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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慕言在实验室调试代码，忽然接到空瓶子电话：“麻烦，有点小问题需要您的帮忙。”
慕言将电话从右手换到了左手：“什么问题？”
“这样的！”空瓶子在电话里困惑地说：“我选修了周教授的课，添了一些设备，可是怎么都连接不上我的电脑。”
本科慕言学的计算机，研究生学的虚拟现实技术，电脑完全没有问题。关于这一点，那天吃饭的时候谈到各自专业，空瓶子早就听说了。
“我来看看。”慕言问明，拿上工具盒和金属头盔离开实验室，去了女生宿舍。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远远地，宿舍五楼窗外，晾衣绳绷得紧紧的。那件肥大的白衬衫随着微风，轻舞飞扬。慕言走到楼下，手搭凉棚，认出那是选修课时空瓶子所穿的服装，从而确定了住处。屋檐之下悬挂的祈福布偶也跳起了欢快舞蹈，正是瓶儿帆布包上的晴天娃娃。
十年之后，慕言对于那天依然印象深刻。
旧时光如此蔚蓝，阳光如同闪烁在钻石上的华彩，永恒而纯粹。多年以后，故地重游，祈福的晴天娃娃已经不在，时间如同无情的风，吹走了窗口的白衬衫，仅仅剩下那根结实的尼龙绳独自悼念和祭奠终将逝去的青春，光秃秃，有点儿孤独，有点儿惆怅。
慕言知道，除了回忆，再也回不去了。
进女生宿舍登记的时候，空瓶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青丝齐臀，吐气如兰，搭配夸张和卡哇伊的黑色大框眼镜，虽然算不上惊艳，看着非常舒服。慕言连忙上前打招呼，然后在她的带领下去了她们宿舍。
寝室没人，收拾得很干净。
空瓶子走到最干净的一张桌子旁边，大框眼镜镜片反射液晶显示器画面：“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数据线按照说明书连接好了，可是电脑依然没有反应。”
慕言走过去坐在电脑旁边，随手拿起外型酷似头盔的新设备：“这不是花石公司研发的第二代新产品吗？！”
“你熟悉它？”
“略知一二，我的研究方向就是虚拟现实技术。这款头盔就是SVR光子眼镜外加生化感应耳机，跟游戏手柄差不多。”慕言点击鼠标，查看了一下：“驱动程序的原因，没有装好或者不小心卸载了。你把光盘拿出来，重新装一下就可以了。”
空瓶子柳眉微颦，疑惑的问：“驱动程序是什么？”
慕言也懒得跟她解释：“买头盔的时候一齐给你的光盘，给我就是了。”
空瓶子从柜子里拿出干净整洁的杂物盒，里面放置了一些杂物：钥匙、胶卷、金耳环、青铜镜、缺胳膊少腿的眼镜、泛黄的黑白老照片等等。慕言笑道：“家父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一个盒子，装着潜意识里的秘密。这个所谓的盒子因人而异，一般是鞋盒，也有可能是保险柜或者抽屉。盒子里的每件私人物品隐藏主人某段或许早已遗忘的时光，拿出来唤醒回忆，就像展览一样。没有想到，你也这样？！”
“哪有你说的那么深奥！都是废旧物品，只是使用时间长了，舍不得扔掉！”空瓶子拿出那副眼镜，镜片碎裂，款式老旧：“这是小时候孤儿院修女送我的生日礼物，戴了很多年，修了又修，后来镜片摔坏了，眼镜腿也断啦！也就不能用了呗！”
慕言没有想到空瓶子竟然如此恋旧和富有感情：“用的时间长了，有感情了，是么？”
空瓶子点了点头：“老修女已经去世了，每当看到这副眼镜就会想起她。”
慕言摸着她的脑袋安慰：“没关系，雨花石公司正在研发第三代SVR设备，据说就是一副光子眼镜解决所有问题。你把这副眼镜改装一下，废物利用，还可以入梦！”
“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只是一副旧眼镜，跟古董差不多，哪儿能跟高科技的光子设备接轨！？”空瓶子有些受不了摸头杀，拿出几张光盘：“这些是不是？”
“这张，其它不用了。”慕言拣了一张红色光盘装入光驱开始装驱动程序，边装边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
“其他人都出去了。”
慕言注意到了窗下案上设着笔墨纸砚，书架塞满了书，再看看文艺范儿十足的空瓶子，简直就是现代版林妹妹！也许在文学院像她这样的文艺女青年还有很多，可是对盗梦头盔有兴趣的只怕独她一人。
“装完了，想什么呢？”
慕言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退出光盘，环视桌面，电脑、杯子、铜镜、相框和一盆防止电脑辐射的仙人球，井井有条，一尘不染：“你是很爱干净的女孩儿。”
“过奖了。”空瓶子莞尔一笑，扶了扶鼻子上的黑边眼镜：“对了，我经常听人家说起双核，酷睿，那是什么意思啊？”
“那是现在电脑的最新技术。顾名思义，双核就是两个CPU的意思。”
空瓶子将光盘装进盒子，装入柜子，边收拾边疑惑地问：“电脑一个CPU也可以用，为什么一定要两个？”
“经过科学鉴定，人体一个肾就足够了，为什么还有两个呢？那是让人体系统更加完善。”
慕言专业讲解深入浅出，空瓶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他又给她的电脑装上了防火墙和杀毒软件，防止电脑黑客和盗梦者闯入。同时，整理电脑碎片，清理磁盘，装了对她来说有用的软件。顿时，电脑速度快了许多！
瓶儿竖起拇指：“你真厉害！”
“小意思！当初还用汇编语言写过驱动程序呢！装一个驱动程序算什么？！”慕言看到了电脑上的word文档，惊奇地道：“你在写小说？拜读一下？”
“别看！”瓶儿脸红了，连忙挡住电脑屏幕：“还在修改。”
空瓶子居然在写小说？！慕言充满了好奇，他也不是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小说就是写给别人看的，不是日记，没有必要这样！”
空瓶子显然底气不足，不自信地说：“抽屉文学，见光死的！”
“出书了，记得通知我。”慕言将头盔递给空瓶子：“OK，可以了。”
空瓶子抱着沉重的全金属头盔：“其实，我也不是很懂。”
“早就说过，很少有女孩儿玩儿网络游戏！”慕言从工具箱里拿出了自己的金属头盔和雨花石公司工程师使用的梦境手套：“不过，少并不代表没有！我就知道体育系有个哥们儿就同女朋友一起玩儿<英雄世界>。”
空瓶子别有深意地看了慕言一眼：“人家命好，有男朋友带。”
慕言仿佛没有读懂瓶儿细如发丝的小心思，以管理员的身份登录：“注册帐号没有？”
“你就是神瑛使者？”空瓶子闪了闪眉毛：“你好，我是花不语。”
那个年代，大家非常重视网名，几乎成为人们除了真实姓名之外第二个名字。慕言依稀记起了新手村那个电脑小白，帮助她同光脑进行绑定。至于为什么取这样的名字，空瓶子解释说道：“瓶中无花，不言不语，如此而已。”
空瓶子似乎有意识地将自己名字同慕言联系在一起。准备就绪，慕言扣好金属头盔皮带：“怎么样，一起试试？”
空瓶子听话地戴上如同机车帽一般的梦境仪器，向上纵凸的SVR光子眼镜如同望远镜，也不知道在英雄世界能够看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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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崖，苔痕斑斑，苍松翠柏掩映几间精舍。两道白光在树林之中盛开，出现了神瑛使者和花不语身影。
“你是系统管理员？”
“我们实验室同雨花石公司有合作。”
花不语关心神瑛使者，实验室兴趣不大：“你呢，主要做什么？”
“我是通过了三级认证的高级程序员，帮忙修改游戏引擎的基础性代码。”
“我听不懂。”尽管并不是十分清楚和明白，花不语听起来感觉好像很厉害：“是不是跟电影<黑客帝国>演的差不多？”
“没有那么厉害，码农而已。你写小说盖的是精神大厦；我们写程序，盖的信息大厦。”
专业不同，两人进入了不同的领域，陌生导致相互之间都觉得对方挺牛！花不语打量身上的初布衣裳：“设计衣服么？”
“衣服怎么了？”
“太破旧了！你们也不设计得好看一点。”花不语向来爱美，拿着新手使用的木剑：“还拿一根搅屎棍，太逊啦！”
“这是新手村发的制式装备：布衣和木剑。级别高了，自然可换。”神瑛使者捂嘴，止住笑：“高级玩家穿着最终衣，款式和你身上的初衣一模一样！人家也拿木棍，一套剑法打遍天下无敌手。”
“最后是不是无剑胜有剑，无招胜有招呢？”花不语悄立崖边：“这个副本，当真是你写的吗？”
“你不相信？”石头不喜欢别人怀疑他的工作：“回去之后，我把设计手稿给你过目。”
“不用了，随便问问。”
“其实，我也只是参与了部分工作。”神瑛使者说了实话：“就像盖房子，不是一个人的能够完成的。”
花不语刚从新手村出来，英雄世界一切都感到新鲜和有趣：“怎么没有人过来刷怪？”
“这里没怪，只有一条简单故事线，几个NPC。”神瑛使者装腔作势地说：“我这人向来不喜欢重复别人的老路，开发无聊至极的副本。”
花不语在心中呸了一声，问道：“有没有什么隐藏任务？”
“有，崖底有武林前辈留下的武功秘笈。”
“悬崖下面吗？”花不语往前走了两步，探头张望，白雾茫茫，崖下什么也看不清楚。神瑛使者连忙拉住她：“你是新手，小心点！掉下去粉身碎骨直接删号，可不仅仅是重启游戏那么简单！”
花不语脖子一缩，往后一退：“你玩自己写的副本么？”
“很少，证券分析师一般不炒股，歌星在KTV也不点自己的歌，跟加班差不多。”
神瑛使者算是加班，花不语玩得津津有味：“玩家可以通过副本获得游戏道具，你的副本有什么奖励？听说能够爆出极品装备？”
“几率很小，哪里那么容易出极品装备！”神瑛使者带她往前走：“你的级别太低，这里很危险！按理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前面聚集了一群玩家组队刷副本。其中，有个手拿黑色大刀的灰袍客充当坦克，神态萧索，想来血厚，主扛愤怒。其余大多数玩家作为输出，在空地上围成一个圆圈，手中刀枪剑戟什么都有，武功也是五花八门，纷纷往NPC身上招呼。各种武器的光芒，几乎织成了一片密不透风的光网。此外，外围还有两三个奶妈辅助，想来是精通治疗的药谷弟子。
主怪很快倒下，紧接着是女怪。剑光闪过，小怪同父母一样躺倒血泊。因为没有爆出极品装备，这群玩家显然有些失望，收割经验之后骂骂咧咧地去了。
青石之后，闪出神瑛使者和花不语身影。竹屋之外，整齐摆放一家三口的尸体。花不语问道：“这些人都是NPC？”
神瑛使者点了点头，灰袍一拂。花不语还没有反应过来，前者已经一把扯下了她的青石项链。花不语捂着脖子，粉脸含嗔：“你干什么？”
“你的项链，借我用一下。”神瑛使者在挂坠上面按了一下，仿佛摸到了电源键，如同墨汁一般浓稠的漆黑石面霎时点亮，出现了一排排闪烁的绿色光码，不停刷新。男怪和女怪尸体化为两朵白光消失，仅仅剩下小怪同青石项链似乎有着某种神秘联系。
花不语瞪大双眸：“原来是平板电脑！”
“这是<英雄世界>工程人员的移动终端设备，可以用它随时登录服务器进行工作。”神瑛使者输入password，查看NPC系统参数，小怪仇恨值一路飘红，噌噌噌往上涨，已经超过了零界点。花不语看代码有些头大，但是“仇恨值”三个字还是认得的：“有些高了吧？！”
比对其他数值，确实高得离谱！神瑛使者有些掩饰地挡住平板电脑，按下电源键黑屏，似乎不想花不语知道太多！光码消失，平板电脑漆黑如墨再度变成黑色石头：“每天被杀无数次，换你试试？！”
“你还真把NPC当人看了！”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就像你写小说，必须相信在世界某个角落确实有你创造的人物存在。”神瑛使者似乎隐瞒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黑色眼睛目光闪烁，含糊其辞，将青石项链还给花不语。与此同时，空地小怪尸体泛出一道白光消失无踪。
花不语没有想到，这件道具是技术人员的工具：“也不知道是谁落下的？”
“还会有谁？”神瑛使者怫然而叹：“那天喝醉被我弄丢了，幸好找到了。”
看来，两人之间还真有缘份：“那么重要的东东，你就放心地交给我？”
“不知道密码，其实和普通道具没有区别，放在你那里也一样！你心思细，保管得更好，免得我又弄丢了。”
这不就是女朋友管家嘛！
霎时间，花不语就像喝了蜜，有种幸福的感觉！
五分钟之后，系统再度刷新。
男怪背负仙剑再次出现，与妻女守候竹屋。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等候新来玩家的屠杀和娱乐。
神瑛使者完成了工作：“差不多下线了吧？”
“再玩一会儿！”花不语玩得高兴，跃跃欲试：“你带着我刷一下你的副本怎么样？”
“自己副本，跟加班差不多。再说了，你的级别太低，剑光刺着就死，擦着就伤，这里人人都可以秒杀你！不信可以试试，只能跟着我一边跑一边吃药，混点经验。”
对方的鄙视，花不语很不爽，不过也知道是事实：“也行，带我试试。”
神瑛使者额头垂下三条黑线：“下次吧，你看都几点了！”
花不语看了看系统自动设置的时间：“那么晚了？！”
神瑛使者笑着，点了点头。
花不语惊奇地道：“不知不觉，我们已经玩了好几个小时！时间，真的经不得花呀！”
“快乐！快乐！开心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神瑛使者摆了摆手：“不说这些，我的肚子开始抗议了，饿得咕咕叫！”
“好吧。”
两人下线吃饭。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