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亲自扶起江琉来,阻住了李家父子的行礼,带着众人一起进到御书房里去。他坐上龙椅,随手将眼前大臣的奏折翻来翻去,一边道:“李将军多日辛苦了,琉璃,你可有谢过你舅舅表兄?”
江琉随即施礼:“谢谢舅舅表兄连日来的照拂。”
李家父子随之躬身,往日最为活泼的李擎松在国主面前也是规规矩矩,不敢造次:“公主言重了,此乃臣等职责所在。”
而笛佑一直现在江琉身边,看似是扶着江琉,实则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倚着她,唯恐自己被国主注意到。她虽然见识少,在乾山上也是偷听过文苑的课的,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甚至深为之忌惮。
幸而江琉察觉到了笛佑的紧张,加之担心太子,便上前询问国主:“父皇,儿臣现在可能去看望我皇兄病情?”
江晏闽虽为国主,也是晓得太子江琉李擎松这些小人儿幼时的情谊的,索性放他们去团聚,自己还是不要去凑热闹的好。当下一挥衣袖:“琉璃,你便带着你表兄,一同去东宫看望你皇兄吧。李将军,你便在这里陪朕坐坐,商量些事情。”
李擎松闻言大喜,连忙和江琉一同行礼,赶着出了御书房。他在门外拐角处舒了一口气,配合着江琉踩着步子:“不知为何,竟就是怵着国主,就算他在我面前一直和善。”
江琉心急如焚,带着笛佑飞也似地小跑着往东宫去,一边回答着李擎松的话:“这样怵着也好,免得君前失仪,坏了规矩。”
就这样一边走一边说话,不多时便到了东宫。东宫为储君居所,当今太子江珑自八岁就住在此处,江琉和他亲近,离宫虽久,倒还算熟悉路。
江琉匆匆进入东宫宫门,看门的太监看着眼生,应是刚提拔上来没见过江琉的,刚上去要拦,一瞅看见了常来走动的李擎松,便极有眼色地退下了。有宫女端着小碗刚从东宫小厨房出来,看见江琉时一愣,随即认出她来,半蹲下行礼道:“奴婢参见琉璃公主。”
“免礼免礼。鹤童,我皇兄病情如何?”江琉当然还记得这个太子身边与他们年岁相仿的宫女,赶忙问她。
鹤童也抬眼打量起四年未见的江琉。公主虽然高了,却也有些瘦弱,太子殿下又该心疼了:“回公主话,最近几天因为得到公主快要回宫的消息,殿下的心情一直很好,因此病情有所好转。”
江琉稍稍放心,带着笛佑和鹤童走进江珑住着的主殿“闻琴阁”。李擎松一走进东宫便松快了手脚,全不像外边束缚。他刚才听见鹤童说起太子病情好转,也就不着急去看,而是跟在众人后面慢慢踱着。
守门的小太监自然也听到看到鹤童的请安,愣了半天才明白自己刚才想拦的,竟是这云泽国唯一的公主。他只能吐吐舌头,庆幸自己没因为她身上的平民衣物而出声呵斥,随即在门旁规规矩矩站好,观察着门里门外的变动。
而江琉进门只往太子床上望了一眼,便有些想哭。
江珑的眉眼向来与李擎松不同。李擎松浓眉大眼,身姿挺拔,生成一个战场儿郎该有的飒爽模样。而江珑的眉目柔和些,身材比李擎松瘦了半圈,本来其皮肤算是白皙,如今病重,竟显出几分蜡黄。江珑躺在床上,转过头来看见江琉,只微微一笑:
“回来了。”
江琉扑到江珑面前,跪在他的床榻之下:“皇兄,怎病得如此严重?”
江珑吃力伸手,摸了摸江琉的头发:“琉璃莫要担心。我本以为这次我撑不下去,因此请求舅舅去乾山将你迎下。如今我因为你回宫的消息,病情却有好转,也真是因果循环。”
“皇兄怎会撑不下去!莫要胡说。”江琉示意鹤童将她手里的碗递给自己,“皇兄起来喝药。”
鹤童上前去扶太子起身,笛佑也跟在后面学着去扶。江琉趁太子没注意,先尝了一口汤药,端着药碗站起来:“皇兄虽不怕苦,这药也得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下去的好。”
江珑半躺在床上,依言一气喝下汤药,看得刚刚进来的李擎松一咧嘴,直感觉他自己嘴里都发着苦,连忙捻起桌上早就准备好的蜜饯,先江珑一步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着说:“你不怕苦,我还怕呢,就那么在我面前灌下去……”
江珑重新被搀着躺下,虚弱一笑:“擎松,一路有劳你看护琉璃了。”
李擎松也上来揉了揉江琉的头发,却被江琉打了一下,夸张着龇牙咧嘴:“谁让你俩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妹,我不护着你们,还有谁让我护去?”
江琉却看太子有些困倦,站起身来告辞:“那么皇兄先睡一会儿吧,琉璃连日旅途也是疲倦,可否借用皇兄一偏殿稍事休息?”
江珑想笑,眼睛却快要睁不开了:“想要哪个随你挑去……喝了药就爱犯困,等我睡舒服了,再找你们聊天。”
江琉使了眼色,带着笛佑鹤童和李擎松一同退出来。鹤童带着他们找到一处幽静的偏殿,江琉便问她:“皇兄每每喝了药都是如此困倦吗?”
鹤童道:“是。”
江琉“嗯”了一声:“我刚才尝了一口,应是没什么大问题。我皇兄平日饮食,可否还是照旧只由东宫小厨房提供?”
鹤童回答到:“是。且日日饮食,都由奴婢亲自用银针在殿下面前验过,从没出过问题。”
江琉蹙了眉头:“那怎的我走之前,皇兄不过小病,现在反而养成了大病?”
李擎松一直在喝茶,此时漫不经心开口:“你走之后,东宫进了不少新宫人,收买一个两个,一时倒也分辨不出。”
笛佑这才明白,原来这东宫太子的病,竟也比寻常人复杂的多——公主一见太子,便怀疑了有人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