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西亭再度清醒过来时，是在医院的高级病房内，丁酉恭敬地守在他的病床边。
见霍先生醒来，丁酉舒了口气，“刚刚向珊小姐来过，属下……属下便劝她先回去了。”
那番话他也听到了，跟在霍西亭身边这么久，他自然能猜到，霍先生此刻最不想见的人就是向珊了。
一个对他有恩却又百般欺骗他的女人，叫他该拿什么态度去面对她？
霍西亭漫声应了一句，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望着雪白的吊顶凝了一会儿神，才缓缓开腔：“丁酉，你说，我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丁酉为难，皱着眉，不知该怎么回答老板的问题。
霍西亭似乎并不是很想知道答案，紧跟着又问他：“那你觉得，向蜜是个怎样的人？”
话音刚落，他倏然顿住了视线，用力闭上了眼。
眼前的一切都像变成了一个白色圆点，不断浮动跳跃。光线都像被弯曲、被隐匿，他的世界也仿佛晦暗一片，只有那个发着淡光的白色圆点。
这难道就是看不见的感觉吗？
所有的视觉都萎缩消褪，只有那么一个无用的、浮动的焦点。
向蜜，你现在是这种感觉吗？
丁酉不希望霍西亭就此陷入自我内疚中，硬着头皮回答：
“属下认为，虽然向蜜小姐对您情深义重，虽然向珊小姐这次是做错了事，但她确确实实在三年前救过您。
并且全北城都知道，她也是霍先生您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属下斗胆认为，霍先生您为了霍家的颜面，也应该和向珊小姐结婚。”
呵，连丁酉都这么说。
霍西亭睁开眼，语气很淡，“那向蜜？向蜜做错了什么？”
丁酉似乎是被他问倒了，抓耳挠腮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地说：“向珊小姐……向珊小姐的眼睛，是因为向蜜小姐而瞎掉的，这也算……因果报应吧……”
霍西亭听完，忽然放声笑起来。
是啊，因果报应。
都是因果报应。
要不是她推了向珊，向珊也不会瞎，她也不会被他逼到失去眼睛。
要不是她爱上了他，她的人生，也不必如此破落。
这时候，霍西亭的主治医生突然敲门进来，“霍先生，您的检查报告出来了。”
霍西亭坐起身子，极有礼貌道：“请说吧。”
“霍先生，根据您的颅内检测显示……”医生顿了顿，脸色有些难看。
丁酉比霍西亭还紧张，催促道：“你快说啊。”
“丁酉！”霍西亭喝住他。
医生扶了扶眼镜，口气有些严肃：“是这样的，霍先生，因为上次您撞车伤到了头部，近来精神状态也不好，再加上这次又受到刺激，您才会晕倒的。这晕倒倒不是什么大事，最不妙的地方是您近来头疼的毛病。敢问霍先生，过去几年间，您是否有遭遇重击伤害，或者出现失忆等现象？”
丁酉抢答：“有！霍先生三年前收过一次重伤，伤了脑袋，把那段时间的事都忘了。当初的医生说是伤到了记忆海马体。”
医生蹙眉，斟酌着说：“果然不出我所料。现在所有检测结果还没有完全出来，我不敢妄下论断，不过霍先生您最好有个心理准备，情况有可能……”
霍西亭微微颔首，似乎对医生的话并不是很震惊。
正如丁酉所说的那句“因果报应”，自打他逼向蜜为向珊换眼，他就有了这个觉悟。
所以从他第一次被头痛折磨开始，他便在下意识回避就医这个话题。
大概只有这种真实的疼痛，才能让他的心好过一点点。
至少，他是在陪着向蜜一起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