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虽是三月春末,但锦都地处淮河以南,气候早已渐渐回暖,校武场内更是草长莺飞,侍卫们或是在草场上纵马驰骋,或是在擂台上赤膊演练,或是成群结队地在教头带领下持枪演武,一片热血朝气。待到金乌西沉,众侍卫各自散去,秦宵牵着马儿走在草场上,突然听见一个清脆明快的声音喊起自己名字,回头一看,正是成澈等人。
成澈仍是一副小宫女打扮,手中拎着食盒,兴高采烈地奔向秦宵。萍澜,萍溪亦跟在她身后,两人手里都提了好酒点心,向韩猛,秦宵二人见过礼。那韩猛看见食盒就双眼放光,一接过来便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好香!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过来?不是我恭维,你们几个的手艺最是精巧,都快比上那御膳房了。”
萍澜,萍溪对视一笑,秦宵将马儿拴好,接过成澈手里的食盒,笑着问道:“在发什么呆呢?”
“在想你昨天教我的兵法。”成澈托着腮帮,十分认真地思索道:“你说,用兵之道,以计为首,未战之时,先审时度势,若敌强我弱,则不可强取,唯有韬光养晦,培养势力,然后出兵,无有不胜。”
秦宵点了点头:“不错,这是兵书《百战奇略》中所云。”
成澈抬起头来看向他:“那你说,在培养势力之前,怎样才能分辨什么样的人能为我所用?人心难测,如何区分敌我,如何识别谁才是真正的有用之材?”
秦宵略一思忖,只笑着答了一句话:“既然人心难测,不如推心置腹。”
“哦?”成澈眼神一亮,接着试探道,“可战场上往往形势险峻,九死一生,若信错了人,后果岂非不堪设想?”
秦宵摇头笑道:“兵家之计往往以诡奇之道险胜,世事难料,总是少有十全必胜的把握。可若连自己主动一博的勇气也没有,又如何能打开困局,反败为胜?依我看,若真是形势险峻到周遭无一人可信的地步,不如抛下一切,反将自己真心剖出。况且我也听说过一句话,若君以诚相待,则必有真人闻诚而来,以诚奉君。”
两人肩并肩地在草场上走着,成澈听见这句话,突然开心得笑出声来,指着他道:“你别蒙我,这句话可不是兵书上写的。”
秦宵也笑着问她:“你今天想学什么?”
“嗯……前天学了骑马,昨天温习了兵法,不如今天就学射箭吧。”
秦宵看了一眼她的膝盖。“你上回坠马,膝盖上的伤已然好全了吗?如今又要去碰那不长眼睛的弓箭。”
成澈抬起膝盖用手拍了拍,道:“哪就这么娇贵?你看这不早就好了嘛。再说那弓箭我想学很久了,就算我再怎么没天分,射出去的箭也总不可能飞到我自己身上吧?”
韩猛跟在后面,一面往嘴里塞蟹黄酥,一面支吾道:“小月妹子呀,你要是想学弓箭,今儿可就找对人了。不是我恭维,只怕这整个校武场,哦不对,应该是这整个皇宫里面,也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比骑射能比得过咱这兄弟的。”
秦宵笑而不语,萍澜却在一旁小声嘟囔了起来:“这做师父的再怎么优秀,也得那个当徒弟的有天分才行啊。”萍溪忙用胳膊肘怼了怼她,韩猛听见这话,倒是分外赞同的一拍大腿。
“可不是嘛!小月妹子呀,你说你想学骑马,你就坠马;想学刀剑,你险些将哥哥我劈作两半。你那两个妹妹还颇有些天赋,要过这武试应该不难,可你嘛……啧啧,我估摸着便是秦时飞将军亲自来教,恐怕也难喽!”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吃你的酥吧。”成澈一脸的不服气,正要张嘴顶回去,秦宵却在她之前笑眯眯地拍了拍韩猛的脊背,险些将他咽下去的酥都要拍出来。“人家最起码有一片赤诚之心,不像你,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把将军平日里教的招式兵法浑都忘了。”
韩猛抹掉呛到嘴边的酥屑,白了他一眼道:“不过才喊了几天哥哥妹妹,就这样护着人家,反倒数落起自家兄弟来了。”
秦宵听见这话,便自去库房内取弓拿箭,不再理会他,只是走时耳边悄然飞起一抹霞红。
成澈并着两条腿坐在草坪上,见秦宵一路走过去都有侍卫宫女热情主动地上来打招呼问好,想起他平时的友善仗义从不因人而异,无论面对清贵或奴仆都一视同仁,别说在这向来看人下菜碟的深宫里,就算是在她从前见到的那些民平民百姓家里,也稀罕得像一头珍禽异兽。
那一厢,萍溪也拉着萍澜,上前向成澈小声告假道:“陛下,上回咱们骑马,弄得腰酸背痛的,如今还觉得这手臂没力气呢,奴婢今日便不学这弓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