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伟大的何所长!”
办公室里最年轻也最会闹腾的唐绎,领着一圈同事起哄似的,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敬伟大的各位!”
大家口中的“何所长”——何书泽,端着酒杯欣然回应,随即又是一场兴师动众的你来我往。
夏远兮一只手拎着酒杯,用空着的手托住另一只手臂,轻笑浅酌,既没和同事们闹到一处,也未显得过分沉默。
随着截至日期的逼近,他们一度忙得昏天黑地,许多同事带着牙刷和毛毯干脆睡在了办公室里,对做模型的同事来说,通宵工作根本就是常态,提案交上去的那一刻,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满眼血丝,精疲力竭。
直到今天下午,成泽建筑事务所接到一通电话,随后何书泽满面春风地大步走出了他的首席设计师办公室,冲大家喊道:“我们的设计方案,赢了!”连续几个星期没日没夜的忙碌,终于有了令人欣喜的结果。
年轻的建筑师们相互拥抱,大喊大笑,浓烈喜悦的气氛深深触动了感性的老板,当即决定提前下班请大家去喝一杯。
可惜一群人推杯换盏的场合终究无法令夏远兮感到真正的放松或自在,很快绕过同事们溜至无人的窗边角落。
“哎小兮,”夏远兮闻声回过头来,手中的酒杯被何书泽轻巧地碰了碰,听到对方问:“下一场咱们去哪?”
“你们定。”
“你定你定,这次项目能够顺利拿下,你可是出了不少力,你说了算。”
“谁去谁定。”
“怎的,”何书泽眨巴眨巴疑惑的大眼,“你不去啊?”
夏远兮像是懒得再说话,只低头对着酒杯轻抿了一口。
何书泽无声地叹了叹气,与这位师妹相识共事这么多年,觉得她哪哪都挺好——漂亮,有才气,工作肯拼,唯有性情太过冷清。
“有时我真想剥开你的心看一眼,看看里面是不是盛着一堆雪,不然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冷酷呢。”他幽幽地托腮。
“师兄……”夏远兮看着这位身长一米八的壮汉在眼前装模做样,感到一阵牙疼,“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不画图的时候,很像个二百五,哪怕你遣词用句文艺些,也只说明你是个文艺的二百五。”
“……”
谁说哪哪都好的?冷漠!毒舌!不近人情!
“你们又在打擂?”莫莉笑吟吟地走近。
何书泽仿佛淋雨的人看见了伞,立即跑到莫莉身边委委屈屈:“老婆,她欺负人!”
莫莉翻了个无可奈何的媚眼,冲远兮晃了晃手中杯,两人相视一笑,纷纷以多年的默契佐酒。
“今天我就先走了。”夏远兮放下酒杯说道。
莫莉:“这么着急?”
“嗯,还欠人一顿饭,赶着去还。”
“小兮,”何书泽换回一本正经的脸色,在她探询的目光里缓缓说道:“青阳过阵子要回国了。”
夏远兮迈出的步伐顿了一顿,脑海中模模糊糊地闪过一抹剪影,但很快就被她抛开了,她无波无澜地开口:“师兄,他和你私交甚笃,那是你们的事,像这种消息,是不用特意告知我的。”平静的语气仿若在说,今天天气很好,我要回家睡觉去。
“小兮啊别这样,毕竟你俩当初那么好……”
何书泽本想再说点什么,夏远兮打断了他。
“何总,”她语气仍旧淡淡,可是他立马就知道,自己该闭嘴了,“不是所有青春恋情,都会像你和莫莉一样,开花结果的。从他走后,这么多年,我们就没联系过,他回来又怎样呢,我们早就连朋友都不是了。”
说完夏远兮没再停留,转身边走边拿出手机。
上次发烧在医院,木子易坚持陪她打完了剩下的点滴,打完已是深夜,他又任劳任怨地当起司机将她送了回去,末了她正为不知怎么感谢他而忧愁,结果人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打了辆出租就走了,对于不习惯欠人人情的夏远兮来说,愈发令她不好意思。然而那段时间她为项目忙得团团转,第二天立马又重新投入到了没日没夜的工作中,实在抽不出空答谢人家,直到上周交完提案,才得以恢复正常的上下班时间。
等她有机会再一次步入那家奶茶店时,她却没见到他。不仅如此,之后接连几天,他都没再出现。
至此,夏远兮才完全确信,木子易应当已经从这里离职了。而距上回一别,已过了大半月多了。
“喂,你好?”木子易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中传出来,夏远兮听着,觉得他的音色在电话里比平常要更低沉些。
“子易,是我。”她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
“在忙吗?”
“在学校里,不忙的。”
“吃过晚饭了吗?”夏远兮瞥了一眼腕间的表,时针和分针正好都在数字5附近。
“还没,打算过会儿去吃。”木子易乖乖答道。
“那太好了,”电话的这一端,木子易听到夏远兮轻笑了一声,笑得他心里有些痒痒的,然后她说:“姐姐请你吃饭吧。”
大学城。
“我到了。”
夏远兮找好位置停好车后,给木子易发了条消息,并附上了自己的定位。木子易来得很快,也许走得比较急也许是用跑的,等他站到夏远兮面前时,额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前几次见面,木子易给夏远兮的印象一直都是个内敛的、沉稳的男孩子,今天乍然露出了一截活泼的少年气,令她觉得十分好玩有趣,不自觉伸出手,轻轻触了触他额前的碎发,木子易未料到会突然有这样一下,站着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轻了不少。
夏远兮看着,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而后在对方耳根微微发红的害羞与局促里开口道:
“走吧,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