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Y宾馆给了爱媛一份收入,虽解决了燃眉之急,但在国营单位,也只能算是旱涝保收。母亲越来越老,子令还有十几年的求学生涯。万一有意外出现,爱媛这微薄的工资是无力承担的。
爱媛太拼命了,她想把工作外的时间都利用上。因为HY宾馆是轮班制,分有早班、中班和晚班。中班和晚班时候,爱媛就有许多白天的时间空了出来。
可这么零碎的时间,根本无法满足其他单位的工时要求。爱媛还没嫁国军时候,只会简单的针线绣花活,思前想后,就剩会操持家务活了。
爱媛尝试了一段时间的绣花活,日子也过得稍微宽裕点了,也可以存点钱。但毕竟还是来钱太慢,而且费时耗力,生活的压力磨去了爱媛所有的耐心。邻居家做家政阿姨,收入是这绣花活的两倍,爱媛也渴望这样一份工作。
那时候,爱媛的堂姐,秋媛知道妹妹这一想法,决定让妹妹来自己家帮帮忙,刚好家里的小孩上下学接管没人带,家里老人手脚不灵活,煮饭也是勉强解决。
说起来,爱媛在这个城市也不算孤身一人。不仅有一样嫁来这个城市的堂姐秋媛,还有大表哥阿勇,也来到了这个城市谋生。
堂姐秋媛嫁去的算是小康家庭,家里三代都是公务员,堂姐夫是在区文广新局任科员一职。不算大富大贵,也达到了中产阶级的水平。由于有家属照顾政策,秋媛也得以在政府谋得一份临时工。家里老人家劳累了一辈子,既然家里有盈余,能够出得起这一份保姆钱,就不辛苦家里的老人了。
秋媛提出找堂妹爱媛过来家里帮忙,家里头都赞同。觉得大家都是一家人,总比在外面请保姆信得过,也是帮帮爱媛,缓解下目前所处在的困境。
晚饭后,秋媛就迫不及待地给爱媛去一通电话。
“喂,是爱媛吗?“
“是我爱媛。“,爱媛听出声音,是秋媛打来的,开心得马上切换了家乡话,“可想你了姐,最近可好啦?“
“老样子了。“
唠叨了十几分钟的家常,秋媛找个机会切入正题,她向爱媛抱怨,“两娃大喽,老人手脚不灵活,想找个人来帮帮忙,带带孩子煮煮饭嘞,就一直找不着人“。
“我可以呀,咋不找我呢。你们想要啥时间来帮忙呐,我可以过来嘞。“
“太好喽,一周想让老人家休息几天,你看你一周哪几天是有空的呢。“
“我轮到中班和晚班的几天,是不成问题嘞。“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也不想让你白帮忙喽,跟外面家政公司一样的价钱,吃住随意。“
“姐,真谢你。“
每天的奔波,爱媛虽然身体劳累,但内心是一种满足的快乐。
所以,子令从厦门回来的那天,爱媛在HY宾馆值早班的岗。交接好工作给下一岗,不用去堂姐秋媛家帮忙的她,急忙地赶回家里去了。
好几天没有见到女儿,虽说让她去玩去乐吧,心里自然是挂念的。操办完一桌子的菜,已经是晚上的8点半,想着子令应该也快回来了。
果然,刚想要坐下来等子令回来,就响起了拍门声。爱媛小步快跑过去,打开门一看,真的是子令。
“妈,回来了。“
“快进来吧。“爱媛一手接过子令的行李。
给过行李母亲,子令转头把门给关上了。进到了家里,子令就感受到了一股暖气涌上心头,除了屋里气温的暖,还有家人给予的温暖。子令脱下穿多了的衣服,瞥见了满桌的饭菜,饭香味让子令感到人间值得。
“赶紧过来吃饭,别捣鼓了。“
这天晚上的饭桌有清蒸九节虾、蒜蓉粉丝蒸扇贝、盐水菜心、香菜玉米羹汤,还有子令从小时候就吃到现在的酒煮鸡,全都是子令喜欢的菜。
这一切,让子令为自己的任性感到羞愧。想到母亲这十几年来操劳,才有了今天还算体面的日子。虽说子令已经出来了社会,但母亲还是坚持自己的岗位。子令责怪自己,不该有懈怠的时候。
厦门之旅,是子令人生中必要的空白,她的确是需要这一份留白。但留白完过后,是需要作下一步的打算了。看着年迈体弱的外婆,还有熬白了头发的母亲,子令一点一点地,往她们的碗里夹满了菜,聊起在厦门的故事。
饭后,子令揽下了洗刷碗筷的家务活。对于子令来说,家务活从来不是一份脏活、累活。尤其是洗刷碗筷,从冲洗到摆放,这种秩序感让她感受到一个家的经营来之不易,就好比用一砖一瓦垒砌成的城堡,她也更加珍惜每一个与母亲、外婆的幸福瞬间。
爱媛觉得子令自从旅游回来,整个人变得更开朗了,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爱媛和国军还没有离婚,子令还是那个快乐的小孩子。爱媛也没有想得太多,也许旅游短暂的放空,能让人舒缓紧绷的神经。
子令好久没有抱着母亲一起看电视了。而这天晚上,洗完澡的子令“扑腾“掉在母亲的怀里,回想起这些年来的遭遇,遇到过的委屈、愤懑、伤心无奈,以及前几天的自由、欢愉,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五味杂陈。
两人没有话语,像是有一种相通的默契抵达彼此的心灵。爱媛一直搂着子令,子令一直挨着母亲,越来越困了,最后是怎么回到房间在床上睡的觉,子令第二天醒来,记忆已经模糊不清。
接下来该怎么安排,子令似乎也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打开工作手机,意料之中的信息“轰炸“,一下子占满了整个手机屏幕。而最后一条信息,是邮箱那一封辞退信。这封信给这一切荒唐画上了句号,恰恰也是子令想要的结局。
子令太懒了,她不想把离开都处理得太复杂。最好所有的结束都来得简单粗暴,一别两宽。怎么说人家公司也养了子令这么久,还是在刚毕业最落魄的时候。子令心底里有感激,却总是无力表达。
随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