人了。那天一大早,回医院上班的时候,阿勇还特意翻开了小舟的动态,看看她最近发生什么了。
“怎么,怎么这么快“,“怎么请柬上的名字是周舟,怎么会“,他的心一下子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