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云端天国
她痛苦地呜咽着：“你们……你们不许碰蝶儿……”
从口中发出的声音气若游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听到，更不用说那些螃蟹了。
风又察觉到她的异样，忙轻抚上她的发丝，安慰道：“冰又别怕，它们伤害不到我们的。”
冰又心思不在他上面，对他的话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紧盯着蝶儿。
螃蟹们从衣领钻进了她身体里，把她的皮肤噬咬出让人胆寒的声响。
蝶儿……那是她的朋友，你们这些无耻的螃蟹……不许碰她……
冰又积压在心里的愤恨难以释放，便都聚集在了右臂的双生花上。
花朵得了怒气，混上自身的能量，顿时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
起初只是躁动，接着就开始膨胀，膨胀到再也压抑不住的时候，便像火山一样，爆发了出来。
而爆发出来的自然不是火，也不是冰，却是……雪。
冰又只觉得眼前一片花白，整个世界的色调顿时变得单一了，晃眼的景象让她一阵迷茫。
这雪凝结了怒气与能量，很大。在此时，冰又穿过层层雪花，看到了对岸。
那是一个空空荡荡的世界，周身尽是浮云，唯一可辨的是一株花朵，却也很不清晰。
花朵忽然化作一缕青烟，渐渐远去。冰又变得浑身无力，瘫软在了风又怀里。
风又看着这漫天的雪花，唇角微翘，面容舒展开来。
螃蟹们大概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受到了惊吓，纷纷退散。
风又抱着冰又的双手紧了紧，大步向洞里有光线的方向走去。
沙洞内，只剩下一具横卧的女尸和几只来不及逃走的螃蟹。
一阵阵的颠簸让冰又醒了过来，她隐约记得满目的白雪，还有不时清晰的花朵。
“我……在哪……”她揉着低鸣的额际。
一旁传来风又毫无语气的声音：“火车上。”
冰又缓缓抬起头，迷惘地望着他：“风哥哥，为什么我会在火车上？”
风又淡淡解释道：“这是回家的火车。”
她听了，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昏倒之前的情景，才明白过来。
沙洞，螃蟹，风雪。他们似乎做了很多，又似乎少了些什么。
风又没等她问，自顾自地说道：“螃蟹算是第四只妖物了，还差一只。”
冰又不解道：“螃蟹分明就是蝶儿招惹的，怎么也算数？”
话刚说完，她便忽然想起了一直被自己忽视的，蝶儿。
风又的回答容不得她把思绪停留在蝶儿身上：“我们在沙洞中遇到螃蟹，是它们自己找上门的。”
她像是早就猜到他要说这句话一样，眼眶中现了泪珠，哭诉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如果螃蟹都算数的话，那青山的树叶为什么不算？我们的张老师为什么不算？”
她双手撑着太阳穴，头重重地低下，沉默了很久，才喃喃道：“风哥哥，你在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对不对？”
风又微微有些讶异，愣了一下，又轻轻开口：“是，我一直都在骗你。”
冰又心中仅剩的希望被生生打碎，忽地抓住他的双手，泪花“啪嗒啪嗒”浸湿了他的手臂。
“风哥哥，为什么？”她苍白地问。
又是一阵沉默。
风又面容艰难，抿了抿唇，吐出极不清晰的话：“你会知道的……”
他不知自己是不会表达，还是说不出口。
冰又死死握住他的手，指甲陷进肉里，“你现在就告诉我！我不想要你骗我！”
他想笑，却笑得如哭一般：“还不是时候。”
冰又的手颓然放下，把头深埋在双臂中，迷茫地问：“风哥哥，我们一定会像最初说的那样，在没有妖物的世界里幸福，对吗？”
要是还是最初，风又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可现在再不是最初，他的心隐隐告诉自己，他不能再骗她了……
“我很希望最初说的那些话，全都是真的。”
虽然冰又早已猜到，他的回答定然不会让自己满意，可真正听见，心中还是百转千回。
这一转，心思便转到了蝶儿那里。
冰又用力地闭紧双眼，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无数的记忆碎片闪过，又忽而远逝，伸出双手，却触及不到。
蝶儿的一笑一怒，一颦一嗔渐渐靠近，像电影胶卷一样流过眼前。
冰又把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过往一一翻出，沉浸在回忆中不愿自拔，心里却明白得很，那些不过都是回忆，真正的蝶儿早在螃蟹满身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冰又轻声呢喃。
只要一想到沙洞里的情景，她就不禁自责，若当时没有犹豫，现在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不是就会多一个人呢？
而现在，一旁的座位空空荡荡，风哥哥也不知怎么的变了。
心思又转了回来，新伤旧伤层层叠加，冰又痛不欲生……
风又的眼中终于现了一丝爱怜，柔柔地望了望她，安慰道：“不要想太多，都是过去的了。”
冰又悲笑道：“看着你爱的人从眼前离开，你却救不得，教我怎能不想……过去又如何？蝶儿她在我心里，她永远不会过去！”
她紧紧抓住自己的心口，双眉皱锁，哀痛不堪。
风又无奈地别过了头。仅是一个蝶儿，就已经让她如此难过……
一路上，冰又的脑海中一直纠集着很多莫名的东西。这些东西她很陌生，在之前和风哥哥一起的日子里从没有出现过。她有些恐惧，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
颠簸渐渐消失，冰又睁开眼睛，看见风又紧贴着她坐着，轻拥住她，说道：“到家了，下车吧。”
冰又恍惚地站起来，扶着风又的手，沉默地往车下走去。
眼前一派熟悉的景象，她却觉得有些悲凉。人来人往依旧，可刚刚走过的人，还会再经过这里吗？谁知道他们活了一天又一天，是否也能活过今晚呢？
冰又拼命摇摇头，风哥哥说，那些都过去了，再想也无用了……
可是为什么，心口想淌了血一样地疼？
从火车站到家里必经的一条道路上，坐落着午后花园。
路过那里的时候，冰又看见里面靠窗的位置上，坐着李宏和小美。
二人卿卿我我，亲密无间。
路上的二人双双而望，相对无言。
“风哥哥……”
“冰又……”
谁都没有再说下去。
正是清早，还是寒冷的冬日，走近家门的时候，冰又却无端地感到了一种紧迫。
他们的家门口人声鼎沸，冰又奇怪，莫非是发现陨石坠落在她家了？
到了门口她才发现，原来那些人声……都是由记者们发出来的。
而此刻站在门口的记者，正是上次帮她踩死番茄，又被风又赶出去的那些。
“请问你们刚刚去了哪里？有没有什么人在你们身边死掉？”
“你们出去的目的是为了躲避吗？还是又做了什么？”
“现在可以回答我们之前的问题了吗？”
风又看见他们的样子，知道这次将不再是那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的了。
他低声提醒她：“冰又，用魔法。”
冰又听到，吓了一跳：“风哥哥，你没有开玩笑吧！我现在怎么可能使得出魔法？”
风又没有开玩笑，严肃道：“这些人是第五只妖物，你的能量还未用完，自然是使得出的。”
她快要哭了，虽然没有用完，但自己已疲惫不堪，这个时候用魔法，不是找昏倒吗？
况且，记者把他们团团围住，若是让他们看见了魔法……
可她望了望风又，这些顾虑却忽然消失了。
风又微微地笑着，淡如春景，扫去阴霾，周围的人像是不存在一般。
她被这笑催眠，高举起右臂，念道：“双生花，请把你的能量转化成冰块，赶走那些记者吧！”
双生花听懂了她的指令，尽管已很虚弱，却依然把仅剩的能量汇在一起，制成冰块飞射出去。
冰又累倒在地上，自然没有去看记者们惊讶的表情，还有那些冰块究竟是怎么被一把扇子阻拦住的。
“沙沙”的声音响起，冰又抬头看去，自己的冰块尽数掉落在地上。
挡住冰块的是一柄折扇，小巧轻盈，和街摊上卖的并无差别，可使用这扇子的人，却不是常人。
一个傲慢的女子从扇后走出，冰又看见她的神情，有一瞬的呆滞。
蝶儿……在青山洞初见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这女子的声音和蝶儿完全不同：“风哥哥，你玩够了没有！你难道真的想让一个造出来的女人帮你去找她？”
冰又还没来得及琢磨这句话的意思，便看见记者们的话筒一概递到了那女子眼前。
那女子愣了愣，无奈地摇头道：“真烦！”
说着，扇子一挥，冰又讶异地看见，从扇面上竟燃起一团火来！
大概是那女子故意控制的，火并没有烧到记者们，而是把他们赶得远远的，好给三人腾出一个空间来。
风又一把夺过她的扇子，怒道：“小火，不是不让你管吗？你怎么还是来了！”
小火大笑道：“风哥哥，你以为你不叫我管，我就不会去管了？”
风又把扇子扔还她，无奈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火顺势接过，偏过头回答：“我想做什么，风哥哥你还不是最清楚了？”
冰又一惊，这个叫小火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也叫他风哥哥？
难不成，风哥哥骗她的就是……他和别的女子有染？
小火注意到了她疑惑的表情，便高声解释道：“喂，那个冰又，你还真以为你的风哥哥一心一意爱着你？我告诉你，你被他骗了！”
冰又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其实是……呜……”小火的嘴巴被风又用风吹过来的扇子堵上。
风又揽过冰又，轻声道：“不要理她，我们走。”
冰又一把甩开他，眼角挂了泪：“风哥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还要再骗我吗？”
他被她的一句“还要再骗我吗”堵得说不出话来。
小火见了他的样子，便拉过冰又，漫不经心地说：“你的灵魂，可是风哥哥用双生花造出来的。他把这灵魂放到凡人的身体上，再清除了凡人的记忆。你们手臂上的双生花能把世间的妖物放出来，风哥哥让你去杀那些妖物，不过是想消耗花朵的能量而已。”
冰又听到小火说的这一串话，来不及想太多，继续问：“为什么要消耗能量？能量不是可以自己回复的吗？”
小火撇撇嘴，嗤笑道：“能量可以自己回复？这也是风哥哥告诉你的？还以为他不过是编了个五只妖物的谎来讹你，没想到他连这都说得出来！至于消耗能量的原因，你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风又忽然愤怒起来，一把抓过小火，狠狠摔在地上，“你给我闭嘴！”
冰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可怜之后的，是深重的惊诧，疑惑，失望……
他柔柔贴在冰又耳边，说道：“不要信她的话，风哥哥会给你解释……”
冰又只是拼命摇头，一言不发。
原来一直以来，风哥哥告诉她的都是假话，妖物的个数不过是借口……
小火从地上爬起来，悠然道：“如果想要妖物消失，只有两个办法。一是到天国去，找花神解除双生花的制约，然后你可以继续回到人间过凡人的日子。还有一种方法……你不会同意的，还是跟我们去天国吧。”
风又重重地喘息着，邪笑道：“还有一种方法，便是你就此死去，我也会随着死去。只有这样，你才会永生永世记得我。若解开了花的制约，你只会变得像不曾见过我时一样。”
冰又愣了很久，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艰难地说：“风哥哥，我不能让你死。我要把双生花的制约解除，纵是从此不记得你，我也心甘情愿。”
风又悲痛地问道：“冰又，你不是说你很爱风哥哥吗？怎么，不算数了？你难道忍心忘记我，忘记我们一起的时光吗？”
她双颊上顿时现了泪痕，哽咽道：“风哥哥，就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才不肯让你去死啊！想想看，这世上再没了妖物，风哥哥能与另一位女子共白头……我忘了风哥哥又有什么不好……”
风又紧握住拳，掌心传来阵阵疼痛，他低吼道：“若我所爱之人都不在身边，我还能与谁共白头？”
冰又听到，心下一惊，他指的所爱之人，究竟是……
小火在一旁催促道：“走吧，去找花神，解除制约。”
冰又缓缓点了点头：“好，带我去吧。”
风又猛地伸出手，却停在了她眼前，想要说什么，又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小火抓住冰又的双手，默念了几句口诀，她便化作烟尘消散了。
“小火。”风又的语气意外的平淡，“你为什么一定要和风哥哥作对呢？你难道不知道风哥哥心里想的？”
倒是小火，声音有些艰涩：“我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我也同冰又一样，不希望你去那非人之地而已。”
风又淡笑，是呀。若他离去，第一个难过的人不是冰又的话，定然就是小火吧。
可为什么，冰又情愿忘记他，也不会与他同生共死？
莫不是，爱一个人到了极致，就早已把自己置之度外，而完全为那个人想了？
可他为什么就没有这种感觉？他一直固执地追求自己要得到的，却从未想过，冰又想要什么？钰儿想要什么？
若是她们都想要他安稳地活着，那他何不遂了她们的愿？
他紧跟在小火后面，也向天国走去。
冰又睁开双眼，只见周身云雾缭绕，静谧安详，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火正坐在一旁，见她醒来，便拉起她说：“事不宜迟，晚一刻解除制约，人间就会多一刻被妖物祸害。”
冰又“嗯”了一声，刚跟小火走出去两步，却忽然被身后的风又拽下。
他从小火手里夺过她，说道：“我带她去。”
小火只好不满地嘟着嘴跟在后面。
三人漫步在云上，冰又远远躲开小火，怯生生地问：“风哥哥，那个叫小火的是什么人？”
风又笑了笑，“她是我妹妹。”
冰又一愣，原来不是她与风哥哥有染，那又是怎么回事？
“风哥哥，为什么你要制造出我的灵魂？制造出来之后，却又想方设法地消耗花朵的能量？”
风又听了她的问题，面无表情地说：“反正你都会忘记，还是不要知道了。”
她很是难过，悲道：“既然要忘记，那更不该留下遗憾！我怎么能把一切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忘了？”
风又微微摇头，若是他说了，虽然她会忘记，可必然要在心里留下阴影。
他第一次如此不想看到她伤心。
冰又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在话到嘴边的时候忽然捂住了口鼻。
“风哥哥……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刺鼻的气体……”
风又也早已闻到，那掺杂了浓浓的甜蜜与消魂的苦涩的气体，只不过没来得及做什么而已。
他也护着面部，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这种味道！”
被远远甩开的小火跑了过来，和他们缩在一起，惊恐地说：“该不会是……你们放出来的妖物，已经把整个天国都侵占了吧？”
风又沉思一会儿，咬牙道：“应该没有那么严重，这大概只是点毒气而已。”
毒气？这还不严重？冰又来不及细想，发现手臂上还有朵脆弱的双生花，便管不了那么多，径自念起了指令。
双生花制造出了矮矮的冰罩，恰好把三人罩进里面。
冰罩外的毒气，正一点点地被它吸收……
冰又趴在地上，浑身直冒冷汗。她感受到了能量的贫乏。
陡然想起小火说的，能量不会自动回复，而是一点点地被消耗……
她脑子里一团混乱，痛苦不堪。
风又轻轻拍抚着她，她在恍惚中，听见一句柔柔的“冰又，不要怕……”
冰又怎么能不怕呢？她依稀记得，自己用力甩开了他的手。
冰又不知何时闭上了双眼，想要再睁开的时候，却有些艰难。
耳边传来小火的声音：“风哥哥，你造出来的花还真不简单，如此多的毒气都能吸收！就这么解除了，倒是有些可惜呢！”
风哥哥的声音变得凌厉了：“别废话，快带她去！”
“她都昏倒了，怎么带她去！”
接着，二人变得沉默。
她感到风哥哥蹲下来，探了探她的脸颊，又拿起她手上的花看了一阵，然后便说：“她的能量已经消耗尽，也不必再麻烦你了。”
又是一阵沉默，冰又看不见他们的表情，却想像得到。
风哥哥定然是很平淡的，若自己的能量消耗尽，他会很高兴。而风哥哥，最能隐藏的就是高兴。
小火此时应该很气恼，怎么好端端的，硬让她消耗完了能量呢？
而冰又自己，却无法描述现在的心情。说是高兴，毕竟违背了自己的初衷；说是不高兴，倒也算不上。
不久便听到了小火咬牙切齿的声音：“我把自己的能量注进她身体里，这样可以了吧？”
冰又没有听到风哥哥的回答，却感到小火的双手贴在了自己右臂的花朵上。
从花心进入的能量蔓延至全身，冰又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沸腾了起来。
小火注入的，难道是火吗？
她不经意间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二人，神情有些恍惚。
“快走吧。”小火见她醒来，忙要拉她。
风又推开小火的胳膊，在冰又身边坐下，淡淡对小火说：“我和她说几句话。”
冰又看见小火识趣地让开，便斜斜靠在风又腿上，微笑道：“风哥哥还有话和我说呀……”
他望着她一边笑一边发怒的样子，无奈道：“有些事情，还是告诉你的好。”
冰又的笑更加浓郁了：“可是风哥哥刚才还不想说的呀！”
“我以为那些对你无所谓。”风又的声音飘忽不定，若即若离，“可刚才，我有一刹那，如此痛恨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么伤人的事来……”
风又开始了讲述，讲述他与记忆深处那个身影的点点滴滴。
他与钰儿，如何在天国相爱，如何成婚，如何分隔两地……
“我用自己的能量制造出了一株双生花，其中的一朵就是你。我让你爱上我，以便于为我消耗你的能量。因为一开始发现能量消耗得不多，所以我就用五只妖物的说法来让你卖命，还编了谜题让你捉摸不透……你知道，双生花的一株一旦死亡，另一株也会随之消逝。那样，我便可以去炼狱同钰儿在一起。不曾想到，竟让小火搅了局。”
冰又一直平静地听着，这些不在她意料之中，可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只在最后，心底的某处轻轻颤抖了一下。
冰又淡笑：“既然这样，那我还是忘了好。”
风又也笑，只不过，那笑里更多是苦楚。
她把手搭在他的手上，脚下一用力，却不知怎么的没有起来，反而直直倒在了云朵上。
风又神色一凛，抓过小火问：“你看，你刚才干了什么好事！”
小火看到冰又的样子，不明所以，待探探她手上的花，才明白过来。
“她的花朵以冰作为能量，本就体寒。现在向里面注入了火，只会熔化体内的冰……”
冰又渐渐有了意识，听见这句话，心中一寒，喃喃地问道：“这么说，我是不是，会死……”
风又慌忙抓住她的手，坚定地道：“不会的！你只会很虚弱而已，多休息就能恢复过来！”
一旁的小火微微苦笑：“风哥哥，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再骗她吗？”
“你……”风又此刻很想狠狠扇她两巴掌。
冰又用力屏住呼吸，轻飘飘地吐出话语：“那快一点……快带我去找花神，快解除双生花的制约……”
小火无奈地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也来不及的。等找到花神，你的身体也熔成水了。”
风又显然明白了情况，不知是喜是悲。
他把冰又揽进怀里，呆坐了很久，才叹道：“你要去那炼狱，风哥哥陪你就是了。”
冰又想要挣脱他，却一丝力气也无，只好哭道：“我不要你陪我……你心心念念的都是另一个女子，为什么还要我和你一起去送死！”
风又揽她揽得更紧，轻柔地在她耳畔说：“谁说风哥哥心心念念的是别人了？”
她刚想说什么，却被他的解释堵住。
“是，我制造你的目的确实是去找她，可现在已不是当初了！我同你在一起这么久，早已把你像她一样放到了心里。可惜，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早已经太晚了……”
冰又紧闭双眼，泪珠断线，“我不信！你爱她和爱我，究竟哪个多一点？”
风又别过头，不发一言。
小火看到这样的场景，一改往日傲慢的作风，跌跌撞撞地跑到风又面前，摇晃着他的双肩。
“风哥哥，你不能就这么带着她走了！你把小火也带走，小火不要自己留在天国……”
风又抽出一只手推开她，“小火，你早不是孩子了，不该再这么赖着风哥哥。没有了我，你万万不要再同之前一样倨傲，不然，将来不会有人娶你的……”
冰又似乎也在小火身上看到了蝶儿的影子，微微动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风又伸出手来，划过她的发际、额头，最后抚上了她的双眼。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等妖物都消失了，我们就要一直在一起，此生不再分离。当初我同钰儿也说过这般话，到了炼狱之后，你便能知道我究竟爱谁多一点了。”
冰又完完整整地听见了，刚想开口，却忽然觉得有什么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向地面飞去。
仰头，视线穿过云端，望见双双依偎的人，它笑了。
因为它看到那里，正有一缕同自己一样的幽魂，徐徐飘下。
小美喝了口咖啡，把手里的报纸递给坐在对面的李宏。
李宏瞟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两中学生在接受采访时离奇失踪。
他淡笑：“说来，还是他们杀死的宋莎。现在失踪了，不知道算不算报应。”
小美不置可否，继续喝着咖啡。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开口：“我倒是很羡慕冰又，她与风又的感情那么好，不是我们能做到的。”
李宏敛了笑，别过头说：“那不过是你看到的表象，或许他另有所爱，在利用冰又也说不定。”
小美随即接道：“也有可能是……风又原先爱的人已经去世了？”
听到这话，李宏顿时全身一凛。
小美微微叹气，空洞地问：“我和宋莎，你究竟爱谁多一点？”
李宏无奈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宋莎死后，我可以为你动情，可以让你在我心里占有一席之地，但你永远不可能取代她！”
小美痛苦地捂住脸，无声地流下了泪。
李宏把咖啡捧到嘴边，让热气肆虐地熏在眼睛上，这样，眼中的难过才能在水雾中显得朦胧一些。
他知道自己与风又不同，他不会说谎，再难以开口的事情，他也要硬着头皮说出来。
而风又，大概就会一直骗对方骗下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