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蜜却似乎什么都没发觉。
听到男人的声音，她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甚至还从喉间发出了一声愉悦的低笑，“原来你会说话啊，声音也很好听，为什么贝尔纳问你话你一句都不说？”
霍西亭心跳仿佛停了节拍。
她……她听不出他的声音？
还是说，她根本已经忘记他了？
向蜜表情不变，“我知道你就是一直跟着我的人。我找人警告你，你却还愿意挺身救我，真是非常感谢你。听贝尔纳说，你也是中国人，不如我们交个朋友吧。”
交朋友？
霍西亭大脑有一瞬的当机。
向蜜朝他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我叫向蜜。”
霍西亭未答，眼神却紧紧盯在她脸上，竭力想从她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玩笑的意味。
可惜并没有。
向蜜见他长久不说话，还以为是他肩胛骨处的伤口作怪，颇有紧张地问：“你的伤……我先送你去附近的医院处理一下吧？”
霍西亭定定地望着她，见她突然现出关切的神态，他恍然有一种类似于苦尽甘来的感觉，一颗原还提着的心，倏然间落到了地上。
去他的记不记得，只要能有机会再靠近她，他什么都可以不要，还在意这些做什么？
他启唇，声色缓而用力，“好。”
……
向蜜眼睛看不见，说是她带着霍西亭去医院，还不如说是霍西亭在引着她前进。
为了尊重她，他没有直接触碰她，只是牵着她盲棍的一头，配合着她的节奏，走得缓而稳。
就像那只大金毛，永远沉默且忠诚地守护她。
明明只是件普通甚至卑微的事，甚至根本不该是他这种身份的人来做，但在霍西亭眼里，却像是花了一辈子的力气，才换来的片刻幸福。
到了医院，向蜜为霍西亭奔前走后，想尽快让救命恩人的伤口得到处理，可她的眼睛不方便，很多时候反而帮了倒忙，她有些不好意思。
等护士替他处理好伤口，她才满脸歉意地对他道：“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霍西亭比她还着急，迅速否认：“没有！嘶——”
他整个人几乎惊坐而起，拉扯到了伤口。
向蜜忙按住他，“别动，你小心点。”
霍西亭顿住，望着她扶住自己的手，声音有些低哑，“嗯。”
两个人都沉默了。
向蜜看不见，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一直用几近迷恋的眼神凝着她。
为了打破这种沉默，她主动和霍西亭聊天。
“你也是中国人？”
“嗯。”
“在这边定居了？”
“……嗯。”她停留在这里，他的心便也落在了这里。
向蜜被他冷淡的态度弄得有些尴尬，索性一股脑儿把想问的问题都说了出来：“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认识我？不然为什么要跟着我？我们以前是不是渊源很深？”
霍西亭惊住，微张薄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向蜜等了几秒，又歉意地解释道：“对不起，我之前出了点意外，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如果你是我的朋友，请原谅我没能认出你。”
霍西亭眉头霍然拧起，长睫也剧烈一颤。
“不记得？”
“嗯。”
她轻声应道，有些失落，眉眼下垂的瞬间，空洞的眸子像碎了一潭星光。
“我男朋友说，我曾因一些伤神的事没了眼睛，自那之后就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了三天，清醒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怕我继续留在国内会想起以前的伤心事，便送我到了法国，休养生息，重新生活。
我男朋友很疼我，如果他知道你救了我的话，一定会感激你的。”
霍西亭听着她口中的“男朋友”，忽的一扯嘴角，舌尖苦涩。
他猜也知道这个“男朋友”是谁。
难怪叶枫肯放心让他来见向蜜，原来是她失忆了，压根儿就不记得他了。
不记得了才好。
真好。
霍西亭颓然地将脑袋往后一靠，浅浅阖眸，笑容泛疲。
“好……好……”
他连说了两个“好”字，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