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扛着棺材,撒着冥币,抛着纸钱,浩浩荡荡地穿过队伍,为首的黑胡子回头皱了皱眉,见成澈正跟在棺材边上又哭又喊,那演技比自己找来的几个伙计还要逼真。城门口排着队的其他人见了,倒是避讳着让出了一条道儿来。那红衣官员闻声抬起头,瞟了黑胡子一眼,一脸冷漠地端起桌上的茶壶,责问道:“你们几个怎么不排队呀?”
黑胡子忙赔笑着赶上前道:“这不,府里头的大少爷前几天刚刚入殓,老爷夫人赶着要按吉时下葬,咱们这些当下人的不好误了时辰,还望官爷能够通融通融。”说完,他乘旁人不注意时,悄悄地往那红衣官员手心里塞了一锭银子。
红衣官员握住手心掂量了一番,与黑胡子通了个眼色,便装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催促道:“走吧走吧,赶紧抬过去,真是晦气!”他命手下的巡逻卫兵让道放行,自己则将银子揣进了兜里。
黑胡子忙命伙计们重新张罗起来,有的抬着棺材,有的扛着白幡。成澈低着头,一面揉着眼睛假装拭泪,一面凑到那对夫妻身旁,小声打听起来。
“两位,这锦都今日城门口的把守为何如此严格,可是都中有大事发生?”
那妻子道:“我们方才也找那妇人问过了,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那行略司司丞苏如敬的女儿今日要回颍州,再加上淮南水患,都中近日聚集了不少流民,那苏司丞又视女儿为掌上明珠,便派了这么多人来看防城门。”
“不过是位小姐要出城,还能劳烦得了兵部?”成澈回头望着方才那红衣官员道。
那对夫妻中的丈夫又摇头道:“唉,谁不知道如今朝堂之上都是那姓苏的一家说了算,便是当今圣上也只不过是个摆设罢了。保不准哪日,这上头就又要变天了。”
成澈边走着,边向身旁这对夫妻打量起来。“我看两位对朝廷之事颇为熟悉,莫非从前也是官家的人?”
那妻子气得握紧了小儿的手,连连叹气。“休要再提!我丈夫前几日得罪了苏如敬的长子苏宏,其实也不过是嫌弃我们家送的礼不够体面而已,便放了狠话要寻我丈夫的麻烦。我丈夫这才匆忙辞了官,带着我和儿子去乡下避祸,这孩子身上风寒都没好全呢。”
成澈了然地扫了那鼻涕小鬼一眼。
队伍刚刚行出城外,黑胡子便招呼伙计们在城门外不远处的一间亭子里歇了脚,放下棺材。成澈心中刚想着此行还蛮轻松顺利的,却不料那黑胡子突然伙同一行大汉围堵过来,拦住了那对夫妻的去路。
“这一趟还算顺利,我也打个折,你们再给三百两纹银就可以走了。”
“三百两?!不是说好了只要二十两吗?”那丈夫一脸诧异地望着他们。
“二十两只保你们过关,没说就能放你们走啊。”说完,黑胡子便与伙计们一同大笑起来。
那丈夫抱紧自家妻儿,见对面人多势众,便脸色煞白地嗫嚅道:“可我们走得匆忙,身上没带那么多银两,仅剩下手头上的一点,也是为了去乡下给孩子请医抓药的。”
黑胡子把脸一拉,从装满冥钱纸币的篮子里掏出了一把白晃晃的匕首,指着他们三人道:“我瞧你们几个身上穿的都不差,怎么会没钱?不给钱,今儿个就甭想走了!”
“哟,光天化日的,我寻思着城门离这里也不远,就开始拦路打劫啦?”
成澈看戏似的在棺材板上坐了下来,翘着个二郎腿,倒是一副淡然自若。黑胡子瞟了她一眼,得意洋洋地竖起一根大拇指,朝城门口的方向指了指。
“方才那位官爷可是我亲舅舅,他与朝廷里面的苏大人可熟络着呢。就算她皇帝老人家现在就在这里,也得要给我乖乖的把钱付喽!”
“哟呵,还真是让你给说着了,”成澈笑着拍了三下棺材板,分外赞同地点头道,“你说得对,就算她皇帝老人家现在就站在这儿,也确实不能把你怎么样。可就算皇帝不能办你,自然也有别人能治得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