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
“我不傻,好着呢。”那孩子立马反驳道,舔了舔嘴边残余的黑糖茶。
“好了,你赶紧回宿舍吧,我也准备回去了。”
“嗯。”
“关灯,好门窗。”
“嗯,老师拜拜。”
子令就这么走开,她还是挺放不下那孩子的,但希望他就此乖乖地回去宿舍吧。
收拾好了东西,整栋教学楼已经是空无一人,安静得有些可怕,特别是对于子令来说。
她快步走下楼梯,想要快点结束这可怕的一切。在这个过程里,她想起了之前那一个梦。不断地往前跑、往前跑,仿佛永远也抓不住尽头的那一点微光。
这可怕的思绪让她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鸡皮,终于,到了一楼。有几个要回去宿舍的学生正好路过,这下她才安下心来。
其实夜晚的校园,真的让人感觉非常的美好。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子令已经看见昊天站在那里了。
昊天两手拎着夜宵,脖子一直在伸长张望着。
他看到子令了,拎着宵夜的双手举过了双肩,轻轻挥动着和子令打招呼。
子令也加快了脚步。
“等我好久了?”
“没呢,刚好赶过来,还怕你出来了见不到我。回去公园吃还是?”昊天示意子令他两手的夜宵。
“还烫着呢,走回家就十几分钟,那时候刚好可以吃了。”
“嗯,好。”
昊天买了两大桶关东煮,子令爱吃。他了解到子令特爱吃这城市的市井小吃,每一串都充满着他对子令的宠爱。
今晚的子令和昊天相聚的时间没有很长,吃完夜宵,子令就想着早些回去休息了。她的思绪一直停留在那孩子口中的“无人岛”。
“今天有点累了,想早些回去休息。”子令靠了靠昊天的肩膀。
“看把你累得,今晚要好好休息知道没?”虽然时间短暂,昊天觉着见一面也很满足。
他摸了摸子令的头,“我送你进去。”
“嗯。”
送到了子令家的楼下,昊天轻轻地搂着子令,问了一下她的前额,“拜拜,不要太晚了。”
“嗯。”
昊天站在外面看着子令,直到她完全消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做教师这个职业,并没有其他人想得那么轻松。做教师真的很累,特别是一个负责任的老师,更累。
如果抛去这工作本身,做教师其实有许多弥足珍贵的时刻。
班里的这些家伙,偶尔就会带给子令一些鲜活的东西,别看这些人儿小小的,随时都会刷新你对他们的认知。
带了这么多届的学生,除了今晚那个嘴里蹦出“无人岛”的孩子,还有一个孩子让子令也非常深刻。
这孩子让子令印象深刻,是因为子令觉得,她真的很像她。
子令喜欢叫她二小。一是年纪小,二是人小鬼大。可她已经长得比子令高多了。
跟二小开始投缘的,是一次两人关于读书的谈论。
二小虽小,但从谈话中得知,她已经涉猎了很多书。跟子令一样,什么书都看。
但投缘的,不仅仅是对于书本内容的探讨,而是两个人,对于生活态度、观念,都出奇地相似。
特别是对于情感、婚姻的看法。二小虽小,却看得透彻。
那次之后,子令觉得跟二小聊天是一件很情投意合的事情。所以,偶尔有些时候,二小都会留下来,等所有人一个个离去的时候,就会让子令从讲台下来陪她聊天。
子令已经很久没有当她是小孩子了。
除了这点,二小的成长跟子令也有点相似。二小的爸爸因为患有肺结核,长期跟二小和二小她娘分居。
所以,二小见到父亲的次数很少。她母亲也会跟二小自嘲,自己活成了一个单亲妈妈。
二小的家境不算是富有,但她想要的父母还是会满足她。不过二小骨子里还是跟子令一样,有种穷人家孩子的拧巴。
总之子令一看到二小,就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所以,二小对于子令来说,也是一个特别的学生。
还有一个女孩子,对于子令来说,她也很特别。
这个女孩叫嘉嘉。
她的个性、言语等所有,跟二小完全是两个德性。她们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
嘉嘉家境富裕,自信。虽然父母离婚,但丝毫不影响她对自己的永远幸福的确信。
所以,在嘉嘉身上,子令看到在自己的童年里从来没有过的东西。像无所畏惧的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跟子令说着满脑子的奇妙想法,子令是有点被这孩子的爽朗吸引。
那是子令缺少的东西,也许也是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
每当和嘉嘉在一起,她都会把自己身上的不幸无限地放大。
自从做着教育行业以来,这个看似单纯的一个行业,也足以让子令看到其中的许多冷暖,从中折射出来的人生和人性,让子令有从未有过的醒悟。
做教育这个行业以来,子令最大的感悟就是,人一出生,基本就已经定型了。出生在家境好的孩子,家长和孩子自己都重视学习了,基本可以说是已经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因为家长有本钱去加持,孩子愿意学。
而出生在家境好的,父母没时间管的,又不愿意学习的孩子,到最后也不会太差。就拿升学来说,父母早已经打通好所有的关系,再砸上一笔钱,考取的学校也绝对完胜学习好,但家境不好的孩子。
也不是说家境不好,没有任何背景、没有任何关系的孩子就无法超越前面的两种孩子了,可以绝地反击,但肯定要付出比别人两倍的努力,才得以跻身上一个阶层。
除非这孩子不想努力了,不跻身了,觉得平平淡淡地过也不错,那也行。
而对于家境不好,又不愿意去努力的孩子,他们自然是没有要跻身的想法的,而至于以后怎么样,也充满无知,可好可坏,他们相对来说是活得最自由,最随心所欲的人。
所以,子令对自己今天所站的位置,所得到的东西,已经很满足了。因为,留给她的人生配额就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