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长塚家一看，外部可见的窗户全都紧闭着，看来今天钟点工没有上门。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看来长塚利一可能也不在家。胜俣在大门边打量了一番，没有看到门铃之类的呼叫装置，这种设计太不方便了。
没办法，胜俣只好从门的上方伸进手，拨开插销，擅自走进院子。要是回头被钟点工抱怨，只要找个“门本来就开着”之类的借口敷衍一下就行。
胜俣再次走到玄关前查看。但是与上回不同，这次，嫌疑人的形象已经鲜明地印在胜俣脑中，行凶的场景也可以在脑中模拟重现。
大雨中，嫌疑人从围墙外偷窥着长塚家的状况，或者是从大门外偷窥院子里的动静。过了一会儿，长塚淳回来了。嫌疑人埋伏的地点可能稍微有点距离，一眨眼的工夫，长塚淳就进到了家中。
嫌疑人——那个无精打采的小老头儿有点犹豫。糟了，让他进去了，可恶，接下来该怎么办？犹豫来犹豫去，最终下定决心，擅自闯入长塚家的院子。也没有必要翻过院子的门，可能就是和胜俣刚才的办法一样，悄悄地打开插销，进入院子，慢慢地向案发现场靠近。
然后，按响门铃——
没错，可疑的点就在这里。门铃的按钮上并没有留下嫌疑人的指纹。假设他没有按门铃，那又是用什么办法把已经进入家中的长塚淳叫出来的呢？直接把他喊出来？怎么可能？没有人会蠢到直接把自己要杀害的对象喊出来。就算有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出现在本案中。因为，长塚家明明已经安装了门铃。那么，嫌疑人的确是在按门铃的时候注意掩盖指纹，在行凶的时候又一时疏忽了？
怎样想都想不通。
退一步讲，假设嫌疑人确实按过门铃，那么他也无法保证出来应门的一定是刚刚回到家中的长塚淳，因为这栋房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二十五岁的单身男青年独居的住所。嫌疑人应该能够察觉到这一点。那么，他就没有考虑过有可能是长塚淳的家人出来应门的可能性吗？
等一下，如果在长塚淳回家前，家里的灯全部都是暗的，那么嫌疑人就能凭此判断之前家里没有人。由此也可以确定再次出来应门的必定是长塚淳。
胜俣后退几步，仔细观察整栋房子，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每一扇窗的旁边都有一个收纳防雨板的板窗箱，而案发当晚正下着瓢泼大雨——
正想到这里，只听身后传来怯生生的声音：“请问……您是谁？”
胜俣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站着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虽然之前听说过这个人，但是见面还是第一次。没错，她就是长塚家的钟点工铃木良江。
“不好意思，我是警视厅的人。看到门开着就进来了，不过长塚先生好像不在家啊。”胜俣一边出示警官证，一边说道。
“啊，原来是刑警先生。”女子似乎松了一口气，把手搭在胸口。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超过一米，但胜俣还是无意中注意到了对方丰满的胸部。
对了，来得正好。
“嗯……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案发当晚，雨下得很大，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把防雨板都放下来了？”
铃木良江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是呀。”
“因为收到了大雨警报，所以我把二楼和其他能放下的防雨板都放下了。又怕淳少爷回来的时候家里太暗，特意给他在一楼留了几盏灯，然后我就回去了。”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即使是长塚淳本人从外部也无法判断家中是否有人。
“还有一个问题，长塚淳先生事先知道当晚父亲会晚归或者你会提早回去吗？”
铃木良江面带困惑：“这我就不清楚了……”
“老爷回家的时间不太固定，我想少爷应该是不知道的。我是看到电视节目里说马上要下暴雨了才决定早点回家的，所以淳少爷应该也不会提前知道。不过，我在餐桌上留了字条，说自己早一步回去了。可能淳少爷刚进门的时候会以为我还在吧。”
原来如此。
长塚淳回家时并不知道家里没有人。同样，在外暗中观察的嫌疑人也多半无法确定按响门铃后来应门的会是谁。
这样一来，或许应该从头开始重新推导整个案件的始末了。
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长塚淳似乎并没有同人结怨。至少，特搜总部还没有发现相关的线索。
可是，是不是可以换个角度思考。
嫌疑人的真正目标其实并非长塚淳。也就是说，他想杀的人其实是长塚利一。当然，目标是铃木良江的可能性也并不为零，但是她就独居在距离长塚家一公里远的公寓里，如果想要杀她，直接到公寓动手显然成功的概率更高。
没错。嫌疑人用某种方法把长塚利一叫出来，但事实上出现在玄关的是长塚淳。于是，长塚淳被嫌疑人误杀了。
傍晚，胜俣趁机捉住刚回到特搜总部的同系警部补岩田，请对方赏脸到警署外小谈一会儿。天气仍旧暑热难当，不过有风吹过，比白天还是要凉爽一些。
“我说，长塚利一的问话是由你负责的吧？”
“没错，是我……怎么了？”
岩田外表瘦弱，没想到性格倒是十分刚强。如果遇到必要的情况，甚至可能会和胜俣对着干。其实，胜俣暗地里对岩田的评价不错，认为他是年轻警察中比较有出息的一个。只要他不多管闲事，胜俣也不会故意刁难他。
“那家伙现在在哪个单位工作？”
“这个……”
岩田从内袋里掏出笔记本翻找起来。
“嗯……是工伤机构事业团，一种运营医院和康复机构的特殊单位。”
“这之前呢？”
岩田的目光突然变得严峻起来。
“为什么问这个？”
“对他比较感兴趣。”
“和案件有关吗？”
“废话，你觉得我是闲得慌，来问一些跟案件无关的事情吗？”
岩田的目光依旧严峻。
“不愿意回答也没关系，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在我这里，沉默不说的一套是行不通的。”
刑警同事之间不能互相干涉各自的搜查范围。但是，如果干涉了也不会罚薪水或被踢出部门，至多就是被同事讨厌而已。然而，现在的胜俣完全不会在意这些。
头脑聪明的岩田似乎已经洞察这一点。
“明白了……那我们公平一点。我把自己调查到的情况全部告诉你，同样，胜俣主任行动的时候也把我算上，怎么样？”
岩田，你这家伙有点意思呀。
两人转移到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马上就要开搜查会议，不过不参加也没有问题，反正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咖啡馆有两层，胜俣心想二楼应该会比较空一点，正要上楼，被一名女服务员阻止了。
“两位客人，现在还没……”
服务员还没说完，就被胜俣恶狠狠地瞪回去。
“我要坐楼上，一定要。”
服务生老老实实地示意他们“请上楼”。
上楼梯的时候，走在后面的岩田不禁偷笑起来。
“胜俣主任，你这招还真好用。”
“是吧，你也学着点。”
不出所料，二楼一个人都没有。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两个人还是选择了最靠里侧的座位。不一会儿，另一位女服务员端着水上来。两人点了两杯美式咖啡，女服务员微微一欠身，快速转身离开。
“快把你手头的信息告诉我，就从长塚利一先前的工作单位开始。”
“好的好的。”岩田一边应声一边翻开笔记本。
“嗯，想必你也知道的，长塚利一之前在厚生省工作，是从保健医疗局长的位子上退下来的，四年前开始在工伤机构事业团工作。”
话说，四年前的厚生省……
“正好是药物感染症问题浮出水面的时候啊。”
“嗯，就是那个时候，所以我也对长塚利一的经历很感兴趣，可是，为什么被杀的反而是他的儿子呢？而且，长塚淳在滨中药品上班，并不是销售非加热制剂的绿川制药。我认为他和药物感染症问题没有直接关系，所以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可是啊……”
胜俣把自己刚才去长塚家时观察到的问题、从铃木良江处打听到的情况，还有门铃上没有查出指纹的事都告诉了岩田。
岩田瞪大那对长着双眼皮的眼睛。
“也就是说，凶手的真正目标并不是长塚淳，而是长塚利一？！”
就在这时，服务员端上咖啡。
两人待服务员下楼后才继续之前的话题。
“嗯，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低。”
胜俣端起美式咖啡喝了一口，不好喝。
岩田拿起糖包的手停在半空。
“所以呀，厚生省这条线你再挖一挖，我来调查诉讼官司这条线。如果两者确实有关联，报告书上也会署你的名字。”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第二天，胜俣带着搭档直奔图书馆。被检方送回来的嫌疑人暂时关在拘留所里，无法审问。
“那么，应该调查哪些方面的内容呢？”
这个问题问得合情合理。
“首先，厚生省给非加热制剂颁发许可是在八年前。但是，在之后的三年间，厚生省在意识到以前一直使用的非加热制剂存在风险的情况下，并没有发布召回非加热制剂的命令。再加上一些官员退休后到企业任职，似乎可以看出里面的官商勾结嫌疑……事实上，四年前开始也有一些针对流通非加热制剂的绿川制药和厚生省的诉讼官司。所以呢，你负责调查从八年前到现在为止的诉讼官司，我负责搜索相关的新闻报道。重点是人名，特别是打官司的原告和药物感染症受害者的名字，千万不能漏掉。”
这显然不是一项轻松的工作。但是，实际操作起来才发现，工作量远比想象的要大。
首先，眼睛会很疲劳。
一边浏览新闻报道，一边留意“非加热制剂、药物感染症、厚生省”等关键字，不出三十分钟，眼睛就开始酸疼。胜俣不得不中途请搭档去药店买眼药水。到了下午，睡意袭来，他又派搭档买来薄荷味强劲的口香糖和仁丹。
银箔纸包裹着的仁丹，提神效果显著。
两个人在图书馆整整奋战三天。桥爪抱怨胜俣对讯问的工作不闻不问，被胜俣用一句“那你自己去把真相问出来啊”给堵了回去。之后，胜俣再也没有理睬桥爪。
倒是他和岩田的合作颇为顺畅。关于长塚利一在厚生省的情况，岩田做了很长的口头汇报。由于信息量比较大，胜俣让岩田整理成书面文件，岩田只花了半天时间就完成了任务，的确是一个得力的干将。
胜俣开始调查从新闻报道中收集到的人名。从报社、地方法院和检察院、律师协会，到各地警察分局和地方政府，各种能想到的资源都利用起来，但是一无所获。不过，在拜访第二家报社时，胜俣一下子找到了方向。
在厚生省还没有召回非加热制剂的这段时间，因使用这些药物导致感染病毒，最终死于肝炎或免疫缺陷症（艾滋病）的患者共三人。
筱木忠晴，终年三十二岁。
菊地宪二，终年四十一岁。
住吉明，终年二十七岁。
“但是……”接待胜俣的朝阳报社会部部长还提供了一些令人更感兴趣的信息。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女性患者受不了感染艾滋病的打击，自杀了。当时，大家都认为那种病只会通过唾液或性交途径传播，那位女患者大概是无法接受世人和朋友的异样目光，选择了自杀。”
那名女性患者的名字叫大友麻由，终年二十一岁。
胜俣对包括大友麻由在内的四名死者的家属情况展开调查。
搜查工作已经进行到第二十天。对于嫌疑人的拘留问题，胜俣并不担心，目前还剩两天的拘留时间，如果延长的话，还能继续拘留十天。
还是在刑事课的同一间审问室。八天后再次会面，胜俣见嫌疑人似乎瘦了一点，但还不算憔悴，没有必要特别担心他的健康状况和精神状态。
“让你久等了……我们慢慢来好了，反正有的是时间。”
胜俣手边没有带任何资料。他已经反复熟读资料，内容都已经装在脑子里。
“先来报告一下我们了解到的你的个人信息。大友慎治，五十七岁。目前住在东京都墨田区押上三丁目十二号的××，无业，没有家人。自从两年前独生女大友麻由自杀后，一直是独居状态。”
嫌疑人大友慎治双眼紧闭，静静地呼气，似乎有一点紧张。
“七年前，麻由小姐在使用绿川制药售卖的非加热制剂后感染病毒，很快艾滋病发作。一直到前阵子为止，你都在忙着跟厚生省和绿川制药打民事官司，是吧？”
大友数度紧咬牙关，似乎正在忍受某种疼痛。
“终于，东京地检刑事部开始进行搜查工作。就在三个月前，绿川制药的两名董事和原厚生省药事局生物制剂课长志村晴彦遭到逮捕，并被起诉。但是，娱乐节目和周刊杂志就‘只从厚生省带走志村一个人够不够’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不只是课长级别的，背后应该有更高层的人士在暗中指使这样的舆论占了大头。”
胜俣稍作停顿，暗中观察大友的眼神。见他虽然眼白发黄，但是黑眼珠一点都不混浊，视线一动不动地落在桌子的某一点上。
“有传言黑幕的主使就是长塚利一。当时，长塚利一的职务是厚生省药事局长，也就是被逮捕的志村的上司。舆论都认为他与绿川制药过从很密，还是延迟召回非加热制剂的主谋。但是，不知道长塚使用了什么手段，逃脱了搜查机关的追究，顺利转到工伤机构事业团这种特殊单位任职。如果不是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估计他会到绿川制药担任顾问之类的，但是他也知道那样做的话来自社会的舆论压力太大了，所以先用特殊单位来避人耳目一下。其实，他早已决定来年以特别参与的头衔进入绿川制药工作。”
大友克制地低声呼气，似乎拼命压制着大叫的冲动。
“厚生省的官员明明是散播病毒的主谋，却一边拿着高额的退休金一边成功转到法人或相关业界的企业担任职务，不知你通过什么渠道得知了这个消息，非常愤慨，无法饶恕他们。那些夺走你女儿性命的家伙在等事件冷却，而后继续暗中勾结，其中牵扯到巨大的金钱和权力的关系……于是，你决定把长塚利一彻底干掉。”
沉默许久之后，大友重重地点头。
“你说得没错。”
似乎有一股凝滞的血液一下子开始在大友体内流动起来，他的两颊泛起潮红，愤怒无处发泄。一回想起往事，大友就青筋暴起。
“可是，你的计划失败了。事实上，你并没有杀死长塚利一，而是误杀了他的儿子长塚淳。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犯这种错误？”
大友再度开口，下巴微微颤动着。
“那天晚上……我在雨中一边暗中观察长塚家的动静，一边思考应该怎样偷偷进去，或者怎样把长塚叫出来。就在这时，长塚淳突然出现了……”
大友的视线在桌子上游移。
胜俣在脑中模拟长塚淳和大友二人在雨中的街道上对峙的画面。
“他问我有事吗，我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转念就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我问他：‘你父亲在家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他让我稍等一会儿，开门走进家里。我就在门口看着他走进去。玄关里面灯火通明，我在心里确信长塚利一已经回到家里。于是，我穿过大门，走到玄关门口，一下子掏出事先准备好的菜刀，双手握住……”
大友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仿佛手中正握着菜刀。
“很快，玄关内侧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我躲到一边，等到门打开后，我闭着眼从背后把刀刺向出现的人影……但是，我发现惨叫声远比预想的年轻，睁开眼一看，倒在地上的并不是长塚利一，而是……他。”
原来如此。所以，事实上大友根本就没有按门铃。
“他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我，其实，一瞬间我有点后悔。但是，他已经看到了我的长相，如果逃走的话，肯定很快就会被抓住。我只能选择杀死他，如果杀死了长塚淳，我还有机会再把长塚利一干掉。于是，我下狠心继续刺他，直到断气为止。”
仅从这个杀人场面来讲，简单粗暴的业余犯罪简直让人感到可笑。但是，案件的发生背景却让胜俣这样的人都无法说笑带过。
“你不是想再次等待机会把长塚利一杀掉吗？为什么跑来自首了？”
大友斜斜地抬眼，缓缓叹了一口气。
“是因为电视，我在电视上看到了长塚淳的葬礼画面。”
应该就是胜俣在特搜组里看到的电视画面吧。
“那个电视画面有什么问题吗？”
“参加葬礼的人中有一个女孩子和麻由长得很像，不管是年纪、身高还是眼神，都非常像……看到那个女孩痛哭的样子，我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荒唐的事。”
大友说的那个女孩就是森尾敬子。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但是不管怎样，他是长塚利一的儿子。厚生省那些和杀人的绿川制药暗中勾结的肮脏官员用从老百姓身上骗来的钱过着舒适自在的生活。长塚的儿子也是用那种钱活下去的一分子，死了也活该……我不停地这样说服自己。可是，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个女孩的脸。”
不知不觉间，大友的眼眶里已经蓄满泪水。
“那个女孩子拼命地哭，简直让人担心会不会哭得昏死过去。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那个画面，不知不觉间，她的脸变成了麻由的样子，感觉就像是麻由在对我说，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我再也受不了了，只好放弃继续报复长塚的念头。然后，决定来警察局自首……”
“这样啊。”胜俣赶紧附和道。但是，接下去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终于，大友垂下头，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时间还未到中午，但胜俣还是决定结束今天的审问：“今天就先到这里。”
随后，胜俣对大友的住宅进行了搜查。那是一栋拥挤不堪的两层小房子。
凶器菜刀就随意地放在饭厅佛龛前的经桌下面，用白毛巾包裹着。大友行凶时所穿的衣物也在分类垃圾中找到了，和他供述的一致，但是并没有在家里发现黑色防风外套。
整个家整理得井井有条，每一个角落都打扫得一尘不染。一楼是饭厅、厨房和浴室，二楼则是女儿的房间和两间和室，估计其中一间是大友自己的房间，另一间是他和太太的卧室。由于房间里没有床铺，事实上很难确定。
住宅搜查基本完成，收押物品也都搬运到了车上，胜俣再次折返到佛龛前。
那里摆放着大友多年前死去的女儿麻由的照片。作为大友的女儿，长相的确还算可以，但绝非森尾敬子那样的美人。大友说两个人长得像，实在是有点厚脸皮。不过，每个人都偏爱自己的小孩，这也没什么好细究的。
七月二十三日，案件发生整整一个月后，大友慎治因杀害长塚淳的嫌疑被正式起诉。
听完十五年前的案件的梗概，姬川再次眉头紧锁。
“那个……我有一个问题。十五年前企图杀害长塚利一但以失败告终的大友慎治当年遭到了逮捕起诉，那么……有没有可能现在已经出狱了？”
胜俣摇摇头。
“不，大友已经在六年前死于狱中了，死因是蛛网膜下腔出血。”
“那是谁杀死长塚利一的呢？”
没错，十一系姬川班现在正在负责调查的案件就是另有隐情的长塚利一遇害案。
“所以呀，一开始就说了，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你别天真地抱有期待了！”
说罢，胜俣噘起嘴，目光飘向别处。
“什么，顽胜，你一开始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呀。”
“开什么玩笑啊，你这个中年妇女！”
真想一拳揍过去。玲子真的很想把自己正义的拳头砸到胜俣那张可恶的臭脸上。
“我说的是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是大概可以猜到凶手的杀人动机，你这个乡巴佬。”
“嗯，没错没错。那请你告诉我凶手的作案动机。”
“刚才已经说了那么多，你都没听进去吗？”
受不了，简直被气得头晕。莫非是自己上了年纪的缘故？
“听好了，大友坦率地承认了自己杀害长塚淳的犯罪行为。只是有一件事情他始终不肯说。”
“嗯，是什么事情？”
玲子的紧追不放让胜俣心中不爽。
“他是怎样找到长塚家的地址的。”
“啊……”
不要张着嘴巴不动，这副样子看起来很傻。
“就算媒体再怎样没有人性，也不至于把私人住宅的地址登出来。再说，长塚表面上和药物感染事件并无瓜葛，也没有因为民事诉讼而出庭过。虽然肯定也有一部分媒体知道长塚的住址，但是我们一直没有查出到底是谁把信息告诉大友的。不过，换成现在，应该不难查到。”
姬川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不，应该说是眼神发生了变化。每次一露出那种眼神，就变得与平时判若两人。仿佛被恶魔附体一般，眼睛深处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是……用网络查的吗？”声音和语调也变得冷酷无情，真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人。
“嗯，是的。那毕竟是十五年前的事了，当时网络还没有普及，警方也没有意识到‘电脑通信’会和个人信息泄露联系在一起。”
“当年没有调查过大友的电脑吗？”
胜俣再次摇摇头。
“没有，别提调查了，都不记得他有没有电脑，因为我对电脑压根儿没兴趣。不过，最近也开始偶尔上网看看，上面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名人的八卦，普通人之间骂来骂去，围攻某个人，不只这些，还有偷拍照片、真实的尸体照片，甚至还有强奸的视频，根本没有什么隐私可言。这种环境下，要是有人发现附近住着投奔私企悠哉生活的腐败官员，把他的住址和电话甚至露脸的照片放到网上，把他彻底曝光也挺正常的。”
姬川微微点头，表情却十分坚定。她到底是在肯定胜俣的哪一句话呢？按照她的判断思路，很有可能推导出可怕的结论。
“要是现在网上流传的这类信息被大友这样的人看到了，会有什么后果？现在憎恨官员的老百姓可不止几百几千个，几十万几百万的国民一边对这些官员恨得牙痒，一边夜夜守在电视机前……十五年前大友慎治所怀的那种恨意如今正在广大群众中蔓延，不，就像病毒一样，每时每刻都在扩散。”
胜俣想说的话就是这些。
“时代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姬川。国民已经开始反攻，官员们一不小心就会被搞死……如果百姓得知某个高官退休后又转到地方上混吃混喝，立刻就会把他揪出来。我想，这样的时代很快就会到来喽。”
而且，这绝非简单的威胁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