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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孙念皱眉道:“怎么会有和尚?同哥,是那个逃走的普甚么和尚吗?”

周同摇头道:“不是他,那是个中年胖和尚,来的这人是个年轻和尚。”此刻对方离他二人虽远,但周同目力惊人,却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只见那僧人果然便是往火堆走来,还隔了七八步距离便长长舒了一口气,向两人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佛祖庇佑,竟然在这里便遇到了周师叔。小僧子定,见过周师叔,见过这位施主。”

这僧人一来便称周同为师叔,竟似认识周同,专程来寻他一般。

周同哪里识得这人?就算和尚他也不认识几个。只见眼前这僧人皮肤白皙,相貌甚轻,兼之风度翩翩,若是带上假发、换身衣衫,说是一名风度极佳贵公子也不为过,却怎的称他为师叔?又是如何认识他的?

见孙念疑惑地朝他看来,周同连连摆手:“这位小师傅,你我素不相识,如何喊我师叔,莫不是认错人了?”

子定和尚微微一笑道:“小僧没有认错人,上次在雄州城内,小僧曾远远见过师叔一面,自然不会认错。”

周同用手指着他,“啊”了半歇说不出话来。子定微笑道:“小僧日前奉师伯祖法旨,南下来寻师叔,便是为追随师叔,期望能在师叔手下,为我佛门给天下百姓做点事情。”

周同与孙念听的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明白这僧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每个字倒是都能听得懂,可是合起来就莫名那个其妙了。

孙念看周同一脸的糊涂模样,情知他也是一无所知,当下开口问道:“小师傅不知是从哪里来?你所说的师伯祖,又是何人?”

那僧人子定毫不见外,直接就在火堆旁盘膝坐下,从肩上背着的行囊中取出个葫芦饮水。听得孙念发问,连忙停下喝水应道:“回施主的话,小僧乃是从嵩山少林寺而来,小僧师伯祖法号惠彦,与周师叔乃是旧识。”

听到惠彦的名字,周同一直指着子定和尚的手终于一下子拍在膝盖上,讶道:“原来是惠彦大师!怎么……叫你来找我?他……你是少林寺的僧人,他如何是你的师伯祖了?他……他不是代州宏甚么寺的吗?”

子定合十道:“师叔有所不知,惠彦师伯祖本就是我少林达摩院首座,只是这么多年以来大多时间都不在本院,那宏愿寺也是我少林下院,并无奇怪之处。”

周同“哦”了两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孙念接口道:“小师傅既然是少林弟子,怎么又称同……他为师叔呢?他可不是你们佛门弟子……另外追随一说,我二人也不明白这是何意?”

子定道:“阿弥陀佛,师叔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师伯祖如此交代,小僧也就如此称呼,至于是不是佛门弟子,那有何妨?至于追随小师叔,也是奉师伯祖及方丈大师的法旨,说是小师叔听了之后自然明白,小僧也不知道缘由。师伯祖与方丈交代小僧,只管在小师叔手下听命便是。”他见周同年岁似乎比自己还小,便自作主张在师叔的称呼前面加了个“小”字。

他倒是将自己的来历交代、目的清楚了,可孙念却更是糊涂。转头看周同,只是沉吟不语,好像倒是明白了些什么,当下便闭口不言,等周同自己开口。

果然周同皱眉思索了一阵,这才开口道:“子定小师傅对吧?我虽然有些明白惠彦大师的意思了,可追随一说,还是罢了。我本身也只是个普通人,能力有限,只怕辜负惠彦大师的期望。”

他顿了一顿,又道:“自然了,若是我有能力的时候,也不会忘记自己初心,也用不着专程……专程让你来跟着我吧。”

他对惠彦大师的品性行为是极为佩服的,可是却从来也不肯向齐季一样称之为圣僧,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他一直以来在青城子的教导下对佛门欠缺好感,再加上自己初一出山,就遇到了十方禅寺的事,更是恶上加恶。好容易遇到了个惠彦,刚刚才扭转了他对佛门的偏见,对方却巴巴的送个人到他身边来,名义上是追随于他,实际意思只怕是随时提醒他要如何做事,或许还想要在潜移默化中增加对佛门的好感。

虽然说这僧人子定分明是带着少林寺的善意而来,可周同却从中感觉到了一种不舒服,仿佛自己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枚棋子,便有人想来操纵自己。不管其目的如何,这样的态度首先就让自己本能地感到了抗拒,因此毫不犹豫地出言拒绝。

他与孙念相聚以来,两人卿卿我我说些亲密的话,周同也一时还未想得起和她说一个老和尚的事情,就算偶尔想起也是直接跳过,毕竟要说到老和尚,就要说道他做的那些善事,也要提到那些惨事。他虽然情感方面比较愚笨,但也还明白不要煞风景。故此现在一脸糊涂之人换成了孙念,什么惠彦大师、旧识等等,完全弄不明白。

只是周同这话,带着明显的拒绝味道,显然不愿意接受这僧人子定带来的,代表着执佛门牛耳的少林寺的善意。孙念听在耳里,急在心里,连连使眼色暗示周同,几乎就要张口替他解释几句,只是看周同冲了摇头示意,这才硬生生忍了下来。

子定和尚闻言到也毫不惊讶,似乎周同的拒绝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这和尚的脸上似乎永远都挂着微笑,非常容易给人一种友善的感觉,再加上他毫不见外的行为,也很容易让陌生人愿意与他亲近,以至于周同在开口拒绝之前的一刹那都有过一丝犹豫。

子定好像对此早有准备,他微笑道:“阿弥陀佛,小师叔不必如此着急拒绝。小僧来之前,师伯祖已经再三交代,要小僧此行万事都听小师叔吩咐,凡事不得擅自妄为,方丈也专程就此事提点过小僧,因此小师叔不用担心小僧会做出甚么对师叔不利的事情。有小僧在小师叔身边,小师叔若是遇到一些困难,需要额外的人手之时,说不定少林寺也能提供一些帮助不是?倒不是说少林如何,只是这人手还是能抽调出来一些的。另外……方丈师伯在小僧下山之时,也是给足了盘缠,不会给小师叔带来额外的负担。”

他这番话说得极为客气,态度也极为诚恳,倒是让周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拒绝。

孙念听到这话,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问道:“若是需要人手,不知短时间能在此地调集多少?”周同一听这话,马上明白这话的意思,也是看向子定。

子定一直保持的微笑顿时有些愕然,完全没想到这小师叔还没说话,旁边的女子便直接提出了一个毫不客气的要求,可是看周同的看过来的眼神,分明这也是他想问的问题,这便让他不得不慎重回答。

他仔细思索了一会,才慢慢回答道:“因为荆湖北路有武当山的存在,我少林也未曾在此地建有下院,如若需要人手,须得小僧向嵩山本院传信……”他见二人脸上均露出失望之色,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自己刚才才说出了大话,马上就给捅穿,这种让他脸上有些火辣辣的感觉。他有些不甘心,反问孙念道:“不知小师叔可是遇上甚么难事需要人手?若只是寻人、打探消息,这江陵府中倒是有几位本寺的善信或许能帮得上忙?”

此话一说,本已感到失望的二人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成风曾经建议周同来到江陵府后向孙氏姻亲秦氏求组,说道秦氏乃是江陵望族,若是能提供一些帮助的话,定然能让周同轻松许多,事半功倍。可是周同在得知黄岩等人的事之后,一路上都在仔细考虑,最后决定不将秦氏牵扯进入这等大事之中,否则若是有个万一,被人事后寻上门来报复,这便是自己无法承受的后果。因此到了江陵,两人都没有打算登门秦氏,只打算慢慢调查。

现今若是能得到少林寺的帮助,这中间又隔了几层,谁能想到一惯不愿和朝廷打交道的少林寺会替朝廷打探这些消息呢?佛门中确实有不少人热衷于所谓的“弘扬佛法”,对与朝廷高官交往显得极为积极,比如白马寺、大光明寺等。但作为禅宗祖庭,天下武林圣地之一的少林寺却对此保持了足够的理智和距离,极少有其他寺院般与朝廷中人交往的先例。周同以前从青城子口中得知这些消息,全然没当一回事,只是现在突然从脑海深处的记忆中回想起来,顿时觉得能有个子定和尚跟在身边,似乎也能帮上自己一些忙?左右那惠彦禅师的要求,和自己的行事作风也不会产生冲突矛盾,如此看来,不如先答应下对方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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