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韩宸出了将神府,直趋城东街。
那个蛮族的小女孩被凌筱允托人说是送到了城东街的一户老婆婆家里,韩宸有些放心不下,毕竟这个小女孩终归是蛮族之人。
到了城东街,韩宸询问一番才得知老婆婆的住处。
简陋的木房外均是用残缺不全的木板围建成的栏墙,围栏外的一片菜园子种着些普通的花菜和白菜,菜园旁却还栽着一颗果树,树上长着不少成熟的果子,树下则有一些小脚丫的踩痕。
韩宸怀顾四周后便临上前轻轻叩门。
莫约三息,木房里头才缓缓道了句。
“来了。”
韩宸在满是裂缝的木门外静静等候。通过门缝,他清晰可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挪动的步履一点点走来。
门一敞开,韩宸便清楚的看清了老婆婆的形貌,几件单薄的旧衣到处缝缝补补,弯腰倚着木杖,脸上尽被风霜折磨,皱纹满布,雪鬓稀疏,一双混浊的老眼看淡了尘世沧桑。
“你是?”老婆婆仰着头盯着韩宸看了半晌也没认清是自己认识的谁。
“老婆婆,我来找她。”韩宸微微一笑,指了指屋里。
这时,屋里的小女孩似乎听到了声响,飞快的跑了出来,就连鞋履都未来得及穿上。
韩宸蹲下来一把抱起了小女孩,朝屋内走去。
小女孩此刻早已全貌一新,身着青色衫衣,发系花鬓,两眼如水的清澈亮丽,小脸蛋粉嫩无暇,玲珑鼻梁,想必长大了便是一个美人胚子。
房里除了简朴的家具之外,就再无其它。
“跟老婆婆住在一起还习惯么?”韩宸盯着小女孩微笑问道。
小女孩看了眼老婆婆,随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老婆婆见后也笑了笑,眼里尽是柔情。
韩宸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看来她们相处的还是很融洽,至少双方都亲善和睦,也不因为种族关系而不理不睬。
其实在打探的时候,那些路人还向韩宸谈起了老婆婆。
就譬如菜园子的那颗果树,说是前些年老婆婆特意种下来的,每当树上长满了果子,便会有一群孩子来摘采。
老婆婆没有子女,只身一人生活了几十年,没人和她谈话,孤独寂寞使她对生活愈发灰暗。
直到有一次几个顽皮的孩子踩坏了她的菜园子,她反倒没有生气,而是欢喜的笑了笑,因为她发觉这群孩子很可爱,此后她每天都会坐在那颗果树下,等着那群孩子的到来。
韩宸和老婆婆简单交流几句后,从怀中掏出了几块银子,送到了老婆婆布满皱纹的双手上。
老婆婆觉得不合适,连连推辞,毕竟她觉得能赐给她一个小女孩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至少不会再向从前那般孤独的吃饭,孤独的睡觉,孤独的看落日,孤独的……
韩宸摇了摇头,笑道:“老婆婆,以后还得麻烦您照顾她呢,这些您就收下,不要再推辞了。”
老婆婆感激涕零的握住了韩宸的手,嘴里不停的道谢。
韩宸旋即看向了小女孩,道:“以后你就跟着老婆婆住在这儿了,如果有事可以去长柳街找筱允姐姐,知道么?”
小女孩依然点着头。
再叙道一会儿,韩宸便辞离了小女孩和老婆婆,回到将神府里。
只是在街上,他看了一张张红贴布告。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一回到将神府,韩宸便觉得气氛凝固的不像话。
“爹,娘。”这时,府门外掠过一阵风,一道身影疾奔而过。
凌远亮直趋虚堂,他得知喜讯后特地从军队里赶回来了。
“爹,娘,我听说皇上定下了日子,明儿就是鹊桥日,小妹的婚日就在明天,皇上可真会选日子。”
“俗话说嘛,鹊桥情郎双双会,鸳鸯戏水两情愿。哎,爹娘,怎么见您老满脸苦愁呢,明儿可是大喜日子,要高兴,高兴啊。”凌远亮一到凌山和何舞君跟前就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凌山喝着茶,没有说话。
何舞君却叹道:“你妹不嫁。”
“怎么会,小妹美貌似花,大皇子书剑精通,可谓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呀。”凌远亮又道。
虚堂陷入沉静,没人在说话。
韩宸在远旁细听半会儿,随即回到自己房里。
可刚推开门,凌筱允居然在里头。
“筱允,你怎么?”韩宸走上前。
凌筱允连忙抹了眼角,显然是哭过。
“阿宸,我不想嫁。”凌筱允看着韩宸道。
韩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顿了半晌。
“阿宸,今晚我们一起逃到城外去吧。”凌筱允又道。
韩宸一怔,缓缓道:“筱允,你爹娘也是为你好,你要考虑考虑他们的感受。”
“他们不考虑我的感受,我为什么要考虑他们的感受。”凌筱允一想到自己父母便来气。
韩宸又没有接话了,思酌半会只好道:“听说大皇子样貌俊朗,又才文卓越,更是一国皇子,你……”
韩宸还没说完就被凌筱允直接打断了。
凌筱允盯着韩宸的眼,认真的问道:“阿宸,你为什么来找我?又为什么会不顾危险的只身一人去蛮夷里救我?”
韩宸仅看了眼便移开目光,遂道:“报恩。”
“只是报恩么?”
“嗯,只是报恩。”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留那个玉簪给你么?”凌筱允又问道。
韩宸眉头一挑,那个乳白玉簪么?
稍后他没有再说话,或者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你都知道的,阿宸,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可现在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凌筱允眼含泪水道。
“那不是喜欢,是……”韩宸说到一半止住了。
此刻凌筱允也没在说话,只是起身用手掩容的离开了房。
韩宸看着凌筱允走,没有叫住她,其实他后面想说的是:“我喜欢的是你的行为,你的善良,而不是你的整个人。”
也许这句话是他自己安慰罢了,也许是,也许不是。
韩宸又沉思了很久,之后他收拾一番,从怀中拿出了那枚乳白而又寄载着两人思念的玉簪。
将玉簪放在了桌上,韩宸也离开了房间,离开了将神府,他没有选择道别,因为道别只会增加双方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