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在冬季会成群地盘旋在龙潭公园的上空。
它们看似毫无规律地在头顶纷飞,但最终会排好队,站在光秃秃的枝头上。
一颗杨树像是一座乌鸦展架,密密麻麻地陈列着黑色的鸟。
在小慈的爸爸和晨宇的爸爸走了半年之后,两个孩子来到了龙潭公园。
他们站在园内不同的方位,抬头看向同一颗树。
乌鸦肩并着肩,站在树上,纤细的枝叶来回摆动,摇摇欲坠。
有的人说,乌鸦全身黑色,代表着霉运。
还有人说,乌鸦反哺,代表着知恩图报。
小慈和晨宇憎恶这些标签,凭什么外人可以随便评判一个鸟类的好坏,还有种种说法作为依据,荒唐得可笑。
两年多以后,心境有些变化的二人,又聚集在同一个地方,还成为了朋友。
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都接到了家人都电话。
“小慈,吃饭了吗?”接通电话,小慈听见了妈妈的声音。
“过会儿吃。”
“最近还好吗?”妈妈问。
小慈用手指卷着裙摆的布料,不知该怎么回答,哪有什么好不好的。
“还行。”
在双方陷入沉默,一方试图寻找话题,另一方等待着对方找到话题的时候,晨宇传来一声惊呼。
“哥!”
晨宇从椅子上弹起。
小慈拿着电话,头转了过去,天野的视线也从远处看过来。
“哥!”晨宇又叫了一声。
刚刚还是轻松惬意的氛围,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像是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你那边怎么了?是谁?”郝莹注意到了女儿的不对劲。
“同学叫我,挂了”小慈按灭手机,起身向晨宇走去。
几步的距离,小慈看着晨宇的面部表情,让她想起冬日的寒鸦。
焦躁,震惊,忧虑,紧张,各种让人心脏悬起的担心,出现在晨宇的肢体动作,语气表情中。
“听得见吗?!哥?!”
星宇在打电话的时候,声音突然中断,接着,晨宇听到重物落地,手机砸到地面的声音。
各种可能的危险画面出现在晨宇的想象中。
“哥!喂!”晨宇反复确认手机是接通的状态。
小慈看着晨宇这样,也是自乱阵脚,连连回头看天野。
天野三脚架一时半会收不起来,便直接扛着跑了过来。
俩人一左一右围着晨宇,面面相觑,但因为晨宇的情绪也倍感紧张。
“说话啊!你还好吗?!”
晨宇颤抖的手死死抓着手机,像是要把它捏碎。
他眉头紧锁,额角青筋凸起。
“妈的!”
晨宇骂到,下一秒拔腿就跑。
不明情况,但小慈和天野知道肯定是星宇出了事情,连忙跟着晨宇往大门出口方向跑去。
他们逆着人流,不小心冲撞到几个游客,一路上晨宇大声呼唤着星宇的名字,不少人纷纷侧目。
顾不上别人的眼光,三人原路跑过栈道,木梯,精疲力尽但不敢停下。
“晨宇!”天野加速跑到晨宇的旁边。
“快,用我的手机给你邻居打电话!”
晨宇的手机要一直通着,确认星宇的状况。
不知道对面的哥哥到底怎样了,晨宇不敢挂电话。
紧急时刻,晨宇忘了身边这两个人还有手机。
“好。”
晨宇接过天野的手机,一边继续跑一边拨打陈叔叔的手机。
小慈拼命跟在后面,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自己无能为力。
“叔!”晨宇一个大喘气,接通电话那瞬间,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他们已经跑到了门口,挥手阻拦来往的出租车。
拦车的空档,小慈赶了上来。
“司机!”天野就差直接跑到路中央了。
“叔,我哥出事了!求求,快去我家看看!”
“好好好,我马上去。”
陈叔吃了一半的饭被撂在桌上,鞋都没换,踢里踏拉着拖鞋,冲出家门。
“我去了我去了。”陈叔听出晨宇的焦急,感觉事情不妙。
三人拦了辆出租车,晨宇坐在前面,俩人紧跟着钻进后车座。
一路上,晨宇抿紧嘴唇,克制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同时听着两个手机里的声音。
小慈小心地询问,“需要我打电话叫救护车么?”
晨宇闻言,怔住。
“星宇!”
晨宇听到天野手机里陈叔的呼叫。
“我哥还好吗?!他怎了?!”晨宇焦急地问。
司机见这个小伙子,火急火燎地上车,报了地址后,眼睛死死盯着前面,安全带也不系。
后座的少年拍着他的座椅,催促着赶快发车,看来事情紧急。
“你哥没事,坐在二楼的台阶上呢。”
陈叔还没爬到五层,就在二层看到了星宇的拐杖和手机。
抄过拐角,星宇出现在他面前,完好无损。
说是完好无损,但只是表面上没有磕碰。
星宇斜靠着强,坐在楼梯上,他肯定听到了陈叔的话,但就是感受不到陈叔的急迫和担心,见他来到面前,也没有挪动半分。
“你哥没事,别着急,我陪着。”陈叔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扶着栏杆,看着星宇,放轻动作和音量。
然后,坐到了星宇的身边。
“让星宇接电话!”晨宇喊到。
“等你回来再说吧,他没事。”陈叔说。
今天是校庆,孩子们放假,可住在筒子楼里的工人可不休息,整栋楼大部分都是空的,要不是陈叔调休,还真难找到一个人去看星宇。
这也是为什么,楼道内这么大的动静,却没人注意。
“好,没事就好。”晨宇仰头,把头抵在了靠背上,后脑的撞击让他清醒过来。
晨宇接连用后脑撞击了好几次,内心平静了一点点。
挂断手机,在凝视着左手这部不属于自己的手机时,才想起来还有两个人跟着自己。
“没事吧,太好了。”
“对,没事就好。”
“是不是吓到你们了。”晨宇后知后觉自己刚刚不管不顾的样子。
“很正常,要我我比你还急。”
天野拿回自己的手机,安慰了一下。
司机的心情也随着身旁剧情的转变,波澜起伏。
“希望待会儿的场面不要太狼狈。”晨宇说。
龙潭公园距离筒子楼开车要二十分钟,再过十五分钟,小慈和天野就要见到星宇了。
这也意味着,更进一步了解晨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