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曾毅做康复治疗的日子,吃过早饭,打扫清洗完,简溶就开始给曾毅换衣服,打算趁着早上的阳光紫外线还不怎么强烈,推他在小区里晒晒太阳,顺便等着欧阳云翀过来。
自从曾毅生病卧床以后,为了方便照顾他,同时也为了节省时间,她基本没有穿过裙子,没有穿过高跟鞋,当然也没有对自己进行过多的装扮和修饰。这一次,她依然是把半长不短的直发简单在脑后扎了个马尾,上身套了一件棉质的白色短袖T恤、下身穿了一条洗的略有些发白的浅蓝色破洞牛仔裤,脚蹬上一双低跟的白色休闲凉鞋。她本来身材娇小,这一身装扮配上那一张末施粉黛清秀可人的脸,如果不仔细看特别容易被人误认为是刚出校门的女大学生。
简溶拿袋子装上一些小零食,又从冰箱里拿了几盒酸奶和三瓶矿泉水一并放到曾毅轮椅上的后袋里,以防他们等待曾毅的治疗时间过长,既可以拿这些东西用来果腹,也可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装完后她又想了想,发现实在没有再可带的东西后,便把手机、钥匙装到斜挎包里,拿了收音机推着曾毅下楼了。
其实每次曾毅做完康复治疗后,都看不出来他的病情有多大改善,但即便如此简溶也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救治曾毅的机会,哪怕仅仅是让他维持生命。
简溶推着曾毅走在小区草坪的小路上,一边用收音机放着他喜欢的音乐和歌曲,一边与他聊天说话:“曾毅,现在是夏天,你能感觉到了吗?爸爸这两天做手术,妈妈过不来,所以这几天欧阳云翀没少过来帮我,有时候他还陪你看球赛,你说,咱们是不是要好好感谢一下他……”
她正说着,突然一个人站到了面前,定睛一看原来欧阳云翀。两人互相对视着都忽的一怔——欧阳云翀今天居然也穿了件白色的短袖,浅蓝色的牛仔裤,似乎与简溶约好了一般。
”走吧。“欧阳云翀很自然的从她手中拿过轮椅手柄,推起了曾毅。
其实康复治疗就是医师在穴位上扎扎针灸,然后协助病人做一些被动运动,以便保持关节的灵活性,防止关节畸形、肌肉萎缩、骨质疏松等。有时也会借用一些特殊的器械对病人进行运动牵拉,达到刺激病人神经系统的目的,促进神经系统功能的修复。今天病患不多,曾毅的治疗基本不到一个小时就做完了。
可能梅城周边有地方在下着雨,所以为这个七月流火的夏日增添了几分不可多得的清凉。欧阳云翀把车窗打开,放着音乐,一边开车一边惬意的享受着清爽的空气。简溶陪着曾毅安安静静的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当路过一个街心公园时,看到有些人在放着风筝,她不由的感慨了一句:“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在公园里放风筝了。”
欧阳云翀放慢了车速,指着公园的一侧说:“你看,那边有个卖风筝的,我带你下车去放风筝。”
“我就随便说说……”简溶嘴里嘟囔着,内心却有一些欣喜。
欧阳云翀把车靠着路边停好,动作熟炼的把轮椅打开,和简溶一起把曾毅放到轮椅上,开着玩笑说:“怎么样?经过这一两天的训练,我的业务水平是不是已经有了很大提高,你可以聘请我当你家的专职保姆了。”
“师哥说笑了,你当保姆岂不是大材小用?再说了高颜值、高水平、高学历的‘三高保姆’我家也聘不起呀。”两人推着曾毅,说笑着来到卖风筝大爷的小摊前。
“简溶你来选,看看喜欢哪个。”欧阳云翀推着曾毅,示意简溶选风筝。
“就要这个!”简溶挑了一个雨燕的风筝,一边让大爷拿给她,一边问大爷价格。还没等大爷说完,欧阳云翀就掏出一张面值一百元的钱递到大爷手里。
等大爷找过钱,他们拿好风筝走到离大爷稍远一些的地方后,简溶便用胳膊肘碰了一下欧阳云翀,嗔怪道:“你还真是大老板、资本家,连价都不还!”
“只要你开心,多花个十块八块的算什么。”欧阳云翀笑了笑,伸出食指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不无宠溺的说。欧阳云翀不经意的话尤如一颗小石子投到了简溶的心湖里,激起了层层涟漪,她抿着嘴,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为了掩饰窘态,只得摆弄着手里的风筝。
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事态失控……她想,以后还是与欧阳云翀保持些距离吧,只有这样她才能维系自己的理智与冷静。
”愣着干嘛,咱们快放风筝。”欧阳云翀轻轻拍了她一下。
“哦。”简溶这才发现欧阳云翀已经把曾毅的轮椅停放妥当,把她手里的线轴拿了过来,说:“你托好了,我先把风筝放上去。”
“好。”简溶一边应着,一边把风筝放到头顶上高高举起,欧阳云翀一边后退,一边用手扯拉着线,不一会儿那只雨燕就高高的飞到了碧空之中。简溶看着空中的风筝突然开始有些羡慕:虽然它不是一只飞鸟,虽然它还有一根线扯着,但是也能偶尔被人放飞在高高的空中,而她现在却还不如一只放飞的风筝,困顿于斯,不得解脱。
“简溶,你过来拿着线轴放放。”欧阳云翀在对面喊着她,她正准备过去,迎面突然摇晃着跑过来一个一两岁左右的小姑娘,一团粉粉嫩嫩的小脸,扎着两个细细的羊角辫,穿着一件碎花小裙子,一边晃晃悠悠的跑着,一边嘴里喊:“妈妈,快看,风筝,风筝!”
小姑娘只顾着看天下的风筝,一时没注意脚下,眼看着就要扑倒在地上,简溶急忙跨步上前扶了一把,把她抱了起来。小姑娘估计吓了一跳,开始哇哇的哭了起来。简溶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柔声细语地哄着她:“宝宝不哭,阿姨抱你看风筝——你看天上飞着好多好多的风筝,你最喜欢哪一个呀?”听到简溶的话,小姑娘停止了哭声,眼里含着泪,顺着简溶手指的方向望着天上的风筝。这时一个年纪与简溶相仿的女子跑了过来,把孩子从简溶的怀中抱过,先是轻声安慰了宝宝几句,又对宝宝说:“宝贝,咱们一起谢谢阿姨!”
“谢谢阿姨。”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说。
“不用客气。”简溶摸了摸她粉嫩的小脸笑着说。
这时爸爸也走了过来了,向简溶道了谢,便和年轻的妈妈抱着孩子慢慢的走远了。简溶望着他们的背影,眼里充满着羡慕。欧阳云翀放着风筝走了过来,把线轴递到她的手里说:“你先放着风筝,我把曾毅推过来。”
“云翀,你知道我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吗?就是和刚才那一家三口一样,过着最普通的日子,生养着自己的宝宝,一天天的陪着她成长……可是现在这样的想法也都成了奢望。”看到欧阳云翀站到了她的身边,简溶便开始向他倾吐着自己的心思。
“有人说上帝在每个人诞生的时候都会送给他们一个苹果。因为谁都不可能拥有完美的一生,所以上帝都会在他们苹果上咬上一口,有的咬的多,有的咬的少。据说谁的苹果越是芬芳,上帝越会青睐那个苹果,一定会狠狠的咬上一大口。”
“我希望自己拥有一个完整的苹果,我不希望得到上帝的额外偏爱。从小到大无论是求学还是职业、恋爱还是婚姻,我一直顺水顺风,我想也许上帝忘记在我的苹果上咬一口了,我不禁窃喜,有时都会在梦中偷偷笑醒。却不知道上帝早就算好了时间,趁着我不注意在我的苹果上咬了那么一大口……”简溶用手比划着,无奈的笑着说。
“至少你清楚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我到现在还是一片迷茫,不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什么样的道路,也不知道自己要过什么样的人生。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苹果就被上帝咬了一口,从小我就比同龄的人经历事情复杂,变故也多,所以我对别人不信任,对自己也不信任,更不相信自己能经营好一段关系。”欧阳云翀看着简溶,笑着问她:“你想不想听一听我的故事?简直比电视上的热播剧还要狗血。”
“当然想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说不定提炼提炼又是一篇好的采访稿,师哥,难道你现在不介意裸奔了?”简溶听到有故事可听,顿时眼睛发亮,一时间不再去想上帝的苹果之事。
“哈哈,到时候我就把脸给蒙上,没有人能认出我来。不过做为回报,我也想听听你的故事。”欧阳云翀笑着说,一扫之前的清冷,“对了,中午我有应酬,就不和你们一起吃午饭了。一会儿先把你们送回家,我再去。不过,晚上记得给我做晚饭。”
“你还真不客气……”简溶心里说了一句,犹豫了一下说:“云翀,我们,我们是不是应该保持些距离……我觉得我们现在走的有些太近了。”
“你是我的小师妹,难道不应该走的近些吗?再说了我可是答应过老师要好好照顾你的。”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难道你想让老师和师母在医院也为你担心吗?”
简溶憋在心里的话说不出来,至少这一周左右,她确实需要有人帮助,目前来讲身边没有比欧阳云翀更合适的人选了,但是她害怕……她怕自己依赖上他,习惯上他,躲不开他,更离不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