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锐锋决定今晚不作他想。
王兆南在酒店的庭院里精心准备了一套春季茶怀石料理，食材新鲜高档、盛器美轮美奂。然而，他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席间，王兆南不停地拐弯抹角，和马厅探听各种消息，陈锐锋只当没有听见，若不是他们询问，他也不去搭话，只是独自沉浸在怀石料理的神思之境。
然而，他的手机却不闲着，微信嗡嗡地响个不停。陈锐锋并不搭理。直到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看了一眼，才拿起手机走到另一侧。
来电是公司公关部经理，她的电话多半十万火急，也不知是不是哪个项目又出了事儿，被先捅到了媒体那里，要等着他救火。陈锐锋皱着眉头：“出了什么事？”
“啊，陈总，打扰您了，不好意思。”这次公关经理的声音听起来倒还算轻松，“那个，前两天您说到的关于Z大地块的专访，晚报的记者已经写好了，我一个小时前也微信发给您了，还得请您审一下。”
“很急？”他沉声问。
“能在……两个小时以内帮我确认吗？”她顿了一顿，像是想探探陈锐锋的回应，但又急忙补充，“原本也没这么急的。主要是……这篇专访比较长，记者写完以后，他们房产部的主任又亲自改了一稿。责编说只有明天的报纸才有这么大的跨页版面，而且这事目前也有热度，再拖下去就凉了，也不太好发了……”
“跨版？”
“对啊对啊！”公关经理邀功一般，喜滋滋地说，“晚报跨版要是换成硬广的价格，起码得15万！这篇专访等于一篇免费软文。我们真是赚大了！”
“哪有这样的好事。他们以此示好，只是想要我们今年的广告。”陈锐锋不为所动。
“呵呵。那是。”公关经理显然有些尴尬，“其实……我们原本今年也有投放他们的计划……”
“嗯。你确认过了？觉得怎样？”
“内容还是蛮扎实的，我也请投拓、设计和项目部都做了确认。”
“好。我看一下。”
“那个——还有，陈总，晚报房产部主任还想问问，他们报业网的房产直播节目也想请您去做一次节目……”
“不去。今年所有关于我个人的媒体邀约，你都直接回掉，不用再来问我。”陈锐锋很直接。
“好的。明白。那……陈总，这篇稿子还是要麻烦您两个小时以内回复我哦，否则就赶不上晚上的清样了。——那个，清样的意思就是……”
“我明白。”陈锐锋打断她，“你现在就把稿子发到我的邮箱。一个小时以内回给你。”
要论媒体知识，他未必不如这个公关经理。
陈锐锋回到庭院，抱歉道：“我有些事必须得先回房处理。”
“什么事这么着急？”王兆南虽好奇却不便问，马厅却直接问了出来。
“哦。总部有点急事。”陈锐锋敷衍了一句。
“呵！你看看。你刚还说他们这种国企好，做什么都有政策保护呢。也有难处不是？”马厅放下筷子，对王兆南说，“他们是责任层层落实，每个人都带着镣铐跳舞。你去忙吧，小陈。今天我们来王总这里，本来也就是放松的，不用拘泥的。是吧，兆南？”
“当然！就当自己家里。陈总，您自便就好。”王兆南殷勤地问，“不过，不知道你有没有吃饱？要不要我让人再送点点心果盘到你房间？”
“谢谢！不需要了。我刚才吃了很多。”陈锐锋谢过他，独自回房去。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曲曲折折的连廊，王兆南笑着压低声音对马厅说，“马叔叔，我另外给你安排了点有意思的节目，等下吃完我带你去，保证你觉得有意思！”
“哦？”马厅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只剩下一张肥硕的脸，在摇曳的灯光中愈加泛出油润的光泽。
回到房间陈锐锋就打开电脑邮箱，最上面那一封邮件就是晚报记者关于正源的深度报道。陈锐锋细细看了一遍，行文专业而老道，确是老记者的笔力；显然他们对正源这几年在Z的发展脉络已经细细做过功课，对于今年整个市场状况的预测分析也很到位，层层铺垫得宜，恰如其分地表达了这次正源高价拿地只是公司战略调整的一部分，而Z大这块地是公司从此转型跨越式发展的重要保证。
对整篇文章，陈锐锋整体还算满意，唯一觉得遗憾的是标题。现在纸媒式微，看报纸的人越来越少，移动互联网占据了人们大量的时间。然而，专业性强的深度报道，还得靠这些有经验的传统媒体记者先扎扎实实地写出来，才能成为后面病毒式传播的基础。
夏楠说过，这就像往平静的水面丢进一个石子儿，石头挑好了，水花四溅，涟漪就能一圈圈的扩散开来。要是丢石子儿的技术特别好，中间再找到合适的角度，在适当的时候追加几篇报道，就能接连打出几个漂亮的水漂。
想到此处，他忽然惊觉。怎么又想起她来了，好不容易刻意收拢了的心，此刻又心烦气躁起来，曾经和夏楠琢磨那些公关稿的场景又汹涌地奔进了他的脑海，让他心如刀绞又无可奈何。
陈锐锋气恼地合上电脑，拨通手机：“稿子我看了。你们公关部再和他们商量一个标题来对比一下，其他就这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