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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梦》(节选)
空瓶子/文
秦眉玉卷第三章望江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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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茅屋。
风飞无定,数声时颤窗纸。
檠短灯青,灰闲香软,惨淡灯光将人物身影映上雪白墙壁。李玉莲见了江寒月,似乎话里有话:“如果真是你杀了贾云,对方向我们报仇无可指责。”
江寒月白眉轩动,目光一抡:“教主也认为,我杀了贾云?”
“我只相信事实真相!不过放心,圣教绝对不会撒手不管,弃你不顾。”李玉莲眸光难得一软:“你现在有难,圣教依然和你同进退。”
“谢谢教主!”江寒月抿了抿嘴唇,缓缓回忆:“那夜,卑职的确去了望江楼。<无用师卷>落到贾云手里,我去找他理论。刚开始好言相说,言不投机有些争吵。<无用师卷>恰好悬挂墙壁,我便制服贾云将画卷拿了出来。”
“且慢!”李玉莲大手一伸:“你去了望江楼,许大人呢?”
“许大人?什么许大人?”江寒月白眉一轩,疑惑地问:“你是说东厂督主许聆风?”
“对呀!事发之时,你们不是一起去的望江楼吗?”
“怎么可能?”江寒月冷笑一声:“东西二厂的关系,你懂的,矛盾很深!尤其风云二人,平素话都不多说一句,怎会深夜拜访?那夜,我独自一人去的。”
这一点很重要!
“既然如此,为什么白羊长老和室女长老一口咬定,你是跟随许聆风去的望江楼?”李玉莲想起了证人证词:“这两人似乎没有作假证。”
“白羊星和室女星根本没有在现场,而是在合江亭迎接雪国公主。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他们不可能知道望江楼的情况,也没有同我见过面。”
李玉莲想起了现场物证:“临死之前,贾云曾经暗示杀他的人就是许聆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总不会说假话骗人吧?而且现场花笺留有藏头诗,也是将矛头指向了许大人。”
“藏头诗?”
李玉莲抄起竹管狼毫,在花笺上誊录诗文:
许梦半城烟沙扬,聆听铁马与寒枪。
风起悠悠飞逝迷,反躬自省犹未央。
“得了吧,贾云写不出这样的诗。附庸风雅的伪文人,我对他太了解了!”江寒月似乎指出了其中的疑点,复又看到李玉莲用朱笔圈点的开头四字:“许聆风反?杀了贾云就算造反?顶多算谋杀吧。”
“你的七星剑呢?那可是凶器,而且现场擦拭鲜血的手帕也是你的。”
江寒月似乎有些词穷,当时急着拿走《春秋山河图》,确实也很慌乱,留下一丝毛发成为别人把柄也有可能:“这我就不清楚了,当时许大人的确不在现场。贾云素来多疑,望江楼只有一个看门的驼背。”
“到了这个时候,希望你说的实话,否则谁都帮不了你。”
江寒月有些恼怒甚至委屈,竖起三根手指对天立誓:“我用明月峡隐居的女儿名誉起誓,句句属实!”
秦灵儿问道:“白羊星和室女星不在现场,信息来自齐峰。”
“你也想到了?”李玉莲对秦灵儿竖起拇指:“齐峰并不清白,至少不是老实的看门人,也许是他撒了谎,向白羊星和室女星传递假消息。”
“为什么要撒谎,往许大人身上泼脏水?这样的手段也太拙劣了吧!”秦灵儿嗤之以鼻:“我们找许大人对质,谎言岂非不攻自破?”
“许大人已经遇害了!”江寒月目光有着一丝阴寒:“京城传来的消息,许聆风上吊自杀!”
“自杀?”秦灵儿大为疑惑:“开玩笑吧?”
“这是杀人灭口。”李玉莲似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和核心:“我们能够想到的凶手都想到了,而且提前做了安排,杀掉许聆风隐瞒真相,同时做出畏罪自杀的假象。”
秦灵儿怫然而叹:“这似乎不是巧合。如果事实果真如白银祭司所说,那么齐峰就在撒谎!”
“以此反推,现场的许多物证就有问题。”
李玉莲抽丝剥茧,发现仍有许多谜团弄不清楚。双方各执一词,似乎都不能自圆其说。放下案情,他开始思索目前的情况和对策:“此事只怕还有下文。”
江寒月冷笑道:“我只要出现,锦衣卫必定找上门!”
秦灵儿黑色眸子闪烁狡黠波光:“先躲躲,暂避锋芒。”
“躲什么躲?明教从不躲人。”李玉莲叱喝:“这就好比两个剑客比武,只能走而不能躲,躲躲藏藏,反而显得心虚!”
秦灵儿碰了鼻子灰,吐吐舌头,不再言语。
江寒月离开茅屋,朱雀使徒送上香茗:“限时破案日期将近,不知教主可有对策?”
“此案虽然纷繁复杂,但是也能逐条线索理起。”
“千头万绪,我们从何处入手?”
李玉莲沉着睿智,思之再三之后决定:“我们重头查起,再探望江楼现场。”
凶案原本铁证如山,板上钉钉,此刻不由得让人产生怀疑。李玉莲深深呼吸,缓缓吐出浊气:“这个案子并非铁板一块,杀人者未必就是江寒月。而且关于那把七星剑,本座一直有疑问。我知道,你们一直以这个证据断定杀人者就是江寒月。”
秦灵儿不解地道:“那枝剑是致人死命的凶器,有何不对之处?”
“朱雀使徒何时见过寒月用剑?”
这句话说得秦灵儿一愣,瞠目结舌,感觉凶案露出了关键破绽。
江寒月工于心计,城府很深,更多时候用脑子和智谋,武力出手极少。至于七星剑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确实很少见到江寒月使用。
“就像高景神灯刀法,何时用过真刀?”
“不管怎么说,七星剑终究是江寒月佩剑,为此所有矛头才全部指向他。这是致命凶器,最直接的证据,根本没有反驳余地!”
“有时候越明显,毫无怀疑的事情,越发蹊跷而值得怀疑。”李玉莲抱手而立,红衣如花,言语饱含哲思:“凶案现场留下刻有七颗亮星的佩剑,仿佛唯恐别人不知凶手是谁,提醒得太过明显。其实,你可以反过来想,这也许恰好是破绽!七星剑是故意栽赃!”
朱雀使徒眉毛一挑,摆手:“你的结论缺乏逻辑支持,不敢苟同。”
这些日子两人一起查案,虽然忙碌,关系却也变得柔和,不再那么疏远和生硬。秦灵儿也是直爽之人,言辞之中不再将对方当作教主,而是一条战壕的战友和同事。
明教高度集权统治,等级分明。朱雀使徒如此放肆有悖常理,显得太随意!李玉莲沉浸案情推理没有注意:“你可以思索一下,寒月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在现场留下如此之大的破绽?这很反常,不符合他的性格和行为习惯。再者,白银祭司鲜少佩剑,七星剑几乎不曾使用,此刻怎会用于刺杀?也许早就弃之如同敝履,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贾大人同他本来就有利益上的矛盾和冲突,凶手正好借此大作文章,加以利用,陷害祭司!”
秦灵儿反驳道:“虽然江寒月口口声声地赌咒发誓没有杀死贾云,但总是底气不足,似乎也不是那么清白。”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江寒月也动了手。你别忘了,贾云尸体还有一记,虽不致命却是震碎了胸骨。”李玉莲微微一笑:“我一直相信寒月不是冲动之人,下手肯定有分寸,迫不得已出手也旨在摆脱纠缠,并不伤及性命……也许他只震碎了对方胸骨,剑是其他人插在胸口上的!”
秦灵儿问题似连珠箭:“这人是谁?此剑从何而来?何以杀死贾云栽赃江寒月?”
李玉莲遗憾地道:“我的心中也有很多疑问,只能靠我们自己寻找答案了。”
李玉莲大胆推测,现场仍然有明显破绽。秦灵儿若有所思:“也许你说得有一定道理,可是也难以让人彻底信服。你别忘了,现场还有其它线索也是指向江寒月,这些证据都是很难翻案的!”
“关于其它线索,我也有一些看法。不过现在事情尚未明了,暂时不便下结论。”李玉莲沉着地道:“七星剑多年不出,去了哪里?这件事一定要调查清楚!朱雀使徒,你陪我再去一趟望江楼。这些案子,我们重头开始。”
秦灵儿脑海仿佛闪过耀眼亮光,照得通明如同白昼!旋即无数疑团复又不断涌现,加以反驳,再次陷入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